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神原明野
我們方才知道,原來我們的肩上,扛著這樣重大的使命……
獸族多達幾千條的獸命,可能會因為我們的疏忽失去………
雖然有點遺忘……但是身體忘不了當時的觸感,這可能會是我跟炎武去學劍道的原因……
我們已經開始懷疑,當時的我們是怎麼拿起這把刀的,更不要說靈活運用它去戳瞎龍王的眼珠……
因為現在的這兩把刀,就如同我們扛在肩上的責任一樣……重到拿不起來……
第五章 認親
炎武現在住在我家,我還幫他取了個新名字炎斌,以方便明潔叫他。
我覺得明潔可能還無法承受吧…我和炎武,兩個跟她一起長大的男孩子都變成獸人了……
兩獸人同時住在一幢公寓,這感覺其實有些奇妙……
不知不覺我居然養成賴床的習性,每早都要炎武把我叫起來。
「你快變成豬囉!」炎武對我說,「你昨天很晚睡對吧?」
對…我昨天一直在想有關面試官伊斯可問我的問題。
我是現任領導陳鳴狼的孩子?哼……真是有趣。
我們昨天在祭典看到的獸人,幾乎全是男性啊,很明顯獸人的世界性別比例無限大──或者說,性別比在這世界是無意義的
讓我不禁開始有個疑問,平常他們到底是怎麼傳宗接代的?
想想,其實昨天參加祭典的人,好像也都是有些歲數以上的人,即便都是男人我也沒看到所謂的「正太」獸。
亦或是…這個祭典是男人的活動,女人或小孩無參與的權利?
我回想起了我和虎獸人林月大哥第一次見面時跟我說的,「獸人往往要進入人類世界找尋伴侶」這句話來看,應該就可以推定出,獸人世界是不存在有「雌體」這種東西。
難道…他們有種……讓我意想不到的生殖方式?
等等………!我記得…昨天在祭典上看到的,領導陳鳴狼臉上的圖騰和我完全一模一樣……但是看看其他人的圖騰,沒有任意兩名獸人的黥面是兩兩相同的!難不成……這個陳鳴狼是真的和我有點關係……?
「銀良,有你的信!」炎武說,拿著一個信封袋給我。
「如果是曠課通知單的話,把他燒掉吧,那東西已經沒有意義了。」
「不…是你爸寄來的?」
「哪一個爸爸?」
「你怎麼這樣問?你還有哪一個爸爸?」
我毫不猶豫地拆開信封……
哼哼,這個死鬼終於要回家來一趟了嗎?回家來一趟又要出去辦事了?作者: 信中
看我用銀狼的外表把你嚇得魂飛魄散!讓你不敢再回來!
……………………?
等等……為什麼剛剛我會問「哪一個爸爸」?難道我心中真的有一個牽引,是向著鳴狼的嗎?
這也不就代表了我從來就沒有想排斥過獸人世界?
變成獸人之後一波接一波的趣味,完全就是因為……自己天生是個獸人?!
只不過,是因為隱性基因的關係,必須靠獸血才能活化?
一個個複雜的問題使我的腦袋高速旋轉,開始冒出一陣陣黑煙………
※※※
傍晚時刻,我那個死不要臉,拋家棄子的死老頭總算是給我死回家了。
依照計畫,他一進門我就凶狠地對他吼一聲,但是……
「嘿……狼獸人鳴狼先生托付給我們的狼崽居然長那麼大啦?還穿起我們家孩子的衣服……」
什麼……?這什麼情形……?!
我是被托付給你們照顧的……那就是說我根本就是……
貨真價實的獸人?!
我才想起我對眼前這個墮落的爸爸一點印象也沒有,會認得他是因為看過他的照片。
難道……昨晚伊斯可問我的種種事情,都是真的?
「怎麼一進來就對我發狠呢?對了,」那傢伙──陳志保突然說道,「我們家銀良上哪去了,平常都是他出來接我的啊!」
我的心馬上沉了下來了,我那麼用心良苦的想趕走這死傢伙,結果到頭來是我自己乞丐趕廟公。而且這模樣在陳至保心中的地位,遠遠比不上人類的銀良。
我注意到炎武躲在後面的夾層偷笑。
天啊──你馬上給我停止,你要是不停的話我也快忍不住笑意了……
「銀良去打工還沒有回來,」我說,「是我看到你寄來的信。但是他將晚餐準備好就匆匆出門了。」
「這樣啊,」陳志保說,「那…沒要緊,我們一起用晚餐吧!」
看起來,這個陳志保還真以為「銀良」和「銀狼」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呢!
「銀良」不用我說,當然是跟我媽媽生的。
「銀狼」居然是從獸人鳴狼那兒托付照顧的狼寶寶!
我介紹炎武──我還是用炎斌介紹給他,因為他和炎武的父親在工作上是同事──給他認識之後,我們一起用晚餐。
「奇怪了,我記得你以前是用狗碗,現在升級啦?」陳志保說,我心中一陣莫名火。
「早在你離開家都不回來的時候,銀良就把我當人看了!不會像你永遠只認為我是匹野蠻的狼。」
「說到離家啊,」他的語氣突然變的柔和,「同事跟我說,炎武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回家了呢……」
正在喝水的炎武差點噴了出來。
「你沒事吧?炎斌?」我立刻拍了拍他的背。
「喔…那現在有任何線索嗎?」炎武關心的問道。陳志保搖搖頭。
我和炎武霎時感到有些蒼涼,一旦變成獸人之後,原來的自己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鮮少有人會再過問。
接下來的用餐相當寂寥,我們三人都默不作聲,可能是因為沒有話題聊──說正確點,我和炎武有話題,但是內容可不能讓陳志保知道,一旦讓他知道了我們兩個可上頭條了!
「對了……」陳志保的開口劃破沉默,語氣相當凌勢逼人,「孩子的媽呢?」
「不在了……」我說,「她已經離開這個家了,在我跟銀良還小的時候。」
我跟著他自己編的劇本走,如果不順著他的基本設定──銀良和銀狼是兩個人──一定馬上就會被拆穿,至少在拆穿之前硬撐看可以撐多久,撐過就算了。
由於他的公事包沒有關好,內部的文件因為打開的窗戶隨意亂飛,一張飛到了餐桌那裡。
我接住那份文件,但是仔細一看……
一封信……一封給陳志保的信……
我看著日期,正是我出生的一年又三天後,作者: 陳鳴狼
我拿著信,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陳志保……
「你們早就知道了……你和媽早就知道,我是天生的獸人?而我並不是你們親生的?!這十幾年來我一直被矇在鼓裡?!」
我開始對著陳志保鬼吼,失去理智。我不要再跟著他的劇本演了,我乾脆表明身分,我就是你養育了十六年的狼獸人陳銀良!!
「你冷靜下來……鳴狼這麼做都是為了你……還有你,炎武。」
炎武又嚇了一跳。
「那…你說我爸說我一個禮拜沒有回家這件事……」
「我捏造的,想讓你安心一點,你的爸爸──正確說起來是養父也接到這一封信,你們兩個…其實都是天生的獸人。」
「當時…他們稱作龍族的人,持續迫害著他們,他們擔心自己的後代被戮殺,才會將希望托付給異族的人。」
沒錯,這東西動物文學小說常常出現過。
「我希望…你們可以體會我們的用心良苦,我們之所以一直不告訴你,是因為怕你知道之後沒有辦法接受事實,而跑去哪個地方喝酒喝到不知道回家;之所以一直在外面不回家,更是因為怕閒話家常時,不小心說溜了嘴。」
他說的沒有錯,如果在沒有觀前顧後的情況下,聽到這種事情,誰都會全盤否認的。
但是……這種行為就是不可原諒!為什麼這十六年來,我早就應該知道的事情,被拖到今天才再度被挖出?如果今天風沒有把那封信吹到我的眼前,我不就一輩子都認為,我是個被獸化的人類嗎?
「我不要聽!!!」摔下碗筷,我往我自己房間怒氣沖沖的走去。
※※※
我把房門上鎖,撥起林月的手機號碼,電話一接通我馬上破口大罵……
「你說!你知道這種事情為什麼一直瞞著我?!」
【怎麼回事?銀良,你慢慢說。】
「你倒是說說啊!我明明就是天生的獸人,你卻一直在別人面前跟我說,我是個剛獸化的人類什麼的……」
【那件事啊,呵呵……】
「不准給我笑!!我撕爛你我告訴你!」
【不知道是誰撕爛誰喔……】
「你給我說清楚!我要你講明白!」
【很簡單,身為人類生活十六年的你已經習慣人類的生活方式。如果解開你的人化咒,又同時告訴你這件事,你不會崩潰嗎?】
「我當然……!」
講到這裡我語塞了,現在是我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當然會大方的說「我當然不會」。但是情況回到被獸化的那一天晚上,如果他真的在我被獸化時跟我這樣說,我可能魂已經去了一半。
這時我開始想著,如果他那時就會告訴我,就會跟我說「歡迎你『回歸』獸人的一份子」而不是『加入』了。
【辭窮了吧?說不出話來了吧?】
本來已經在氣頭上的我,因為月的挑釁,又在我胸中的無名火上澆了桶硝化甘油。
【要不要……去見見他?】
我胸中的火馬上因為這句話而被灑上碳酸氫鈉。
【如果該發洩,你該找他。想罵髒話,你也該對他罵。想動手,你也該打在他身上。
而且他可是為了避難,才將你送到對獸人沒有任何威脅的人類家,
龍人不攻擊人類,所以在人類家很安全,如果讓你也暫時人化,
龍族是不會對你動主意的,這樣子你才能在人類的遮蔽傘下平安的長大。
當你認為你已經是一名人類時,龍族就完全不會懷疑你了,人類的保護傘對你而言,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
直到你的人化解除,也就是你必須回到部落保護族人的年紀到來,
你的獸人生活就必須開始,你的考驗也即將開始。
與其在這裡和我瞎說,你為何不去直接見見鳴狼大人他本人,去聽到最真實的答案呢?】
我離開房子騎上機車,陳志保已經離開了。
這時炎武跟明潔把我叫住。
「銀狼,你真的要去嗎?」炎武這麼對我問道。
「記得早點回來,就算你是狼,夜路可是很危險了!」明潔也這麼說。
「知道,你們就少擔心吧!夜了,快進屋,我去去就回。」說完,我加緊油門離開。
※※※
我帶著昨天祭典穿的那身衣服。這身衣服除了代表著奢華以外,也代表著相當的身分地位。我向月打聽得知鳴狼平常的住處是在獸神神域內,平常如果要出入神域,非穿著那身衣服不可,那身衣服在獸人的世界也代表著祭司、領袖、戰士等等崇高的位置。
我到了獸人街,許多商店仍然照常營業,我往街道的盡頭──也就是神域的方向走,越是接近神域,商家的數量就越少,燈火也由明亮轉為黯淡,我揀定一個地方換上祭典服,然後就往神域內走去。
神域被人用木柵圍起來,唯一出入口的部分,還有兩名守衛站著。本來他們手中的斧頭架在入口不允許人通行,大概是因為我穿著「正式服裝」的關係他們讓我進去了……
我開始找尋那個,似曾相識卻從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我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包括我的身世、我的來歷、還有我是怎麼被生下來的──這個問題是我進入獸族以來,一直沒有任何合理解答的。
「銀良,你怎麼會在這裡?」一個聲音引起我的注意。
我回頭一看,我差一點沒嚇死。因為坐在很高的看台上我看不出來,但是眼前的領導陳鳴狼,他的身高差不多是我的一倍半!他的肌肉厚實、和我的耳朵一樣上面有白斑的狼耳聳立、臉上及額頭上有著一模一樣的圖騰。
「你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我倒!你居然有臉在你兒子面前講這種話!
「對不起,鳴狼大人,晚輩是有很重要的事想見您,才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我怒視他的雙眼,他也回瞪著我。
「……………」鳴狼許久不說話,我的態度的關係嗎?
「進來吧!」他揮手示意著我進入神殿。
進入神殿之後,他帶我來到──應該是他的房間──一個地方,為我泡了杯茶。
「說說看,」他說,「你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大老遠從新竹市區跑來這裡見我?」
我沒說話,我把手中那封給志保的信交給了他。
他看過之後……
「就是這個問題啊……」
什麼「就是這個問題」?也不想想這個問題多嚴重?!最起碼我認識的哺乳動物都有育幼的行為,你不但能若無其事的把自己的兒子交給異類照顧,還能泰然自若的處理這個積蓄十六年突然併發的問題?
「好吧……」鳴狼突然站了起身,「你確實,是我的親生兒子銀良。」
接著他沒再說話。就這樣?你要說的話就這樣?
「可是…我之所以要將你託給人類照顧……那是因為……」鳴狼說話有點哽咽,和他威嚴的樣子相當不搭配。
「龍族……在十六年前,曾經差點使我們的族群滅亡,尤其在當時的你很恐怖……」
我很恐怖……?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會用「恐怖」修飾我……
「你在一歲生日的時候,有人就送了你一把刀。」
結果我沒預料到你駕輕就熟,剛碰上一個陌生的東西,居然能夠馬上靈活的運用操作方式,
我們就在想,你一定是獸神所選上的救世主。
接下來的兩三天,龍族就猛烈的發動攻勢,我當時想要讓你逃跑,
結果你和另一個跟你同年的獅獸人──對,就是炎武──居然衝到前線上去,
把他們龍王的雙眼給一口氣捅瞎了。
那一場杖雖然沒有打輸,但是獸人戰士們已經所剩無幾,我們才會派更多獸人去獸化人類,讓他們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那一天你在祭典上看到的,有將近六成都是被獸化後的人類。
從那一場戰役之後,龍族的人不斷找你們兩個。我和炎武的父親顧醒獅,才會到處去找尋人類人家收養你們,
只要你們可以在人類的保護下成長,你們身上的獸族氣味就可以被人類抹化到最淡。」
我昏,這也未免太像某部英國小說了吧!要演電影啦!
「我之所以說,這一次破例,讓你們兩人同時成為領導,並不是因為你們是舊識,也並不是因為我們兩個爸爸的關係不匪,
而是因為,如果我們獸族等了幾百年的機會就這麼放掉的話,那就真的自掘墳墓了。」
什麼意思?幾百年的機會?
「銀良,你和炎武,可是被獸神選上的至尊絕配。你們,和你們各代祖先都是純正的獸人,從沒經過人類獸化。
你擁有夜空中的月亮所支配的寒冰劍,炎武擁有的是藍天中的太陽所支配的烈火劍。」
「為什麼…會是我們……」我有點害怕。為什麼不會是……其他人?
「對不起…這裡就到我的知識頂端了,我也無法回答你。」
我有點失望,不過我總算知道,鳴狼並不是要遺棄我才丟我在人類家,而是為了要讓我成為領導者作的準備。
我難道……就只能是領導者嗎……很有趣……
領導者的份量……想必是相當的重……我能夠勝任嗎,
距離我和炎武都滿十八歲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我卻感到緊張、害怕、但好奇又期待。
這時,我突然感覺到犯睏,坐不穩倒了下來。
「啊……平常這個時間我都要睡覺了……」我不知不覺已經枕著鳴狼的胸口。
鳴狼把我送到床上去。
「乖乖的睡吧……你今天一定很累了……」我感覺到,鳴狼在愛撫我身上的皮毛,「我今天晚上會一直陪伴你,你就別去擔心了,我那從小就失去父愛的寶貝蛋……」
我敵不過睡魔的誘惑,閉上了眼睛………
※※※
隔天一早離開時,鳴狼給了我兩束柱狀的物件,分別用水藍色跟粉紅色的緞帶綁著。
「這是以前想送給你們的,但一直沒機會,」鳴狼說,「現在就交給你們了!」
我道謝之後,離開神域,在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換回原來的衣服。接著騎上停在獸人街口的機車往家的方向騎去。
「銀狼!你去可真久!」明潔在我家門口迫不及待。
「對不起,在那邊睡了一個晚上。」我說,
「你也不打通電話回家。」炎武倚在欄杆上說。
「不說了,炎斌,」我拿著粉紅色緞帶綁著的東西給了他。「鳴狼說要給你的。」
「給我的?」炎武接過東西。
「我們進去在看。明潔,待會見囉。」
我和炎武進屋去,拆開包裝,盒子裡裝的都是一把刀,我的發散出耀眼的淡藍光線,炎武的則是燦爛的淡紅光線。
我想起了,這兩把會不會就是…我們當時砍殺龍王雙眼的刀。
我把昨天晚上鳴狼告訴我的事,全盤告訴了炎武……
我們方才知道,原來我們的肩上,扛著這樣重大的使命……
獸族多達幾千條的獸命,可能會因為我們的疏忽失去………
雖然有點遺忘……但是身體忘不了當時的觸感,這可能會是我跟炎武去學劍道的原因……
我們已經開始懷疑,當時的我們是怎麼拿起這把刀的,更不要說靈活運用它去戳瞎龍王的眼珠……
因為現在的這兩把刀,就如同我們扛在肩上的責任一樣……重到拿不起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