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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過後,協同教會派出人員至此視察,並且紀錄。
此地位於距村莊有ㄧ大段距離的荒地,一棟磚瓦小房被埋沒在芒草堆中,似已荒廢有時。跟隨在視察員後進入屋內,舉目所見四壁徒空;如此,這間小屋突兀地矗立在曠野。
視察員四處摸索,然後在某塊地板上不知發現了什麼,他把其中的那塊石板掀開,凹陷的底層有個洞口。然後他將帶來的物品以繩索吊入洞中;爾頃,收回繩索,原先放下的籃子已被取走,代之以一加了蓋的木桶綁結在上頭。
我問:「他就住在這底下嗎?」
視察員點了點頭,說:「是的,先生。如果您想要對裡面喊話,可以在屋外牆腳找到監視天窗的開口。」
我微微頷首,接著說道:「了解了,感謝。那麼,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還要處理的,可以請你們先離開嗎?」
帶頭的小夥子看來有些猶豫,躊躇不定地吱唔著:「這......我必須說非常抱歉,先生......我們不能把您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們收到命令......」
「別擔心,我早就知道他們會對你們做這樣的要求,這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從背包裡翻出了昨晚寫的信件,交給了視察員。「就請你們幫我捎封信回去吧,我保證他們讀過信後就絕對不會再為難你們。」
領頭者接下信後,愣了ㄧ會兒,然後才急忙答應:「是,先生......非常感激您願意託付吾輩是項任務,吾等必速以使命抵達。」似乎鬆了口氣。「那麼,先生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
「沒錯,我可不想看到那群老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排排站在教會門口送行。」
眾人不禁莞爾,領頭者欠身致敬:「再會了,先生,願主的祝福與您同在。」
「願春日微風庇護歸途之人。」我在門口望著匆匆離去的一行人,直到他們走遠。「不過,我想我們是不會再見面了。」
我開始繞著這間屋子,尋找落地窗口。
雜草叢所淹沒的小小透氣窗口,在清除週遭遮蓋物後,從設著鐵欄杆的窗口望入,陰暗的地下巢穴。
坐了下來,我從背包裡掏出紙筆;準備好後,開始用筆桿在生鏽的鐵欄杆上敲著。
牢中傳出濁悶呻吟,黑暗中有個身影從地上爬起,粗厚的聲音問著:「是誰?」
「我,Steinble,旅行四方的紀錄者。」說著的同時我也一邊抄作紀錄格式。
「旅行者?」地下室的那人有些訝異。「為什麼你會知道我......」
「因為我是紀錄的追尋員。」
「教會的手下嗎?」滿是猜忌的語氣在地底迴盪,他似乎正在地下的房間內來回踱步著。
「不是,我與教會毫無瓜葛。」
「竟然還會有人記得我這早該被遺忘的人物?為什麼你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我是紀錄者,應該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遇見什麼樣的人都是已經安排好的。」
我整理了ㄧ下筆記,接者開始問題。
「幸會,敢問台甫?」
「......憑什麼要我提供資料給你?」底下那人依然是防禦性地對應著。
「你希望得到什麼?」
「放我出去,讓我回到像以前正常的生活。你能做到嗎?」
「不能,所以我們只能像現在這樣交談。」
那人似乎走到了這面牆下,音源也越加靠近。「那你又能給我什麼?」
「紀錄,我會出現在此就是為了要幫你做紀錄。現在有機會,能夠讓你在世界上留下一點痕跡;你也不希望自此就完全被遺忘在這個角落吧?」
「紀錄......」場面陷入一陣沉默,一直維持到他再度開口。「你想問什麼?」
「好,那我們開始吧。」我翻開了筆記本的下ㄧ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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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地點:**(參考記錄-聚落之N)。郊外的隔離房屋。
受訪者:白楊
訪問人:S.
主題:Fury Tracking
訪談紀錄:
1.請問你的名字
+已經不重要了,自從我確定要被關到這裡來那一天起,我早就被剝奪名字了。
+好吧......以前大家都叫我白楊,樵夫白楊,不過這只是個綽號罷了。
2.你為什麼要住在這裡
+住?能選擇的話,我也不想住在這種地方。可是我就是被強迫要關在這裡。
3.為什麼你會被關在這裡
+原因啊......應該說是身體的問題吧。
-傳染病嗎?
+更麻煩的......你相信嗎?其實我的身體有很特別的狀況......
-化獸的能力?
+你怎麼會知道!
4.請說明
+......好啦,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可以變成某種動物;後來有教會的人說我是惡魔的化身,所以我就被關到這裡來了。
-你沒有被處決?
+沒有,證據不足;在搜集實證的期間不知為何,能力消失了,而且大部分人反對任意執行死刑。
5.你是怎樣變成動物的
+像這樣(地下室傳出嚴重骨折,外加四處撞擊牆壁的聲音;等了ㄧ段時間後,黑暗中的人影被四腳著地的生物影子所取代)。「......撞倒水盆了......」
-你現在這樣的身體能夠說話?
+不然咧?
+應該沒有其他人在你旁邊吧?要是被村裡的人看到就麻煩了。
6.能夠變回來嗎
+可以,不過現在不行。變形的過程很耗費體力,而且雖然多少習慣了,還是會有很不舒服的感覺。
7.化獸型態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獸的影子趴了下來)特別的......應該說我的感覺會變得特別強烈吧,還有,用四足奔跑的速度應該還蠻快的。
+呃......還有,我看自己的身體,覺得自己可能變成了狗或狼一類什麼的。
8.能夠談談你以前的生活嗎
+生活......(承默了很久)
+別說了吧......(又再度沉默)
+你到底想要問什麼?
9.你相信獸人嗎
+相信獸人?這什麼意思?
-你對獸人的看法如何?
+獸人......我記得曾經聽過一些故事:獸人是被詛咒的遠古人類,為上帝之棄民。
-所以你認為呢?
+我?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當然獸人對我來說並無任何意義,就只是童話故事裡的角色罷了。
-聽著,或許對你來說太突然了,不過,你確實流著獸人的血脈。
+......
-獸人確實是存在的,不過他們並非上帝的棄民。甚至可以說他們較人類還來得優越。
遠古,本來在這塊大陸上還有零星的獸人聚落,自從中世的「獵殺潮」以來,獸人被迫同化;用盡各種方法改造外表,嚐試融入人群當中生活。
所以,其實在現今的社會當中,還有少數獸人依然潛伏著。並且,其中的部份成員會因為特殊的狀況而有可能解開世代傳承的封印鍵結而展露原型。
+先生,你在開玩笑吧?
-......
10.你能夠接受自己是獸人嗎
+別再說了,原來你也不比教會那群人來得正常啊。
+如果你的目的是要對我說這些奇怪的東西,那麼講完就快走吧。
-不管你要怎麼想,再過不久你還是要面臨正式做出選擇。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要告訴你這點而已。你,白楊,將會對這個世界帶來重要的改變,所以現在我找上了你,希望能給你足夠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責任是絕對無法逃避的,結果就看你怎麼應對。
-再告訴你一點,半年之內你會離開這間牢籠。好好想想到時你該何去何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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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闔上筆記本,轉頭看見順、逆已經在我身後等候。
「這次的紀錄如何?」
「我想我大概對我現在要做的事有ㄧ點頭緒了。這次,應該算完成任務了吧。」
「恭喜,那麼準備要走啦。」
「好。」我收拾完雜物之後,等待時間與空間開始流動。
在周圍逐漸暗淡的視野之中,我似乎想起了誰在某個地方說過的那段話:
所以,其實在現今的社會當中,還有少數的「獸人」依然潛伏著。
自從中世的「獵殺潮」以來,許多部落被迫做出抉擇──攸關生死的難題──為了防止被越來越具侵略性的人類所滅,他們決定「同化」;用盡各種方法,他們壓抑、改造,玩弄著自己所不熟悉的面具,融入人群當中。
他們的後代很多都不曾懷疑過自己的身世起源;但,其實這種世代傳承的封印鍵結會隨時間流逝而開始逐漸弱化,就像是被繩子所綑綁的捲軸終將開展,尤其是束縛了太久的那群,「異變」會突然爆發。而後,「狩獵」再度展開;但我們卻無法反抗,無法團結,許多同伴至死前依然相信著自己屬於人類的一員。
或許在不久的某天,最後的獸人將死於他曾經視為「朋友」──狂亂人群的踐踏之下;而我相信,將不會再有任何的「希望」潛藏。這次,就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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