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廟
「好啦，這樣應該就算完成了，我們回你主人身邊去吧！小傢伙。」洛哈把糖果搗碎，沾了一點淡綠色的糖粉抹在魯小小的額頭上。

「啾喳！」魯甩了甩頭，這隻鳳首游隼顯然和他主人一樣不喜歡甜膩的糖粉，特別是那糖粉沾到了他的眼睛，牠拍動著翅膀向洛哈的粗心抗議。

「哈……。」不知怎地，此刻洛哈的心中蕩漾著一陣欣喜，讓他放慢了腳步，開始細細地欣賞著這裡每一尊高大莊嚴的神像。

斯達神廟是採巴洛克式工法建造的，神廟裡供奉著十尊高約兩丈的神龍雕像，在每座神像的後方都有一面刻著代表其神職圖騰的彩色玻璃；站在神殿最裡處的的是月神，他背後的圖騰就是一面黑色月亮，代表著他是司掌真理和黑夜的至尊之神，魯爾‧邦多，他手執一柄卜字形狀、似刀又似戟的奇形兵刃，刀尖直指跌跪在他右手邊的破壞神─達尼耶坦，要把這個手執雙鐮的災禍之神，完全地制壓在他絕對的威嚴之下。

達尼耶坦神像是一尊很詭異的雕像，不只是他頭上特異於其他龍神的六支犄角和其背後令人恐懼的妖異巨眼，最奇怪的是他的神態，雖然是跌跪在地，但祂大睜的雙眼、獰笑的嘴角仍像是要把世間一切生吞活剝般地貪婪地望著、揚著，雖然達尼耶坦的形象駭人，但現在這個在神話中妄想要做造物主的狂妄邪神只能屈辱地在這一處小小的神龕去作他的春秋大夢，永遠地為他所做的事情贖罪。

「……唔？」在轉身過來，雙眼正對達尼耶坦神像的一瞬間，洛哈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哈哈哈…去吧，去找出薩希帝吧！這是你的使命呵……。」洛哈腦中忽然浮現出「那個尤金」跟他說的話。

「……我一定是太累了，等等帶由金他們去灰羽酒樓喝一杯好了。」洛哈只是稍微抖了一下，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洛哈接著走到了吹奏玉蕭的日神和撥彈琴弦風神的雕像中間，他們隔著舖著青石子地板的走道佇立著，雖只是咫尺的距離，但這兩個被囚禁在冰冷石像中的熾熱靈魂，在神廟建造以來就只能這樣互相凝視著，傳說風神在嫁給月神之前，他曾經是日神的情人，這也許是為什麼兩位龍神會面對面站立；從日神這邊看過去，拿著七弦琴的風神像是在對祂笑著，反之亦然，但，他們只能相識不能相擁，因為這裡的主神是魯爾。

再往日神的右手邊看過去分別是叉腰大笑的地神和拿著鞭子的火神，在他們對面分別是嬌媚高傲的水神和稚氣未脫的小火神，地神和火神叫什摩名字洛哈不記得了，只知道小火神叫達拉，他捧著寶珠玩耍的模樣，常跟霜雪神還有幼靈神這兩位同樣也是幼龍神的神祇一起被畫在賀年的賀卡上，他們三個算是除了主神之外出現率最高的神祇。

「哦？你來啦？洛哈。」看見洛哈正往這裡走來，原本坐在殿前台階上的威廉馬上一口氣把最後一口菸吸完，然後高興地向洛哈揮手。

「欸？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和你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洛哈客氣地對威廉說道。

「哈哈，是尤金告訴我你的名字的，才25歲就幹到上尉了，真了得啊你！」威廉哈哈大笑著，用力地拍了拍洛哈的肩膀，羊人的身材只比牛人略小一號，洛哈單薄的肩膀怎挨的住？但是基於禮節，洛哈還是正面接下了這代表兄弟情誼的巴掌。

「哈哈…尤金比我厲害多了，他現在是少校呢！」洛哈皺了皺眉頭，他的肩膀還是酸得緊呢！

「少校？好啊！小尤，你竟然做到少校了？你上次不是才升中尉嗎？」威廉用力拍了拍尤金的背，高興地說道。

「運氣好而已。」尤金微笑對著兩人說道。

「哈哈哈……難得今天心情這麼好，我們等一下就去那個什麼灰什麼的酒店喝他個不醉不歸！」威廉把煙蒂扔在台階上踩熄，絲毫不把這裡的清規戒律放在眼裡。

「咦？你也是要去灰羽酒店嗎？我剛好也有些犯了酒癮，不介意我跟你們一起去嗎？」洛哈笑著說道。

「怎麼會呢？洛威，你要去是當然好了，至於酒錢嘛……說真的，不是我小氣，只是這旅途長途奔波，我身上的盤纏也被我化去了不少，嘿嘿…可能不能吃太好的酒菜呢……。」威廉抓著後腦杓，完全沒有一點害臊，他大而化之的個性在此表露無遺。

「呵呵……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是那間酒店的常客，只要我說一聲，包管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絕不會少掉一根毛兒！」洛哈學著威廉的語氣說這些話，把威廉給逗樂了，就連不輕展笑顏的尤金也跟著莞爾一出。

「哈哈哈，小尤，你朋友真是好樣的！洛哈！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哈哈哈……。」

「……！」正當三人要離去時，洛哈聽見有三個腳步聲，是從廟裡往這裡過來的。

「三位施主請留步，小道有事想與你們商討。」叫住三人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牛人修士，他身穿一件寬大到可以把他的尾巴完全給遮蓋起來的深褐色長袍，這位修士和先前那兩個低階修士不同，他長著棕色毛髮的面上完完全全是一派祥和，散發著一種對信仰虔誠的光輝。

「嗯？」尤金回頭瞄了一眼，原先那兩位修士的身型馬上接著矮了一截。

「阿白，那個獨眼龍的眼神好凶悍阿……我們真的惹的起他們嗎？」獅人修士怯弱地問他的同伴道。

「安、安啦…我…我相信萊里師兄稱得住的啦……拜託，難道你甘心這樣被人家踩在頭上嗎？」熊人修士語帶膽怯地和獅人咬著耳朵。

「哼？剛剛那兩個小鬼竟然給我去找幫手來啦！小尤，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大哥三兩下就可以解決掉這隻大牯牛了！」威廉擺出了要教訓人的架式，準備用他的拳頭好好痛扁牛人修士。

「嗯。」尤金應道。

「呵呵，這位道友，小道不是要問你，而是你身旁這位。」牛人修士微笑著走過了威廉身邊。

「喂！你把我當成空氣啊？」威廉才剛想說這句話，但他不但開不了口，就連轉個身也辦不到！

「！」尤金也嚇了一跳，因為他的身體在這瞬間也完全地動不了，只能靜靜地看著牛人修士走近他。

「…他到底是？」尤金忽然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名字，雷肯‧欽斯恩！沒錯，這種壓迫感，只有雷肯才有可能帶給他這種壓迫感，難道……？

「呵呵…看來狀況還好……。」牛人修士輕笑了一聲，他說完這句話就跪在地上，昏了過去。

「師兄！」

「萊里師兄！」

兩個小跟班馬上上前去關切他們大師兄的情況，在他們的一陣拍胸搥背之後，牛人這才悠悠醒轉了過來。

「……奇怪，俺怎麼會在這兒，俺不是剛才在幫上人倒茶嗎？」牛人揉揉發昏的腦袋瓜子，然後站了起來。

「欸？三位施主有什麼事嗎？」牛人和藹親切地問道，他的聲調跟剛剛完全是判若兩人。

「……剛剛那陣奇怪的壓迫感一定跟剛剛他口中提到的『上人』有關，總之，還是先找個台階下好了……。」洛哈想。

「沒事、沒事，我們是來參拜幼靈神的，一參拜完我大哥的煙癮兒就剛好犯了，正點火的當兒，兩位小師父就來了，師父您應該是修行太累了，夢遊了吧？」洛哈裝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微笑著說道。

「哦？呵呵……施主你說的是，俺的確三天沒闔眼了……哈阿~{牛人打了一個大呵欠}真抱歉，剛剛失態了。」的確，夢遊是修習魔法的修士們常常出現的一種症狀，一般相信，透過長時間的失眠能讓精神力{控制元素的能力}得到大幅度的提升，這就是為什麼修士們常服用像是大麻之類能讓精神亢奮的藥物的原因。

「不會不會，對了，這些是奉上的香油，請您收下。」洛哈從懷裡掏出錢，從那繡有金線的暗紅色皮包中，皮包的紅艷是一簇貪慾的火，在牛人的眼睛裡燃燒著。

尤金知道那皮包是用南海地區捕捉的巨沼蟒的喉下三寸逆鱗製成的皮包，人稱「火菱角兒」，由於巨沼蟒數量稀少又難以捕捉，所以光是洛哈手上這麼一個拳頭大小的火菱角兒就要價二十多萬烏督，當然，能持有這麼價值連城的皮包，洛哈出手當然是大方的很，五張面額千烏督的鈔票當成廢紙一樣拿給了修士，完全沒有一點挽留。

「謝謝大……俺是說施主，您的無私捐獻……[一長串奉承話]願魯爾的翅翼永遠守護你。」生平第一次把這麼多錢握在手中，牛人修士樂的慌了，他的尾巴不自覺地擺動著，就像是一隻飢餓的癩皮狗撿到了一顆肉包般開心。

「謝謝，也願魯爾之靈與你同在。」洛哈笑著說道。

「好啦！我們也該走了吧！」威廉有點不耐煩了，催促著洛哈道。

「啾喳！」魯也在抗議了，小小的鳥腦袋左右搖擺著。

「嗯。」於是三人拜別了修士，走向下山的路。

─下午1點34分,山路棧道─
在前往神廟的路上，有一段沿著山勢而建的棧道，這段平時就車水馬龍，日子久了，原本有八寸厚的石磚也都給磨成了一片片零碎的石片，配上一旁叢生的蘆花，實在很難想像這裡是通往斯達神教聖地的必經之路。

「嘻嘻……。」走到一半，洛哈忽然笑了出來。

「嗯？」尤金不解地看著洛哈。

「什麼事這麼好笑啊？快說來聽聽！」威廉也被洛哈的笑聲感染了，一掃剛剛兩上堆疊的不快。

「沒事，我只是又想起剛才那個牛人的嘴臉，想不到那些平日自命清高、道貌岸然的傢伙，看到了錢還是跟一個俗人一樣…痾，抱歉，我好像間接損到你了呢？」洛哈哈著腰，微笑向威廉陪不是。

「沒關係，反正我也早已厭倦了這種虛偽的生活，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這個。神？哈哈，不過是一尊沒用的土偶罷了！」威廉說的灑脫，但不善掩飾自己情感的他，透出了一股可以輕易嗅出的哀傷。

「……。」尤金低著頭，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看著尤金的憂鬱，洛哈心中也悄然飄起一陣憂愁的柳絮。

「……我該說些什麼？」看著尤金陰暗的背影，洛哈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前看著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是一個普通朋友，但隨著年歲漸長，洛哈就越想多了解這個男人，尤金‧巴菲斯，只是……或許只要一個不小心，那道不該跨越的界線，超越友誼的界線就會被跨越，洛哈的心中也是矛盾，到底自己的內心在想著什麼……？那天晚上，他看著尤金看著那女人的眼神，那是一種自己不甚了解、卻又妒忌的眼神……。

「為什麼？我到底是怎麼了？」洛哈在他的心中吶喊著……。

他的痛苦，尤金不會了解。

想要碰觸禁忌果實的人啊！

你的手將被世俗價值的刺

殘酷地刺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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