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照。
今天我們也還是在路邊吃著便利店盒飯。
“诶,你覺得醫院那邊現在會是什麽樣的狀況?”
看了看手腕上的淡藍色塑料手環上記錄的東西,我慢慢說道。
“是不是已經鬧翻天了呢?”
“……應該吧。”
“是啊……”
父母,親戚,可能還有朋友以及醫院裏認識的醫生護士們……他們或許會因爲義務而稍微擔心一下吧?也有可能不會有任何的感覺,但我覺得還是過意不去。
抱歉了,父親大人還有其他的人,我實在太任性了。
當我誠心地在心裏默念著這樣的話的時候,對面的他開口了。
“呐,那個……”
“嗯?什麽?”
“第一次聽到……你將會死的時候……你哭了嗎?”
他的問題讓我有點驚訝,面對這麽沈重的問題,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記得……我……沒有哭。”
“那麽,你詛咒過這麽不公平的命運過嗎……”
“這個我就記不清楚了……”
從一開始我就體會不到任何真實感,因爲在那時我也無法去將其當做一個真實的問題去思考。
不過……或許吧,我多少也在暗地詛咒過我的命運。
還記得一起去考車牌的朋友買了新車,得意地向我炫耀還需要15次分期付款是多麽的不容易。
還有別的朋友中,有的人找到了新工作,有的人則不得不留級,有的人有來孩子,有的人卻跟交往很多年的戀人分手了。
我……則失去了未來。
所以,我想我的的確確抱怨過命運對我的不公。
縱然一次次告訴自己這就是“命”,但我心中還是無法放棄一切。
“那麽,你又如何呢?”
“……我?”
“嗯,你哭了嗎?詛咒命運了嗎?”
“……我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的神情依舊是如平常一般。
“爲什麽?”
“因爲……我從一開始就從沒抱過任何希望了。”
頓了頓。
“因爲,我放棄了一切。”
“是嗎……”
如果從一開始就全部放棄了,自然就不會有失望的可能性,如此消極的人生的確不快樂,但同樣也不會感覺到痛苦。
只是,我覺得這樣的想法是件很悲哀的的事……非常的悲哀。
換句話說,相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的選擇的余地了。
“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裏說過,狼的壽命只有12年,而驢的則起碼有20年。”
“啊,狼?驢?”
他說的話讓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了。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狼什麽的驢什麽的……”
“因爲……我從裏面聽說,驢能活得更久是因爲人們更需要它。”
凝視著窗外,他依舊平靜地說著。
這就是他自願放棄了一切,接受一切,所編織出來的理由嗎?
寒冬的天空已經漸漸昏暗起來了,我們現在已經踏上21號國道。
白色的結晶物在黑暗的天空星星點點地飄舞著,很快,就凝聚起來變成淩亂的雪花。
“……怎麽了?”
“哦,下雪了呢。”
公路2邊很快就積起一層白雪,四周都被染上了那種安靜的白,不知不覺間我們似乎陷入了積雪地帶,
有點不妙。
我心裏這麽想著,同時下車開始檢查起汽車輪胎,在駕駛學校裏有學過這方面的事情,但還是無法分辨出奧托迪克的輪胎是否是防滑的。
萬一前面雪下得更大了,我們可能會遇到危險。
“那個,這一帶多雪嗎?”
“诶?”
“萬一,我的意思是如果前面雪下更大,恐怕會很辛苦。”
即使前面沒有積雪,但也有可能有冰凍,車後面應該有教材書上說的那種防滑鏈吧。
“怎麽樣,你知道嗎?”
我決定先收集一下附近的資料,最好的辦法就是拜托他了。
“這前面繼續……是灰榛。”
“剛才已經說了,我的意思是,那裏經常下雪嗎?雪下得大嗎?”
“……不知道……”
意外地,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畏懼與悲哀,從裏面我感覺到了不安。
他對道路這麽熟悉,對車也是,相比之下,天氣這些問題更應該是不在話下吧?
“明白了,那我們小心點吧。”
爲了安撫他似的,我爽快地回答。
“……嗯。”
在前面路的盡頭,是夜神湖。
岸邊,我們休息似的將車停在路邊,把所有能套上的衣服套上後,走出了車子眺望起湖對面的景象。
在猛烈的寒風襲卷下,積雪漸漸地將湖堆積成白色的鏡面。
他突然又開始緩慢地向湖面走去。
我是第2次目睹了這個景象。
“你認爲會怎麽樣?”
“你的意思是指如果就這麽走進去的話,會輕松地死去嗎?”
“嗯,我覺得應該比在大海更輕松吧。”
他以平靜的聲音輕輕地說著,但並不存在著渴望。
“你這根據是從哪來的啊?”
“書裏,因爲大海有鹽,所以會浮起來啊。”
“真高明的推理呐……”
在這以冰冷的北風與白雪所主宰的世界裏,我們就這麽進行著不知道是認真還是玩笑的對話。
他再次向湖心邁出一步。
“……所以你還是不會拉住我嗎?”
“因爲,你今天不準備打算死吧?”
“嗯……或許……吧。”
然後我們就沒再說話了,而他也不在向前走去。
在回到車子時我陷入了思考:距離那個岚島到底還有多遠呢?盡管我並不是很想去那裏,也並不是爲了完成什麽或做什麽而去那裏,但畢竟我們在無目的的徘徊中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目的地。
所以我沒有拉住他,而他也就在靠近湖水前一步的地方停下來。
我想,他一定也考慮著跟我相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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