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麥槁菊~
鳥兜 萩人
1985年 冬
我並不是個虛弱的人，從小都不是。
雖然並不如很多人那樣強壯，但從小學開始我也並不會缺席運動課，每年的運動會我所參加的項目偶爾也能拿到前三名的好成績。
還有我並不討厭運動。
在暑假的時候，我跟同學常常會玩到皮膚都曬黑。
7月初的時候，我初二的那年的暑假。
正當我滿懷熱情與決心的準備跟同學去進行旅遊的時候，那時連票也買好了，旅行袋也收拾好了。
第二天，因爲背部的劇痛，我頭一次品嘗到了住院的滋味。
那是期末考的最後一天。
颱風剛過而天氣晴朗得不得了的日子。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氣就好像在嘲笑我似的……
那晴朗得耀眼的湛藍色的天空……
在最初的日子裏，班裏的同學們幾乎每天都輪流著來探望我。
偶爾出院的時候，他們也都會利用週末到我家來玩。
但是……如同剛才所說的，這些事也只是在“最初”的日子裏。
或許大家都是很健忘的人吧？我對自己說。
緊接著的冬去春來，四時流轉，然後就是年復一年。
住院、出院、檢查、再住院……這就是我的單調生活，在這三點一線之間回旋。
不斷來回重複。
那些曾被我當做是最重要的寶物的“朋友”。
……就在日子的輪轉中，不知不覺的就成了“熟人”。
……再慢慢的，逐漸的，變成了“陌生的人”。
我想隨著時間的推移，歲月的流逝，我在他們中的身影早已經模糊不清了吧？
抑或是消散無蹤了呢？
但我也只能看著窗外對自己說：“或許XX不喜歡我吧？”
“或許XX討厭我呢？因為那次什麼什麼的緣故？”
直到最後我開始對我自己說：“也對啦，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普通人來說我是個累贅……”
被別人遺忘掉也是正常的。
就這樣，面對著窗戶玻璃反映著的自己的臉，玻璃似的蒼白的世界，我送走了8個閃耀著的夏天，伴隨著數不清的暴風雨跟數不清的燦爛藍天。
放在我書桌裏的課本，初三的，高中的，再也沒有被我翻開過，亦不想再被翻開了。
因爲每次看到，背上那兩條巨大、醜陋傷疤的影子，就會出現在我眼前。
於是，我只能安慰自己…
“沒什麼的，我一直都沒變過……是的……因為，我的時間已經停止了。”
永遠的……
猿取茨 龍膽
1993年 秋
雖然已經入秋，但太陽的毒辣依舊不減。
我再次用糊成一團的紙巾擦了擦額頭。將粘在額頭上的鬃毛撥上去。
貼著駕照考試合格表的黑板前擠滿了人，我和在場所有人一樣：雖然厭惡卻不得不擠在一起，然後艱難地尋找自己著的成績。
1428…1428…142……
啊！找到了！
在一張張寫滿字的紙條上，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考試號碼。
仔仔細細地將紙上的字來回看了幾遍後，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叮咚、叮咚，朱雀台站到了，請要下的乘客從後門下車。”
正午時分，由於是工作日，外加太陽實在毒辣，以悠閒的心態出來的人也沒幾個，所以巴士上冷冷清清。
或許要早一點或晚一點，車廂裏才會變得擁擠吧。
坐在著空曠的車廂的一角裏，我透過玻璃看著窗外，外面的世界裏都是那看慣了的景色。
而口袋裏裝著的，是剛剛交到我手裏的嶄新的交通守則，還有燙著金字的藍色皮面的駕照。
“我也算是有駕照的人了啊……”
心裏難得這麼一本正經地感慨了一句。
但卻沒有任何的真實感。
說實話，我並不是真的很想要學開車。
不，甚至也沒有任何目的說我一定要學會。
只是因為身邊的朋友都有了駕照了。
而且他們經常會勸說我也去拿一張，因為沒什麼可做的，所以我決定報名。
然後就這麽拿到了。
這天晚上，我把獲得的駕照放在桌子上告訴父母知道。
“是嗎？”他們只是這麼簡單的回應了我一句。並沒有再繼續注意我了。或許我在他們眼裏就是個不光彩的影子。
我嘗試婉轉地說能否借用一下父親的車子。
“不行！”我獲得的是一如既往般幹脆的簡短答復。
但我沒有失望。
因為其實我並不是真的很想開車。
或者說只是想再試探一下他們而已。
但他們的答復已經跟我預想的完全一致，這就是我的父母，所以我沒有失望。
然後，第2天，早晨醒來後，我覺得背部痛得很難受，最後不得不去了醫院。
由於平時我很少生病，所以在候診的時候時間長得讓我不耐煩。
以爲好不容易地結束了偵察，卻又被醫生推去做CT跟血液檢查。
最後，被遺棄在了候診室裏。
無所事事地等待了長長的時間後。
在百無聊賴下，我已經不知不覺的把候診室一角擺放的《707宿舍日和》的4格搞笑漫畫看完了3本，正當我準備把手伸向第4本的時候。醫生出現了，在他的命令下，我不得不辦理了住院手續。
雖然並不是我開的車來的，卻不知道為什麼把駕照也帶來了。
我摸了我帶著體溫的駕照。
心裏有點莫名的惆悵。
看來暫時不會有使用到它的機會了。
很快的， 已經到了萬物歸寂的季節了。
不會迎來任何人的探望的我依舊待在醫院中。
並不是一直都待在醫院內，只是重複這入院與出院這2個過程。
上個月底，我嘗到了平生第一次手術的滋味。
之後的日子，還是需要頻繁地前往離家5分鍾左右路程的醫院，去接受定期的健康檢查。 然後，就是住院、出院、檢查、再住院的無限循環…
感覺已經跟世界隔離了似的，當年輕的病人問我些關於潮流的東西時，我都是一問三不知，他們也就都對我失去興趣。
就這麽不知不覺間，單調的生活就過去了幾個月了。
沒有食欲，但每天服用的藥量卻與日俱增，到現在爲止，我吃的藥似乎已經比一天吃的飯還要多了。
而我也無法不承認，我的身體正在不斷地衰弱著。
經常莫名的顫抖的手還有體重器顯示的字已經無聲的告訴我了。
而每天掉落的鬃毛更是讓我內心顫抖。
“這不是錯覺！”
我不得不承認。
但，那又如何呢？
冷漠地看著窗玻璃映射出的自己。
這真的是我嗎？ 好像……是別人的樣子、這身體也是、所發生的事情也是。
喂，這不會是八點檔的電視劇吧？
我確實這麽想著。
但事情就是這麽突如其來。
凶狠地撲到了我身上，我還沒有機會去思考更多，就已經發生了。
只是我沒辦法對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産生更真實的感覺。
這是開玩笑的吧？ 搞錯了吧？
是我一直潛藏在心底的台詞。
所以，盡管是我自身的事情。
但我卻以旁觀者的眼光去注視著自己。
就像看著無趣的電視劇一樣……
冷冷地……
雪誕節前夜，
街頭巷尾整個城市都沈浸在彩色燈光的海洋中的時候。
或許是覺得應該在新年之前討個吉利，不要留下晦氣，主治醫師相當客氣地把我打發回家了。
我覺得高興。
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只剩下空殼的心裏，似乎被悄悄地注入了暖流。
穿過了夾雜著冰冷雪珠的雨簾。
我好不容易回到了久違的家裏。
出乎意料的，親人們竟然都來迎接我了。
平日基本把我當作寄生蟲寄居在這個家裏的父母，
露出慈祥的表情問候我的歸來。
平日總是以害蟲般的眼光看我並不斷挖苦我詛咒我去死的妹妹
竟做了我最愛吃的炸豬排跟蛋包飯給我。
大家還一起圍坐在沙發前，搶著爲我剝橘子，並熱烈地附和我關於電視上的事情。
他們這時給我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那異乎尋常到詭異的親切。
就像電視劇裏和樂融融的大家庭一樣。
然後，我隱約地察覺到了。
一直一直躺在我襯衣口袋裏的那本藍底金字的新駕照。
沒有奇迹的話，
它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用武之地的了。
我歎息了。
在那充滿了做作的虛僞的溫馨氣息中
我就這麽冷靜地、茫然地、漠不關心地……
觀察著，思索著。
P·S：麥槁菊的花語是“永遠”
形態特征:菊科蠟菊屬一年生草本植物，株高60-120厘米。莖上部有分枝。葉矩圓狀披針形。頭狀花序單生枝頂，總苞外層苞片短，覆瓦狀，內層苞片伸長成裂瓣狀，花色豐富，有大紅、粉紅、玫瑰紅、黃、白等，花期8-10月。瘦果短棒狀，果期9-10月。
生境分布 性喜溫暖向陽環境，不耐寒，怕酷熱，宜生長於肥沃的沙壤土。播種繁殖。原産於澳洲，世界各地廣泛栽培。
用途:優良庭園花卉，可用作花壇及花徑，亦可盆栽觀賞。蠟菊花朵幹燥後，色澤經久不褪，是制做幹花的上品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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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m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