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之章》-- 3 聖諾里德平原
月光帶著柔和且幽靜的光芒,將夜晚中的唯一光源灑向各地,不過這微弱的光明似乎無法蓋過黑暗的侵蝕,此時此刻,夜仍然是大地上最有力量和權勢的主宰,就如同他底下這片漆黑的焦土一般,無邊無際,一直延伸到遠處看不見的空間當中。
『拜託你走快點好嗎?火球的光都快照不到你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自火光的中心點逬出,催促著他的同伴加快腳程。
進入聖諾里德平原之後已經超過兩個小時了,結果教授所說的那種會帶有特殊銀色光澤的草根本就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別說是銀月草或是那些繁殖力驚人的地衣植物了,這一大片黑色平原根本就只有數不清的碎石而已。
『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呀?』我問,雙腳早就因為不堪這種長時間的行走而開始向大腦抗議了,而我也開始懷疑教授的目的根本就只是罰我們走好幾個小時的路而已。
『不知道。』凜隨口回答了一聲。
『啊?』心中的疑惑隨著這句回答而一口氣全冒了出來,讓我忍不住叫了一聲。我愣愣的盯著白狼,他正在操縱火球表演疊疊樂的花招,絲毫沒有感覺到身後有隻滿腹疑問的狐狸,顯然他是把我的反應當成是對他能完美操控五行能量的讚嘆了。
『你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算只是來採銀月草而已也總該有個目的吧?像是某個遺跡或是古老魔法陣之類的。』我的聲音因為一肚子的疑問加上走了好幾個小時的路而顯得有些浮躁。
面對我的問題,凜只是聳了聳肩。『教授只要我今晚到平原來一趟而已。我問她要做什麼,可是她口風緊的很,連一點線索都不肯透露。』
我的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景象:一隻有著黃色毛發的貓獸人神秘兮兮的出現在房門前,小聲說著要你今晚前往一個被封閉長達五十年的禁地,除此之外一切保密到家。
天呀,這母老虎到底心中在打什麼算盤?原本我以為凜或多或少知道一點內情的,結果看情況他可能和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就跑來了。
我開口想要繼續問下去,可是凜卻突然用手把我的嘴巴捂住。『那…唔…唔嗚…。』我被他突然的舉動給嚇到,以為他又在找機會戲弄我,直到我看見他的眼神不像在開玩笑之後才停止掙扎。
『怎…怎麼了?』我輕聲的問,同時也警覺性的向四周查看,當然夜視力比凜遜色許多的我什麼東西也看不見。
凜的目光變得相當冷酷尖銳,像兩台敏感的雷達一般,在一片黑暗當中搜尋任何不尋常的跡象。而根據他眼神和表情的反應來看,顯然他找到了幾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中的東西。
『看來我們有同伴了,』凜笑笑的說,右手的陣印盤發出了淡紅色的光芒,將原本圍繞在我們身旁的光點集中起來,變成一個腦袋大小的火球團,在這片沉寂的大地中顯得格外顯眼且突兀。
而透過變亮許多的光源,我看見就在前方大約十來公尺的地方,有個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
※
古老的大鐘來回擺盪著,發出肅穆低沉的鐘聲,在校園之內來回遊走。時間已經接近午夜,除了那些還在趕作業或報告的學生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已經上床休息,準備迎接第二天的密集課程訓練。
照道理說,現在所有的教室都應該處於熄燈的完全黑暗狀態才對。可是此時,學校總區一樓右手邊的某間教室卻飄散出淡淡的黃色螢光。
『你真的不擔心嗎?』一隻有著暗黑色毛發的犬獸人雙手交叉,露出一副擔憂的眼神望向講台。
『說出去的話是沒辦法收回的。』凱莉頭也沒抬的回道,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講桌上成山成堆的教材。她習慣在教室裡,而不是在辦公室做這些批閱試卷或是備課之類的事情,理由是『講桌比辦公桌大』。
『而且,你也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她又加上了一句。
一陣沉寂,空盪的教室裡只聽得見紙筆互相摩擦產生的沙沙聲,在空氣中盤旋幾秒後便被周圍的黑暗吸收。
逆席爾特閉上雙眼,他思緒裡的每一件事情此時正彷彿跑馬燈一般,在無盡的黑暗中若隱若現。
一隻棕狐獸人進了他的辦公室辦理新生報到手續,瘦削且帶點害怕的眼神就和其他大部分剛進來的新生沒什麼兩樣;一個月前的某堂實習課意外,在一陣混亂和閃光當中,他似乎看見了雷特的身上出現了青龍的影子;定期追蹤五星動態的一大疊報告攤在他的辦公桌上,指出『五星連珠』現象有可能在最近幾年內發生;五天前,一個四年級學生在練習陣法時發生失誤,將一發威力失控的木行攻擊朝向正好走過練習場地的一名新生直射過去,令人意外的是,雖然對方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但是陣法居然只在他的制服上留下了幾個破洞,他本人則是毫髮無傷;三十分鐘前,他和米菲斯在走廊上相遇,兩人因為意見不合大吵了一架……。
犬獸人搖了搖頭,一整天的講課和瑣事已經讓他的頭腦快要沒辦法負荷,現在絕對不是整理最近幾個月來大大小小事情的時候。他順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深黃色的雙瞳一會兒盯著牆面上的時鐘,一會兒又在他隨手從抽屜中翻出的作業本上打轉;但最後他們的目標都指向了台前那位正忙於公務的黃貓獸人。
五分鐘,然後十分鐘過去了,整間教室彷彿成了一塊由沉默組合而成的巨大果凍,在兩人都不打算打破它的情況下慢慢凝固。
四十分鐘後,也許是她已經改完那份平常需要花掉兩個工作天的考卷,讓她沒辦法繼續和對方消耗彼此的耐心;又或者是她的耐心終於被這尷尬的沉默給磨損殆盡,凱莉終於首先打破這種怪異的平衡狀態。
『你在等什麼?』她問,聲音因為長久未開口而有些沙啞。
『等你給我一個完整的解釋,』伊努說,顯然這場耐力賽是他獲勝了。『還有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冷靜的看待整件事情?』
凱莉帶著一副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著伊努,彷彿下一秒鐘他就會脫去外殼,變成另一個不是逆席爾特‧伊努的人站在她面前。
『我以為那天的討論已經解釋的夠清楚了。』她說。『歷史的……。』
『我不要再聽到什麼『歷史的道標』之類的鬼話!』伊努大吼,黑毛因為突然的憤怒而全部直立了起來。『難道我們非得照那些該死的古書做才行嗎?』
『小聲一點,現在很晚了。』凱莉輕聲提醒,對伊努突然發飆的舉動絲毫不感到驚訝。『我知道你剛剛和闇吵過架心情很不好,但……。』
『你怎麼知道我和他剛剛吵架?』他反問,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太火爆。
『拜託,你們兩個的嗓子都是出了名的大的,要不是這裡的隔音設備還算不錯的話,我想全學苑都聽得見你們兩個在大吼大叫了。』
伊努似乎想反駁,不過貓獸人搶先在他做出反應前先開口了。『看起來闇的談話或多或少對你產生了一些影響,但我希望,』她加重了語氣,因為伊努聽到前面那句話似乎又想要爭辯一番。『你能夠冷靜的思考一下。想想看,五十年前他們沒有尊從指示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現在的情況甚至比五十年前更加嚴重。』
伊努沒有答話,他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十指交叉的雙手,這是他思考事情時的一貫動作。
『最後,關於你問我的第二個問題,』逆席爾特抬起頭,赫然發現凱莉已經收拾完東西走到門邊準備離開了。『我冷靜的原因在於這件事情我們只能當個幕後推手,至於成功與否完全取決於他們兩個的表現。』
『那又如何?』伊努說。『你不會擔心如果他們失敗了會怎樣嗎?』
『如果他們失敗了,那就是失敗了,我們也只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凱莉把手搭上門把準備開門離開。『他們兩個都是……該怎麼說……『宿命』所挑選中的人嗎?』她苦笑,平常對學生一視同仁的她很不喜歡這些無謂的稱號或是冠冕。『現階段來看,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人選了。如果連他們都無法成功的話,那……。』
凱莉沒有再說下去,在她心中似乎根本不願意去想失敗可能招致的後果,倒不如一開始就認為他們會成功來的乾脆。
『很晚了,我要先回去了,祝你晚安。』
凱莉輕輕的帶上了門,轉身踏入被黑暗所包圍的長廊當中。
※
『你是誰?』凜問,他身上銀亮的獸毛此時全部豎立了起來,這象徵著警告和威嚇。
黑衣人沒有答話,只是帶著一對翠綠色的雙瞳打量著我們。一襲及地的黑色斗篷加上臉部黑色的長毛,搭配夜色的掩飾,簡直是我所看過最完美的偽裝了。如果不是擁有絕佳夜視力的凜發現他的話,我相信憑我的能力,就算對方就在我面前五公尺處晃蕩我也絕對無法發現。
『你是誰?』凜又問了一次,我注意到他手中的陣印盤又握的更緊了。『為什麼要跟蹤我們?』
對方輕笑了一聲,開始緩緩朝我們走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進平原之後大概十分鐘吧。』凜回答,拉著我慢慢向後退,同時手中的武器也開始發出淡淡的光芒。『我剛好看見你眼睛裡一閃而逝的綠光。』
『只有這樣而已嗎?』三個人開始緩慢的繞著圈子斡旋。『雖然說比我預期的速度還要快,不過如果只有這樣的話,』他停下腳步,依舊帶著濃厚興趣的眼神看著我們。這讓我很不舒服,感覺就像是一個獵人帶著勝利的愉悅心情在欣賞掉進陷阱的獵物一般。『是不足以通過我這關的喔。』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凜開口,深藍色的雙眼仍舊緊盯著眼前的敵人。正確來說,是盯著那個必然會在對方手上的某個東西。『你到底是誰?』
一陣沉默,黑色平原上的三個身影彷彿被凍結般一動不動,只有深秋的冷風不斷吹過,靜靜的看著這場一觸即發的戰鬥。
『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的話,』黑衣人說道,同時伸手準備將頭上的帽兜拿下。『那我就……。』
『火行攻擊!』
幾條巨大的火柱自我們身邊噴射而出,火紅的烈焰挾帶著高溫和強光,從四面八方朝向對方竄去。對方似乎還來不及反應,轉眼間他的身影已經被無數的火舌給吞沒。
我忍不住叫了出來,這比我先前所發出的火柱還要更大、更多、更有威力,而且就火焰行進的方向來看,顯然凜能夠自由的操控它們攻擊指定的目標,而不是莽撞單一的直線攻擊。
火球足足燒了有二十秒,現在我反而有點擔心被困在裡面的人了。『燒這麼久都沒有反應,他該不會是……。』
『還沒有。』凜回答,從剛剛到現在他的目光完全沒有鬆懈的跡象,這也代表對方絕對不會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你最好也做好準備,』他輕輕地推了我的背。『戰鬥的準備。』
陣法的效力逐漸消失,而在火光散去之後,我看見原本黑衣人站的地方出現了一面巨大的白色光影,五芒星的圖樣正在其中緩緩打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放大好幾百倍的五行陣印盤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防禦是嗎…?』凜的自言自語解答了我的疑惑。
『沒想到你的五行攻擊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看樣子我好像太小看你們擁有的力量了,不是嗎?』
渾厚的嗓音從珍珠白的盾牌後面傳出,隨後聲音的主人也跟著現身。長滿黑色獸毛的臉龐上鑲著兩顆深綠色的眼珠,突起的吻部、若隱若現的身體曲線,以及帶著幾點白點的耳尖,說明了對方是位正直身強體壯時期的狐獸人。除此之外他的臉上還有幾條像是某種黥面的圖樣,不過因為太昏暗所以沒辦法看得很清楚。
我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指正偷偷的在我背上游移,不時伸出爪子用力的往我的背部劃下,直到幾秒後我才發覺他正在寫字。凜正一邊對我幾分鐘之後要做的動作和指示,一邊和眼前的狐狸拖延時間。
『我們可是有經過訓練的,不要小看我們!』
『顯然那所學校給你們的訓練比我所想的還多,不過力量方面雖然還算可以,在隱藏攻擊氣息這方面顯然他們就沒有完善的教導了。』
『你是什麼意思?』
『強者是不會在攻擊前向別人大肆宣揚的。你剛剛的火行攻擊雖然強大,不過攻擊前卻露出了破綻。那陣紅光已經向全世界宣告你的攻擊屬性和威力了,換做是任何一個有腦袋的人,誰還會像我一樣傻傻的等著你來攻擊呢?』
事情好像有點不妙,凜唯一卻是最要命的缺點就是他還不擅長隱藏自己的攻擊氣息,這往往會造成他在戰鬥中處於被動的一方。過去在學校的測驗中凜都是用遠強於對手的威力來彌補這份缺失的,可是現在既然對方的實力可能在他之上的話…。
我感覺到凜手指的移動速度變快了,顯然他從剛剛的對話當中得到了和我相同的結論。
『不管怎麼說,到目前為止你的表現已經超出我的期待甚多了,所以我接下來可以期待你的同伴也能和你有相同或是更佳的表現囉?』狐獸人笑了笑,目光緩緩的轉移到我身上,我立刻感覺到一陣壓迫感,就好像有人正拿著刀抵住我的脖子一般。
如果是一打一的話,凜或許還有機會跟對方打成平手,可是現在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完全沒有實戰經驗的一年級小鬼,這就讓我們的處境顯得十分尷尬。除非我本來就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戰鬥奇才,不然這場戰鬥我們可能連要脫身都很困難,更遑論戰勝對方。
突然,凜輕拍了我的背部。『數到三,然後照我剛剛寫的指示去做。』
『可是…我們的攻擊都會事先顯現出徵兆,這樣會有用嗎?』
『別管那麼多了。不這樣做,難道你要等著乖乖被他攻擊嗎?我可不想到最後還得背著你的屍體回去。』
『你又知道我會死了,搞不好等下是我拖著你回去。』
我將身體往旁邊移動了一點好方便我們行動,從遇到黑衣人之後我就一直待在凜能掌控的範圍之內。
『準備囉,一……二……。』
『你們到底討論完了沒有?拖太久我可是會不耐煩的。』對方輕蔑的笑著。『還是說要我先和你們玩一玩,之後再讓你們決定是要逃跑還是下跪求饒?』
『…三!』
我手中的陣印盤爆出一陣白光,五芒星印在一陣強烈的抖動當中出現,對準了眼前的敵人。
『金,金行攻擊!!!』
一顆半徑一公尺長的鐵塊從陣印中迸出,龐大的質量加上高速,讓它無庸置疑的是一項強而有力的武器。『這就是你們討論這麼久得到的結果嗎?一顆大鐵球?』他不屑的說道,似乎為了自己等這麼久而感到不值。『這種東西我隨便用個火行攻擊就能化解了,連防禦用的二階陣法都……。』
『土‧土‧土,坱土域圻境!!!』
黑狐轉頭一看,發現凜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跑到了他的左手邊,白銀色的身影被強烈的黃色光線所掩蓋,而數不盡的岩石──或許該說是隕石比較恰當──正在凜的操控之下迅速且正確的朝他飛來。
要想擋下凜所發動的奇襲,按照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發動木屬性的『橚木檻榣樾』會是最佳的選擇,不過五行陣法會讓自身周圍的屬性轉變成和所發攻擊相同的屬性,直到陣法消失為止。而在這段期間另一個人所發出的金屬性攻擊便會命中目標,金剋木的效果會讓金行攻擊的威力大幅提高,在幾乎無防禦的狀態之下受到的損傷將會相當的大。
那如果發動火行陣法擋下另一隻棕狐獸人的攻擊呢?發動陣法的狀態之下身體的機動能力會相對較差,要在這種接近完全被動的情形之下閃躲源源不絕的流星雨?這顯然不會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原來如此,看樣子你們還是會動腦的呀?這樣才有資格進行接下來的『試煉』喔……。』黑狐看著從不同角度向他襲來的攻擊,笑笑的說。『啊,防禦陣法可能擋不下這樣的攻擊,那只好……。』他甩了甩斗篷的衣袖,從其中一個袖口當中露出了珍珠白光澤的圓盤。
『木‧木‧金‧火,氣壁!!!』
※
『怎樣…我們有成功嗎?』一團混亂當中,我跑到了凜所站的位置。無數的岩石不斷砸在我們前方,發出駭人的巨大聲響,就好像自己正身處在一堆點燃的火藥堆裡面一般。
『我不確定,』凜回答,此時最後幾顆零星的岩塊也以高速衝向地面,『砰』的幾響為這波攻擊劃下句點。『不過你剛剛的表現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原本還在擔心閃光的程度會不足以讓我跑到定點呢。』
這就是凜的策略。攻擊前所發出的閃光雖然會讓對手知道自己下一步的行動,不過在這片光源極少的平原當中,這些光芒反而可以作為妨礙對方視線的障眼法。凜就是看中了這個特點,先讓我在一片黑暗當中發動金行攻擊,陣法發出的強烈白光有效的讓對方暫時失去視力,凜就趁著這段時間跑到了對方的左手邊發動攻擊。
『不過你真的好厲害,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想到──』
『小心!』白狼突然衝過來把我推倒在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從眼前尚未散去的煙霧當中突然爆出了許多細小的碎片,帶著尖銳的表面和高速向四面八方射去。
幾塊碎片劃過了白狼獸人的背部,紅色的液體開始從傷口流出。
『確實是一次出乎意料的行動,』男子從煙霧當中緩緩走出,除了身上的黑色斗篷多了幾道裂痕之外,他的本體幾乎沒有任何損傷。『能反過來利用初學者不會隱藏攻擊氣息的特性,產生類似光芒的效果。看樣子我真的是太輕敵了。』
我和凜雙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怒目瞪視著眼前的身影。一道熱流緩緩的流過我的手背,我這才發現凜受傷了。
『你流血了!』我幾乎就要叫了出來,卻被凜給擋下了。『一點小傷而已,拜託你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他往對方的方向點了點頭,顯然是不希望自己負傷的事實被發現。
『…不過,居然能打穿我的氣壁,』他自言自語的說,摸了摸方才被劃開的裂口,一臉可惜。『隱藏的潛力似乎……看來有必要再多觀察。』
我們之間的距離有十公尺,所以聽不清楚他在喃喃自語些什麼東西。不過根據現在的情勢來判斷,顯然對方還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戰況看起來是一面倒的對我們不利。
『怎麼,不攻擊了嗎?』他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我腦中一瞬間閃過了凱莉教授的影子,她在發飆之前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既然這樣那就輪到我了喔。』
嚴格說起來,從我們見面到現在他都沒有發動過直接攻擊我們的陣法,只是不斷的擋下我們的攻擊而已。光是這樣就已經快要讓我們沒辦法招架了,如果現在他要開始主動攻擊的話──。
『水‧水‧水,洄水浴清淵!!!』
一條巨大的水柱──不對,那不是水柱,是一條貌似中國龍的水龍!──從黑狐獸人的胸前噴射而出。巨大的龍爪、佈滿尖牙的吻部以及快要及地的觸鬚,加上陣印盤發出的強烈黑光,讓有著無數粼粼鱗片的水藍色身軀透著幾分黑暗,更增添了不自然的詭異氣息。這是力量的完美結晶,是讓自己能凌駕於對手之上的強力證明,如此結實完整的龍形也證實了對方駕御能量的高超技巧。
突然,從腦中傳來一陣暈眩,週遭的景物似乎被頑皮的小孩偷偷拉上一層白色的帷幕。一切都顯得朦朧不清,不管是水龍來勢洶洶的吼聲、凜回擊所發出的第二次坱土域圻境,都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
『水行攻擊!』
『哇,哥哥你好厲害喔。』
『沒什麼,這只是小意思啦,要我表演更厲害的給你看嗎?』
『好呀好呀。』
『那要看好囉…水‧水‧水,洄水浴清淵!!!』
一條水龍自一個發著黑光的圓盤上緩緩升起,直衝天際……。
※
『你在發什麼呆呀!』一聲吼叫把我拉回現實,同時我看見有隻大手正不斷推拉著自己。『再不快點的話我們就等著被水柱捲成碎片了。』
我猛然回過神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恍神多久。凜正靠著我的肩膀大力的喘著氣,連續兩次的坱土域圻境對他的身體產生了極大的負擔,讓他現在連站都站不穩。而他所發出的土行攻擊雖然能剋對方的水行攻擊,可是力量的差距實在太過巨大,水龍仍舊穿過了強大的隕石陣向我們襲來。
水龍和我們之間的距離剩下不到兩公尺,這種情況要發動威力較大的五行陣法是不可能的,在陣法發揮作用之前我們就會在強大的水柱當中被絞死。可是等級較低的陣法又無法減弱他太多的威力,雖然不致於致命,不過身體受到的傷害絕對會讓我們無法繼續戰鬥,只能任人宰殺。
只有這個陣法能用了。我想,手指快速的在『木』的古文字畫了兩圈,暗暗希望這個陣法會來得及,現在水龍距離我們只剩下幾十公分了。
『木‧木,防禦!!!』
巨大的五芒星印從手中一口氣迸發出來,剛好及時在我們和水龍之間組成一面巨大的防禦壁。畢竟剛剛才和凜的回擊硬碰硬,水柱的威力減弱了不少,這讓我們有了暫時的喘息空間。
趁著這段時間,我稍微察看了凜的狀況:雙眼微閉,汗水讓他的毛發全都緊貼在身上,少了平常會隨風飄動的銀色髮絲,他看起來就沒有像平常那樣帥氣迷人了;五官略顯渙散,這是體內五行能量失衡的典型現象;他的雙手撐在地上,勉強讓自己維持坐著的狀態,唯一的大幸是他的意識仍然清楚,因此他仍然能夠提醒我,發動陣法的條件之一就是要專心。
我對他現在的狀況完全不感到訝異,連續發動兩次坱土陣對一位擁有職業的五行師來說都是一件莽撞而且吃力的事情,任何人在短時間內消耗大量的單屬性能量都是玩命的舉動,何況是一個才十六、七歲的學生?他沒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就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防禦……確實是個明智的決定,』黑狐捂著嘴輕輕說道,在他心中似乎已經有個底了。『不過,你們能通過這次的考驗……存活下來嗎?』
盾牌發出了不祥的碎裂聲,同時上面出現了幾條長長的裂痕。『果然……這種程度的防禦還是沒辦法擋下……。』
我閉起雙眼,準備接受殘酷的事實。
十秒鐘、二十秒鐘過去了,黑暗中一片安靜,什麼事都沒發生,難道死亡時人體本身不會感受到痛苦嗎?
我緩緩張開眼睛,發現自己仍身處在這片平原當中,毫髮未傷。方才對峙的兩個陣法都已消失無蹤,大地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
『運氣不錯,』凜就靠在我的身後,聲音聽起來相當疲累。『迴水陣的發動時間剛好過了。』
『是嗎?』我苦笑,情況好像變得更加糟糕了:凜的身體狀況絕對不適合再繼續纏鬥下去,憑我一個人根本無法和站在眼前的對手相抗衡,果然最後的下場還是只有……。
一陣氣息突然竄進我的鼻子,大概是那位黑狐獸人的吧,想必他現在就站在我附近。老舊斗蓬特有的霉味、戰鬥揮灑出來的汗臭味、另外還有一股……令人熟悉的氣味?
『雖然很勉強,』他搔了搔白色的耳尖。『不過你們還是破解了我的迴水陣法,這場戰鬥就算我輸了。』
『什麼?』我一臉茫然,不管從哪方面來看,輸的都應該是我們才對呀。
『我的名字叫翼,你要好好記住。我向來只會對贏過我的人透露名字的。』
『你等等……』我站起身想好好問清楚,可是卻突然使不上力,雙腳一軟便又重新跌坐到地上。
翼搖頭笑了笑。『怎麼,才十幾分鐘的戰鬥就讓你站不住腳了嗎?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他將帽兜重新戴上,轉身準備離開。
我想要繼續和他爭辯,搞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這時候凜卻突然拉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說話。
『那就後會有期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翼的身影重新沒入黑暗,沒幾下功夫就已經完全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果然……』凜若有所思的說,幾分鐘的休息讓他的元神恢復了不少。『他應該是被派來測試我們的吧。』
『測試?你確定?』
『從他一開始的動作來看大概就可以猜到了。他的實力遠遠在我們之上,大可以在我們還沒發現他時就把我們解決掉,可是他卻等到我注意到他時才露面。而且戰鬥的過程當中他幾乎只有防禦我們的攻擊,甚至還願意花時間等我們想出對付他的計策……。』
『可是……為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閉上雙眼,思緒充滿了許多的困惑不安:關於今晚發生的這一切、翼在離開所說的話,而凜所說的測試到底又是什麼?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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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ai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