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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指考幫的解放啊!大陸生成傳說回歸!!

  1. #1
    狼仔 雨座 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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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考幫的解放啊!大陸生成傳說回歸!!

    第一段 交錯的秋

    其之ㄧ 斬殺神衹的天使

    艾爾,逃,越遠越好……
    男孩的腦海中只回盪著這句話,還有他母親死前的淚水,被雷電的高溫瞬間蒸發的淚。而父親最後的形象,是在光芒中的黑影,當然,最後什麼也沒剩下。
    他奔跑著,在熟悉的村莊道路上奔跑,踏過傾倒的土磚牆,踏過燒焦的稻草,踏過不知是哪家的木門,穿著草鞋的腳拼命的蹬!蹬!蹬!像要踏破土地一樣的用力著。這也許是他生平跑的最快的一次吧。
    也許再怎麼快還是不夠,畢竟追著他的東西不是想躲就躲得掉的。

    果然啊……每一次都這樣……
    明明知道最後一樣會被消滅……卻寧願這麼狼狽的逃跑……
    真是無可救藥啊……

    「隆!」
    一道青白色雷電在他的腳邊炸開,聯帶吹飛了他和無數的小石塊。他被衝擊推到一堵半倒的牆上,之後攤在牆腳。
    「嗚喔……」
    (好痛,好痛……媽……我好痛喔……)
    他本來已滿是塵土的身上又覆蓋上了一層土灰,若不是匯流成何的汗水和淚水,他看起來就和死了沒兩樣。和其他被壓在瓦石下的屍體一樣。

    又到了這一幕啊……總覺得已經膩了……
    不過我不喜歡半途而廢呢……

    (媽……我好怕……媽……)


    通身籠罩著雷電的雷神,乘在踏雲的戦馬上,手持拉出刺眼電弧的三尖刀。他身穿雪白長袍,白皙的皮膚,金黃的捲髮,端正卻漠然的五官,都與這個他親手打造的煉獄格格不入。

    要打從心中感謝喔……凡 ˙人 ˙啊……

    男孩的淚滑下臉龐,在灰白的臉上刻出一道鮮明的疤。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青色雷電照亮土地,照亮了夜。這景象和黑白版畫一樣被放大到四周的樹林裡。

    這道雷電激起更大的爆風,除了把岩石融熔的高熱之外,地面只瀰漫著煙霧。
    在雷神的預想中是這樣。
    那麼,實際上……

    「掃興。」雷神看著爆風散去後,在焦土上懷抱著男孩的天使說。「不要阻止我啊。神格比我低的就乖乖讓開。」
    他的三尖刀指向了裹著酒紅罩衫的的天使,刀尖凝聚了下一波的電擊。
    天使幾乎全身雪白,連瞳孔也只是略混入一點灰色。當他注視著雷神時,看起來就像是新作成的俊秀石膏像。
    「雷神啊。」天使抱起男孩,轉身面對騎著嘶氣天馬的雷神。「為什麼要如此濫殺呢?這已經超越您的職權了。」
    蓄著長白髮的天使凜然對上雷神的視線。「神格界不能容忍您的行為,特遣屬下進行不計手段的勸阻。」
    「請撤手。」

    「荒謬,我不聽令於位階比我低的螻蟻。」雷神轉動三尖刀的握柄,刀尖分裂成三塊,由電弧重新固定成更為巨大的三尖刀。
    「大人?」天使的語氣誠懇不減。
    「給我灰飛煙滅。」面孔扭曲的雷神提刀,讓武器拖曳著青白色光柱投向地上的天使。

    (包覆聖體的血衣。)
    天使身上穿著的罩衫從露出雪白雙翼處伸展,在雷殛和天使之間形成薄得透光,卻牢固得文風不動的屏障。
    雷擊退去,雷神伸手接注迴旋著彈回的三尖刀。
    「大人,請住手。」天使在纖維依稀可見的布料中露臉,重申他的要求。
    盛氣不再的雷神,怏怏的用手指刮著恢復原狀的三尖刀。
    「不容易啊。上面那幾個老不死的居然這麼大手筆,連聖衣都拿出來了……」
    「大人。」
    「但是就這點程度,我是不會束手就縛的!」
    在雷神震動大地的嘶吼下,方圓數哩內降下無數的閃電,大地頓時一片慘白。駕著戦馬的雷神,高舉手中的三尖刀,從雲層中引來更多的電能。過量的電能把刀身撐大為有如蒲扇的比例。
    「阻止我啊!!!」

    「壞了,不走不行。」天使雙翼一振,抱著昏死的男孩拔地而起。「我可不擅長應付火大的上司。」
    剛才的紅色布料迅速延展,把兩人圍成一個酒紅的圓球,往地平線疾速離開。

    「你以為現在,走的了嗎?」雷神的皮膚和頭髮也發出光芒,成為更接近雷電本質的存在。三尖刀向前直指,一道排列整齊的閃電向飛翔的天使追去。
    轉瞬間跨越一座平原的天使終究快不過雷電,但是受保護的他被雷電擊中後也毫不停滯的繼續前進。
    「今天違逆我的事情太多了吧……」雷神看著遠去的天使化成幾不可見的小點,喃喃道。「我的憤怒……你要承受嗎?」
    這句話是對著在他身後張開雙翼的另一名天使說的。這名天使和之前離去的不同,他的雙翼和髮色違反常識的黑,冷靜雙眼點綴著鮮豔的紅。
    雷神提起韁繩,調頭轉向異質的黑翼天使。
    天使撩起灰色長袍的下擺,向前踏出一步。「大人,您請盡量。」他手中所持的兵器,貌似長矛,卻殘忍的分成稜角分明的十字型,四面都是刀刃,閃耀出黯淡而沉重的鐵質質感。「這是我職責所在。」
    天使黑髮下的雙眼閃起紅光。

    (白蛇。)
    (百手巨神打造之盾。)

    三尖刀釋放出張牙舞爪的電弧,往黑翼天使的方向噬咬。同一時間,天使手中揮舞的的兵器刃部溶化成液狀,又瞬間形成無數大大小小,形狀統一的圓盾,分別擋住從四面八方來襲的雷擊。
    「又是烏龜啊?」雷神不耐煩的移動刀尖,讓電弧尋找空隙。不過那些數不清的盾盡責的跟隨電弧移動,完美的擋住了攻擊。
    天使的眼中沒有一絲動搖。
    「不,大人。」黑翼天使舉起僅剩的握柄,指向雷神。「是刺猬。」

    (百手巨神打造之矛。)

    雨點般灑在天使四周的圓盾變化成錐形的尖刺,衝破電弧後扎向驚愕的雷神。雷神忙反握三尖刀,往馬蹄所在的平面重擊,張起電弧的網,及時解除被捅成蜂窩的危機。
    密如劍山的長矛和電磁的網僵持著,相接處不斷擦出火花。
    「該死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雷神不可置信的怒罵。
    「大人,由於您反抗神樞院的直接指令,我被授權使用武力。」黑翼的天使在手上加勁,長矛又往雷神逼近了一點。「必要的時候,我有權利將您就地整肅,所以請立刻停止所有反抗的行為。」
    「屬下會將您毫髮無傷的移交給神樞院。」

    雷神閉起雙眼,緩緩的後仰。
    「……二翼……區區的二翼……」
    雷電開始騷動,漸漸壓過長矛的力量而向天使欺進。
    「區區的二翼居然說出要「整肅」我的話。哈,哈哈………」
    當他再次坐正時,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別笑死人了!!」
    雷神周身籠罩的電場暴漲,震退了長矛和其控制者。黑翼天使在慣性作用下的期間,雷神駕馬追擊而來,舞動的三尖刀化為雷霆的巨斧,砸向殞落的天使。
    (十誡劍。)
    天使收回長矛海,凝集出原本的十字刀,兩手平斬。雷神勢如破竹的一擊,和天使的刀身交會之下將他更進一步的打落地面。
    「喝啊啊啊啊!!」雷神狂嘯之下,背後伸出了五對電能構成的翅膀。這五對翅膀伸展開來,聚集附近的所有電能。
    烏雲籠罩之下,雷神所在的位置像燈塔一樣閃耀著。
    雷神隔著巨大的三尖刀身,朝地上的天使毫不停歇的揮砍。天使一手抓住十誡劍的握柄,一手扶著刀身,專心的抵擋每一次的電擊與斬擊。
    「我要把你燒的連灰都不剩!」憤怒的雷神開始從臉上的孔竅發出光芒,聲音變的低沉而多層次。
    「整肅我?你這小小的二翼就算砍的到我……」三尖刀連擊後,天使的雙腳小腿已有大半陷入土地中。「也殺不死我啊!!」
    狂妄的嘶吼著的雷神肆無忌憚的釋放能量,他的座騎甚至因為無法承受而哀嚎。週遭的空氣也冒出火花,地上的物體瘋狂的游離著。
    但是在整片青白色電光之中,天使的身影閃著兩點微弱的紅。
    (那是我的天職嗎?)
    「消失,消失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會……)
    「誰來阻止我啊!!!」
    (殺死……)
    「來啊!!!」
    (那些殺不死的。)
    (降旨之翼。)

    天使的雙翼在電磁風暴中展開,雷電立刻著手將它拆解,不過在游離掉一部份的表面之後,這對黑色的翅膀露出了金屬的色澤。金屬的翼伸長了幾根主要的羽毛,變成像扇骨般的形狀。
    「大人!!屬下再次提醒,如果您不停止反抗,屬下會使用所有力量……」天使拔出泥土中的雙腳,在雷電包圍下挺立,眼中紅光閃動。
    「殺死您!!」
    十誡劍朝上方突刺,強硬的分開電流。
    三尖刀的刀尖受壓碎裂,電能無法抑制的爆發出來。
    「來啊!!」形似骷髏的雷神蒸發了自己的座騎,乘勢砍將下來。
    十誡劍和雷刃碰撞的光芒吞沒了他們,強大的衝擊波連烏雲也吹散了。地面上呼嘯著氣流,樹木被連根拔起,房屋倒塌。

    紅衣的天使從遠方的天空目視陷落的,冒著黑煙的盆地。
    「不會晚了吧?」
    他雙翼鼓動,流暢的飛翔。沒多久就到達盆地的中心。
    地面上一對黑色的翅膀反射著日光,他往黑翼天使的地方靠近,振了兩下翅膀後著地。
    黑翼天使身上的長袍破爛的幾乎衣不蔽體,十誡劍插在旁邊倒地的雷神背上。這時的雷神已經恢復成人形,雪白的長袍沾染了泥土,顯的格外狼狽。
    「沒事嗎?」紅衣天使看著失去氣息的雷神說。
    「呃……」手肘撐在膝蓋上的黑翼天使回答。他抬起頭,伸手擋住溫暖的日光。
    「放晴了啊。」


    神格界,位在人世界和魔性界的上方,在空間上不是分離的區塊,只是三界間有難以橫越的高度差。在每一界的陸塊中央,由巨大的人工塔貫串而過,這也就是界脊。神格界這塊最小的大陸就在界脊頂端,構造是由小到大的圓盤堆疊而成,遠看就像倒掛的高山。
    兩名天使從人世回到這裡,直接往最上層去。

    「跟緊一點,要是被別人看出來就糗了。」白髮天使從降落在邊緣後就四處張望,上層在這時候也有其他的天使和神祇,都四散在棋盤式的道路上。
    「這也不是我願意的。」不知何時換上了和白髮天使同樣罩衫的黑髮天使扯著襟領,從後面追上來。「穿這樣很難活動。」
    「習慣就好。」白髮天使回頭敷衍一句,繼續往前走。
    他們異常潔白和異常深遂的體色在眾天使中格外顯眼。

    越接近神格界中心,一股低沉得像地鳴的震動就越強烈,這股波動還隱隱的有某種規律性。
    兩人來到神格界四座上層祭壇的其中一座,東方的聖律庭。這是一座邊緣種滿花草的,直筒形的溫室。特別的是,屋頂上多了幾支狀似汽笛的構造。
    接近以後,裝飾著鑲嵌玻璃的小門自動敞開。

    溫室裡斑斕的光芒將花木及建築染色。
    「我們回來了。」白髮天使對端坐在管風琴前的琴手說。「艾珂大人。」
    正以嫻熟指法摧動低沉琴音的繆思女神撤掉左手的彈奏,右手動作不止,轉過身來。
    清麗的女神擁有一雙明亮的金眼,健康閃耀的棕色長髮。她覆蓋在長春樹藤下的曲線依舊勾魂攝魄。
    艾珂玫瑰色的雙唇抿起微笑。「怎麼?你們澆了萊丁一頭冷水後,不去找自己的直屬神邀功,跑到我這小花園來做什麼?」
    嘴上是這麼說,女神卻真切地笑出兩個酒窩來。
    「都是伊里米特說想見您一面……嗚!」白衣天使裝作莫可奈何的無辜表情,就這樣被黑翼天使在肋間重重戳了一下。
    伊里米特從頭到尾都將雙手背在身後,直視著笑吟吟的艾珂,連動手戳白髮天使那一下時也沒有改變。「霍爾德隊長,你再這樣我以後就不陪你來了。」他嚴正地對身邊的長官發出低語警告。
    女神似乎都聽在耳裡。
    「伊里米特,不要對他太嚴苛了,這樣霍爾德很沒面子呢。」她摀著露出貝齒的嘴,笑得花枝亂顫。
    「是。」
    霍爾德爽快的撥了撥長髮,向女神鞠躬。「剛剛只是逗您開心而已。今天來也是為了慰問您的辛勞。」他起身,近乎全白的眼中透著十足疼惜的意味。
    「您要日夜不停地演奏很辛苦的,所以一定要先來報到啊!」
    艾珂聽完他的話,用空著的手捲起鬢角,眼神黯淡。「謝謝你,霍爾德。」她看看四周溫室的玻璃裝飾,不由得要嘆口氣。「這也是為了神格界的安全,雖然我在這裡面,但是我能保護神格界……」
    剩餘的話語又是長嘆,霍爾德只能跟著沉默。
    繆思女神的職責是藉由管風琴輸出能量,供給神格界的結界。除了防範入侵者之外,還有保持地盤平衡的功能,這是因為當初設計時的百密一疏而產生亡羊補牢的辦法。
    伊里米特見兩人不語,開口接話。「保護了神格界的您也和我們一樣,保護著人世界,不是嗎?大人。」
    從他口中說出這段話,儘管聽不出任何感情,卻也不帶一絲謊言。對繆思女神而言,這話比任何的鼓勵更實在。
    「沒錯……這也是只有我能做的事吧?」艾珂總算恢復和樹藤同等的朝氣。「還是謝謝你們,除了演奏,我也不能為你們多做什麼了。」
    女神坐回原位,琴聲比原來又豐富了起來。
    「快回去吧!神樞院在等你們報告呢。」她在隆隆琴音中對兩名天使喊道。
    伊里米特和悽悽然的霍爾德各自鞠躬,先後離開。

    步道上。
    「想不到你也有這種感性的時候。」霍爾德用指節頂著下唇,不住點頭。
    他身旁的伊里米特略為側著腦袋,輕描淡寫地說。「啊啊。是衣服的關係吧。」
    繼續漫步的兩人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北方祭壇,神樞院。

    相較於聖律庭的生氣,神樞院充滿著威嚴逼壓。不只是由眾多漆黑長方體構成的高聳外表。更重要的是這個機構的功能:它能對所有神格界的成員做出懲處,輕則禁閉,再有降級,更甚者是誅殺。這裡無疑是一處至高無上的司法機構,其判決由十二名古神決定,個個身分成謎。
    光滑的外牆在天使們接近後亮起一塊紅光,霍爾德和伊里米特隨口報出代號。
    「聖杯,四翼霍爾德。」
    「神鐵,二翼伊里米特。」
    外牆的紅光消失,並拆解出入口。

    神樞院的內部也極端的不規則,柱體任意的拼湊出大略的圓形會議廳。周圍的高處參差坐著有七名身穿蒙頭斗篷的古神,中央低平的部分,現在站著兩名歸來的天使。
    「首先恭喜你們順利達成任務。」台座上的其中一名古神拋出官樣的問候。
    「職責所在。」霍爾德簡單回答,伊里米特在他身後,幾乎藏進了邊緣的影子裡。
    「閒話不再說了。雖然你們才完成一件工作,有些事還是不能擱下來。」
    「大人這話也就是說?」霍爾德有些挑釁地明知故問。
    「神樞院要你們立即前往人世界的四個支柱,目標是偵查和保衛。」
    「對象是誰?」
    「支柱本身。目前在北、東、南,三個方位已經完成部署,剩下的西方支柱,由刑罰隊員和另一名臨時人選負責。」
    「這不在刑罰隊的職務範圍裡。」刑罰隊長疑惑地抗議。
    「沒錯,但你們的力量是必須的。」
    一陣沉默,霍爾德似乎必須整理思緒和情報。他花的時間不長,大概稍微久一點的瞬目。
    「另外的臨時人選是誰?」
    「好問題,他現在算是你們的熟人了。」

    神樞院外的氣氛非常尷尬。
    「是因為神格界本來就小吧?算了,有機會逃過那幾百年禁閉也不錯。」萊丁背靠著神樞院門邊的外牆,百般無聊的用三尖槍敲打地板。
    (沒搞錯吧?)
    (是他啊。)
    霍爾德從看到所謂臨時人選的本尊後就皺起的眉頭跳動著。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懷裡拿出剛才拿到的公文,聲音平板地念起。
    「雷神萊丁降級為二翼同等職,從現在起與神樞院直屬特別刑罰隊一起行動,並遵從隊長霍爾德指揮。在任何直接命令下達前不得私自行動。」
    他念得盡可能的快,聽起來和發牢騷一樣。萊丁不悅地拄著臉,瞇眼看他的新任長官。
    「對啦!對啦!要笑就笑吧。」萊丁一反之前的霸氣,別過寫滿了不悅的臉。
    霍爾德把坐在地上的雷神從頭到腳檢視了一遍,抓抓自己的臉頰。
    「這裡不會有人想笑。」他收起公文,站到一邊頭痛去。「那個……你們兩個自己認識一下。」
    萊丁和面前的伊里米特互望一眼。
    伊里米特走近他的位置,伸出右手。「很高興沒殺死你,我叫伊里米特。」
    天使紅色眼眸裡不帶任何開玩笑的意味。
    雷神撐著三尖槍爬起來,打量伸著手的伊里米特。「這樣你還敢跟我握手?」
    「嗯,你現在不是敵人。現在可以握,沒問題。」伊里米特沒有要把手收回的動作。
    「……」萊丁吁了一口氣。「總不能變成我在計較這種小事。」他握住天使的手,象徵性的隨便搖了幾下。
    「我是萊丁,以後請多指教……這是?」
    在他們互相握住的手上掛著一條細細的紅線,萊丁好奇地抓起來扯了一下,另外兩人的下擺就不可避免的同時跳動了。
    雷神似笑非笑地提著那條線。「這是刑罰隊的習慣嗎?」
    「絕對不是!」兩名天使用力地否認。



    人世界,近界脊,三個月前。

    夜晚的田野間充斥著夏蟲的夜鳴,透過雲曾而略顯蒼藍的月光灑在地上。這種時候應該是不會有人在外遊蕩的,樹林邊緣卻有某個人出現。那是個牽著頭公羊的少年,他身上的麻布衣沾了一片暗色的污漬,滿頭棕髮凌亂,就連那頭羊都瘦得可憐。
    他牽著羊來到一棵石榴樹下,掏出懷裡的小刀。
    「乖,不要動喔。不要動……」他扶著羊的脖子,快速的劃了一刀。
    那頭羊掙扎了幾下,慢慢地,不動了。從牠喉頭流出的血液在潮濕的土地上聚集成一窪紅色的池水。
    少年把公羊的屍首抱到旁邊的一個土坑裡,推土掩埋。
    「對不起,對不起……」他流著淚,手上不停鏟土。

    埋好羊的屍體後,他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鼻涕,踩進一旁的血水中。那坑水閃了一陣紅光,吞沒了少年。


    在思想的地圖上漫無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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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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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其之二 燃燒的業的夢

    神格界的夜,聖律庭。
    溫室內被月光覆蓋,鑲嵌玻璃在樹叢間投射出奇異的影子,女神和管風琴因為反射而微微發光。
    「又要走了嗎?」彈著琴的艾珂從金屬琴身上看見了無聲走進的倒影,心裡已經有了底。
    霍爾德步向女神的方向,女神週邊的樹籐登時騷動起來。它們匍伏著盤上霍爾德的雙腳,綁縛住他的雙手,他於是停下腳步。
    「我會儘快回來,艾珂大人。」
    「嗯……自己要小心。」
    「謝謝大人提醒……屬下告退。」
    霍爾德鼓動翅膀拍開樹籐,腳步沉重地離去。
    「如果……」他走到門邊時,艾珂突然開口。
    天使回過頭來,看著月色下的女神。「大人?」
    「如果……我也有自己的直屬天使的話……」艾珂彈琴的手不覺慢了下來,節奏變的悠長旑旎。「希望他能像你這樣。」
    霍爾德盡力壓下心中的驚喜,但也不知所措了好一陣子。
    「謝謝大人賞識,屬下感激。」
    留下規規矩矩的回答後,走出聖律庭的霍爾德幾乎不需要白色雙翼就飛得起來了。


    魔性界,同一時刻。
    位於最下層的魔性界沒有晝夜之分,光源來自於人世界地盤底下的不滅業火,以及普遍存在岩石中的發光礦物。之所以稱為魔性界,多半會和住民的脾性有關。眾多人類以外的種族群聚在這裡,性格多半衝動,且嗜血者不在少數。雖然因為到人世的唯一通道界脊被業火包圍,還是有不少仗著體質耐熱而竄上地表的例子。當然,這些特例通常是不懷好意的,除了暴亂的神祇之外,他們是人間界的第二大禍害。
    這種地方,紛亂是正常的,但近來不完全正常。
    大約兩百年前,地下住民所稱的「不協調的秩序」降臨。他們憑著壓倒的力量迅速踏平了所有反抗勢力,這裡指的反抗勢力,是魔性界組成中的最上級份子,幾乎威脅到掌握自然力的神祇者。想當然爾,這股勢力連神格界也不敢小覷。但是根據經歷過那一段掃蕩的耆老所說,整個鎮壓卻在不到三個月內即告結束。
    那之後建立起來的秩序象徵,就是環繞界脊底部的都市,里納西斯。
    在這座由巨岩直接雕刻而成的城市裡,處處可見礦物螢光,遠觀時就像城市在發光一般。
    現在就有人看著這景象。
    穿著斗篷的棕髮少年全身包滿了繃帶,只露出深色兩眼和一張緊抿的嘴。他端坐在界脊某一層的窗口上,對著下方的柔和光芒發愣。
    「你果然在這。」
    少年往聲音的方向抬頭,說話的人從上方飄降下來。那是名臉色蒼白如紙的高朓男子,綴飾著繁複皺折和鑲邊的禮服加上高傲的容貌,還有向後梳得服服貼貼的灰髮,讓他帶著洗不去的一股貴族氣。
    「李奧先生……你怎麼找到我的?」少年疑惑著。
    「你身上傷口發出的味道太明顯了,我想不聞都很難。」李奧踏上塔的邊緣,用右手抓著窗緣。「怎麼,這下面這麼好看嗎?」
    少年搖搖頭,繼續盯著底下的都市。
    「我總覺得這裡和想像中不太一樣,有時候……」
    「有時候什麼?」李奧索然無味地往下看了一眼。
    「讓我想起人世界。」
    少年垂首,乾裂的眼角濕潤起來。
    「不要想回不去的地方,」李奧把手搭上少年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既然已經付出了那麼多代價,只要想著達成目標就好。」
    少年哽咽著,眼淚沾濕了臉上的繃帶。
    「嗚……我知道……我知道……」


    「萊丁呢?」霍爾德站在神格界上層的邊緣,不耐煩地問剛到的伊里米特。
    「他要我們先出發,」伊里米特經過霍爾德,直接跳進晴朗的天空中。「說是要去領回座騎~~!」
    他的聲音很快的就遠去了。
    「一個個都沒有時間觀念……」霍爾德嘴上念著,跟在伊里米特後面跳下。
    他頭下腳上地拍翅加速,衝刺幾次後追上伊里米特。伊里米特站著看他翻成和自己一樣的站姿。狂風在他們耳邊呼嘯著,把下擺吹起到胸前。
    霍爾德拉起伊里米特的黑色鑲白邊教士袍衣領吼道:「新制服嗎?」
    「上個月出的!」伊里米特忙把幾乎打到臉的下擺壓回去。「我搶到最後一件!」
    「看起來不錯!」
    「謝謝!」
    他們讓重力放肆地作用,神速通過空中的雲霧。

    「這次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什麼!?」
    「要小心一點!十誡劍只對神格界的人有特別殺傷力!自己注意!」
    「知道了!」
    「那現在往西方!」
    「好~~!」
    兩名天使稍微撐開翅膀,斜向墜往西邊的天空。過不久,萊丁乘著沒見過的黑馬追上。
    霍爾德瞥見後方的萊丁,瞇著眼問。「你的馬呢!」
    「上次被我電死了!」萊丁抓起打開的背心前襟,一個個扣上釦子。「我自己都忘了!」
    「了不起。」伊里米特半嘲諷地說,但在高空地猛烈風勢下,應該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新的三人小隊往西方破風而行。


    在上方的神樞院。
    院內的平坦處變化為分成四部份的顯示屏,分別映出四隊人馬,其中之一就是霍爾德的小隊。
    「如果失守的話要怎麼辦呢?」其中一名趴在高台上的古神問。
    「提前實行嗎?」另一個坐在邊緣的古神這麼說。
    「同意。」
    「沒問題。」
    「我的部分隨時都可以。」
    「你們呢?」晃著雙腳的古神問。
    剩下幾名古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便擺擺手,聳聳肩。
    「那就這樣子,暫時不作其他事了。」


    魔性界,里納西斯城大殿。
    里納西斯的內裝只能用儉約來形容,粗操的石壁直接構成牆面,儘管隱約能看出裝飾用的拱或浮雕的影子,對於美感的提升作用不大。令人著迷的,大概只有大如人腿的綠色發光結晶了,不僅晶型完整,眾多的數目更是造就視覺上的震撼,說這裡是由結晶構成的都市該無異議。
    位於界脊底部出口處,這是里納西斯的中心,被建造成鬥技場的主殿。這裡提供眾多魔性界不滿份子一個發洩的機會,他們可以在每年夏季(業火最強的時候)舉辦的競技大會上挑戰任何人,包括里納西斯的城主。受挑戰者有權利不接受,以防被車輪攻勢累垮,但城主是來者不拒的。
    戰鬥,是絕對的自信。
    一身刷白襯衫的李奧提著棕髮少年的後頸從上空落入場中,城主就在這裡等著。
    兩人首先向城主鞠了九十度的躬,這和神格界的規矩一樣,階級分明。
    「城主。」李奧不馴的臉上難得掛著一點敬意,對他來說,這就是底線了。

    城主端坐在觀禮席的大位上,斜倚著靠背。
    黑色的薄紗紙包不住火,在胸前開了一段引人側目的空白地帶。黑色長髮披散在肩上,卻能充分表現出瀟灑,她黑色的雙眼迷離,白皙的頸子配上微凸的鎖骨展現出放肆的魅力。五官細緻,但略飽滿的唇和高挺的鼻樑在美麗以外又增添了霸氣。
    「李奧,克里斯。要開始行動了,準備的如何?」她問得不太在意結果似的。
    「沒問題。」李奧回答。
    「是嗎?」她抬起左手,看著染成黑色的指甲。「克里斯呢?」
    包著繃帶的少年先是嚇了一跳,他本來想讓李奧處理全部的應答,所以並沒有和城主交談的準備。
    「……應該,可以……」
    「男孩子說話不要唯唯諾諾!」城主蹙起眉頭,聲音稍微上揚。但蹙眉的原因多半是她盯著的手指甲。
    「是……」克里斯的回答一樣軟弱無力。
    城主昵了他一眼,轉而向李奧訓起話。「李奧,這個孩子交給你怎麼連基本進退都學不會?你不是號稱禮儀之家出身嗎?」
    「屬下惶恐。」李奧說是這麼說,無奈成分倒多於惶恐。
    「算了算了!這次行動的重要性你們也聽到會背了……就這樣了。出發。」
    「……屬下遵命。」
    和來時相同,李奧抓了克里斯的後頸,一蹬,輕鬆自在地飄走了。克里斯好像是習慣了,非常配合這種任人宰割的移動法。

    人都走了之後,城主對空無一人的競技場拍了拍掌。
    「大人有何吩咐?」
    從選手進場的其中一個入口傳出幽幽回盪的女聲。
    「妳出去的時候,盡量不要出全力。」
    「大人怕我暴露身分?」
    「沒。錯。」
    「屬下省得,大人有其他事要交代嗎?」
    「我想想……」城主突然嚴肅了一下,陷入短暫沉思。
    「我要我桌上那把指甲刀。」
    「……是的,大人。」
    陰暗迴廊裡的說話者留下小跑步的回音,和臺座上望指甲興嘆的里納西斯城主。


    李奧右手提著克里斯,踏在界脊邊緣一層層望上跳躍。兩人都穿上了披風,但李奧另外還戴上了禮帽,這是形同紳士和流浪漢的組合。手上提著個中等身材的克里斯,李奧輕描淡寫的把里納西斯城拋在遠方的地上。
    克里斯被提著,顯得無所是事,再度盯著逐漸遠去的發光城市。
    「李奧先生……」
    「什麼事?」
    「你覺得神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李奧臉上詫異了一下,自己對他拋出的問題並沒有既定答案。
    「就是……掌握著力量的存在吧。我是這麼想的。」
    「是嗎?」克里斯抬頭看著拉住自己的手。「你也這麼想……」
    克里斯沒再說什麼,讓高傲的男子覺得自己對這個小跟班越來越不明白了。


    「無聊死了。」萊丁在西方支柱前端,提著馬韁來回踱步。
    支柱實際上是由鎖鏈構成的,每一個扣環都像山脈一樣巨大,最後連接到斜上方的空浮島。島本身和鐵鍊組成完整的支柱,四方都是這種情形。
    之所以會需要支柱,又是另一個設計上的先天不良了。撇開神格界和另外兩塊陸地誇張的面積比不說,要把整塊大陸交給單獨一座塔支撐本身就是天方夜譚了,支柱本身的存在也不合邏輯:既然能產生空浮島,當初讓人世界飄起來不就好了嗎?
    這是神格界份子普遍有的疑問,然而這涉及對造物主的質疑,一般當然是想想就算了。
    「好~無~聊~~~!」
    雷神在西方支柱入口的群山間吶喊著,他實在不相信有誰會跑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只為了看條直入雲霄,卻不知所謂的鎖鏈。

    離地六公里,這裡開始是由伊里米特和霍爾德把守的區域。在空中分配好區域之後,霍爾德先往更高處的空浮島行進,目的是檢查運作的狀況。
    伊里米特一個人坐在其中一個扣環的陰影中,放鬆肌肉,靠在冰涼的環壁上。他緩緩撐開羽翼,還是發出一點尖銳的金屬聲。
    (十誡劍。)
    從伊里米特肩膀兩側的羽毛凝集出了一股液態的金屬,漂浮著。構成那把狀似長矛的十字刀。黑髮天使握起它,像是收藏家把玩古物一樣,翻過這面,又看看那面。
    (為什麼每次形狀都不太一樣?其他的變化又沒這問題……)
    他努力地觀察了一陣子,還是沒有任何突破,索性把十字刀收回羽翼裡,悠哉地在陰影裡睡起覺來。
    偶而有幾隻鳥喧鬧著飛過,伊里米特毫不在乎地睡沉了。霍爾德把他叫醒後會嘮叨多久,這當下他不是那麼在意。


    界脊西方三十里,李奧提著克里斯在秋天發黃的樹林間飛躍著。傍晚的林間起了風,李奧左手要按著禮帽,還要小心克里斯身上的繃帶不要讓樹枝纏住。他不由得咕噥道:「你真的不能自己走嗎?」
    克里斯看著腳下快速逝去的景色,搖頭。「我會脫隊。」
    雖然不能回家,能夠到人世界來,依然是一件能讓他高興得暗自微笑的事。
    李奧並不再抱怨,糾纏下去對他來說有失身分。他腳步加緊,落到地上快跑。當他們經過村莊時,甚至連看門的狗都沒驚動。
    半飛半跳地翻過幾個丘嶺後,慢慢有幾個身影從林間,稜線的暗面,和其他不起眼的地方跟過來。清一色都是披著大斗篷,頭戴禮帽,和李奧的打扮無出二轍。
    他們排成雁型,維持一定的距離跟在李奧和克里斯身後。
    「威爾斯嗎?」李奧問帶頭的一人。
    在隊伍最前方的那人除下圓頂禮帽,露出一張嚴肅的蒼白老臉。
    「少主,是小人來迎。」
    在高速移動中,四個和老人一起低頭行禮的從者齊聲向李奧問好:「少主。」
    克里斯想轉頭看清楚來人的樣貌,礙於懸空的位置,扭來扭去也看不到什麼。
    「其他三方向的部署如何?」
    「在各方配合下順利的完成,目前應該已經到位了。」威爾斯用沙啞的聲音報告。
    「密切監控行動區域五百里內的敵人動向,隨時回報。」
    「是,少主。」
    「沒你的事了,走吧。」
    過了半响,後面的威爾斯還沒有拉開距離。李奧左邊的下眼皮縮了縮,又是疑惑又有些惱怒的說:「還不走?」
    「恕小人多嘴……」威爾斯好聲好氣地說。「少主不應該吃太多那種食物,要以健康為重。」
    他這麼說的時候,李奧手上的克里斯心裡猛然一陣不舒服,雖然原因不明。李奧則是在嘴角泛起一抹忍不住的笑,他把克里斯稍微提高,像是拎一窩小雞那樣。
    「你覺得我喜歡烤肉嗎?」

    和其他兩個人分離後,霍爾德來到鎖鏈盡頭的空浮島。空浮島本身也兼具神殿的功能,四季的神祇就居住在這些島上,西方是秋,東是春,北和南各為冬和夏。
    島的主體是個半球,下方直接和鎖鏈相扣,上方為神殿。規格漢神格界相去不遠,不同的是道路間會種植造景用的植物,拿西方的秋神來說,他種植的是喬木,乾枯的喬木。
    霍爾德在邊緣降落,走向正門坊下的一名天使。他手持長槍,著一般長袍,應該是當班的衛兵。
    「通報晉見秋神。」紅衣天使掏出懷裡的文件,向守衛出示。
    守衛看了文件一眼,對他搖搖頭。「很可惜,奧托大人在這個季節中都不在。」
    「啊!」霍爾德如夢乍醒,突然驚覺自己的疏忽。
    「秋天到了嗎?」
    「大人已經離開大半個月了。」
    他們原來要向當地神格最高的神祇報到,這裡指的就是秋神了。季節之神在當令不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壞就在天使總是在神格人世兩界奔波,連秋天到了都沒發覺。但這不足以讓霍爾德作這麼大的反應,主要是因為秋神和其他四季神的關鍵差別---不可忽視的「武尊」稱號。
    霍爾德當下仔細思量,若是有秋神坐鎮,再大的陣仗也有恃無恐。偏偏現在剩下實力不明又火爆的萊丁,和不曉得能不能發揮全力的伊里米特。敵人若是面對秋神,必定是精英盡出,不管怎麼想都對自己這邊不利。
    守衛看他莫名其妙的沉思起來,只覺得奇怪。「還有事嗎?要不要我替你留話?」
    「不用了!謝謝!」霍爾德心念一轉,掉頭往下方飛走。
    守衛見他沒兩下又走了,見怪不怪地站回自己的崗位。

    霍爾德一面往下飛降,一面回想當初從神樞院拿到的資料。
    (三個禮拜前探察到對方的偵查隊,也就是說神樞院早就知道這一回事。結果又搞出臨時人選,四季中的秋不在也沒特別提醒,擺明是要我們代替他的位置……)
    (支柱和界脊一樣是上古產物,理論上沒有哪個人能破壞。目標卻是保護支柱,未免杞人憂天。)
    (事有蹊蹺……這趟下來不簡單啊。)
    他收斂雙翼,加速墜落。這些疑問迫使他加緊腳步,因為他的預感可能隨時會成真。

    「到這裡要傳送了。」李奧對手上的克里斯說。
    「嗯。」
    與威爾斯等人商談完了以後,李奧避開人群聚集的地方,盡往山野去。主要是為了避開在城鎮巡邏的天使和守護神的耳目。
    從界脊到目的地的路途遙遠,但是使用魔性界的法術可以大量減少時間消耗。一個月的車馬勞累在瞬間就經過了,這是相對於天使羽翼的高速移動方式。
    (曲空。)
    李奧從樹梢躍起,腳下展開散發紫光的法陣。這法陣總共三層,像齒輪般相逆轉動,覆蓋大約二十人環抱的區域。
    (曲空換。)
    三層法陣加速繞轉,光芒隨之越盛,在李奧落回地面前一閃,兩人消失。
    在這一刻,界脊四周陸續出現這樣的傳送陣,從高空看來,有如近晚的煙火。

    里納西斯城中,城主在地熱加溫的水池中沐浴。她攪動池水,一再把灑在水面上的花瓣捲入漩渦。露出惡作劇般微笑的她似乎樂此不疲。
    玩夠了花瓣,城主舒適地靠在池邊,白皙的手臂擱在兩邊的發光礦物上。長髮濕淋淋的黏在臉頰和脖子上,營造出適合這位豪氣美女的頹廢感。
    「還不走嗎?這樣會趕不上別人喔。」她對水氣氤氳中一道黑影說。
    「還沒替大人更衣,屬下不敢。」競技場邊那個聲音回答。
    「可以了。」城主漫不在乎的揮手,「我這麼大個人了還不會穿衣服嗎?」
    「屬下……」
    「快走啦!」城主不耐地在水面下踢水,濺起不小的水花。
    「是,那衣服放在這裡……」
    那身影在霧氣中淡去,看到這裡城主才躺回水中。
    「會不會聽話啊?真是……」她潑水到身上,保持肌膚濕潤,也不忘數落離開的部下。

    萊丁在黑色座騎旁打著盹,晃著晃著,幾乎要倒向地上。天馬看看偷懶的主人,抖抖長鬃,淅哩呼嚕地一陣馬鳴。
    不遠處的山間發出紫色光芒,亮度勝過天邊的那抹餘暉。天馬見狀急得用前蹄踱步,用長長的馬臉拱萊丁後背。
    「吵什麼啊?」萊丁被吵起來,拉起韁繩把馬頭帶開。「就算我跟你不熟也不用這樣吧?還是說我被降職你想趁機惡整我?啊?」
    黑色天馬大概是受不了他的遲鈍,聚集了雲氣,扯了馬韁就走。離地前甚至用後腿掃了萊丁滿臉霧氣。
    「喂!你去哪裡啊?」萊丁氣急敗壞地跳起來想抓住他,最後只抓了一手空氣,他忿忿地一腳踹在地上。
    「混帳!連馬都看不起我!」
    這一鼓氣上來,雷神身邊又開始產生小小的電光。
    (運氣真好啊。)
    他面向群山間的唯一通路,怒氣完全顯現在端正的五官間。瓷藍色眼眸因為集中了電而淡化成天藍。
    「拿你們開刀,應該不過分。」違逆重力而飄逸的金髮下,萊丁露出近乎殘忍的期待眼神。
    向他靠近的,正是李奧和克里斯。李奧察覺萊丁戰意高昂,當機立斷,把手上的克里斯放下,停在距離萊丁一百步左右的位置。
    (雷?)
    克里斯望著李奧不敢輕忽的神情,也了解對手不是好打發的。「李奧先生,我該怎麼做?」
    李奧瞥了他一眼,還是緊盯著氣勢懾人的雷神。「你先走,這裡我來。」
    「了解。」
    「全力跑。」
    「我知道。」
    萊丁在他們倆交談時,已經失去本來就不多的耐性。他右手一指,白色雷電打在寸草不生的山壁上,傳出震耳的回音。
    克里斯雖然看著雷電打到山壁上,還是不自覺地全身一緊。反觀李奧,連視線都沒被電光吸引。
    「夠了吧?決定好誰先挨揍了沒啊?」萊丁迫不及待的擠壓雙手指節,火花在他手上跳動。「還是要兩個一起?」

    「跑。」李奧話才出口,自己已經先衝出十步之外。
    克里斯聞言,全身燃起黑色的不滅業火,化成流星升空。
    兩個人一前一後攻過來,雷神當然不會想放過任何一個,首先矛頭對準空中的克里斯,右手隔空一揮,招來晚間的雷。
    (白蛇……?)
    那道雷降了一半,沒擊中目標就退回去了。撿了便宜的克里斯長驅直入,迅速通過萊丁身邊。
    「廢物啊!都是那幾個死老頭!」萊丁懊惱得大喊,連忙往克里斯追過去。
    自從被降級以後,神樞院在他身上裝設了兼具節流和追蹤功能的封印,往後他所在的位置神樞院隨時能掌握。不巧的是,節流裝置也讓他每次放出電能的總量縮減到百分之一以下。
    李奧雖然不明其中原因,還是看出機不可失,箭射般搶到萊丁前方,擋住他的去路。他摘下禮帽,左手探進帽身裡抽出一把不可能裝在裡面的柺杖,整個動作在瞬間完成。
    「我來與閣下一戦。」他戴回手上帽子,用柺杖指著雷神的胸口說。
    「你身手不錯,不過……」萊丁站定之後,自信不减地握拳相向。「快得過雷嗎?」

    伊里米特聽見雷聲作響,起身後雙翼推動,飛到巨大鎖鏈上。他順手抽出十誡劍,嚴陣以待。
    克里斯業火焚身,沿鎖鏈上竄,一路留下似明似暗的黑色火星。幾十秒後就來到伊里米特視線範圍內。伊里米特高舉十誡劍,兩側羽翼張到最大,幾乎在頭頂相連。
    (伊卡路斯殞落之憾。)
    鋼鐵的黑翼之下羽毛像飛刀一樣直射出去,隔一段距離更像是黑壓壓的蜂群。
    來人既然已經領教過萊丁的雷擊,氣勢洶洶總不會是為了打招呼。伊里米特甫出手便是不留餘地的致命招數。克里斯乍看這陣仗第一反應就要躲,繞巨大鎖鏈兜了一圈後卻發現銳利的黑雨迎面撞向自己。
    (業障。)
    棕髮少年提升火焰密度,強硬地用火牆擋下伊里米特一擊。在他减速後,伊里米特黑翼振動,衝進克里斯懷裡的空隙,十誡劍朝少年腹部橫斬。
    克里斯反應不及,凝聚業火時左腹已經被劃出半個手臂長的口子。他感覺到火焰對防身的功用不大,改以雙手支撐在十誡劍的其中兩面刀身上,借伊里米特的力往上空翻,旋即抱著傷口退開。
    伊里米特預想要將入侵者腰斬的,沒料到十誡劍的形狀卻留給對手破招的契機。
    「快走,不然下一次真的砍了你。」持劍傲立的伊里米特不必刻意以語氣威脅,他通紅的雙眼說明了一切。
    克里斯在二十步外喘著氣,殘存的業火在飄揚的繃帶上咬著不放。他在手指上集中火焰,撫過傷口止血。
    「唔……我必須過去,請你讓開……」面對差點把自己腰臀分家的伊里米特,他一樣囁嚅著請求。
    「那我就不多廢話了。」黑翼天使貼地飛翔,手上十誡劍呈突刺狀。
    重新放出業火後,克里斯眼中也萌生了決心。

    霍爾德從上方靠近伊里米特的防守位置,由於距離只是大略估算,實際上還是順著鐵鍊一路下來。他看見伊里米特時,黑髮的天使正跪在黑火中哀嚎。
    「嚇啊啊啊啊啊!!!」伊里米特抱著頭,身體像痙癵似的扭動,翅膀更胡亂地拍打著,在鎖鏈上刮出陣陣火花。
    但他身上完全沒有燒傷,更別提新制服也完好如初。
    這是業火的獨特處,它之所以與其他火焰不同,是因為它主要的燃燒對象是靈魂,而非存在的實體物質。此一特點對靈感多於物感的神格界來說真是攻其所害。
    眼見隊友遇難,霍爾德首先趕到伊里米特身邊,展開血衣蓋住他全身,直到他被綑綁成一個久紅色的繭為止。剛開始伊里米特還不斷掙扎,鐵翼幾乎把血衣的布料撕開,業火漸漸熄滅後,他的動作才緩和下來。
    霍爾德等到他冷靜了以後,放開壓制,把昏迷的天使扛到肩上。
    「是你幹的吧?」他用血衣擦乾伊里米特臉上的汗時,冷冷地問。
    烈焰纏身的克里斯嚥了一口唾液,點頭。
    (怪物……他不會痛嗎?)
    仔細的整理完伊里米特的門面後,霍爾德把他捲起來,讓血衣送到扣環的中間去。血衣像有意識一樣,出了視線也精準地扶著伊里米特的四肢,把他放地安穩。
    「你很特別,居然能忍受業火。」紅衣天使將血衣鋪天蓋地的伸開,在夜色下簡直是一頭猙獰的獸。「那你一定很耐打了。」
    霍爾德身上的罩衫緩緩縮緊到貼身,包覆到剩下長髮和雙眼外露,和克里斯的繃帶裝不同的是,飄揚的血衣比任何觸手都要靈活。
    克里斯感到比對上伊里米特時更大的壓力,這一次業火可能也無用武之地了。現在他最佳的做法是打帶跑,希望能甩開霍爾德。意至形至,業火暴漲下他竄進扣環的底部。
    (囚錮的睡神安眠曲。)
    霍爾德慢慢飛昇,帶起龐大的下擺,身邊波動的布料有如海浪洶湧。血衣邊緣不規則的部分延伸出去,從左右兩方往克里斯的方向靠攏。他本身也上前,被包地緊實的右手上,袖子拉長成圓椎狀。克里斯在扣環下被觸手兩面包抄,索性擴張業火撞開阻擋,觸手和火焰保持一小段距離緊跟著少年,殿後的霍爾德則越來越近。克里斯奔逃,霍爾德緊追不捨,觸手在兩人身邊隨侍,火焰和觸手,在對峙之下,一路往鎖鏈的頂端去了。


    鎖鏈底部,雷神單膝點地,跪下了。他氣吁吁地喘著,周圍的地面佈滿了焦黑的,巴掌大的小孔。
    李奧旋轉著手上的柺杖,另一手按著帽沿。「就算是雷也和秋神差這麼多嗎?」他在萊丁五步前自若地站立。「看來我是高估你了。」
    萊丁聞言,眼中怒火又起。「你給我閉嘴!」雷神掌中凝出光球,衝到李奧面前,直接往他臉上招呼。
    (簡曲。)
    高瘦男子身邊籠罩紫色法陣,迅速地張開到手臂打開的範圍。雷電還沒來得及將他蒼白的臉解離,他已經移動到雷神的背後,柺杖打在萊丁頸子上,把重心不穩的萊丁擊倒在地。
    「呃!」
    萊丁揮空的雷掌穿入地面,又在上面增加一個燒焦的窟窿。
    李奧輕鬆但謹慎地退後幾步,回到原先的距離。他習慣性地甩著柺杖,注視五體投地的雷神。這是他一貫的做法,以靜制動,這樣才符合自己的個性。相較於李奧的冷靜,萊丁這時簡直要氣瘋了。他的自尊心本來就高,最近卻接二連三地被伊里米特和李奧擊退,雖然說身上的封印多少有影響,不過他不會把這當作藉口,至少他不接受這個藉口。
    「可惡!」雷神怒吼著,起身後再度突擊。
    「我很少說這種話的……」李奧這次連轉位都不用,稍微往側邊閃躲後,柺杖連打萊丁後腦、背心、二處。「不過你冷靜點會有幫助。」
    他無意挑釁,還是激起萊丁更狂亂的怒意,對他展開一次次的攻擊。


    伊里米特躺在扣環裡,滿身大汗,不時微微吐出片段的字句。
    「到天上去……」
    「不要走……」

    我討厭陽光,只要曬久了,我的皮膚很快就會紅腫,接著開始頭暈。我不能在田裡工作,平常最多就是看書。家裡的人當我是包袱,更別說沒有血緣的其他人。

    夏天的溪水總是特別清涼,尤其在森林的樹蔭下。這裡很安靜,鳥和鹿的叫聲都聽得很清楚,而且離村子遠,不會有其他人煩我。那天下午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還記得被她叫醒,那種驚訝的感覺。

    「睡在這裡會著涼喔。」
    她靠得好近,我能聞到她身上有野紅莓的味道。
    我嚇了一跳,通常是不會有人主動找我說話的,何況叫醒我。
    「今天早上採的!」她把手上的提籃拿到我面前,裡面果然是深紅色的果實。「不用看了啦,分你一些。」
    她自動把籃子裡的紅莓倒出一大半在我衣服上,也不管我到底有沒有盯著她的籃子。
    「你常來嗎?」她撥掉草地上的樹葉,坐到我旁邊。「一個人?」
    我點頭,這是事實,雖然說她在我旁邊。
    「不會無聊嗎?」她這麼問。
    我問她,突然問別人這麼多問題的她是出於無聊嗎。
    「這樣不好嗎?和別人聊天總是很開心吧。」她皺起鼻子,調皮地笑。
    那不是我擅長的事,我這樣告訴她。
    「那就要多練習啊!」她理所當然的說。
    我說:練習聊天,很奇怪吧。
    「哪裡奇怪了?」她一點都不忌諱地捏我的臉頰。「你現在不就開始練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別人說這麼久的話。

    要就這樣和一個人熟識起來,說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事。不過她輕而易舉地做到了。第二次看到她,她的口氣好像認識我很久了似的。
    「猜我是誰?」她從樹後面用手帕矇住我的眼睛,手帕有一股陽光曬過的味道。
    我又被嚇醒了,這次因為她拉著我,我的頭反彈到樹幹上。可能撞得很響吧,她緊張地跑到我身邊。
    「啊!對不起,都忘了你反應很大。」她把我的頭按低,撥開我的頭髮。我覺得很癢,想用手阻止她。「不要亂動,我檢查看看有沒有破皮……」
    我不太在乎有沒有破皮,倒是她全身貼在我背後,我有點不好意思。
    妳都不用做其他事嗎?我問。
    「那你都不做事的嗎?懶蟲。」
    我不是懶,是不討人喜歡。我回答。
    她翻完我的後腦,隨意拍了兩下。「是你討厭自己吧?」
    我不否認。


    她喜歡白色,她穿的衣服每次都是白的,她還說如果可以的話,想把頭髮也染白。我笑她:那不就和老婆婆一樣了。
    「那樣不好看嗎?」她撥弄著到耳邊的短髮,黑色的。
    老實說,我比較喜歡黑色的。
    「哦?」她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看我。「是這樣子嗎?」
    她好像很高興地笑了,當時我還不了解她在高興什麼。大概是因為她的笑吸引了我,我沒有心思想其他事了吧。
    「不過你也很好啊。」她牽起我的手,拿在掌上。「皮膚比我還要白呢!真羨慕啊……嗯?」
    手被女孩子這樣抓著,果然怪怪的。
    「你臉紅了喔。」她笑著說。

    當天她離開的時候,我完全不知道她白色的洋裝會被染成那種紅色。


    那天晚上有翼蛇到村子來。
    牠們像蝙蝠一樣有翅膀,身體是蛇,是吸血的生物。只是單單一尾,只有一個受害者,只在那個晚上。
    那條翼蛇很特別,不是一般的銀灰色,牠是紅的,火燒的紅。牠在那晚是瘋狂的,因為翼蛇不會明目張膽地攻擊,牠們喜歡誘騙,吸飽人血,然後無聲無息地消失,而且不會把人殺死。
    那條翼蛇絕對是瘋狂的。
    她被發現的時候,翼蛇緊緊捲著她,獠牙刺在她肩膀上。她的血從傷口湧出來,多到翼蛇都沒辦法全部吸乾,把她的胸口、小腹、整個裙擺染紅了。村子裡的人點起火把,拿出武器圍著那條翼蛇。有幾個人人衝上前去,都被牠的尾巴打回來,骨折了,也包括我。牠就這樣吸著她的血,直到她昏過去,到太陽出來。牠嚎叫著飛走時,嘴上的血滴在我臉上,冷的。

    隔天大家把她放進棺材裡,白色的棺材,是她最喜歡的顏色。很多人和我一樣淚流滿面,她對其他人來說,也同樣無可取代吧。
    我不想讓她就這樣離開,我不想。

    她的葬禮結束後,我趁著夜,把屍體挖出來。在夏天屍體腐爛地特別快,所以我不能等。棺材裡的她失去血色的臉像是瓷娃娃一樣白,身上是一層薄霜。我沒想太多,把她用繃帶綁在身上,什麼都沒帶就出發了。

    我要帶她去高塔上面,到神居住的國度。到了那裡,她一定可以再活過來。

    在到高塔的路上,村子裡的人雖然沒有追過來,她的屍體卻越來越冷。過了兩天,已經和冬天裡的冰一樣了,也許和那條翼蛇的突變有關。不管是為什麼,至少我不用再擔心屍體會腐爛。
    我可以說是滿懷著期待爬上高塔的。

    後來回憶爬上高塔的路,總覺得這座塔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嘲笑我這樣的人罷了。這道通往天國的階梯,在實質上是另外一個地獄。
    塔裡的時間不會流動,永遠是白天;沿著階梯旁有從上流下來的水道,但不管手伸得多低,還是碰不到水面;沿著牆面結滿了果實,一被摘下就會腐敗。而且,多久不吃不喝,人都不會死。
    也是這種殘酷,給了當時的我希望。所以就算我的腳底不斷滲血,全身的關節吶喊,我還是能繼續走。在我的視野被血液染紅後,我照樣看得到前方的路。沒仔細想過,搞不好一踏上神的國度就會死在門口,大概忘了怕吧。就算看到同路人用血在牆上歇斯底里的塗鴉,我的腳步沒停過。

    人真是一種了不起的生物,身體已經被疼痛和飢餓折磨到麻痺了,頭髮也能再長,出來的時候應該帶把剃刀的。時間久了,往往忘記自己為什麼要承受這種痛苦,但是看到她冰封的臉,好像睡著了的臉……

    進入塔裡不知道多久,我發現上方有出口時,頭髮已經長到能夠捲著她繞好幾圈。
    最後好像看到一個長了翅膀的人吧。他那時候對我說了什麼,我並沒有聽清楚,或許是忘了。
    我唯一記得的是,懷裡她的臉,被我的血弄得糢糊了。


    在思想的地圖上漫無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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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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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其之三 白色十誡


    秋夜,北方支柱,冬神居。
    冬神居的建築極簡,只有最中間的四角觀景亭和牌坊,以及防風用的圍牆。其餘的部份全部被冬神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作品給佔據了。
    在冬神居擺滿各式精巧冰雕的庭院中,冰雪之神設置了發光礦的立燈,正專心致志的在創作她的最新作品。這次的主題是停了雄雷鳥的枯木,現在進行到重要的雷鳥部份。
    冬神把結霜的長髮綁成馬尾,身上穿著俐落的白襯衫和黑長褲。她的肌膚帶著半透明的質感,像快速結成的冰。臉上戴著單片眼鏡,雖然可惜了她漂亮的綠眼珠,不過整體表現出獨立的知性。
    她小心的用雪花把雷鳥的身體做得蓬鬆,再用手掌押出羽毛。不足的部份由手心製造出冰雪,多的部份凍碎。從她臉龐凝結的汗珠看來,她可是相當認真。
    來到雷鳥尾羽的製作,因為沒有多少支撐點,平衡的掌握會決定成敗。
    第一次嘗試,末端的量太多,失敗。
    第二次,末端的量太多,失敗。
    第三次,從中間歪向左邊,失敗。
    冬神挺直腰桿,深吸一口氣,再次挑戰。這一次順利的把尾羽連接到雷鳥的尾部。她如釋重負的擦掉臉上的冰粒,退後兩步,看著自己的作品。
    從庭院外傳來金屬敲擊聲,只是小小的震動,好不容易連接上的尾羽又脫落了。
    冬神瞠目結舌地看著尾羽在地上摔成碎片。
    「哪個不識相的傢伙想吵死人啊?」她忿忿地拍掉手上的冰屑,快步走向庭院外。「啊啊啊!一刻也不得安寧!」
    她走到冬神居外部,狠狠的朝地上踹了一腳,濺起的雪花落到邊緣的空中。
    沿著包覆在冰層下的鐵鍊爬上天空的,赫然是整群的翼蛇。漫天飛舞的爬蟲就像禿鷹群一樣盤旋著,等待蠶食獵物。擋在他們面前的,是身著金色胸甲和長袍的兩名女天使。這樣的打扮是特別護衛和戰鬥團才有的,階級是四翼。
    與霍爾德的小隊相同,這兩人的組合就是負責北方的護衛。她們到達冬神居以後,取代駐守在此地的一般天使。儘管是很麻煩的人事調度,對神格界的效率控制卻很重要。
    天使手持長劍把來襲的翼蛇各個擊退,很有效率的以二對數十。不能說是穩操勝券,但確實沒有入侵者可以越雷池一步。
    其中一名天使發現從屬神站在冬神居門口,劃傷了手邊翼蛇的皮翼後靠過來。那受傷的爬蟲嘶叫著退開,加入盤旋的隊伍中。
    「請問有什麼吩咐嗎?艾佛奈大人。」她不疾不徐的彎腰敬禮,把配劍掛回腰間。
    冬神看看盤踞四周的翼蛇群,拿下眼鏡,用口袋裡的拭鏡布擦拭。
    「妳們不能快點處理好嗎?這樣我很難專心的說。」
    「大人,屬下實在力有未逮,要我們不製造噪音還是超出我們的能力之外。」盤著棕色髮髻的天使再次鞠躬道歉。
    艾佛奈戴上眼鏡,揉了揉因為長時間工作而酸痛的頸子。她面有難色地說:「也是啦……麻煩死了,最後還是要我弄髒手。」
    她對準天上的翼蛇,伸出冰雪凝成的右手,握拳。飛翔在天空的蛇突然全身結凍,帶著慣性落下。冬神一次次握掌,每次都凍住一條翼蛇,不過多久,最後一尾翼蛇也摔進夜色的天空中。
    「啊。」艾佛奈拍開掌心的薄冰,表情有點懊惱。「我本來想留一個當標本的。」
    「勞煩大人了。」護衛的天使依然完美的展現九十度鞠躬,送冬神進屋。
    艾佛奈左手叉腰,右手繼續按摩肩膀,她對於將奉獻給藝術的手使用在暴力上是非常反感的,這種事能不做就不做。
    剛踏過冬神居牌坊的影子時,天使又叫住了她。
    「大人,好像有信差來了。」另一名綁金色雙辮的護衛降落在牌坊旁說。

    月光下的空中,又一名女天使展開白色的雙翼接近冬神居。她及肩的黑髮被勁風吹的散亂,白袍反射清冷的月光。
    「不會是增援吧?未免也太慢了。」艾佛奈推了推單眼的金框眼鏡。「雖然看起來有在趕啦。」
    天使飛行的速度超乎預期的快,她挟著強風毫不停滯的朝艾佛奈衝撞過來。冬神的護衛察覺危險,一左一右,拔出長劍架在來人的進路前。
    神格界四翼天使的劍術何等準確,黑髮天使的頸部瞬間就要抵上劍刃。入侵者卻在這千鈞一髮間------
    從羽翼中取出兩把有平直護手的白色細劍,同時朝上揮砍,把兩名天使的配劍像廢鐵般切斷。隨後將武器反握,刺進毫無防備的艾佛奈的肩膀。
    感覺到強烈痛楚的艾佛奈,清晰地看見兇手的臉龐。小巧的鼻子和較立體的上唇,纖細而色深的眉,精緻的鎖骨,清秀地完全與刺客搭不上線。黑色的雙眼深邃,注視著前方。翅膀推開身邊斷劍時,點點火花噴濺而出。
    白衣的刺客擊倒冬神以後,直接闖進冬神居的內部,高速通過前庭,然後三兩下斬碎正廳的冰造門。不過兩秒,撞破屋頂就揚長而去。
    狀況發生地太快,呆滯的護衛等到入侵者消失無蹤才記得扶起負傷的艾佛奈。傷口滲出帶著細微冰粒的血塊盛開在白襯衫上,有如玫瑰。
    艾佛奈在天使的懷抱中半躺著,眼神散換,嘴唇無力的顫抖。身為女神,平常根本不會有受這樣重傷的可能,何況她個性不好爭鬥。這一劍刺激之下,她痛得昏死過去。
    「大人?艾佛奈大人!」
    護衛著急的合力把女神抬進屋裡,也不管要不要去緝兇了。


    神樞院內,十二名古神不為所動地俯瞰畫面上負傷的冬神。另外三個畫面同時顯示著其他鎖鍊上的戰況:第一個畫面中,鎖鍊上爬滿了月光下盛開的白色百合,花瓣晶瑩得像是淡藍玉石。但是在花叢間躺著好幾頭喘息的巨犬,口鼻中嘔出的鮮血沾染了花瓣;第二個畫面的鐵鍊被燒成橘紅色,成為一尾巨大的火蛇,上面有數以百計的骷髏和異形魔人在掙扎;最後就是克里斯被霍爾德追趕的畫面,目前的位置已經距離秋神居不遠了。
    「還剩下三個,這樣下去好嗎?」
    「只要留下兩個就足夠了。」說話的古神從大約四層樓的高度跳到螢幕上,踩在克里斯和霍爾德中間。「而且有些障礙要早點擺脫好一點。」


    里奈西斯城裡,城主在臥房的梳妝鏡前專心的梳頭。房間的裝潢和城裡基本上是同調的,不過在牆面上用了大量的深紫色布料修飾,牆上的發光礦物也是極稀少的白色,而且擺了一張附蚊帳的四柱大床。雖然是魔性界的王者,但是在閨房中依然處處可見她身為女性的本質。
    梳妝台是直接用岩石雕刻出來的,除了鏡面以外相當粗糙。城主側著未卓寸縷的身體,讓長髮垂在右邊。
    「冬˙天的花啊~~開在白色草原上~~黑色鳥兒來叼走喔……」
    「春˙天的花啊~~不要急著採啊~~會被主人趕回家……」
    「夏˙天的花啊~~開在火燒的草原上~~黑色鳥兒來叼走喔……」
    「秋˙天的花啊~~掉在採花人腳下~~今天主人不在家……」
    「會˙飛的蛇啊~~兩條尾巴的狼啊~~跟著白色的翅膀走……」
    她梳著海浪般的黑髮,用低柔嫵媚嗓音輕輕的唱著。


    霍爾德追逐克里斯到了秋神居下方約三里處,全身纏著繃帶的少年頑強抵抗下,雙方最後還是爬升到這個高度。基於達成任務為優先的考量,這裡早就超過底線了,霍爾德因此也焦躁起來。
    (失算,竟然讓他入侵到這裡。)
    他催動深紅觸手靠近克里斯,觸手接近克里斯後,又被克里斯用業火驅走。
    (要分散他的力量。)
    觸手分成數群,從各個角度逼近,克里斯左右手互使,衝散兩群,再將抱胸的雙手展開,擴大火焰的範圍,形成一隻飛鳥的型態。剩餘的觸手一時鳥獸散,在前方開了一點空隙,克里斯才要從缺口突破,它們又聚攏過來。霍爾德趁他專注在觸手上,從後方靠近他,並控制觸手和克里斯的相對距離,順利的移動到克里斯的背後。
    (穿刺命運之矛。)
    當克里斯察覺到敵人的本體就在身後時,霍爾德用布料構成的武器正好刺中他的腹部,就在伊里米特劃傷他的地方。
    「嗚?」棕髮少年不可置信的握著穿入他身體的尖刺,瞪大雙眼悶哼一聲。
    「你要在這裡墜落。」霍爾德手上用力,讓布矛穿透克里斯的身體,從背後突出一大截。「給我下去。」
    他迴轉身體,把右手往地面的方向甩出去。克里斯在脫離尖刺前用雙手抓住霍爾德的手肘,把自己朝尖刺推進,害得他在霍爾德手上嘔出一大攤血。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兩眼翻白,像野獸一樣在霍爾德身上亂咬亂抓,這在實質上無法對穿著聖衣的霍爾德造成任何傷害,不過因為他情緒失控而大量奔流而出的業火讓霍爾德不得不舉手抵抗。強大火力推動兩個人往上,並不斷加速,直到霍爾德的背狠狠撞在空浮島的底部,撞擊力道讓白髮天使暈眩了一陣,混亂中他支住克里斯的肩膀,勉強把他和自己隔開。
    (越弄越糟,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到了這時候,他終於慢慢承認己方的戰力不足,不過實際上,戰力不足的並不止於西方支柱。等到他完全了解今天在各地到底發生了哪些事情,已經是幾個禮拜後的事了。


    東方支柱,月夜中華麗的春神居。
    春神居沒有人工的構造物,清一色是長滿花草的平地,最多就是中央的大樹。
    由春神建立的佈景當然是四季不凋的花木了,縱使在夜裡,滿佈地面的花草依舊要以繽紛來形容。春神在老樹陰影下糾結的根部製造了舒適的躺椅,讓樹藤攙著躺下。
    「這滿月真不錯啊……」他在躺椅中慵懶地說。「就是顏色偏了一點。」
    秋夜的月色也因四散在春神居各處,垂死野獸的鮮血所染紅。這些犬型的巨獸是魔狼,牠們擁有額上的第三隻眼,是能夠看見遊蕩生靈的不祥物,同時是地上出現豪雨的象徵。
    被派遣到春神手下的護衛天使正為了清理巨獸的屍首而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將長劍刺進伏臥巨獸的頸部,讓牠們立刻失去知覺。辛苦的是後面的部份,就算是兩個天使合力,想把重量超過自己數十倍的成年魔狼抬起來,也是很吃力的事。春神看他們忙得滿頭大汗,忍不住想笑。
    「都放著吧,我不是說要拿牠們當肥料了嗎?」
    「但是大人啊。」拉住巨獸頸部的天使使力,脹著臉說。「這東西放著……不好吧?很髒的。」
    「是啊……會……破壞景觀。」扯著後腳的天使附和。
    「隨~~便你們。」

    悠閒的氣氛在今夜是很難維持的。
    滿月的中心浮現了有翼的黑影,並迅速擴大。賞月的春神立馬站了起來,把手指的關節折得「卡,卡」作響。
    「現在上主菜會不會太慢了?」他走出陰影時這麼說。
    春神的短髮是罕見的嫩綠色,像初生樹芽那樣。面孔猶未成年似的透出稚氣,但一雙銳利的茶色鷹眼賦予他強悍的霸氣。他赤裸上身,只穿著白長下襬,加上掛在身上的樹藤而已。
    「殺氣這麼強……」他屈膝,輕易的彈射到四層樓的高空中,吹起草地上潔白的百合花瓣。「還想偽裝給誰看啊!」
    黑髮的女刺客亮出同花瓣潔白的雙劍,收起左邊翅膀開始打轉。急速旋轉後向下伸直雙手,銳利的雙劍化為奪命的輪鋸。春神眼明手快,右手探入旋轉的軸心,抓住她的前襟後先空轉一圈加速,再把女刺客投擲到巨木的主幹上。
    黑髮天使將白翼打開到最大,緩衝過後蹲踞在垂直的樹幹上。春神直挺挺的落地,又在地上發起一股波動。
    入侵者和春神對視,春神輕蔑的招了招手,笑的很放鬆。
    「司大人啊……」搬運屍體的天使欲言又止。
    「嘖!做你們的事啦。」春神頭也不回,一個勁的揮手。
    女天使還是面無表情,鼓動雙翼浮在離地不遠處,她稍事觀察眼前的春神,然後緩緩提高高度。到達古木的樹頂時,她果斷的轉身離開。
    「喂!妳這麼快就要走嗎?」司對準離去的倩影,從頸部抓起一頭半死的魔狼,氣勢萬鈞地朝女刺客丟過去。
    春神不只是季節神之ㄧ,也是地氣的化身,純粹以力量而論是最強的。
    兩名天使合力也難以撼動的巨大身軀在春神隨手提取下成為物理攻擊的致命武器,這發「暗器」的速度絕不輸給全力飛翔的天使。
    (……)
    女天使察覺有東西追過來,轉身面對,看到的是嘴角拖著血跡,四肢隨不規則旋轉擺動的魔狼。既然已經轉身,這情況下要再加速也就不可能了,兩把長劍一閃,從腰部將魔狼斬成兩半,中間留下的空隙恰好可以通過。她瞅了地上的春神一眼,倒退著離開。
    「大人,請讓屬下去追。」護衛這時候的語氣已經是接近哀求了。
    司無可奈何的回到座位上,繼續悠閒的賞月。
    「不准,我都沒享受到哪輪的到你啊?」


    西方支柱的底部,電光在山壁間照耀著。
    李奧這一輪近乎捉弄的攻勢讓萊丁體內的電能不斷累加,而他本人也嘗試著要突破身上封印的障礙。裡應外合下,纏在萊丁身上的兩輪鮮紅封印法陣開始顯現出來,這對李奧來說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不能再和他鬧下去了,正面阻擋雷是自找死路。)
    「喝啊啊啊!」萊丁朝十步外的李奧衝刺,全身在極短的瞬間變成雷電移動,簡直是道有意識的閃光。不過在變回人形時慢了下來,盯著紅色法陣蹤跡的李奧自然沒有躲不開的理由。雖然可以說是很大的突破,對李奧來說威脅性卻不大。他躲過之後倒跳一大步,維持十步的距離。
    (速戰速決為上。)
    (八方曲換。)
    李奧心念一動,同時展開八個傳送法陣,分佈在身體周邊,法陣中心也出現和他相同的身影。這是以高速變化傳送目標達成的分身,同時伴隨著失敗後粉身碎骨的風險,可以說是高難度的應用。
    八個無出二轍的人形舉起八把拐杖,抽出八把杖劍。
    萊丁喘著氣,暗自提升電能密度。他知道再不突破電能限制,自己又要吃敗仗了,而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現在還是想雪敗給伊里米特的恥,這是他僅剩的驕氣。就是這樣的情緒,在封印法陣造成了小小的裂縫,使他可以放出一部份被壓迫的電能。
    李奧帶著其他七個分身衝向萊丁,手上的杖劍全部擺出劍尖偏往左下角的架勢。到了半途,八個人的位置開始隨機改變,忽左忽右地閃爍著飄過來。
    萊丁抓住右肩,把帶電的右手捅進腳下的地面。
    (深埋黑山山腳的潛地毒龍。)
    他前方的地面開始碎裂,並延伸到李奧的方向,裂縫中電弧探出,胡亂搜索目標而擺動。這樣的現象發生在萊丁面對的半個山坡上,造成土表全面的滑動。李奧的八個分身不久就淹沒在雷電和塵土之中。
    雷神接著又釋放出幾波電能,每一次都比第一擊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就不信這樣打不到!」萊丁狂妄的笑著說。

    「如果真的打不到呢?」
    李奧站在傳送陣中央,手上的杖劍從背後刺進萊丁的胸膛。萊丁疑惑地轉過頭來,看看李奧木然又蒼白的臉,又看看刺中自己的劍刃。然後,伸手把杖劍推出體內,讓杖劍像在液體中攪動一樣毫無阻礙的盪開。李奧趕緊抽回武器,腳下一蹬,依然優雅的飄離。
    「嚇到了吧?」萊丁檢查過沒有半點傷痕的身體後自顧自的說。「其實我也嚇了一跳,我的運氣真是好的不可思議。」
    李奧盯著雷神身上被擠壓而扭曲的兩輪紅色法陣,心裡竟然有點後悔當初的一念之仁。今天犯的錯誤太多了,不但沒有解決掉敵人,還讓沒有經驗的克里斯一個人超前這麼久。除了自己的處境,傍晚被自己帶來的小跟班是生是死,也讓他頭疼不已。
    (啊啊……回去後一定要洗個熱水澡。)


    烈火燃燒著的南方支柱,在藍黑色的夜空中格外耀眼。不只是燒紅了的支柱,也因為眾多骷髏和魔人在支柱上掙扎著,體內的鮮綠燐火滿天飛舞。
    這樣的熱度,是由於其主人怒氣沖天造成的。
    夏神居內,兩名護衛手忙腳亂的為夏神療傷。夏神躺在熱沙地上,按著腹部的傷口大罵:「那,那個傢伙在搞什麼啊?太沒教養了!」
    皮膚黝黑的夏神在鬢角各紮了一束麻花辮,剩餘的深紅色長髮在背後綁成一束。雖然四周的空氣受熱而微微扭曲,她身上卻密實地穿上了白羊毛長衫,外加厚重的鹿皮大衣。不過曬成小麥色的她,與北方的艾佛奈五官卻極為相似。
    四季神其實是由兩對雙子組成的,春秋是兄弟,冬夏是姐妹。在個性上,受到所屬氣候的性質影響,倒是相去甚遠。
    「哪有人一闖進來,連招呼都不打就動刀的啊?」夏神中劍後,還是中氣十足的大聲嚷嚷著。「太誇張了啦!」
    拿著火箝,在亭外火盆中燒熱石頭的護衛滿頭大汗地提醒:「芙蕾爾大人,您不能再這麼激動啊!這樣傷口會裂開的。」
    「就是啊,發脾氣很容易長皺紋的喔。」跪在夏神身邊剪開羊毛衫的天使也幫腔,顯然非常熟練於安撫這些脾氣怪異的上司。
    「好好,休息一下,休息。」芙蕾爾深吸幾口氣,從繡口中吐出一陣炎風。
    傷口露出來後,冒著熱騰騰的蒸氣。護衛把燒燙的石頭用火箝夾著拿過來,輕輕沿著傷口按摩。不用多久,傷口周圍的組織就開始收斂了。
    「對……就這樣,舒服……啊啊……」芙蕾爾閉上眼喃喃道,緊繃的肩膀不覺放鬆了。


    接近西方支柱的夜空中張開了紫色的傳送法陣,在中央展開白色雙翼而翱翔的,赫然是今晚四處作亂的黑髮天使。來到西方支柱後,她乘風趕往秋神居。
    地上對峙的李奧及萊丁雙雙察覺空中異象,李奧首先展開短距傳送陣向支柱移動,萊丁跟著將全身化成電光飛射出去。礙於封印限制,萊丁在五里外的支柱上又變回人形,硬是慢了迅速到位的李奧一大截。

    這時候,倒在扣環中的伊里米特身上的黑翼騷動了,光滑的金屬表面現在像沸水一般翻騰。天使緊閉的眼瞼猛然掀開,其下鮮紅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詭譎。他翻滾成四肢著地的姿勢,背上的翅膀狂亂的在羽翼、尖刺、十誡劍間變換。
    「還給我!把她還給我!啊啊啊!」失去控制的天使抱頭大喊,回音敲擊在空盪盪的扣環裡。
    倏的,他起身轉向扣環的外部,像在黑暗中發現了光源一樣。
    他看到了另一個白翼的黑髮天使。

    白翼的女天使通過支柱的其中一段時,翅膀上的羽毛全都突然直豎起來,有如生物感到威脅。她減慢速度,調整因為羽翼突變而混亂的氣流。正好讓伊里米特看見,然後繼續朝上飛行。
    伊里米特失神地走到扣環邊緣,黑翼的暴走緩和下來。他跨進天空,張開翅膀的動作稍微慢了一步,差點沒摔下去,但他一點都不在意,只是愣愣地追著眼前的白翼而去。
    在後面不遠的萊丁瞥見伊里米特,用間斷閃電化的方法分成幾次跑到他身邊的支柱上。
    「有兩個闖過去了,還有一個不知道在……喂?小子!喂!」
    伊里米特對他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單純地加速向前。


    秋神居下的業火依然包圍著霍爾德,他幾次想讓聖衣推開面前只剩攻擊本能的克里斯,不過衣料碰到業火後立刻就無力化了。白髮天使的力量最多是撐住將近獸化的繃帶少年,要擺脫困境是不大可能。
    白翼的女天使進入霍爾德視線中,接著是在後面的伊里米特。霍爾德見到兩名天使,喜出望外地喊道:「你們兩個!過來幫忙啊!」
    女天使聽出他使用的人稱有異,回身發現靜静尾隨的伊里米特。伊里米特著魔似的注視著她,朝她靠近。女天使稍微打量了他,目光停在他的黑翼上。
    (黑色?)
    霍爾德察覺女天使的態度不對勁,又對夥伴喊道:「等一下!不要過去!」
    他這話出口,女天使已取出雪白雙劍,左右開弓,削過伊里米特的鐵翼,刮出兩道火花。受困火中的紅衣天使看的都要急瘋了,真正被攻擊的伊里米特卻不動如山。
    「伊里米特,拔劍啊!你是怎麼了?快拔劍啊!」
    兩個黑髮天使彷彿進入另一個時空,對霍爾德的叫喊恍若未聞。女天使收起雙劍,向前對伊里米特張開雙臂。
    「找到妳了……」伊里米特恍惚著投入她的懷中,在她耳邊低語。
    女天使抱著像個大孩子撒嬌的伊里米特,神情保持冷靜。她在伊里米特後頸輕輕按了一下,掌心發出紅光,讓伊里米特陷入沉睡。
    「李奧,可以走了。」她對上方的空浮島呼喚。
    李奧展開紫色法陣出現在她身邊,迅速環視周圍的人事,然後瞬移到失去理智的克里斯背後。萊丁被接近垂直的後段支柱所阻,到這時才現身,第一個目標就是未分勝負的李奧。李奧在被業火燒傷前出手擊昏克里斯,順手提住他的後頸,靠傳送離開前又掃了想起身反擊的霍爾德胸口一腿。雷化衝上來的萊丁最後和霍爾德撞了個滿懷,兩人又迷糊了一陣。
    等到他們回神過來,李奧等人已經在巨大紫色傳送陣的中央,而法陣的旋轉也達到極速。
    霍爾德不死心地讓觸手包圍他們,萊丁同時伸出手掌放出目前最大電能,紅色聖衣和青白雷光立刻籠罩法陣中的眾人。挾持了伊里米特的天使見來勢洶洶,撐開雙翼包覆住同伴。白翼彈開了雷擊,並在豁然撐開時震退了霍爾德控制的觸手。
    李奧甚至在被紫光淹沒前,從容不迫地向兩人脫帽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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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第二段 天使在魔性界 天使在人世界


    其之ㄧ 被奪去翼的兩人

    時直秋末,神格界的氣候在結界影響下依然溫暖,但是一片愁雲慘霧卻不是結界能消除的。大約兩個禮拜前的事件讓神格界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有兩名神衹負傷、四個支柱被闖入,最糟的是:一名刑罰隊員連同神器十誡劍被奪走。
    神樞院發佈搜索命令,動員三分之ㄧ人力搜尋一個禮拜後告終,結論只是敵人已經退回魔性界。
    身為刑罰隊長的霍爾德主動要求接續搜索任務,神樞院基於先攘外後安內的作法同意。而萊丁也因為刑罰隊被暫時凍結,改調派到神格界北方設施,擔任資料保存所的主管職務。

    今天霍爾德再次從人世回到神格界的白色地盤上,一無所獲。第一件事就到神樞院去聽取報告,希望能有其他天使蒐集來的回音。他拖著沉重的腳步,獨自來到神樞院的檢查哨。
    外牆一如往常的亮起紅光。
    「聖杯,四翼霍爾德。」他悶悶的低著頭說。
    (神鐵,二翼伊里米特。)
    他熟悉的,伊里米特深沉而清晰的嗓音並沒有在他身邊響起,外牆照常為他開啟,顯露出神樞院的大門。

    萊丁在北方的資料保存所中,滿頭大汗的翻閱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北方設施的外觀像是被壓縮過的四節白色脊椎骨,好比長在神格界主體上的異位骨骼。內部也是差不多的構造,四層在地面上的書面資料沿著牆面排成壯觀的書海,中央的空地恰好擺著主管的辦公桌,至於地面下,像是藏寶庫一般擺放實體物件的倉庫分布達五層。
    這樣的工作對萊丁來說,與禁閉相去不遠矣。何況新官上任,待他檢查的物品明細就夠他看上兩個月了。現在他的生活,只剩下在桌面上蓋章,等待手下唯一的天使,同時是熟知保存所內部的工作員拿來更多明細,還有每天兩小時的外出。外出,也限定在神格界內活動。
    連續打開又收起三份羊皮紙捲後,萊丁喘著氣,寶藍色雙眼瞳孔無法抑制地放大。
    「忍耐……你要忍耐……」他使勁扯著自己金黃的鬢角,接近崩潰地在卷宗包圍下喃喃自語。
    站在他身後,神情恭敬肅穆的一名女性天使贊同似的點頭:「大人,就是這樣,您辦得到的。」
    唯一的工作員,綁著及腰灰白麻花辮的天使說。
    「因芙……幫我,幫幫我吧?」雷神推開沉重的紅底鑲金座椅,跪倒在女天使跟前,扯著她的長袍下襬哀求。
    「萊丁大人,這件事只有您有權力做。」她扶起無助的上司,讓他坐回位子上,眨著和萊丁一樣的藍色眼眸,鼓勵性的對他投以溫柔微笑。「來,過了前面這一段日子就輕鬆了,您要加油!」
    萊丁後來幾乎是熱淚盈眶地在桌前奮鬥著。

    時近黃昏,霍爾德走出神樞院的外牆,忍不住要嘆氣。今天的報告又讓他失望了,他開始覺得神樞院的古神為了某些他不知道的理由而故意放棄搜索伊里米特,可是這樣的想法實在太對古神不敬,隨即被他否定了。
    (該去和艾珂大人談談嗎?)
    他心裡浮現聖律庭裡女神彈琴的身影,下意識的朝東方走去。神樞院內部的空間是扭曲過的,實際行走距離和可容納的空間並不成比例,相對在神格界這座大島另一方的聖律庭,在他整理完思緒以前就到了。
    隔著彩繪玻璃也能感受到的振動傳來,隱約可以分辨出琴音。霍爾德先在門前整理自己有些散亂的長髮,消除聖衣邊緣的裂縫,打理完門面才進入聖律庭。

    「艾珂大人,屬下回來了。」他盡量用音量掩飾發抖的搡子,並堆上笑容。
    女神專心的彈奏著管風琴,兩手忙碌地在琴鍵間遊走。霍爾德等待她回話,不過艾珂沒有回以琴音以外的訊息。
    「大人?」
    「你不必這樣。」女神背對著他說。「至少要對我誠實,霍爾德。」
    她的話讓霍爾德握緊了手又掙扎著放鬆,喉頭漸漸乾燥。
    「屬下……我……」他無法順利發聲,字句卡在喉嚨裡。天使低下頭,用白色長髮蓋住自己的臉。
    「坐著吧。在這裡待久一點。」艾珂體諒地建議。
    紅衣天使依言坐到聖律庭的地上,夕陽穿過絢爛的溫室玻璃,凌亂地篩灑在霍爾德身上。他把手撐在膝蓋上,抖擻的雙翼頹軟地攤開,白羽毛落了一地。
    慢慢地,他在女神為他演奏的安眠曲中睡著了,安祥地作著找回摯友的夢。


    另一方面的魔性界,氣氛和聖律庭可是大異其趣。若是霍爾德知道伊里米特在後來的幾個月內遇上了哪些事,他也就不會這麼憂慮了。

    里奈西斯城的競技場中,黑髮的一男一女繞著界脊斡旋著。那是換上素白連帽袍的伊里米特,以及當晚連續襲擊四座支柱的女天使。值得注意的是,這時兩人的背上都沒有翅膀的蹤影。
    就算不能自在的飛翔,女刺客的身手依然矯健,手中的白色雙劍靈動異常。伊里米特則遲鈍地多,黑色十誡劍在地上的揮動範圍有限,沒有雙翼的行動也讓他很不習慣。對打中他攻少守多,完全被動,女天使則忽高忽低的連續進攻。
    伊里米特在一次格擋中抓住時機,利用武器重量的優勢將對手彈進空中,箭步向前,一記霸道的突刺想突破白色雙劍的防守。
    女天使在空中頭下腳上的接下這一擊,或者該說,砍斷了這一擊。白色雙劍交錯之下,把黑色十字刀截成三段。她倒吊著,對伊里米特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伊里米特放棄讓手上的斷劍恢復,抿了抿嘴,雙手一挺把十誡劍的碎塊化成黑色水柱,潑向女天使的笑臉。
    這種惡作劇式的攻擊可不是劍能擋的,女天使丟下劍,摀著臉,落地時倒退了好幾步。
    「不要!」她拼命撥開滲進髮絲和睫毛中的液體,嫌惡地尖叫。
    她清理完臉上的異物後,抄起掉在地上的武器就要回敬毫無悔意的天使。伊里米特見她脹紅著臉,眼中卻露出一點都不可愛的殺氣,舉手把黑色水球凝聚在女天使的俏臉前。
    「停~~~!」
    坐在觀眾席上的城主制止他們接下來可能的幼稚行為。
    「你,不准用劍以外的型態。」
    伊里米特不情不願地把十誡劍的殘渣回收到手中,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讓她的對手看來當然是極為刺眼。
    「大人,他……」女天使用劍指著伊里米特,向主人抱怨。
    「伊爾蕾,控制情緒。」城主對手下要求,沒有偏袒的意思。
    「可是他……」
    「沒有可是,繼續。」
    伊里米特乾脆收起十誡劍,吐了一口長氣後對城主說:「妳的要求太多了,老實說我有點不耐煩。直接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不然我會自己找路離開。」
    「要有耐心啊,」城主懶洋洋的回答,手指靠在太陽穴上揉了揉。「連黑色的形狀都固定不了,告訴你以後你也沒辦法改變什麼。」
    「那完全和我想知道的事沒有關係,我要的只是事實。」伊里米特的雙翼從背後刺出,像是終於可以透氣一般拍了幾下。「妳只管回答就好。」
    伊爾蕾跟著現出雙翼,以武力護主之意展露無遺。「退後,不然把你切成拼不回去的碎片。」她冷冷的說。
    伊里米特眉頭皺了一下。「我不想再和妳交手。」
    「我不排斥。」
    黑白三把劍很快的又碰撞在一起,兩名天使互不相讓的想用力量壓倒對方,這種情況下又讓伊里米特的十字刀佔了優勢,劍刃緩緩向伊爾蕾靠近。
    「妳退後。」伊里米特輕聲在她耳邊說。
    「要退你自己退。」伊爾蕾不領情的潑了他一頭冷水。
    伊里米特對眼前的面孔無端的感到熟悉,自從被帶到魔性界以後,他不斷向城主追問業火讓他看到的景象。他最在意的,是伊爾蕾和記憶中的女孩難以置信的相似度。
    情況在伊里米特的控制下陷入膠著,雖然在力量上他勝過矮自己一個頭的女天使,要讓兩方都毫髮無傷而逼退她,伊里米特還是沒有把握。

    台上的城主這次不加阻止,反而火上加油地喊道:「伊爾蕾,出全力!」
    「是。」
    女天使應諾。

    在伊爾蕾的白翼之下,伸出了另一對黑色翅膀。那對翅膀撐開後,黑色的羽毛飄散在僵持的兩人身邊。
    也是這時候,伊里米特在難以抵擋的巨力作用下十誡劍脫手,他本人則是轟轟烈烈地撞進了競技場的岩壁中。
    (四翼?)
    強大的力道在岩壁上鑿了個大洞,瞬間土石飛散。伊爾蕾收起雙劍,趁這空檔看看身上的第二對翅膀。她很興奮的用黑翼製造出一陣羽毛雨,像是黑色的落英紛紛。
    「大人,我跟妳一樣了!」她把黑翼披在肩上,轉了一圈,展示偽裝的黑衣。
    城主笑了笑,撥開滑到臉上的黑髮。
    「別玩了,我的衣服才不像那樣。」
    伊里米特從塵埃裡走出來,白袍染上了血污和土灰。他甩甩頭,吐出一口濃血。腳步踉蹌地走到原先的位置,一面喘氣,一面從口鼻流出更多的血。他天生帶有些微煞氣的臉有如食人鬼,表情卻是疑惑多過戰意。
    「妳到底是誰?」伊里米特用長袖抹掉嘴邊的血漬,用不信任的眼神看著城主。
    「喔?」城主樂的笑彎了眼,好似狡獪的狐狸。「你終於問對問題了。」


    李奧走在晚秋的樹林裡,身上只披了一件灰色的西裝外套。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疲倦,應該梳得服貼的灰髮也變得毛躁。昨晚他在鄰近的城鎮裡放浪形骸了一番,滿身的酒氣與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刺激著他敏感的嗅覺。
    (得找個地方清理一下。)
    他遊盪了一陣,找到樹林裡一處湖泊,紅黃交雜的落葉鋪在平靜的水面,又沒有人聲。李奧不多加考慮,把外套隨手一丟,穿著西裝褲和皮鞋就走進湖裡。
    湖水十分清澈,而且底部是難得的岩石底,完全不會有污泥沾腳。既然下水了,他決定好好享受一番,仰飄著朝湖心游去。
    秋天的樹林中有許多天籟:鳥鳴聲、風聲、直至落葉聲。這個地點安靜得超乎自然,卻不做作。
    李奧呈大字形浮在水面上,頭髮隨水流擺動著。
    (運氣真好。)

    「唰唰。」
    不遠處傳來樹葉不正常的騷動,李奧把身體打直,踩著水查看四周。
    「很巧嘛。」他對著新來的共浴者的方向說。

    湖的另一端,一頭漆黑的魔狼滑溜地鑽進水中,愉快的划水。牠除了四腳和尾尖有白毛以外,全身蓋滿光澤的黑色。額頭上一般會睜開的第三隻眼緊閉著,看起來不過是一頭普通的大狗。
    牠游的是狗爬式,卻難能可貴的不失優雅,緩緩的朝湖心前進。牠發現李奧興味盎然的看著自己時,猛然倒著踩了幾步水,停在離李奧五步處。
    李奧面對巨獸,大膽的主動接近,反而是魔狼怯生生的轉身想離開。
    「妳是芬里爾家的哪位小姐呢?我好像沒見過妳。」他這麼對巨獸問。「我是李奧,李奧康默拉。」
    魔狼回頭,好奇地看著李奧,像是離開母親的小狗遇上了另一隻小貓。牠湊近李奧,小心的用鼻子嗅了嗅。牠若有所悟的抬頭面向李奧之後,狼的長吻漸漸縮小,四肢的毛髮也收回皮膚底下。
    和李奧泡在水中的是一名妙齡少女,頭上的犬耳靈活的搖擺,黑髮垂在頸部四周。她的雙眼散發出靈氣,讓她的外表比實際稍微成熟一點,大約是十七八歲的感覺。
    「艾莉西亞見過康默拉少爺。」她現出惹人憐愛的原形後,用細若蚊蚋的音量報上姓名。
    康默拉與芬里爾是成功從魔性界將勢力轉移到人世的兩大家族,分別帶著翼蛇與魔狼的血統。由於能夠化身為人型,對融入一般人的社會當然有極大的幫助,加上本身超人的力量,他們輕易的在人世建立有如豪門世家的勢力。
    李奧是康默拉這一代的長男,從少年就展現了他天生的組織能力,在各大分家和魔性界其他勢力間衝折,整合了魔性界的力量,秋初的支柱襲擊計畫也是他一手策劃。因此,才二十幾歲的他在各家族眼中也是個有頭有臉的的大人物。
    少女基於家教的禮貌,以人身相見。不過她忘了自己其實一絲不掛,化成人型後暗暗撥水把長髮趕到胸前,臉上的紅暈卻無可抑制的擴散。
    「我記得妳是三女,兩個姐姐和家人過得如何?」
    「托少爺的福,家人無恙……」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恨不得把發燙的臉埋進水裡。
    李奧也不點破,單純的扯著話題,作弄這女孩比和那些歡場女子虛應故事來的有趣多了。他回憶起差不多十歲時在聚會上也見過她一面,當時她還是個走路搖頭晃腦的孩子。
    (時間過得真快。)
    「少爺……」艾莉西亞見他想地入神,抓住機會開口。「我還有事,想先行告退……」
    李奧笑了,短暫地讓人看不出來。
    「既然這麼巧碰上了,陪我在附近走走吧。」他看見艾莉西亞面有難色,又加了一句。
    「妳可以裝作是我的寵物。」
    「……就聽少爺的。」少女的小臉火熱到幾乎要沸騰了。

    李奧和獸化的艾莉西亞漫步在林間,紅楓隨風亂舞,吹過兩人的身旁。沒有了赤身裸體的尷尬,艾莉西亞畢竟還是個大女孩,沿路快樂的追著落葉。
    「怎麼自己跑出來呢?家裡的人知道嗎?」李奧問身邊,獸化後高到肩膀的艾莉西亞。
    「康默拉少爺呢?」魔狼的喉管中發出具少女特徵的聲音,不過模糊又低沉了許多。「居然能看到康默拉家的人游泳,我本來以為你們都很怕水的。」
    「除了我以外是這樣。」李奧微笑著回答。「想起我祖父那一輩甚至連下水洗澡都不願意,真是不可理喻。」
    艾莉西亞粗聲粗氣的笑了幾聲,和李奧走的更近了。一人一狼聊著天跨過了半個樹林,有說有笑。李奧很少有像這樣與其他人談心的機會,這也許是他的個性使然,世故的他總是優先考慮利害。有幸碰上年輕又沒多少心機的艾莉西亞,才讓他鬆開平日的戒備。
    雖然正式見面不久,他對這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女孩有著說不出的信任感。
    艾莉西亞則是十分欣賞李奧的氣度,還有他聞名魔性界的才幹。身為芬里爾家的女兒,她基本上是在完全的女人窩裡長大的。父親忙於公務,家裡也沒有兄弟,讀書又是在家自學。芬里爾的三小姐並沒有能夠進一步深交的異性朋友,這有一部分也歸咎於她排斥世家之間的社交圈,那些人總是給她虛偽的印象。
    「……所以那時候我就抓住我二叔的翅膀……」李奧在述說往年趣事時突然停下嘴,神情轉為不悅。
    「康默拉少爺,您怎麼了?」艾莉西亞不解的偏頭看著他。
    「今天就先說再見吧。」李奧略帶遺憾的說。「妳看,有人來接妳回去了。」
    「咦?」
    樹林裡出現了四五個巨大的黑影,圍繞在李奧及艾莉西亞周圍。這群魔狼睜著第三隻眼,齜牙咧嘴地低吼。其中一頭昂首闊步的走到他們面前,露出粉紅牙齦和森森白牙。
    「李奧康默拉,請離開我們小姐!」那頭黑中混著褐色的魔狼咆嘯,口中熱氣一陣陣噴往李奧的臉。「你的行為真是不成體統!」
    牠的言論引起同伴共鳴,其餘的魔狼也嚎叫著。
    以豪門接班人的標準來看,不穿上衣,而且帶著蹺家的未成年少女四處遊蕩,的確不是合宜的行為。李奧自知理虧,念頭一轉,決定展開詭辯。
    「芬里爾家的下人居然這麼樣的氣焰囂張!不但看丟了服侍的主人,還有臉對好心護送芬里爾小姐回家的我大放厥詞,」李奧板著臉,以戲劇性的口吻說到,諷刺之意不言可喻。「要是哪天一個不小心,還不爬到芬里爾老先生頭上去嗎?」
    「你!」領頭的魔狼震怒之下,差點張嘴就咬掉李奧的上半身。
    「安娜!不准無禮!」在旁的艾莉西亞掀起吻部側邊的嘴唇,露齒威嚇。
    「小姐,他血口噴人……」
    「不准再說!」
    那頭名為安娜的魔狼挺不甘願的低下頭,頸部豎起的毛髮也回覆平順。
    艾莉西亞放鬆面部肌肉,又是一頭高雅馴狼的外表。她轉向對李奧說:「很抱歉,安娜她只是擔心我,希望康默拉少爺不要介意。」
    「哪裡。」李奧瞄了用第三隻眼瞪著他的安娜,心裡苦笑。
    「今天和您聊得很愉快,可惜我是擅自離家。不過……」艾莉西亞用前爪刨著地面的落葉,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
    「下週有我二姐的成年舞會,您會到場嗎?」
    安娜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她惡狠狠的瞪大三眼對李奧施壓:「小姐,您怎麼能讓這種人……」
    「安娜!」艾莉西亞這次張口吼了一聲,前腳踏在地上吹起落葉。
    安娜不得已,聽令退到一旁,高舉的尾現在喪氣的垂著。
    處理完護主心切的安娜,艾莉西亞殷切地看著李奧。
    李奧依到她耳邊,手按在她的頸部。「到時候我會向妳邀舞。等我出現,不要應其他人的約。」
    艾莉西亞點頭答應,引頸輕嗷,讓幾個保鑣簇擁著離開。殿後的安娜不時回頭查看李奧的動向,顯然是對他感到厭惡的表現。
    等到牠們的身影出了視線,李奧嘆了一口氣。
    「運氣真好……」


    霍爾德在神格界的上磐遊蕩著,連日找尋伊里米特讓他身心俱疲,他聽從繆思女神的意見,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後再出發。他來到界脊突出神格界的剩餘部份,大約兩層樓高的小圓柱,坐在頂端吹風。
    從這裡能看到四座主要建築,還有一望無際的藍天。平靜的風景緩和了霍爾德的壓力與急迫感,他閉上眼享受這一刻的風和寧靜。
    過不久,萊丁也到了。
    「還是沒消息?」他坐到霍爾德身邊問。
    「嗯。」霍爾德彷彿入了定,魂不守舍。
    萊丁在和兩名天使合作過後,自然產生了同伴間的情誼。但是對霍爾德而言,他始終不算是深交的朋友,於是情感上多有保留。允許他坐在身側,是他目前釋出最大的善意。
    雷神知道再沉默下去只是自討沒趣,待了不久,起身前留下一捲羊皮紙。
    「這個你看看,有興趣的話明天再來這裡。」
    拋下這話後,他跳下高台,漫步往資料保存所回去。
    霍爾德持續同樣的動作直到彩霞出現在天邊,離開前順便用衣角捲走了萊丁帶來的羊皮紙。


    紅衣天使在夕陽下拖著長影,走在染成橘紅色的神格界上層。
    他手上拿的是萊丁留下的紙捲。
    (一千年前的紅眼男子……穿過界脊的首例……不知所謂。)
    霍爾德起先隔四五步放慢速度,後來是兩三步停一次,到頭他僵直地杵在當場。
    他手中的資料裡夾了一張烙印了影像的羊皮紙,主角是在玻璃罩裡漂浮的人身,黑髮,中等身材,面容介於陰鬱和嚴肅之間的男人。保存這個男人的裝置前有一張牌子,寫著:「黑色預備容器。」
    霍爾德渾身冒起一陣噁心的冷顫,如果他的膚色不那麼蒼白的話,他的臉應該會變成鐵青色。他萬萬想像不到神格界裡居然進行過這種研究,就算以諸神的地位也沒有權利玩弄人命。他再仔細端詳影像中的實驗品,這一看,讓他的震驚轉成憤怒。
    (伊里米特……)


    「今天,到此結束。」伊爾蕾將被伊里米特的血染紅的細劍從他的左肩抽出,放下抵住他咽喉的另一把。
    「也好。」伊里米特收回高舉著,將要砸破伊爾蕾頭顱的十字刀。
    他們持續整天這樣子枉顧自身性命的打鬥,用以磨練伊里米特對十誡劍的控制。目標是達到伊爾蕾無法斬斷黑色劍刃,也就是伊爾蕾控制白色十誡的程度。
    伊里米特能夠讓十誡劍自由化為各種型態,其實是沒有成功將之定型的結果。就城主透露的,成功後十誡劍不會有翼與劍之外的樣貌。
    但他們使用的速成法似乎是難收其效,因為伊里米特在與伊爾蕾交手中提升的並不重於對十誡劍的控制,反而在自身的反應。至今,他多半是靠著提升劍速及準確度來趕上伊爾蕾。以進步的速度來說的確是十分驚人,他掌握地面戰鬥與重劍法的要領後開始能和伊爾蕾互有攻守。
    但基本上他想挨打及不想之間造成的後果不會有多少不同,白色十誡能輕易穿透他所有的防禦,包括黑色十誡。
    「還會痛嗎?」伊爾蕾用衣領抹掉汗水時問。
    「不要緊。」伊里米特把十誡劍注入受傷的組織中,傷口的組織快速復元。「這種程度沒什麼。」
    城主要求伊爾蕾盡量對伊里米特造成創傷,以便喚醒十誡劍的保護機制,但伊里米特被業火焚燒時感受到最根本的痛苦,留下了對疼痛麻痺的後遺症,或許是他們進度緩慢的原因之ㄧ。
    城主對他們接近永無止盡的對打沒多少興趣,早早離開競技場鬼混去了。界脊底部只剩下相互廝殺的兩人,必要的言語侷限在:「繼續。」、「等等。」而已,不由引起談話上的困難。
    打破僵局後,伊里米特終於有機會探一探伊爾蕾的底。
    「妳跟在城主身邊多久了?」
    伊爾蕾一愣,皺著秀眉思考。
    「大概八百年有了。你呢?當了多久刑罰隊員?」
    「七百六十四年,可能是這樣。」
    他們躍上空無一人的觀眾席,座位上放了預先準備好的水盆和毛巾,各取了一條後,兩人並肩坐著。
    「可能是什麼意思?」伊爾蕾把打溼的毛巾塞進長袍裡擦拭,把身體抹乾淨。
    「進入刑罰隊的時間我不確定,」伊里米特用毛巾蓋住臉,後仰成大字型。「可能太久,忘了。」
    「是喔?」

    「妳知道城主的身分嗎?」
    伊里米特拿開臉上的毛巾,正視著伊爾蕾。
    「當然知道啊。」伊爾蕾回答,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把毛巾甩回水盆裡。「不過我不會告訴你。」
    她跳下看台,走進選手入場的通道。
    「妳去哪?」伊里米特跟過去,毛巾跳進水盆裡濺出大半的水。
    「洗澡,你也想跟啊?」迴廊中傳來伊爾蕾沒好氣的話。
    「……沒有啦。」


    紫色法陣在日暮的莊園中展開,李奧昂首闊步的走向被各種園藝造景和白色大理石雕像圍繞的豪宅。他進門時,兩側著黑西裝的守衛向他敬禮。
    「少主!」
    「嗯。」他罕見的回應了。
    李奧帶著笑容回到人世的住所,這讓老僕人威爾斯大感意外,他知道少主前一晚是到酒家去了,這使他的心中一股不祥的臆測漸漸成型。
    (少主該不會是看上了哪個酒家女吧?)
    「歡迎少主回來。」威爾斯彎著行動困難的腰,敬了三分之ㄧ的禮。
    「嗯。」
    李奧踏入前廳,走上彎向左側的樓梯之前,叫住內心波濤洶湧的威爾斯:「有芬里爾家的信件嗎?」
    「有他們二小姐的成年舞會邀請,因為上面的日期和下週的商會協談重疊,小人按照慣例回絕了。」威爾斯必恭必敬的回答。
    「馬上回函,告訴他們我會到場,然後把協談的時間往後挪。」
    「少爺?您這是……」
    「我說馬上你聽不懂嗎?」李奧柔聲說道,字句中的警告訊息濃厚。
    「小人馬上辦。」威爾斯低頭。
    李奧上樓以後,威爾斯老頭急得在前廳裡踱步。
    「不對了……這下不對了……唉呀呀……」他兩手交握,口中不斷唸著。



    隔天的中午,界脊頂端,霍爾德與萊丁碰面。
    萊丁來早了,坐在塔頂無所事事,他看見霍爾德,對他招了招手。霍爾德翅膀輕輕一振,飛上塔,站在他身後。
    「我要更多資料。」
    雷神以同樣的姿勢回答:「詳細的情形你自己看吧。我在資料保存所的手下會幫你帶路。」
    「你這麼做,是想要什麼?」
    「真相,資料保存所裡的文書有一部份消失了,我知道的也就不多。想更進一步,要有其他人幫忙。」
    「我還有一個問題。」
    「問。」
    霍爾德白色的雙眼中映出萊丁的背影。「當初為什麼要殺掉那些人?」
    萊丁扭動頸部關節,發出骨頭清脆的聲響。他起身,與霍爾德面對面。
    「我沒有理由,」萊丁的藍眼睛開始轉淡,神情卻是哀悽的。「只是藉口。」
    從他的眼裡,彷彿看到另外一個萊丁,像是雷的本質一樣,擁有殘暴性格的真正雷神本尊。作為自然力化身的神衹們,其真實人格究竟是靠近人身的性情或是由自然力控制,每個神衹都不同。有些性格相合,有些極端地相異,於是造成行為表現的落差。
    日前在地上大肆毀滅的雷神,究竟是雷或是萊丁?這個疑問對霍爾德決定信任萊丁與否有關鍵的重要性。
    「我接受你的回答。」霍爾德轉身步向北方,一陣突來的風把聖衣飄在他身邊的部份吹的劈啪作響。
    「你有一個小時。」萊丁閉上眼,再度掙開後,眼裡的淡藍色褪去。「把握時間。」


    因芙等在資料保存所的入口處,霍爾德筆直朝她走去。
    「妳好。」
    「萊丁大人讓我為你帶路,跟我來吧。」
    女天使從辦公桌上拿了圓形的黑紙鎮,領著霍爾德從書架旁的樓梯下去。



    隔天的中午,界脊頂端,霍爾德與萊丁碰面。
    萊丁來早了,坐在塔頂無所事事,他看見霍爾德,對他招了招手。霍爾德翅膀輕輕一振,飛上塔,站在他身後。
    「我要更多資料。」
    雷神以同樣的姿勢回答:「詳細的情形你自己看吧。我在資料保存所的手下會幫你帶路。」
    「你這麼做,是想要什麼?」
    「真相,資料保存所裡的文書有一部份消失了,我知道的也就不多。想更進一步,要有其他人幫忙。」
    「我還有一個問題。」
    「問。」
    霍爾德白色的雙眼中映出萊丁的背影。「當初為什麼要殺掉那些人?」
    萊丁扭動頸部關節,發出骨頭清脆的聲響。他起身,與霍爾德面對面。
    「我沒有理由,」萊丁的藍眼睛開始轉淡,神情卻是哀悽的。「只是藉口。」
    從他的眼裡,彷彿看到另外一個萊丁,像是雷的本質一樣,擁有殘暴性格的真正雷神本尊。作為自然力化身的神衹們,其真實人格究竟是靠近人身的性情或是由自然力控制,每個神衹都不同。有些性格相合,有些極端地相異,於是造成行為表現的落差。
    日前在地上大肆毀滅的雷神,究竟是雷或是萊丁?這個疑問對霍爾德決定信任萊丁與否有關鍵的重要性。
    「我接受你的回答。」霍爾德轉身步向北方,一陣突來的風把聖衣飄在他身邊的部份吹的劈啪作響。
    「你有一個小時。」萊丁閉上眼,再度掙開後,眼裡的淡藍色褪去。「把握時間。」


    因芙等在資料保存所的入口處,霍爾德筆直朝她走去。
    「妳好。」
    「萊丁大人讓我為你帶路,跟我來吧。」
    女天使從辦公桌上拿了圓形的黑紙鎮,領著霍爾德從書架旁的樓梯下去。


    資料保存所在地面下收藏實體物件的部份是獨立的倉庫,沿著環狀的雪白走道隔成好幾間。他們直接略過前四層,到達最深處,停在與樓梯口相對的位置。
    因芙拿出辦公桌上的紙鎮,在一個寫了「神器再活化計畫」的牌子下晃了晃,牆面分解成為小的長方體,潰散出入口的形狀。
    「時間到了我會告訴你。」因芙留在門邊,背對入口。
    「謝謝。」
    倉庫內部的照明很少,沿著擺放物品的架子有由下往上照的小燈,除此之外是一片黑暗。收藏的主要有三個玻璃罩,人身高度,底下都放了牌子。
    (黑色容器、白色……是和伊里米特一樣的。)
    然後他讀到第三個牌子:「聖杯。」
    白髮天使一拳打在玻璃罩上,空空如也的玻璃罩發出哀鳴,放射狀的裂開一個圓。聖衣的衣角因為持有者情緒的波動而變化,鋸齒狀的血色浪花一波波的流動,速度越來越快。終於,在達到了高點後戞然而止。霍爾德收回淌著血的手掌,聖衣迅速包覆住右手。
    他快步走出倉庫,因芙跟在他後面,入口不久後自動關閉。
    拖在地上的聖衣在地上沿途留下一道道刮痕,深刻且細緻,像是被利刃劃過的痕跡。


    離開資料保存所之後,霍爾德第一個目的地是聖律庭,但這次他沒時間好好的整理情緒了。他體內的怒意隨時會找到一個無辜目標釋放出來,聖衣的邊緣也無預警的不斷利刃化。
    他的世界在看見牌子上自己的代號後幾乎全部崩潰了,現在他要試著留下最後一塊完整的部份。
    白髮天使行走的速度讓溫室的小門都來不及打開,聖衣的觸手撐住玻璃門,結果刺穿了。霍爾德乾脆把彩繪玻璃切碎,碎片落在地上的聲響驚動了女神。
    「霍爾德?」艾珂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大人,對不起驚擾到您,不過我實在無法忍受我所見到的現實了。」霍爾德直視著女神驚訝的面孔,一字一句的慢慢說,朝女神靠近。「屬下決定要離開神格界,特別來向您道別。」
    「你這是……」
    「請您不要再問了。」他進入女神周圍樹藤的感應範圍,樹藤立即從各種角度伸出,綑綁住他的四肢,勒緊他的脖子。
    就算被樹藤拘束,霍爾德仍然執拗的踏步向前,直到他的腳趾在地板上徒勞的滑動。這裡離女神的座位只剩三步,只要在踩上兩小階樓梯,他就會站在女神的身邊了。
    「最後……可以請您,祝福,屬下嗎?」他硬是透過被綑綁的氣管,吐出這句話。
    天使將手遞往女神的方向,指尖因施力而顫抖著。
    「霍爾德……」

    艾珂用右手兩指在自己的唇上深深的按了一下,再和霍爾德的指間接觸。


    神樞院中,地面顯示出霍爾德在空中飛翔的影像。
    「最後是這種結果。」
    「那已經不要緊了,只要克林斯能夠發射就行。」
    「連同神鐵的份一起發布通緝吧。」
    「同意。」
    畫面消失,神樞院內恢復一片昏暗。一名盤腿坐著的古神憑空書寫出紅色的文字,朗誦出聲:「茲因前刑罰隊員與隊長,代號神鐵與聖杯之天使先後在陣前逃亡,並挟神器遁隱,神樞院特發佈通緝令。
    從此消除兩人之神籍,務以追回神器以首要目標,生死無論。 」
    「這樣如何?」
    「可以。」




    2-1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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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5
    不是獸人主角沒關係啦~反正這裡是文學版啊=ˇ=

    看來前幾段似乎還沒有把故事主旨點出來~~"

    寫法還有筆觸還不錯~對景物的描寫很棒~(大姆爪)

    還有錯字要注意~˙3˙+(1-2的某一句 應該是屬下曉得吧??)

    加油阿~˙3˙


    以此名遵從。

  6.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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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終於出現了!(瞬間被壓扁)
    嗯哼...雖然說快期中考了,不過我和你似乎都無視於它的存在!
    (天: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混啊)(逆:咦?)(眾毆)

    所以...結論就是快點讓獸人出來吧!(大誤)


    頭圖謝謝雞腿子wwwww
    這嘴巴超萌!(炸

  7.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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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 作者: M.S.Keith
    不是獸人煮酒沒關係啦~反正這裡是文學版啊=ˇ=

    看來前幾段似乎還沒有把故事主旨點出來~~"

    寫法還有筆觸還不錯~對景物的描寫很棒~(大姆爪)

    還有錯字要注意~˙3˙+(1-2的某一句 應該是屬下曉得吧??)

    加油阿~2
    感恩啊 !! 不過那句是"省得"沒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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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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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其之二 血統的壁


    一週的時間很短,尤其是心理期待某些事的時候,這理論印證在康默拉家的少當家身上真是再適合不過。
    幾天前訂下的約定縈繞在李奧的心頭,他不斷想像著,縱使這中間商務纏身,可愛的艾莉西亞穿上晚禮服的模樣,她對他的笑靨,還有兩人共舞時的情形。思想至此,平日不苟言笑的李奧也會輕輕用腳板打起節拍,那節奏明顯是社交用的三步旋舞。
    (到明天,有點漫長啊。)
    李奧坐在背落地窗的書桌前,手上的帳冊翻了一半,還沒核對完。他放下帳冊,堆到右手邊一座小書山上,摘下臉上的眼鏡。
    他用腳點地,轉動座椅,順勢以腿推開落地窗。夜風灌進屋裡,撩動他的瀏海。
    月接近圓滿,光芒足以染白夜間的世界。李奧望著月,不由又想起芬里爾家的三女。
    (好難熬……)


    另一方的艾莉西亞,在安娜堅持熄燈後偷偷點起暗藏的蠟燭。她站在閨房中的穿衣鏡前,把深色禮服攤在身前對照。
    艾莉西亞在鏡前反覆嘗試從各種角度看自己的倒影,俏臉上難掩期待和不安。裙襬掀動下燭火搖擺著,把少女的身影晃晃悠悠的投射在牆上。
    (他會喜歡嗎?)


    以獸形蹲在一樓陽台下庭院裡的安娜,對從窗戶透出來的火光不屑的噴了一口鼻息。
    「搞不懂,那小子有什麼好的?」她悶悶的唸著,趴在露濕的草地上。



    魔性界中,接近里奈西斯的小溪邊,克里斯拆掉身上的繃帶,在溪水中清洗身體。燒傷的表面除了痂以外,也有部份因為不透氣而滲出體液,他盡量用清水把黏液洗乾淨。
    自人間界下方的業火提供的照明雖然昏暗,他在水面看到的倒影還是觸目驚心:除了雙眼以外,幾乎完全焦黑皺縮的皮膚,雜草般的頭髮,他看起來像個被火爐燒壞的舊娃娃。
    克里斯盯著倒影,俄頃,一腳踩在倒影上,攪得水面翻動。

    「原來你在這裡。」伊里米特從溪旁的樹林裡走近。
    克里斯看看他,繼續清洗。
    「你找我有事嗎?」少年拿起放在木桶裡的浴巾,擦乾身體。
    他另外取了一捲新的繃帶,重新包紮。
    「不是我。」伊里米特坐到溪旁的岩石上。「是城主找你。」
    「什麼事呢?」
    「不要問我。」
    克里斯纏到腰部以上時,因為手肘的限制慢了下來。
    「要幫忙嗎?」伊里米特問。
    「謝謝,我自己可以。」克里斯執意親自動手,他拖了好一會,用完兩捲繃帶後,把末端固定在額頭。
    「走吧。」伊里米特起身說。
    「嗯。」


    夜晚。
    人世界的樹林裡,通身雪白的男子癱倒在樹根旁。
    一隻尚未準備冬眠的棕熊經過,牠抖著過冬用的圓肚皮一晃一晃的走到男子身邊。熊嗅了嗅他的氣味,以肥大的掌撥動他身上的深紅罩衫。然後歪著憨厚的腦袋發呆。
    棕熊張開大嘴,咬住男子背上的衣服,像抬一座拱橋似的將他拖走了。
    沿路上男子的手腳被棕熊忽略的樹幹撞了好幾次。



    光芒射過雲層,又是一天開始。
    這早上,李奧是在疲憊與興奮交雜下醒來的。他在前晚輾轉難眠,那通常是在生意失利時才會發生的。
    陽台上,他穿著寶藍睡袍,雙手倚在欄杆。
    李奧微笑著喝完瓷杯裡的咖啡,把杯盤擱在陽台上的矮桌上。
    「威爾斯!幫我放洗澡水!」他進屋時精神飽滿地大喊。



    里奈西斯城中,東側的會議室。
    會議室中的長桌也是由裸岩刻出來的,除了拋光的桌面以外都與粗操的牆面無異。座位是固定的,含主位共十三張。城主坐在主位上,白皙的腳掌直接跨上長桌,若是一般人大概會覺得十分不雅。但在場的伊里米特與克里斯,一個是不在意,另一個是沒有辯論的才能。
    剩下的當然是伊爾蕾。
    「大人,請您維持端正的坐姿。」伊爾蕾秀眉緊蹙著說。
    「坐得舒服就好了嘛,又不會少塊肉。」城主回答,一雙長腿惡意的晃來晃去。「妳也太死腦筋了。」
    伊爾蕾硬壓著城主的大腿和背脊,將她壓縮成所謂的理想坐姿。依城主的性格,她可不願意任人擺佈,於是兩個人拉扯起來。
    「請您坐好。」
    「不要弄了啦。」
    「屬下強烈的建議您……」
    「就說了不要弄了!」
    站在長桌另一端的天使與少年,似乎並沒有插手的餘地。
    「今天到底是要做什麼?」克里斯疑惑地抬頭問。
    伊里米特靠著牆,索然無味地看著兩名女性以手腳辯論。
    「誰知道呢?」


    「艾莉西亞小姐!起床啦!」穿著男裝的紅髮女子推開少女的房門,神采飛揚地領著一班恃女進入她的閨房,這些恃女們各捧著毛巾、水盆一類的盥洗用品,圍著艾莉西亞的四柱床排列。
    前晚掛念著衣著,在穿衣鏡前兜轉了半夜的艾莉西亞睡得很沉。她平時並沒有熬夜的習慣,規律的生活對她來說很重要,尤其是對皮膚而言。
    「唔……」艾莉西亞翻了身,繼續沉睡。
    「果然爬不起來……」女子嘴上數落著,抓住蓋在少女身上的涼被猛然掀開。「起床啦!今天是舞會耶,妳還想睡到什麼時候?」
    艾莉西亞蜷縮成一團,半夢半醒間,聽到舞會一辭。
    「舞會……什麼舞會……」艾莉西亞迷迷糊糊的咕噥著,用手撐起上身在床上坐直。「舞會……」
    紅髮女子意味深長地對她笑著。

    幾秒鐘後,芬里爾家的別墅中傳來一聲洪亮的尖叫。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艾莉西亞回神後忙亂的來回踱步,兩近的女侍熟練的遞過毛巾和水盆,之後把艾莉西亞帶到穿衣鏡旁的屏風後。
    「就知道不該讓妳熬夜的。快吧,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紅髮女子從胸前口袋拿出髮圈,將及肩長髮綁成馬尾。
    「安娜,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屏風後傳來艾莉西亞的聲音。
    變回人型的安娜掏出懷錶,彈開面板。「比平常晚了兩小時,有點急喔。」
    換下睡衣的艾莉西亞從屏風後走出來,穿的是鵝黃色的背心和褻褲。
    「來吧!從哪裡開始?」艾莉西亞面對安娜正色說道。
    安娜看著懷錶,計算時間。「髮型和服裝細節加起來要兩個小時,配件的扇子、面具還沒選……」她用兩指敲了敲另一手的掌心。「而且開始前三個小時我們要集中打扮二小姐,所以從簡單的來吧。」
    安娜招招手,一名捧著木匣的女侍上前。
    「不能跳過今天的午餐嗎?」
    「不准。」
    紅髮女子掀開木匣,兩手各挑出三把扇子打開。「從這裡面選。」
    艾莉西亞專注的盯著這六把顏色形狀各異的扇子,其他幾名女侍為她梳理長髮,或將髮束固定分離。
    「用這把。」她挑了黑底白紋的。
    「好……面具的盒子,對,拿過來。」安娜接過恃女手中的扁長型盒,打開蓋子墊在盒底。「不要紅的……」
    「也不要淺色對吧。」
    「對。」
    「那這個。」被選中的面具是天籃絨面鑲細金邊的半罩式,額線上有冠型的頭飾。
    「不錯,」安娜低頭看了一眼,取出面具拋到四柱床上。「接下來……」
    芬里爾家中,除了艾莉西亞以外的兩個女兒也如火如荼的在為晚間的盛會準備,如此的忙碌一值持續到第一位客人抵達以前。對其下無子的芬里爾的未來而言,讓女兒有個好歸宿是必要的。
    不過現在艾莉西亞在意的可不是這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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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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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續2-2

    同時李奧的房間外,威爾斯看見了近幾天來又一次的異象。
    重視效率的李奧一向不願意空下時間參加與商業無關的社交聚會,這一次的舞會,雖說是由世家巨頭芬里爾的本家舉辦,他也只需要送張祝賀的回函聊表心意。
    威爾斯窺見少主在穿衣鏡前仔細調整深紫色禮服的前襟,他一次次撫平少數脫離髮油控制的叛亂份子,唯恐留下任何外表上的瑕疵。
    目前距離舞會正式開始還有三個小時,李奧卻已經隨時準備出發了,他連進行上一次襲擊支柱的行動都沒這麼謹慎。
    「一二三……一二三……」
    憑李奧的身手,他大可不必在自己的房間中一個人練舞,若是他願意的話,幾個年輕的女侍會很樂意充當他的舞伴。但威爾斯擔心的是,他這麼積極參與這場舞會,讓他不由得懷疑年輕主人的動機。
    「不對……」威爾斯捋捋花白的鬍子,搖著頭從門邊離開。


    回到混亂平息的魔性界。
    「等的夠久了,有話快說。」伊里米特在長桌的末端挑了位子坐下,斜靠著扶手。「妳們這種效率真了不起,到底是怎麼統一魔性界的?」
    「那關你什麼事了?」伊爾蕾不悅的回道。
    「隨便你怎麼說,把該做的事做完就好。」城主好不容易端端坐在正位上。「有事做啦,高興了吧?」
    城主爽朗的笑容並沒有激起伊里米特的共鳴,就算是安靜站在門邊的克里斯也不做特別的反應。
    「現在又要做什麼?」伊里米特在這一段時間內漸漸接受自己有求於人的事實,對城主未知的要求不多反駁。克里斯則默默聽著。
    「拜託,你們就不能表現的興奮一點嗎?」城主略顯失望的說。「這一次要讓你們去參加舞會耶。」
    伊里米特的眼皮顫動了一下。「哪來的舞會?難不成魔狼或翼蛇會在月夜聚集起來嗷叫嗎?」他冷笑著說。
    伊爾蕾和城主互看一眼,轉向不信邪的伊里米特。
    「當然會啊。」她們理所當然的同聲說。
    門邊的克里斯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早一點到也沒關係吧。」李奧仔細考慮以後,拿起書桌上的半罩式面具往房外走。
    他腳步輕快的通過走廊,再愉悅的沿著階梯踩出拍子。踏出門以前,威爾斯站到門口攔下他。
    「少主,現在還不到出門的時間。」老僕人欠身。
    「威爾斯,你最近是怎麼了,意見這麼多?」李奧不耐的戴上從口袋拿出的白手套,指節微微發出筋骨錯動的聲響。「備馬。」
    「是,少主。」
    李奧走過威爾斯老人身邊,進入午後溫暖的陽光中。老僕尾隨在後,順手帶上了門。


    馬車駛出康默拉大院,車道上的落葉飄起一陣紅浪,車廂中李奧和威爾斯相對著。李奧顯得有點坐立難安,他期待再見艾莉西亞的日子就要到了,這讓他煩躁的不停摩擦手指。
    從他出生就被指派為他的導師兼近身侍從的威爾斯當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他膝下無子,私下向來把李奧當成親生兒子看待。李奧這個動作在過去被他去世的父親質詢時都會出現,現在他已經長成天塌不驚的個性了,做出這個動作想必是有威爾斯不知情的內幕。
    「少主,恕小人多嘴。」
    「說吧。」李奧望著逝去的風景,暫時脫下手套讓汗濕的手透透氣。
    「您看上了芬里爾的哪位小姐呢?」
    李奧驚訝的對上威爾斯禮帽下精明的老眼。
    「威爾斯?」
    「您也應該知道,這種選擇是會讓康默拉家斷後的吧?」
    翼蛇與魔狼體內有完全相異的兩種生物組成,要結合以產生後代是從來沒有成功過的事。李奧是康默拉本家的獨子,身上有傳承血脈的責任,勉強納芬里爾族系的女性為側室是沒問題,但娶了本家的女兒以後,為了尊重是不能再納妾的。
    精明如李奧怎麼會沒想過這些事,他很肯定的回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威爾斯,再清楚不過。」
    老僕閉目,把臉藏進帽簷的陰影中。他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拿出另一副手套。
    「小人對少主的決定是不能有意見的,小人也清楚。」他將絲質手套捧在手上呈給李奧。「少主既然下了這麼大的決心,小人當然會傾全力協助您。」
    「這是老爺在世時用的手套,小人保管到今天,是時候交給您了。」
    李奧看看低著頭的威爾斯,接過那雙手套。他換下原先那副,戴起父親的遺物。
    「記得小時候常想著要像父親戴起手套和面具去舞會。」他舉起雙手端詳,絲質的光澤隨動作閃耀。「現在的我有資格戴上這副手套了嗎?威爾斯。」
    老人頜首。「小人相信老爺會以您為傲的。」
    李奧拿出面具,合臉戴上。白色在他臉上刻劃出蒼鷹的形象,並與他的灰髮相襯。他伸手整理衣領,再次確定服裝的整齊。
    「剛才我說話衝了點。」
    「小人惶恐。」
    馬車在石板路上喀答喀答的前進,朝今晚的舞台去了。


    里奈西斯城眾多的空房之ㄧ中。
    「不可否認的,人世界的服裝實在非常麻煩。」伊里米特在鏡前試著穿好襯衫,他對紐釦並不熟悉,手指東扭西擠才扣好一半。「麻煩到家了。」
    「要幫忙嗎?」一邊已經西裝筆挺的克里斯問。
    天使揮手,專注在鈕扣上。「不用,這種事當然自己來……」
    「那我先出去了。」克里斯推開門時又確認一次。
    「去……」伊里米特忙得不可開交,隨口應了一聲。
    他好不容易把上衣穿好之後。
    「這是做什麼的?」伊里米特拿起蝴蝶結喃喃道。

    霍爾德在一處洞穴中醒來,首先聞到一股濃厚的腥臊味。第二件事是被兩個厚重的毛球撞了個滿懷。
    那是兩隻仔熊在打鬧,翻滾著你咬我我抓你的玩耍。小傢伙完全忽略霍爾德,開心的在洞穴中四處奔跑。
    霍爾德拍掉身上的熊毛,走出洞外。這洞穴是在巨石下挖出來的,周圍都是光禿禿的樹叢。翻過一個小丘,就有溪流。他往水邊走,打算先梳理一番。
    (今天也這麼有精神……)
    來到小溪旁,水流穿過卵石清脆的作響,秋風更為水增添了涼意。霍爾德蹲在淺水邊,掬水洗臉。
    他看見水中的倒影,原先白皙的皮膚失去神格之後,開始累積色素,除了髮色以外,他已不再白的那麼不自然。這件事他早注意到了,但還是對水中的面孔感到陌生。他繼續取水,順便把夾在長髮間的落葉一併洗掉。
    (這水真冰啊。)
    簡單的清理結束,霍爾德讓聖衣抽出條線來,把長髮綁成馬尾。
    風拂過樹梢,幾片殘存的葉落在水面,被罷黜的天使靜靜目送它們被流水帶走。




    考完試囉!趕快更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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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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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完

    霍爾德在一處洞穴中醒來,首先聞到一股濃厚的腥臊味。第二件事是被兩個厚重的毛球撞了個滿懷。
    那是兩隻仔熊在打鬧,翻滾著你咬我我抓你的玩耍。小傢伙完全忽略霍爾德,開心的在洞穴中四處奔跑。
    霍爾德拍掉身上的熊毛,走出洞外。這洞穴是在巨石下挖出來的,周圍都是光禿禿的樹叢。翻過一個小丘,就有溪流。他往水邊走,打算先梳理一番。
    (今天也這麼有精神……)
    來到小溪旁,水流穿過卵石清脆的作響,秋風更為水增添了涼意。霍爾德蹲在淺水邊,掬水洗臉。
    他看見水中的倒影,原先白皙的皮膚失去神格之後,開始累積色素,除了髮色以外,他已不再白的那麼不自然。這件事他早注意到了,但還是對水中的面孔感到陌生。他繼續取水,順便把夾在長髮間的落葉一併洗掉。
    (這水真冰啊。)
    簡單的清理結束,霍爾德讓聖衣抽出條線來,把長髮綁成馬尾。
    風拂過樹梢,幾片殘存的葉落在水面,被罷黜的天使靜靜目送它們被流水帶走。
    他的視線飄往地平線,自然而然,順著遠方的界脊往天空看去。


    秋天的下午理當是慵懶而充斥著溫和的陽光,今天在芬里爾宅邸周邊卻烏雲密佈。魔狼大量聚集所帶來的水氣甚至改變了天候,足見今次舞會的出席人數眾多。陰暗的天,搭配上宴會的氛圍,這是只有魔性界的移民才能體會的節慶滋味。
    芬里爾家的別墅風格比較接近森林中的別館,這是芬里爾老先生選擇的地點,安靜,更重要的是,避人耳目。要是有一般人看見巨獸在修剪整齊的草坪上漫步,消弭謠言的功夫就不輕鬆了。
    前院草坪上許多僕從來往搬運照明和戶外用的桌椅之類,大致可以看出會場的雛形。為了避雨,幾個從主屋通出來的步道都加上了白色棚架。
    康默拉家的馬車停靠在前院的小徑,一名著燕尾服的侍者上前打開車門。
    「請問先生的名字,讓我為您通報。」
    「李奧‧康默拉。」
    侍者告退後,李奧走出車廂,踏上草坪。
    「威爾斯,你可以在現場等。」李奧關上車門前說。
    老人接過門把。「祝少主今晚玩的愉快。」他笑著關上門。
    馬車開離前庭,李奧面具下的臉也掛著淺淺笑意,他穿過草坪,往主屋去。

    盛裝的艾莉西亞在房裡等待著,她的影子和屋內的擺設融合在一起,房裡灰暗的光線讓她焦急的情緒更加強烈。她把扇子放在大腿上,輕輕打開又闔上,隔幾分鐘就往房門探頭。

    「三小姐,康默拉少爺到了。」

    李奧的手探向主屋的門把前,別墅的白色門板先敞開了。兩名同樣做舞會打扮的男子端著高腳杯走出來。其中一個發福的中年人剛對上李奧就熱情的招呼他:「康默拉先生!怎麼這麼早?」
    這兩個人是芬里爾分家之一的代表,現在是工會的常任委員,因為工作來往的關係,常常與李奧見面。由於李奧在二十歲就開始掌控康默拉家的運作,也已經習慣和年紀整整大了一倍的各家族代表平起平坐,其中也不乏像現在這位對他稱兄道弟的人物。
    李奧一顆心都懸在艾莉西亞身上,儘管不情願,他十足老成的向兩人行禮。
    「兩位也是,對姪女的舞會這麼賞臉。」
    「都是親戚嘛!維持感情也是很重要的,康默拉先生,你懂我在說什麼吧?」胖子抖動一臉橫肉笑著,灌下杯中的香檳。
    「您說的是,我現在也該去向芬里爾老先生打個招呼了,恕我暫且不多談。」李奧欠身,逕自進屋。
    留下兩個中年人往屋外走,那胖子一面灌下更多的酒精,一面脹著臉說:「看看,要是我家那幾個兔崽子有人家一半穩重就好了!」

    艾莉西亞提起裙襬跑下階梯,屋內有從魔性界帶來的礦物壁燈,柔和的光照出好幾個影子。頂著兩個扇形的髻,垂著兩邊鬢角,跑下階梯的影子。
    她剛從南側的樓梯下來,一名侍女急忙攔下她。
    「三小姐,您來的正好,夫人找您呢。」
    艾莉西亞還喘著氣,未施脂粉的肌膚泛起薔薇色。
    「我知道了。」
    她又跟著侍女上樓,踩上階梯前依依不捨的回望陰暗走廊盡頭,尋找那個遲遲沒見到的人。


    城主和伊爾蕾在競技場中等候多時,終於盼到換上燕尾服的天使和少年。伊爾蕾看見克里斯邊走邊指導伊里米特把上衣紥進長褲裡,忍不住頭疼,上前一把抓住伊里米特。
    「笨手笨腳,連衣服都不會穿。」伊爾蕾把領結套在伊里米特的脖子上戴好,順便扯著他的衣領調整。她的動作有點蠻橫,讓伊里米特的呼吸一時不順。
    「我又沒穿過,」伊里米特顯得很不悅,但也不好把她的手推開,因為自己不清楚正確的穿法。「我的錯嗎?」
    「不會穿還頂嘴?」
    伊爾蕾提起他的領口,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樣子。
    伊里米特摸摸鼻子,他知道自己是自討苦吃。「隨便啦。」

    城主將一個綁了藍絲帶的白色禮盒交給克里斯,耳提面命的交代起今晚的注意事項。
    「以前家裡有教過吧?送禮的時候要請對方當面打開。還有,不要一直拿東西吃,會被人家看不起的。」城主按著克里斯的頭,幫他把卡進繃帶裡的瀏海拉出來,撫平。
    「好。」克里斯點頭答應。
    (以前家裡其實沒錢送人禮物……)
    城主身為魔性界的領導者,對於勢力龐大的部族多有攏絡,而最近由於需要在人世界的耳目和戰力,更是積極討好在地上有組織的芬里爾與康默拉家。之前的界脊襲擊行動,讓兩家折損好些人馬,這種時候特別要釋出善意慰問。
    「伊爾蕾,妳們好了嗎?時間差不多了。」城主拍拍克里斯的腦袋問。
    「是,現在可以了。」伊爾蕾把親手打造的伊里米特牽到克里斯旁,稍閉眼凝神,紫色傳送陣以她為中心展開。
    城主退到法陣外,在法陣吹起的風聲中對克里斯喊:「如果見到李奧記得打聲招呼啊!小子!」
    克里斯瞇著眼,伸手擋住場中被掀起的沙塵。他照常點頭答應。
    「還有你,記住不要太招搖!」
    伊里米特皺著眉,雙手抱胸,也不知道聽見沒有。之後三個人消失在瞬間的閃光中。



    (不知道還要多久?)
    李奧走在芬里爾大宅的走廊,由侍女領著前往一家之主所在之處。他們經過向北的走道,停在第五扇門前。
    侍女轉動鑲金的把手,為他開門:「請進。」
    從門內傳來濃濃的藥草味,讓嗅覺敏感的李奧感到一陣刺鼻。一旁的侍女可能是麻痺了,沒有太大的反應。李奧迎著那陣氣味,進入房間。
    房裡兩壁都是擺滿了書的書架,落地窗外可以看見完整的灰暗湖景。空無其他擺設的吊燈下,一個頂著大光頭的乾瘦老人坐在搖椅上,滿是皺紋和老人斑的臉表情平靜。他穿著不甚正式的深紅睡袍,嘴裡叼著煙斗,一吐氣就加重室內的藥草味。
    李奧恭敬的上前,摘下面具。「晚輩向先生問好。」
    老人閉著眼,輕輕搖晃椅子,這張老藤椅在華美的裝潢中看起來格格不入,並且發出咿咿呀呀的呻吟。
    「康默拉家的小子,你這次可是不懷好意啊……」老人近似夢囈的說著,緩慢的吐出一口白霧。
    「晚輩不明白先生的話。」
    「呵呵呵……說謊不打草稿啊?你小子和艾莉西亞見面的事早就傳到我耳裡了。」芬里爾的當家微顫著笑了幾聲,這時屋外厚重的雲層閃過幾道閃電。「看看你這急著獻殷勤的樣子,真是學足你老父當年勇。」
    李奧不語,只是站在搖椅前。方才的雷聲追上閃光,把窗戶轟的抖動起來。
    「我這麼說吧。」老人首次睜開雙眼,一對褪色的瞳孔完全不對焦,配上他狂妄中帶點瘋顛的表情十分詭異。「要是你能同時說服我們兩邊宗親會,我就隨便你想怎麼做,反正那小妮子也是向著你的。不過我先說清楚,老頭子是不會幫你說話的。」
    「你要試試看嗎?」老人咧嘴笑開了,整齊卻開始發黃的牙齒露出。
    他這句話只是重複了幾天以來盤旋在李奧心頭的疑慮,對康默拉的繼承者來說,這個問題不再有意義。
    「晚輩告退了,祝先生身體健康。」李奧向他行禮,自己出了房門。
    一道雷打在湖面上,照亮了小書房。搖椅上的老人笑得越發的開心,口中斷斷續續的吐出小小的雲團。
    「好小子,呵哈哈哈……有你的……哈哈哈……」老人用乾澀聲音笑著,奇蹟般的沒有岔氣。

    神格界,神樞院內。一如往昔,十二名古神各以輕鬆的姿態觀看著空地上的畫面,今天的焦點集中在一處湖畔的別墅,陰雨的天氣中,穿著華美的人群集中到大屋裡。
    「原來雲雨常報告的異相是這個嗎?」
    「機會難得啊……趁現在一網打盡不是正好?」
    「說的是呢……我看這麼辦吧?」說話的古神從斗篷下伸出手,用手指隔空書寫鮮紅的文字。「神樞院特發佈緊急命令,召集四翼以上的各級天使進行剿亂行動,目標是……」
    「全部殺了吧?」執筆的古神轉頭詢問。



    ---------------作者怨念分隔線---------------------------


    大家都不回,只好自己洗上去了(哀怨)
    難道連續發帖也是一種罪嗎!!!


    在思想的地圖上漫無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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