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下了場腥風血雨,槍林彈雨。

  豪華的銀行裏,十幾個蒙著臉的匪徒一手持槍威脅顧客和職員,一手把一疊疊鈔票掃進袋中。駐守在外面的守衛,像是被小孩子用沖孔機玩耍般,被「沖」得滿目瘡痍。

  警察已堵嚴了銀行所有出入口。匪徒的頭目只好挾持一個顧客,在銀行外與警方對峙。

  而那個倒霉的人質就是我。

  一把手槍按住了我的太陽穴,表明了我已沒有選擇生存的權利。更糟糕的是,幾十把已上膛的槍全指向自己,一雙雙眼睛也聚焦在自己身上,我已經被當作談判籌碼般看待,感覺真不好受。

  「我再說一次,放下武器投降。」警方的頭兒道。她是個女警,語氣無比堅定。

  「你們再不撒退,我就把銀行裏的人質全都斃了!現在就先斃了這一個!」

  咯嚓。我的耳邊傳來拉開手槍保險的聲音,我只感到自己死期不遠了。



  「你相信警察,相信正義嗎?」那女警突然向我問。

  不知怎的,她燃燒般熾熱的頭神,竟給了我無比的信心。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勇敢和有自信的女子。

  我不禁點點頭,我真是有天大的膽子。

  「那就好,閉上眼睛。」她俐落地拉下她的手槍保險。

  砰!



  黃昏,我站在警局門口外等著她下班。

  「嗨。要喝杯東西嘛?我請客。」我搖搖車匙,向她問道。

  我載她到我常去的酒吧,各自點了杯酒。

  「妳今天好勇敢。沒有妳,或許我現在沒能坐在這裏喝酒。」

  「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槍法,」她大口喝著酒,道。「更相信正義!」

  「好個正義。乾杯!」「乾杯!」

  我倆把酒一喝而盡,隨即又叫了一杯更烈的酒。

  「我也相信正義。」我輕輕搖著酒杯,道。

  「我知道啊,今天你不是說過了麼?」她答。

  「不過正義一點也不可靠。」

  「你不是說相信正義嗎?正義哪裏不可靠了!」

  「正義不能當飯吃。有時候為了存活,必須要忘掉正義。」我看著酒杯裏的倒影道。

  「正義當然能當飯吃!我都當警察六年了,我一直都堅信正義,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不是任何人都能既保存正義,又能找個活口。譬如……」

  「譬如什麼?」

  「譬如今天打劫銀行的那群盜匪。」

  「這種背棄正義又危害社會的人,我通通給他斃了!」她猛力拍了一下桌子,引來全場注視。

  「罷了,當作是我發瘋吧。不要管那麼多,喝酒最實際。乾杯!」

  「乾杯!」



  到我醒來時,才發覺自己躺在酒店房間裏。床頭櫃上還放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

  「你昨晚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往哪,便暫時把你送到酒店,不過我們可沒做過喝酒以外的事喔,不要亂想喔!還有,別忘了要相信正義!」

  我看著紙上像是小學生寫的字跡,不禁會心微笑。我把它揉成一團丟到垃圾筒去了。

  我竟然會跟一個女警喝酒,還喝醉了。看來我昨天真的被嚇傻了。

  要相信正義?既然如此,我就讓妳發揮妳的正義。



  今天又下雨了。不同的是,匪徒一進銀行就是亂槍掃射,砰砰砰的幾乎把人質們全槍斃了。

  「停手!」雄亮的聲音伴隨著一個身體衝進銀行,是她!

  匪徒一看到警察,槍枝群立即對準她。不過她顯得一點也不懼怕,她操控著手槍,準確地把匪徒一一擊倒。

  她射出的子彈像是長眼睛般會追擊匪徒,而匪徒射出的子彈卻像害怕她般,頻頻失準。不消一會兒,還能站著的匪徒只剩一半。

  「妳真的好厲害!」我躲在銀行的一角,對她說。

  「你就在這裏不要亂動,我向你展示正義的力量!」她的語氣還是那麼堅定。

  看著她奮鬥的背影,我忽然感到她是多麼的強大。儘管她受傷流血了,她還是為她一直所堅持的正義,毫不退縮地奮鬥下去。

  原來真正的正義,就是這種精神。我似乎喜歡上她了。

  只可惜我是正義的敵人。



  她終於倒下了——她心臟的位置穿了個洞。

  她轉過身對著我,看著我手上還帶著硝煙的槍,眼神表現出無比的驚訝。「為什麼?」她問道。

  「因為我是搶劫集團的首領。」我平靜地答著。

  她瞪大了雙眼,似乎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

  「昨天妳救了我,又替我們消滅了一個搶生意的同行,我由衷地感謝妳,所以才請妳喝酒。不過,如同我昨天所說的,正義不可靠,也不能當飯吃。」

  「對我們來說,正義就是敵人。我們當然相信正義的存在,不過要一個賊匪去投靠正義,那是不可能的。」

  「我竟然沒注意到……你……這壞蛋……」

  「我只是為了生存下去,別怪我。」我拉開手槍保險。「對不起。」

  子彈嵌進了她的眉心,她再也不動了。然而她瞪大的雙眼突出眼眶,佈滿血絲的眼球死盯著我,像在訴著正義被埋沒的怨恨。



  我轉過頭,避開她的目光,卻看到一頭白狼突然站在眼前,嚇了我一大跳。

  牠無視銀行裏的槍林彈雨,大踏著步走到她面前,掛在牠身上的木桶發出碰碰聲響。

  然後,牠竟一口撕走她胸部一大塊肉。

  「你竟敢吃她的肉!」一陣莫名的憤怒直衝心頭,我舉起槍對準牠的頭顱。

  牠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原本她那被牠遮住的臉龐再度展露出來,她怨恨的眼神再次直視著我。

  我的手在顫抖,我竟無法扣下扳機。

  我無法面對她,面對她的正義。

  白狼看見我沒有動作,又再轉身繼續牠的大快朵頤。

  我丟下了槍走了。

  「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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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種文章的模式差不多,所以起個系列名字好了。

由於是一天一篇,所以乾脆叫「一天一杯茶」(炸)。
於21/11漏寫的那杯茶是「忘恩」,將於遲幾天補上(茶)。

以後,用搜尋功能找「一天一杯茶」就可以找到本系列的文章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