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幕‧奏亂
－三個多月後，伊瑟克魯達首都，沙席安鐸－
－皇家音樂廳，魯爾廳－
「…降臨…。」羊人男高音用他極其壯闊的音域高聲唱著歌詞的最後一段，在這一剎那，長號為他痛哭、提琴為他悲泣，悲傷的休止符，隨著謝幕的喝采聲，進到每位觀眾的眼裡，沒有人不因此而泣。
剛剛在舞台上演出的戲曲，是帝國上上下下都耳熟能詳的神話－克拉那蘇，那是主要在敘述培頓們的主神─黑龍魯爾‧邦多（月神、戰神）和他的妻子─碧玉龍莉娜‧溫爾德（愛神、風神）是如何相遇、相愛，以及他們最後如何和光明聖龍薩拉‧卡羅（日神、醫藥與音樂之神）聯手把他們最終的死敵─元始神龍達尼耶坦（破壞神、時間之神）封印起來，將培頓們從祂的精神控制中解放的故事，據說這部戲是大約兩百年前的某個伊安大詩人根據從哥利安塔地下遺跡出土的古文石碑上抄錄下來的創世神話加以改編的，其中真實性雖有爭議，但全世界的人們皆對此深信不已，甚至讓遠古時代的龍神信仰再次在這時代復興，進而產生了培頓信奉的斯達神教和伊安信奉的亞多神教，完全取代了原有的無神或泛靈信仰，這恐怕是那些當初刻下文字的古代人所始料未及的吧！
「啪啪啪啪……。」掌聲如雷，直直持續了三分多鐘之久，台上的男高音不停地彎腰鞠躬，回應觀眾的熱情掌聲。
「謝謝！謝謝大家……。」身著黑色燕尾服的男高音一面和台下興奮的歌迷們握手，一面讓女士們把一個個小花圈掛在他那對有如彎刀般的羊角上，現在他整個人看上去像叢長滿五顏六色花朵的象牙白色小樹叢。
「欸？那不是……。」男高音抬起頭，發現了樓上包廂中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於是朝向那裡不停地揮手。
包廂中坐著一位牛人和一位狼人，長著一身閃亮銀毛的狼人穿著一件寶藍色的鵝絨背心，背心裡頭是一襲袖口飾有蕾絲的純白絲綢長衫，在他深藍色絲綢長褲下的雙腳則是穿著一雙用頂級鯨蠟擦的閃閃發亮的深褐色小牛皮靴，這些個昂貴的行頭，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家世有多麼顯赫。相較之下，牛人就穿的比較平民化些，連帽黑色毛織披風、針織白色長衫及黑色長褲，在長衫的左右袖口上各繡有一枚銅鈕扣做為唯一的裝飾，至於鞋呢？別傻了，牛人是不穿鞋的，巨大厚實的蹄就是他們最好的鞋。
「洛哈，米高樂認識你？」那牛人的左眼上戴著一張皮革眼罩，他正是尤金。
觀賞歌劇是尤金最喜歡的一項休閒活動，洛哈也是一樣，而且今天的歌劇還是由帝國首席男高音─米高樂‧戴士‧恰里斯擔綱演出的，怎麼能不來躬逢其盛呢？
「是啊，我小時候他父親曾在我家當過車伕，我和他可是兒時玩伴呢！後來他父親不知為何辭了工作，聽說是帶著一家子去席恩西雅發展了，我和他自那時起便斷了音訊，呵呵，沒想到他還記得我呢！走吧，他應該已經在餐廳等候了。」洛哈說完就打開了包廂後牆上深紅色的木門。
「嗯。」尤金跟著洛哈來到了門後的皇家餐館，餐館中的宮廷樂師們正輕快地拉奏著小提琴，營造出一種悠閒的用餐氣氛；每顆放置在桌上的光能水晶隨著纖細的樂音，散發著柔和溫暖的橘黃色光暈，整個空間被它們暈染成了一間溫室，坐在這裡，不只是身體，就連心靈也跟著暖和了起來。
「嘿！過來、過來，洛哈，俺在這裡！」前方第三張圓桌那個熱情的羊人手中還拿著一杯六分滿的紅酒，不用說他當然是米高樂。
「嘿！好久不見啦！想不到這些年來你還混的挺不錯的嘛！察爾斯！」洛哈高興地拍了拍米高樂的肩膀。
「哈，是恰里斯，不是察爾斯，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常常叫錯俺的姓氏…咦…這位朋友是……？」米高樂一臉疑惑地看著尤金這個陌生人。
「哦！他是我在軍校的同學，尤金‧巴菲斯，人家現在可是少校哩！對吧？」洛哈用手肘推了推尤金的手臂，被趁機挖苦的尤金只得報以赧然的一笑。
「咦？尤金‧巴菲斯…嗯…俺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奇怪…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咧……。」米高樂雙手抱胸，坐下思索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尤金和洛哈也各自挪了挪尾巴，在澎軟的沙發椅上坐了下來，紅檜桌子被擦的一塵不染，上頭還帶著一絲薄荷的清新香味，聞起來令人心曠神宜。
此時一旁走動的狐人服務生發現有兩位未點餐的客人，馬上曳著他橘黃色、末端還帶著一撮白毛的蓬鬆大尾巴，向尤金他們走了過來。
「兩位先生，請問需要些什麼？」狐人服務生晃著大大的橘黃色耳朵，親切的問道。
「嗯…，就給我來杯查丁諾好了…檸檬少放點，我不喜歡喝太酸的東西，謝謝你。」洛哈笑著說道。他點的查丁諾是一種甜酒，主要是用作糕點的烘焙，它的口感略似紅酒，卻又更為甜些，一般都會添加少許檸檬汁去平衡它過膩的甜味。
「好…查丁諾一杯…這位先生你需要什麼？」狐人服務生自左胸前的口袋取出筆，用舌頭舔了一下筆尖，然後在點餐用的小本子上潦草地寫下查丁諾一字，接著轉過問尤金。
「麥酒，謝謝。」尤金簡短地說道。
「好…麥酒，請兩位稍坐一會兒，您爺倆點的東西很快就來。」狐人服務生寫好菜單就走了開去。
「嘖…尤金‧巴菲斯…尤金…，俺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啊…？」米高樂頭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一個勁地猛揉著他毛茸茸的山羊腦袋。
「好啦，既然想不起來就算了吧，你也才跟尤金見第一次面，哪有可能事先記住他的名字呢？你說是吧，尤金。」洛哈笑著拿出小銼刀，開始磨他的爪子。
「嗯，我不過是一名微不足道的軍人，怎能奢望閣下這位全國第一男高音記住我的名字呢？」尤金微笑著，客氣地說道。
「軍人…你是軍人？！啊哈！俺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神勇的中尉嘛！竟然只憑一個人就消滅了五百個敵兵，真是太厲害了！」米高樂一聽到尤金是個軍人，馬上就回想起三個多月前的那場戰爭，聽他那個擔任下士、曾跟尤金見過一面的遠房親戚說，本來伊安他們打算跟帝國簽訂停戰協約，但不知怎麼忽然反悔，還想要以這次戰爭的總指揮─洛克‧辛格將軍的兒子─洛哈‧辛格上尉當他們的人質，逼迫帝國撤軍，所幸有一位英勇的牛人中尉─尤金‧巴菲斯，他在一夜間奇蹟似的以一人之力剿滅了當地的五百多名守軍，讓帝國軍得到決定性的勝利，這是只有鬼神才有能力達到的功績啊！
「欸！米高樂，注意你的大嗓門，這樣會引起騷動的！」洛哈才剛想要制止，卻早已來不及了，米高樂不愧是帝國首屈一指的男高音，有力的丹田造就了他有如銅鈸一樣的大嗓門，讓周圍賓客們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尤金他們身上來了。
「尤金‧巴菲斯？不就是那個在那個叫達什麼的地方，只憑一把重劍就幹掉五百多人的中尉嗎？」
「你真笨，那個地方叫達安啦！不過竟然可以在這裡看見他本人……。」
「廢話！這裡可是高檔餐廳，他那樣的身分當然要來這裡啦！」
四周座上的客人，不分男女老幼，都在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這些嘈雜的話語廳在尤金耳裡，卻完全不是原本的讚嘆或是褒獎，相反地，尤金聽到的竟是當時那些敵兵悽慘的哀嚎！
「殺人兇手…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瑟當面無血色的臉孔再次浮現在尤金面前，空洞的粉紫目瞳控訴著他的不甘。
「…！滾開！快消失！」尤金想要驅趕那些駭人的影像，卻是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量也沒有，只能任由那些怨靈肆虐。
忽然，四周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那聲音又出現了，雷肯‧欽斯恩。
「你以為逃得出朕賜與你的宿命嗎？太天真了！哈哈哈……。」伴隨著雷肯的嗓音，眼前的畫面驟然變成了一座蓄滿腥紅血水的池子，在濁臭的血池中站著一位全身綑綁著赤紅鐵鍊的牛人，他有著和尤金一模一樣的相貌；一對新月狀的牛角、灰黑的水牛面容以及帶穗的粗長尾巴。
「那個人是…我…？不！不可能的！」尤金痛苦地搖著頭，對方卻一臉得意地用它閃著奪目紅光的左眼看著他奸笑。
「嘻嘻嘻…承認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血神霸魂，盡滅天下！哈哈哈……。」血池中的尤金狂妄地大笑著，其中還有雷肯的聲音重疊著，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說話。
「不……！」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
「喂！喂！尤金，你怎麼了？」尤金被猛然搖醒過來，發現叫他的人，正是洛哈。
「呼…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我先出去透透氣。」尤金拎起披在椅背上的披風，將它披上就要往樓梯口走去。
「欸！先別走啊，俺還有些話想問你咧！」米高樂還想把尤金留下，卻連尤金的尾巴毛也碰不到，當米高樂想追上前去時，卻被洛哈一把拉住了。
「米高樂，先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洛哈微笑著，搖了搖頭。「對了，十多年來不見，應該有發生不少趣事吧？你就說些來聽聽吧，我很期待呢！」洛哈用他一如往常的輕鬆口吻說道，一派地悠然、風雅。
－沙席安鐸，中央廣場－
－晚上九點五十分，宵禁十分鐘前－
月，穿著舞鞋現身在風的節奏中，隨著颯颯的呼吸，她把磚石街道上的每一塊方磚都潑上了雪精分享給她的水粉，地上是一片的，美麗。
「喀噠、喀噠……。」尤金的蹄踩在微微結霜的街道上，在微風弱雪中若有似無地響著它躊躇的節奏，尤金要到哪兒去呢？
今天是七月十三，也是每年沙席安鐸第一場風雪降臨的日子，強勁的冷風都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準時報到，用它們冰冷的鼻息吹襲這壯麗城市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絲髮梢，把街上的行人一個個給趕回明亮溫暖的房舍裡面，讓冷清佔據了原屬於繁華的地盤。
「啪！啪！啪啪！」懸掛在街道兩旁水晶路燈上的巨大旗幟，刺骨的北風讓這隻身上印有帝國徽記的深紅巨蛟活了過來，並開始發狂似的用它的尾巴猛力敲擊著鐵製燈柱，絲毫不向這撲人的勁風屈服。
「……。」尤金沒有為這些美麗的旗幟巨蛟停下，他只是拉了拉衣襟，接著繼續往前走去，原來濕滑的街道，也漸漸地開始變得乾爽，那是因為融霜又開始結凍了，今夜，真正的冬天才開始。
尤金走著走著，不一會兒來到了位於沙席安鐸城中央的噴水池前，一塊塊碎冰在池面上隨著水流漂浮著，跳著它們的舞，一曲慢板的旋轉之舞；大冰山撞沉了小冰丘，小冰丘又再撞上了更小的冰塊，就這樣不停循環，直到再溶化為池水，被機關再送去接觸雪精的唇，轉生化為大冰山再落入水中為止。
這座噴水池是沙席安鐸的重要景點，池身是用黑花崗岩所製成的，池子中央是一根大約有五米高的三角鐘柱，以鐘柱為中心有十三道拱門向外延伸到池沿，每道拱門上都刻有帝國歷史上英雄豪傑的事蹟，像是聖班傑明、修士奇達等在帝國史上名留青史的人物，不過這些都不是這座噴水池特別的原因，它最大的奇處，是在於鐘柱旁佇立的黑龍雕像，這隻頭頂長著兩支小圓錐角的黑龍，正是斯達神教的主神，月神魯爾‧邦多。
「……。」走的有點累了，尤金在池邊擺放的石椅坐了下來，他抬頭望著主神的雕像，似乎在想些什麼。
今晚的滿月是一弧無瑕的圓，若月亮是食物，那她一定是一塊鮮美的奶油派，要不然怎麼連主神也忍不住想要偷咬一口呢？呵，這景色正是神話中的一段，據說黑龍魯爾在還身為葛摩龍族太子時，有一次在和光明聖龍薩拉‧卡羅，也就是斯達神教的日神與醫藥神在夜間作戰的時候，為了讓薩拉的軍隊迷失方向，竟然作法把整顆月亮吞下肚裡去！當然，依尤金現在的年紀看來，這不過是老一輩用來哄小孩的故事，但是這也表現出了古代人民的豐富想像力，再平凡不過的月蝕現象，竟成了又一篇好玩的故事。
「雷肯…那果然只是我的幻覺…四份赤血蔘，那時可真是被敵人給逼昏了頭……。」這三個多月以來，雷肯都沒有再出現，看來完全是心理作用罷了，可能正是自己服用了這麼大量的赤血蔘，才有可能殺死這麼多敵兵，至於雷肯和那些幻覺，那只不過是殘留的副作用而已吧！尤金想。
想著想著，口有點渴了，尤金步到池邊，彎下腰去掬了一點水來喝，冷冽的池水浸得手微微刺痛。
「咕嚕。」冰涼的水，凍醒了慵怠的脣齒，這口帶著銅臭味的冰水下肚，讓尤金打了個哆嗦，讓他原本混亂的思緒也得到安定。
「噹噹噹……。」這時，報時的鐘聲宏亮地響了十聲，十點，一般來說，這時候都會有一段噴泉表演來提醒還在街上遊蕩的市民們：宵禁的時間就要到了，再不快回家禁軍就要來收錢嘍！
果然，要開始了。
「喀啦、喀啦……。」埋藏在地底的巨大齒輪機關開始運作，齒輪咬合運轉的音量幾乎要掩蓋潺潺的流水聲，「咚！」一聲，似乎是重物墜地的聲音自黑龍的腹部中傳來，黑龍喉部的暗門接著打開，一道水柱自它的口中、由五米高的空中傾瀉而下，同時，以鐘柱為中心向外延伸的那十三道拱門，也從其拱頂下的小洞開始灑下如暴雨般滂沱的水幕，這些水柱撞擊到原本平靜的池水，又掀起了大片大片的氤氳霧氣，點點的水滴在寒風的加持下，變成根根能穿膚透骨的小針，刺在身上，有種生薑的辣，臉上因此是格外的難受，也格外地，清醒。
「吁……。」尤金坐回石椅上，跟靜靜落下的片片雪花一起欣賞著美麗的景色。「嗯？」尤金摸摸口袋，想找根煙來抽，卻遍尋不著。
「啊，大概是掉在路上了吧…算了，反正現在風這麼大，也點不著。」把喉嚨中那份渴望的搔癢強壓下來，尤金開始沉思最近所發生的大小事：小史和阿丁那兩個令人頭痛的小毛頭在那場戰役之後都升了級，一個調去烏巴當軍醫長，另一個則是調去加諾當斥候分隊長了，看到自己以前曾教導過的學生終於有了一番成就，尤金心中很是欣慰。
「魔法之都啊…阿丁這小鬼鐵定會闖出不少禍來，幸好義母也在那裡，希望他不要帶給她太多麻煩才是…至於小史…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少了些氣魄，烏巴的海上生活，應該能把他的性格鍛鍊的更好……。」尤金想著想著，又憶起了當初在學校擔任教官的時候，阿丁曾經偷看色情書籍被他抓包的事，記得當時還是小史來告狀的呢！除此之外，像是阿丁上課打瞌睡啦、考試作弊啦，這些大大小小的事都還歷歷在目，就好像昨天才發生似的，尤金忽然不知怎地，心中開始有把無名火在燒。
「咦？這麼想起來…奇怪，怎麼每次阿丁闖禍都是小史告訴我的呢？算了，只會越想越生氣而已……。」尤金想起來過去阿丁闖的那些禍，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嗯，該想想這次的自由選職該去哪了。」自由選職是帝國用來獎勵優秀軍人的一種制度，顧名思義，就是可以自由選擇想從事職務的意思（同階級水平互調，就像是上士階的軍醫長要轉成上士階的斥候分隊長一樣，但若是上士階的軍醫長要轉成少尉階的軍校教官就不行。），尤金現在的軍階是少校，可以指揮一整營的士兵或是帶領一艘中型軍船，可以說是正式地踏入了領導階層。
「…我該怎麼做呢？…」但尤金卻在這時陷入了兩難，義父在他八歲時，告訴他殺害他雙親的兇手是五名身穿黑衣的盧恩，盧恩，可以說跟尤金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這次的屠殺，或許是自己內心深處積壓多年的怨恨，在四份的赤血蔘的藥效下具體化的結果，也就是那個幻影─雷肯‧欽斯恩，雖然，尤金知道那次的屠殺並不是自己原本的意思，可是自己真能置身事外嗎？其實關於在達安發生的一切，尤金只記得零碎的片段，大部分都是阿丁他們倆跟他說明的，一切的問題都是由那道紅光，也就是雷肯‧欽斯恩所開始的，到底那這又代表著什麼意思呢？到底誰是那個冷血的屠夫？尤金？還是雷肯？又或者兩者都是？
想著想著，噴泉也在這時候停了下來，一聲急促的哨音打斷了尤金的思考。
「嗶！」尤金抬頭一看，目光穿過面前的三道拱門，那是正在巡邏的禁軍，他們一共有七個人，騎的都是清一色的黑馬，帶著沙沙的馬蹄聲踏雪而來。
「停…！」帶頭的狼人士兵高喝一聲，整隊禁軍便在離尤金大約七步外的距離停了下來，月色很明亮，把狼人金黃色的皮毛和他座騎額頭上的那一小撮白毛映照地一清二楚，黃毛狼人下了馬，向尤金走來。
「喂！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幾點啦？！把你的名字報上來！」黄毛狼人兇巴巴地從懷裡拿出一本小冊子，小冊子上印有暗紅色的帝國國徽，那是用來登記違規者的。
「尤金‧巴菲斯。」尤金轉過頭來，正巧和士兵三目相對。
「尤金？你是尤金‧巴菲斯？！」聽到尤金的名字，狼人的態度前後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原本凶惡的眼神轉成了崇拜，他的同袍們也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尤金，這就是那位傳奇人物？禁軍們一開始雖難以相信竟然有如此巧合，但在比對了尤金的外貌特徵：獨眼、灰毛、新月角，都和傳聞的一模一樣，應該是不會錯了。
「是，逾時罰款…這些應該夠吧，剩下給你們喝茶。」過度膨脹的名氣，讓尤金覺得不勝其擾，他冷冷地把繫在腰間的紫色兔毛小袋解下，遞給士兵，好打發他。
在伊瑟克魯達，違反宵禁可是要罰鍰的，特別這裡又是首都沙席安鐸，要花費的烏督可不是小數目呢！
「唉呀，屬下怎麼敢收少校你的錢呢？能和少校在這裡見上一面哪，就是屬下天大的榮幸了！」狼人笑的很賊，一副阿諛諂媚的嘴臉，令人想一腳把他的牙給全都踹下來。
「嗯…還有什麼事嗎？」但尤金沒有這麼做，狼人似乎有求於他的樣子。
「屬下對你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狼人雙眼閃著硬擠出來的淚光，看著尤金搖他的尾巴，像隻餓極了搶屎吃的蠢狗。
「呃，客套話就免了，要簽名是吧！拿去。」尤金見多了這些莫名其妙的人，這兩個多月以來，他隨身帶著已經寫上他名字的紙片，就是要應付這種狀況。
「謝謝、謝謝……這是小的孝敬您的，請笑納。」狼人拿到尤金的簽名後便歡天喜地的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塞給尤金一根雜牌的紙捲煙。
「……。」打發完士兵，尤金還不想馬上回去，他在口袋裡摸索一個日常生活必備的小東西，火柴。
尤金點燃了火柴，用手護住那微弱的火花，好不容易才點燃了咬在嘴邊的煙，菸的品質如預期般低劣，抽起來像臭掉的魚乾，又腥又乾，澀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雖然不習慣，尤金還是耐著性子慢慢抽著，在陣陣飄升的煙霧中，尤金又想起了洛哈，洛哈是他們四人在這次戰役中，唯一沒升官的人，聽說好像是他自己推辭的，現在他計畫要在城東開一間布莊，賣些高檔服飾專門賺那些達官貴人的錢。
「洛哈他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明天先去挑些禮物好了……。」尤金喃喃自語道，他又想起了多年在洛哈生日前一天，洛哈跟他說的話……。
－伊克洛普2467年，9月29日─
－晚上八點，將軍府大門前－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太晚義父會擔心的…對了，洛哈，明天是10月1日，是你的生日吧。」尤金說。
「你要去挑禮物嗎？可別再送我書啦！」洛哈笑了。
「……不然你要什麼？」尤金問。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洛哈走進了大門裡。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等我想到再告訴你…等我想到再……。
─現在─
洛哈的那句話，尤金還銘記在心，其實和洛哈第一次碰面的時候，尤金多少是有點瑜亮情節的，特別兩人又分別是軍校裡的第一、二名，剛開始尤金在學校裡是個獨來獨往的獨行俠，自從八歲開始便不喜歡跟人來往，和在學校裡總是萬人迷的洛哈可以說是天壤懸隔，但又是誰先開啟這段友誼的呢？尤金老早就不記得了，只知道在印象中，洛哈是全班同學第一個和他說話的，兩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產生了友情，後來洛哈甚至動用父親的關係，把他和尤金安排到同一個單位裡呢！
「……。」尤金繼續抽著煙，藉嘴中呼出的熱氣去追昔過去的美好，那些人、那些事……。
「當初無心遇見你，讓我身墜情網裡……。」這時，在皎潔的月光下迎面走來了一個人，精瘦的身材以及一身柔亮的毛髮，這個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悠閒走來的狼人，正是洛哈。
「哈，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尤金。」洛哈抹了抹石椅上的積雪，一派輕鬆的在尤金身旁坐下。
尤金注意到洛哈脖子有點紅紅的，他應該是醉了。
「…米高樂人呢？」尤金問道。
「他…嘔！」洛哈才剛要開口，胃裡的騷動卻已突破了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迫使他轉過頭去，把滿肚子應酬都貢獻給花圃的草皮。
「……。」尤金伸出手來打算拍拍洛哈的背，幫助他把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吐出來，卻在這時，他看見了原本不該出現的東西，六把飛刀！
「趴下！」尤金抓住洛哈脖子猛力一扯，把他整個人摔倒在地，洛哈雖然是跌的狼狽（狗吃屎），但總算是避過了死劫。
但危機並不只有那六把已經釘在石椅上的飛刀而已，真正的殺手才要無聲無息悄然來到！
「哼，竟然讓你躲過了？師妹，我們上！」聲音是來自黑龍雕像的嘴巴裡，是一個年紀大約二十出頭的男子發出的。
「…是！」同樣是來自黑龍嘴裡，這次是一個年紀大約十八、九歲的女子，她的冷酷，很像尤金。
「…？！盧恩？」尤金爬起來，正詫異時，一男一女從五米高的高度一躍而下，柔軟的身段猶若兩隻靈動的貓，他們從暗處乍現的爪是獵殺！
「嘿！」還在半空中的女子忽然吆喝一聲，從腰包中掏出一把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向尤金兩人灑下！
「！」看到粉末混合著雪花，鋪天蓋地的蓋將下來，尤金第一個反應就是用披風遮住他和洛哈的口鼻，接著抱起洛哈，向後疾退！
「哦，居然馬上就利用披風來避毒，這次目標的戰鬥經驗遠超過我的估計啊！不過……嘻！」男子輕笑一聲，向空一躍，輕鬆地跳過女子所撒出的煙塵，來到尤金的身後。
「不好意思了！」男子一刀往尤金脖子招呼下去，好快，好狠辣的一刀！
「哼！」尤金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脖子一縮、身形後傾，硬是用頂上牛角漂亮地架住這擊！
「！」黑衣男子大吃一驚，尤金的攻勢卻還沒結束呢！一個轉身，先是一記掃腿重重掃在男子足脛上，在男子倒地前，一記紮紮實實的右直拳毫無保留地轟在男子小腹上，讓男子眼前金星直冒，連自己爹娘是誰都記不得了。
「師兄！」黑衣女子左手摸向腰包，打算拿出暗器從尤金背後偷襲解救男子，但手卻這緊要關頭卡在腰包內出不來！
「欸…我可不記得有欠誰錢喔…不過多虧你們，我的頭比較不痛啦！」這個抓住女子手臂的英俊狼人，正是他，洛哈‧辛格！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尤金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領，屁股坐在男子小腹上，牛人將近一百五十斤的重量壓得男子喘不過氣來，兩隻眼睛直往上吊，眼看就要休克！
「師兄！…可惡，看招！」看見男子受苦，黑衣女子怒極提起左腳，轉身向洛哈頭部就是一記迴旋踢！
「呼！好險好險…好啦，讓我看看妳的真面目吧！」洛哈看也沒看，輕輕鬆鬆就用左手擋下了踢擊，在此同時，原本抓住女子左手的右手鬆開，順手將女子的黑色面紗扯下。
「啊？！我的面罩……。」女子驚呼，原來在那面罩之下的是一張如此無暇的臉孔，白皙的臉龐是羊脂般地溫潤；她的唇，是一抹在腦海裡抹上就袪不了的虹霞；那晶瑩的瞳，是只存在她眼眶中的夕陽─如夢似幻的橘，最特別是她那有別於一般盧恩女子的長耳，纖細而美麗的弧線，是一彎勾入人心的弦，是神造之美啊，這女子。
「好美的人啊…呃！？」洛哈愣了一下，一不留神，左腹上挨了女子一記踢擊，整個人被踢起了大約半尺高！
「…再吃我一記，踵落！」女子沒給洛哈任何叫疼的機會，右腳跟對準洛哈背脊踢下！
「……！」洛哈尚不及反應，整個人「碰！」的一聲重重摔倒，在舖滿白雪的地上趴成一個大字，吃了一嘴冰雪。
「洛哈？！」尤金回頭一看，恰巧和女子三目相對，這次，換尤金愣住了。
「好美…！我怎麼了？這是什麼感覺？我……。」雖然他明白現在這時候不可分心，但尤金就是沒辦法把自己的眼睛自這張臉上移開，一寸也不能。
培頓和伊安、盧恩之間的愛是不被這世間接訥的，後兩者視前者為獸，前者視後兩者為苟且小人，三者之間只存在歧視與仇恨，特別是盧恩和尤金有弒親的深仇大恨啊！莫非自己真的對她產生了感覺？
不過尤金沒有機會思考，黑衣男子不會給他機會！
「唔…喝！」幾乎是同時，男子大喝一聲，尤金忽感背部劇痛，原來黑衣男子的靴子上裝有暗刃！
「唔！」尤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濺在地，他的後心被刺中了！
「尤金？！可惡……。」洛哈想要出手相助，才剛要爬起來，一把短刀馬上插在他左臉頰旁兩指寬的地上，女子的腳踩著洛哈的背。
「別動。」女子冷冷地命令道。
「可惡，跟那時候一樣，我還是只能這樣無計可施嗎？」洛哈在心中吶喊著，和尤金的距離明明只有五尺，現在卻覺得，好遠……。
「去死吧，尤金‧巴菲斯！」男子手中短刀轉了一圈，刀刃往下直刺尤金後腦勺！
一刀刺下，男子心頭忽然籠上了一層不祥，到底為什麼？
「哈哈哈…小渣子，身手不錯呵！你及格了。」尤金緩緩地站起身，不過他喉裡發出的卻是另一種聲音，聲音沉渾、邪惡，洛哈認得這聲音！三個月前和尤金交手時，洛哈隱約聽到的那個聲音！
這樣的發展實在是太詭異了，詭異的令人屏息。
「快逃啊，要不然就來不及了！」洛哈大聲地警告，卻太遲了。
「！」男子還搞不清楚這令人不舒服的中年男子嗓音是從何而來時，他的右手忽然爆出「喀嚓！」一聲悶響，手腕的骨骼應聲碎裂，男子看見上頭印著一個碗口大的拳頭印子，他到底是何時出手的？卻看那牛人，本應命中後腦要害的一刀，沒來由地偏了方向，只劃斷了眼罩的帶子，眼罩底下是一枚在明媚月光下閃爍攝人紅光的蜥蜴眸子。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啊？」在燕還不能反應過來前，獰笑的牛臉赫然貼上在他鼻尖前三吋處，巨大的鼻孔噴了一口熱氣在他臉上，熱氣中帶著一股血腥味，然而這氣味並非來自牛人，而是黑衣男子自己！
「…呃？！」黑衣男子的腹部忽覺一悶，這一拳打在同樣的位置上，卻比剛剛的那一拳更重、更狠，像一把刀直直地貫入了他的體內；那一聲「喀嚓！」悶響，黑衣男子知道那是自己左腹三根浮肋爆碎的聲音，骨頭的碎片刺入了內臟，引發了大量的內出血。
「竟然…只用一拳…就把我…咳！」黑衣男子咳出了一手鮮血，他沒想到這牛人的拳居然這麼快，要造成這麼大的傷害，至少也要有蓄勁的動作才可能啊？為什麼他能……？
「嘖嘖嘖…才這樣就不行啦？朕還沒玩夠呢！」尤金狂妄地說道，長滿濃密灰毛的巨大右掌一把抓住黑衣男子的腦袋，將他抓離地面半米高。
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哼！我豈能…坐以待斃！」燕一腳踢向牛人喉結，牛人側頸一閃，燕就趁這時候猛踢牛人胸口一腳，借力跳開到半空中。
「師妹，我們撤！」黑衣男子左手食指向掌心一摳，自鐵手甲中掏出一粒指頭大的烏黑彈丸，用打火石點燃後將其扔向尤金，竟爆發出一大片灰色煙霧！
「是！」黑衣女子也同樣扔出了一顆彈丸，洛哈被這片煙霧搞的是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完全看不見煙霧裡的情景。
「搞什麼啊？弄這陣煙……！」等濃煙散去，洛哈看到尤金竟然掐著那個黑衣男子的脖子！
「想跑？朕既然要拿你這小渣子做玩物，你以為會有任何機會逃走嗎？太天真了！」尤金粗暴地往男子已經斷折的右臂猛力一扯！
「嗚哇！」男子無法控制地大叫，這一扯不只扯斷了他的衣袖，更把他整隻手的肌腱給像收割稻草般乾淨俐落地扯斷，男子瞬間失去了右手。
「可惡！」女子衝上前，拔出腰間那把薄似蟬翼的短刀刺向尤金腰際，卻在快命中之前，整個人像被什麼龐然大物猛烈撞擊一般，向後直飛了出去！
「呀阿！」女子驚呼，洛哈剛好站起來。
「哇呀！」洛哈被朝他飛來的女子撞個正著，兩人在地上翻滾了三圈半，這才在距離尤金七呎外的地上停了下來。
「…嘖…我怎麼這麼倒楣呀？…欸…怎麼軟軟的？」也難怪洛哈會忽然覺得奇怪，因為現在他的右手，正抓在女子豐滿的胸部上。
洛哈縱橫歡場多年，各型各色的女子都遭遇過，但是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一個盧恩女人，卻還是第一次。
「…咦？呀！色狼！」女子先是愣了一下，之後馬上甩了洛哈一巴掌。
「噗？！」洛哈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嘴巴的火辣，連舌頭都吐了出來，看起來又更像色狼了。
在這同時，尤金正凌虐著黑衣男子，一拳一拳地凌虐著。
「唔、唔、唔……。」尤金每揍一拳，黑衣男子的身體就像幫浦般不斷地溢出自己的鮮血，每一次殘忍的打擊，都造成極重度的傷害，要是再拖下去，只怕黑衣男子會被活活打成肉醬！
「哈哈哈…誰叫你要逃呢？小渣子，還不能死呵！」尤金這一拳狠狠地打向黑衣男子的下顎，把他的整片牙齒給打了下來！
「師兄！」黑衣女子想往前衝，卻被洛哈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不要阻止我！」黑衣女子激動地向洛哈回砍一刀，但是洛哈出手更快，右手爪子先是抵住了黑衣女子的咽喉！
「想活命的話就快走，這裡交給我。」洛哈笑著說道。
「憑什麼要我相信你？」黑衣女子不得已收回了短刀。
「因為妳很漂亮，這麼美的人死在這裡實在太可惜了。」洛哈笑道。
「我……？」黑衣女子詫異地道，這培頓居然會說她美？
這時，尤金的身體忽然產生了變化！
「可惡…朕魂魄的穩定性還是不足…這次就先這樣吧……。」只見尤金氣喘吁吁，左眼的紅光居然開始一閃一爍，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似的。
「…等一下，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在尤金的身體裡面作亂？」洛哈問尤金道。
「…作亂？哈哈哈，這小子和你能有今天都是朕的功勞，第二天定者。」尤金在石椅上坐下來，獰笑著說道。
「…天定者！他居然也是…？」黑衣女子聽到天定者一詞，心神為之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銀毛狼人。
「天定者？那是代表什麼意思？」洛哈疑惑地問道。
「哈哈哈…去吧，去找出薩希帝吧！這是你的使命呵……。」尤金在說完這句話後就靠在石椅上，在他一剛開始坐的位置上睡著了。
「薩希帝…？那不是在三個月前的……？」洛哈用右手支著下巴沉思道，鬆開了原本挾持著女子的右手，女子趁機走上前去檢視男子的傷勢。
「…師妹…不要管我了…妳快走……。」在被尤金當垃圾一樣丟在地上後，黑衣男子發出一聲警告，接著就昏迷了。
「……！」黑衣女子走上前去，想抽出短刀來把尤金殺了，卻怎麼也摸不到她的武器。
這時，一把熟悉的刀從女子背後抵住了她的喉嚨，是那個銀毛狼人。
「小姐，我們做個協議，妳的命換我朋友的命，好嗎？而且你師兄的傷也不能再拖了，趕快帶他去醫治吧！」洛哈的笑中帶著一股冷冽的殘酷，盧恩和伊安本來就是敵人，洛哈殺死黑衣女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好，今天的事，就當全沒發生過，要是你說出去，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黑衣女子搶走洛哈手中的黑紗，圍上了臉頰。
「成交！」洛哈放開了黑衣女子，並把刀還給了她。
黑衣女子扛起昏迷的黑衣男子，準備要消失在夜色裡，洛哈隱約看到對面街角有幾個黑衣人，這才明白剛剛自己真正的處境，真正佔了上風的是女子。
「等等…在走之前，可不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洛哈雙手叉腰，笑著問道。
「嵐，山嵐的嵐。」黑衣女子回頭看了洛哈一眼，冷冷的道。
「山嵐…嵐？咦…人呢？」洛哈回過神來，黑衣盧恩女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了，街道又只剩下空蕩的夜色，和不停下落的雪晶……。
－過了大概十分鐘後－
「……！」尤金驚醒了過來，夜空中是一大片皚皚白雪飄著，洛哈正站在他旁邊抽著煙。
「洛哈，殺手呢？」尤金問道，地上積了一層雪，淹沒了腳踝。
「殺手？哈哈，剛才我來的時候這裡只有你這隻牛在打瞌睡呢！你八成是太累了，連作夢跟現實都分不清楚了。呼~好冷呀，要哈一根嗎？」洛哈微笑道，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高級香菸，遞給尤金。
「謝謝。」尤金接過香菸，覺得自己的背涼颼颼的，隨手一摸，原來是自己的衣服破了個碗口大的洞。
「對了，你怎麼會睡到自己的衣服被東西勾破了都不知道啊？明天拿去凱倫那裡，我叫她幫你補補吧！」洛哈用香菸指著尤金座位背後的花圃，正巧有顆小灌木上掛著一大塊布料呢！
「嗯……。」尤金品嘗著高級菸草的芬芳，不發一語。
「總覺得有點奇怪…難道剛剛的一切又是幻覺？」尤金忖道。
「…欸？尤金的眼罩，不是……？」洛哈忽然想起了，尤金的眼罩剛剛在戰鬥中不是被弄斷了嗎？怎麼現在又完好無缺的出現在他臉上？
居然連這麼小的細節也注意到了，那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怎？」尤金注意到洛哈一臉訝異的在看著他的臉。
「沒事啦…哎呀！沒想到已經十點五十了，我再不回去，父親又要派管家們找我了，尤金，再見嘍！」洛哈拉了拉背心的衣領，起身向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再見。」尤金也站起身，揮手向洛哈道別。
「嗯，該回去了。」看著天空中飄下來的瑞雪，那數量似乎連真理也能掩蓋，尤金拍掉肩上的雪，向魯爾維斯軍事專門學校的方向走去……。
夜越來越深了……。
－翌日，魯爾維斯軍事專門學校教職員宿舍三樓－
「納命來！」一隻手持卜字形長刀的黑龍像尤金面前俯衝而來，豔紅的瞳孔似乎有著無盡的忿怒。
主神魯爾‧邦多？為何主神想殺我？
「嚓！」刀刃刺下，視線又陷入了靜，只有黑…冰冷的黑……。
「…嚇！哈…哈…原來是夢……。」尤金驚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是在自己的臥室裡面，剛剛的情境都只是一個夢而已，這時，門外有人在敲門。
「叩、叩、叩。」敲門的節奏很慢，那人的關節應該是有退化的現象。
「是誰？」尤金一邊回答，一邊折著棉被。
「是小老兒，二少爺，早饍已經準備好了，老爺他在食堂等你呢！」尤金知道那是老忠僕克達‧連恩的聲音，那個和藹可親的狼人老管家。
「知道了，我馬上就好。」尤金把棉被折整齊之後，把那件昨天睡前掛在床沿的的黑色長褲穿在身上，稍微調整一下褲頭和尾巴的位置到最合適的狀態後，接著用手撥齊了頭髮和尾巴上的毛，這個動作原本都要用些水的，但現在接近零下的氣溫實在不適合這麼做。
「…雪停了嗎？」尤金掀開窗簾，看著學校的中庭，那一片銀白的世界，有幾個校工正忙著用鏟子鏟雪呢！
「嗯……。」打開衣櫃，尤金隨手抓了一件象牙色長衫穿上，接著披上衣櫃裡頭那件去年洛哈送給他的灰色兔絨披風、拿起今天要送去修補的衣物，尤金打開房門，出去了。
第二章 完
幻覺？現實？
真實，到底隱藏在人性的何處？
不曾擁有天倫之樂的人
只能望著他人的幸福唏噓……。
下一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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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好喝的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