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呢。那些惡意的船主,把移民帶到之後,也不管那個地方是什麼地形,就把他們丟下不管。有時候,著路的地點土質鬆軟,人一踩上去就陷下去。潮水來的時候漲潮可是很快的,往往人還在土裡面就被海水淹過去。這就是俗謂『種芋仔』的由來。」
這一節是國文課。
別懷疑,我們這就是在上國文課。因為這一課是「臺灣通史序」,我們的國文老師才會針對我們的偉大先民來臺血淚史作了這般精闢的演說。這個時候,我們的「鬢角」舉手了。「可是老師,『種芋仔』不是──」
「鬢角」還沒說完,老師就打斷他的話,「你說的是後來的意思。」
「臺灣光復後,不是來了一堆外省人嗎?而且他們大多是軍人。他們常常在田野中出操,沒有廁所時他們就直接在人家田裡解放。留下一塊一塊的──嗯......﹝我們開始竊笑﹞農夫來的時候,看到就會罵說:『哎唷──死阿兵哥擱來種芋仔啦!』﹝笑聲變得更大了﹞這就是我們為什麼稱那些老榮民叫『老芋仔』,原因就是這個。」老師環視了笑成一團的我們一陣,又補充道:「你們現在都在說『種芋仔』『種芋仔』,都沒有想到這背後還有著先民的血淚吧!好了,現在看到課本題解!」
「鬢角」搔了搔他濃密得可與林肯相比擬的鬢毛,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舉起手來。他搖晃著手臂,嘴裡嚷著:「老師,老師,我知道『種芋仔』還有第三層意思。」
「說吧。」
「早期獸人啊,不是會在路邊亂大小便,就跟野狗流浪狗一樣──」
我們一陣騷動,惡意的眼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我們的「狼仔」身上。「狼仔」默不作聲,少有表情的狗臉上毫無表情變化,只是兩隻眼睛死盯著前方不知名的一點。「衣冠禽獸!」不知是誰蹦出了這麼一句。我們都哄笑起來。
「鬢角」呆立在原地,緊抿著闖禍的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老師冷冷地看著他,接著說道:「你的第三層意思,就跟第二層意思一樣,是毫無意義的歧視用語。好了!上課了!」
下課之後,一群人圍著「狼仔」的座位叫鬧。人群中間被圍著的則是「狼仔」和不斷向他道歉的「鬢角」。
「真的很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斷道歉,但「狼仔」就是不吭聲。
「種芋仔!種芋仔!」
「是我的錯,原諒我。」
「種芋仔!種芋仔!」
「你們別在旁邊吵!」原先蹲在「狼仔」座位旁邊的「鬢角」猛地跳將起來,嚇得我們閉上嘴巴。不過立刻就有人回嘴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就跟野狗一樣──』」
「鬢角」臉色鐵青,雙唇不停地顫動著,就是吐不出半個字能反駁我們。我們又開始叫鬧起來,「小狼狗,人行道上的『芋仔』就是你種的吧!」
「種芋仔!種芋仔!」
「哎唷,狗屎啊!」
「種芋仔!種芋仔!」
「『早期獸人』啊!還『早期』咧!『就跟野狗流浪狗一樣──』」
「我原諒你。」
咦?
鬧哄哄的教室頓時靜了下來。每個在教室裡的人都看著「狼仔」。原本羞愧地看著地上不敢抬頭的「鬢角」,此時也抬起眼來,感激地望著他。
「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
呵......
呵呵......
「真感人啊!」有人嘲諷地這麼說著,還煞有介事地鼓起掌來,跟著我們都哈哈大笑。然而上課鐘響打斷了我們的笑聲。我們趕緊回到座位上坐定。
這節就真的是歷史了,要上林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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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之後我很吃驚:這真的是我寫的嗎? (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