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4日,為了陪到成都來玩的表弟,我帶他們去了動物園。
離上一次來動物園已經有至少五六年了。當時人們要隔著好幾層鐵欄杆才看得到裏面的動物,不過現在只需隔著一層堅硬透明的鋼化玻璃。
透過無色的玻璃看動物當然是非常清楚的。沒有了欄杆對視線的阻擋,看動物清清楚楚。比如可愛的猴子,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跳躍攀爬的每一個姿勢,你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隻母猴背著不足自己腦袋大的小猴輕盈地站在樹枝上。
不過在猛獸區可就不一樣。很多獅子、老虎、豹、山貓的玻璃都是髒的,附滿了泥巴。這些灰塵一定是他們無奈地看著外面遠遠大於自己天地的世界時,操起憤恨的利爪撲上去的。
老虎斑斕的毛皮已經褪去了燦爛色彩,他煩躁地不停地在籠子裏打轉;獅子失去了作為草原之王的威猛,伏臥在地,注視著窗前茫茫人流;獵豹憤憤坐在無法施展他短跑天王能力的盒子裏,伸直長尾,只給不停拍打玻璃的人們一個蔑視的背影;山貓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絲毫不理睬僅一步之遙的幾十雙期盼的眼神……
我來動物園的根本目的是為了看一看狼,所以我很快找到狼的籠子。動物園裏就只有一條狼——孤狼——一個籠子——一塊玻璃——乾淨的玻璃。
乾淨,並不是說上面什麼也沒有,只是說上面沒有灰塵。沒有灰塵是因為連骯髒的污垢也不想掩蓋那塊玻璃上真正值得存在的東西——劃痕,滿玻璃的劃痕,堅硬的鋼化玻璃上的劃痕。
孤寂的狼啊,追求自由,全然不顧曾經鋒利的爪已被鉸掉,那野獸毛皮都刺不破的爪,在連岩石也無法雜碎的鋼化玻璃面前有多麼的脆弱,弱小得可笑。但是憑著一股悲憤、孤獨、無奈轉化而成的力量,他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道銀色晶亮的溝壑,閃電般刺目耀眼。
比起他來,獅子、老虎黯然失色。
塵土算得了什麼,輕輕水一淋,什麼都不能留下。而劃痕,永遠深深地刻在玻璃上,直到換上另一塊。
第一次和狼離那麼近,近得只隔了一層玻璃,破玻璃。
狼就緊緊地靠在玻璃前,就在我面前,然而我卻沒有感到一絲愉悅。淡褐色的狼眼裏流露出孤獨和憂傷,還有對自由的渴望。他兩次微微抬起頭來,想要嗥叫,但是他沒有。孤狼,失去了群體,嗥鳴又有什麼意義?他悲哀地走到籠子後部,坐在地上。
明顯地,我在這唯一破碎的玻璃前感到了狼的尊嚴。這尊嚴決不是什麼我們人類所謂的面子,而是永不停歇勇往直前追求自由的野性尊嚴!
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