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外話:唔……有些長…本來打算發兩次的,不過如果分開的話不完整看上去就不好了,因DOC文檔有些問題,所以沒轉成繁體的……在此抱歉各位了













法則

那天,我終於在貝加爾湖旁邊發現了它.雪已積了一尺厚了,看來我來晚了幾天.
湖面的冰硬如磐石。它的毛被一同粘在冰上,我用盡力氣把它扯下來,發現它已然一具幹屍,而且還斷掉一條腿。
我感到一絲失望。是啊只有一絲,容納了多少天來的奔波和記憶中已模糊的目標。哦,還有,還有我那可憐的妻子……是的失望,還有恐懼,像爆發的山洪般在心中一瀉千裏。
有淚流下。


一位獵人站在貝加爾湖畔,淚如泉湧。落在冰面上很快變涼變硬和冰雪融一體。他的腳邊是條純白卻幹枯的狼,並且斷掉了前腿。
白茫茫的世界中,兩種絕望在那片森林中擴散著。

我已經死了,就連靈魂也帶著殘缺。我在升空,腳下有一個絕望的中年人,他抱起我,慢慢移向森林深處。冰面上還留下一把獵槍,雪在上面堆積著。
雪真大啊,真白啊。
我可以看見森林的全貌遙遠的山脈還有氤的天空,這些我曾經俯首並崇拜的神靈們,現在我終於和你們一樣高了,那現在我是去哪裏?是天堂吧我在想。媽媽曾說,在那裏,我們是主宰,有吃不完的馴鹿,有草原有高山,沒有冬天沒有獵人。我們每個人都會去那裏,也應該去那裏。
那是狼的家。
可是啊,我什這留戀這裏?
留戀獵人,留戀傷口,留戀疼痛,留戀隨時會死去會崩潰的軀體?
就是這些吧,這些在眼前剪輯般閃過的從前,他們說,我的一生是真實的……

俄國冰封的白木森林中,一個新的生命降臨。
在這個冰雪慢慢化開的時期,氤了一個冬天的洞穴被新血的味道驚醒。染著血汙的白色毛發悄悄蠕動,在一雙溫柔的淩厲目光下。
母親咬斷新生兒與自己的連係,用溫濕的舌頭洗禮他禁閉的雙眼。有一天這雙眼睛將綻放駭人鋒利的光——但是現在它仍柔弱。
它們向神明起誓,從現在開始,它們將遵從這世界的一切法則,今後,不論失敗、疾病、痛苦、死亡,它們都不能有怨言,以這種生物特有的尊嚴作保證。
一種儀式,一種規則。

我睜開眼睛。
光好刺眼。
潮濕而溫暖。那是媽媽舌頭和皮毛。我的世界是溫馨的。
兄弟們在看我。於是我學著他們的樣子站起來,但我倒下了。
他們在嘲笑我。沒有關係,因我本來就是最小的。
於是我又站起來。
但是我又倒下了。
我再站——終於我站起來。
不是,是媽媽銜著我站起來的。我晃晃悠悠地瞥見洞外陌生的世界——不,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形容詞可以修飾它,所以它只是“陌生”的。
媽媽放下我,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我狹小的視角裏,我只是趴著等待她回來,守望著針葉林。

已是晚春。
天性使狼在很短時間裏學會獵殺,現在是蜥蜴和昆蟲,以後是麋鹿和野豬。母狼叼著鹿肉回來,小狼彼此搶奪毆打,以較強弱。
所以狼是種強悍而殘酷的動物。在殘酷中成長,以後必定也是殘酷世界的王。

我的生活真的很快樂,媽媽說,我們是種自由不的生物。我覺得我很了解,狼就應該過著這種快樂無憂的生活吧。
雖然我現在還很弱小。
不過我想有一天,我也會成很強的狼,就像我的兄弟一樣的,那時我就會來保護兄弟,保護大家。

真是太幸運了!
還在森林的邊緣我就遇到了它,黑亮的皮毛,很美。在這樣的天氣並且貿然來到森林邊緣,大概是哺乳期的母狼吧?想到這裏,我的槍下意識地抖動一下,可是————沒有辦法,我也是一個有家有孩子的人了呀。

一聲槍響震撼了白木森林。所有正在覓食的動物回首望向森林邊緣,也包括,小狼們。
獵人的肩膀上多了一抹蓬松的黑色,血液從它身上滴落,然後在雪地上變成淺紅色的圓點。
他的心情是無比激動的,當然了,那個窮苦的村子裏,獵狼的人就是英雄,他的兒子就是英雄的兒子,他們都會被傳誦,到很久很久。
十一
媽媽已經很多天沒有回家了,我認那是因她到了一個水草豐美的地方,那裏沒有敵人,那裏有很多很多吃不完的麋鹿,所以她就高興地不想回家啦。
但是我還是很期待的等她,因她一回來就一定有比平時更多的食物更多的故事吧。故事,對了,每次媽媽回家都要給我們講很多故事,告訴我們世界是很殘酷生活是很辛苦的,再過一段時間我們也要這樣。每次我都很害怕,但是我相信那天離我應該還比較遙遠。
恩,我要等她回家。
但是,真的好餓啊。
十二
我回家了!
她瘦了。
我覺得我很混蛋,我發現我走了很久。但是——你看吧,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我成功的獵到了它。
不。妻子只是微笑,你餓了,看,你多瘦,你的手多冷。她拉住我,跚地移向壁爐。看,我特地做了湯,還熱呢,是南方的蔬菜,還是隔壁鄰居送的呢。她盛了一碗給我。來,喝吧。我很感動,眼淚差點掉下來,不行,怎可以讓她看見我流淚呢?於是我用很僵硬的笑來報答她向我散發的溫暖。
對了,你還沒看我的戰利品吧?
它漂亮極了,它的毛黑的發亮,它是多健碩,甚至,它還有著體溫哪。
來,快看看。
十三
雪地裏一片幹淨的白,淺紅的圓點隨著一串腳印伸向遠方。
一座雕象立在門口,任雪在他身上灑落薄薄的一層,直到不知什時候被她妻子撣落,把這座雕象搬回家。
一個頹喪的夜,久別後的重逢被感染一種哀傷。
東方魚肚白時,一個高瘦的男人默默屹立在小屋邊,暗淡的光打出他魁梧的輪廓。隨後,一串腳印隨著孤寂的背影在白木森林邊消失不見。
是的,重來,獵人和他的槍。
十四
我等了好久好久。
我們越來越瘦了,只有皮包骨頭了。每天只能蜷縮在洞口捕捉蜥蜴和昆蟲。媽媽,你在哪裏啊——其實也不重要了,我對那個女人的記憶早已模糊,並漸漸沒有那種依靠。食物,只有出去尋找。但是我很怕。
就像我的兩個哥哥,就在我們眼前,被熊一口一口吃掉。
空氣中散發著血腥味,很誘人。我現在需要那些,要血,要肉,要那一地的腦漿和腸肚甚至骨頭。可是我不能,那畢竟是我的兄弟啊。
於是我只有和最後一個哥哥在一起,等待媽媽回家。雖然早已渺茫。
十五
我在哪裏?
不,不知道。現在我的意識很模糊,很多日夜都沒有安穩地睡覺。摸摸下巴,胡渣都長出來了。
我來到溪邊洗臉,看見水中映著我的眼睛,紅通通的布滿血絲還有憤怒,周圍是黑眼圈。
我的妻子啊——請相信我是愛你不俞的。最近我一直在這樣發誓,她支持著我生存下來。
所以這次,我一定要找到一條比上次更巨大,更健壯的白色的狼,那我、我的孩子、還有你,我的妻子,我們以後就會幸福吧。
所以,我要獵狼!!
十六
白色的毛,英俊的身姿,宛如穿梭在山間的閃電。多年輕漂亮的狼。它的目光充滿殺意,幾乎是飛向麋鹿群。然後用尖利的爪住鹿的皮,毫不猶豫地咬斷頸部大動脈,鮮紅的血撒了一地,強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地上升騰起熱氣那是鹿新鮮的體溫。
十七
不是吃掉,就是被吃。
我已這認。這是一種真理和法則,不能不服從。
我就是這活下來的。
如果我不殺死我的兄弟,那今天死的就是我。沒有選擇,沒有依靠,不需要感情因那只會成你一生的絆。殘酷使人強大。
所以,兄弟不重要,母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活下來。這已經很難並且已是神明給予的寬恕與恩賜。
所以,殺死兄弟不悲哀,吃掉兄弟不悲哀,弱肉強食,物竟天擇。
所以,我愛上血的味道。
十八
上帝還是眷顧我的!!!我找到它了!!!
那一串新鮮的足,是狼的;那還沒被雪埋沒的白色毛發,是白色的狼的;還有如此鮮明的血的味道和體溫,它是多的強大和健碩。
妻子啊,你等我,我馬上就可以找到它了,你和孩子馬上就可以幸福了,是的,等我回家。
我只想回家。
十九
寒冬。
初春。
3月到5月。這是狼交配的季節。廣茂的谷地草原,麋鹿在叫春,四周是奔跑的狼群,這是一個盛典,對任何的種族來說,繁衍使個體和群體的存在都變的有價值。
空氣中,彌漫著荷爾蒙的香味。
我們所熟悉的那只白狼也是不例外的。它很英俊,它強壯它毛色鮮亮光滑,如同刺眼的閃電奔掣在草原上。它捕獵的技巧何其的高,再強壯的鹿在它的利齒和尖爪下都會瞬間喪命。
它吸引著無數雌性的目光。
只是,他還不夠聰明。是的,有些經驗需要付出代價,有時這個代價會很大。比如它並不知道,個體在種群的面前始終會顯得弱小,散居的狼從一出生起在繁殖期就注定被群體欺負。神是不公平的或者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從沒有公平過。
鋒芒畢露的後果是被驅逐、追殺。這個矯捷的身姿仍然像閃電一般穿梭在雜草和灌木間,迅速敏捷,皮毛沒被任何一根樹枝劃破,被追趕著消失在白木森林中的某個地方。
二十
森林中傳來狼的嗥叫聲,一貫的蒼涼悲戚中還有一種奇怪的顫抖,那是一種無奈。我感覺生命已剩下不多,連續不吃東西和睡眠的嚴重不足讓我的生命活動早就到達臨界,我現在真的很想回家,只想回家,什榮譽什傳誦在我眼中早就模糊,不過,妻子……只有她現在還是我生命的支柱,我覺得那是宿命,神早已安排好的,我、妻子、還有那只白狼——在我生命快要終結時我會看透一切,我會得到白狼然後死去,在這之前我之所以活著是因我的妻子,然後我死了,這也是了我妻子,死的時候我抱著白狼,我問心無愧因我沒有辜負妻子我實現了諾言。我認定這些是我的未來,我卻如此平靜。
那我現在舉著槍向哀號傳來的地方走去,仍然如此平靜,我只是去實踐我的宿命而已。
二十一
血泊中走出一條狼,白色的皮毛被暗紅或鮮紅的血玷汙,它如此鎮定,冷峻而帥氣。它的身後是追逐它的狼,身首異處開腸破肚,看得出下手的毫不猶豫。
二十二
我無法知道這裏發生了什,當我趕到時只見到一灘似乎是什動物的血肉模糊的遺骸。夏天的溫度使他們加速腐爛著,我從早已不能辨認的傷口處武斷地認這是那條白狼的所。它早已成了我的一個神話,被我無端地認定這個森林中最強大的狼,它凶狠殘暴,它不可打倒,甚至覺得它三頭六臂它是魔或神……但是它是我的獵物只是我的獵物,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更沒有人能打倒它。
我沒有瘋也不狂妄,相反我現在很冷靜我比任何時候都冷靜,我說過,我和它是宿命的存在。
二十三
夏天稍縱即逝,現在是秋天。
天高而遠,晚上的星空格外清亮、深邃而寂藐。我很難得地坐在小溪邊的大青石上,看天,聽風的呼嘯。我想起好多很久以前的事情,淡漠得就像夢一樣。我是有兄弟的,它們都比我強壯,後來他們死了,哦,我還有媽媽,她很美麗,她有一次出了門就再沒有回來過,後來的後來我就一個人了,今年春天失去了交配的機會,很難受,想起來明年的春天或許還有機會吧。
我驚訝著自己能用那輕浮的口吻描述自己的從前,或許這個從前不屬於我吧。
我現在的生活無憂無慮,灑快樂,想起當自己還是個小孩時也這夢想過。只是方法不一樣罷了,殘忍和血腥對於我來說是褒義的。
月亮出來了,還不是很圓,但可能就要到滿月了吧。我在天空下面,我無比崇拜天空這樣遼闊的地方,它似乎記載著我的未來。
未來……
二十四
天空飄起零星的雪花,大地似乎會在一瞬間成白色。
狼群往南方遷徙。森林在一夜之間空曠寂靜。那白色的西伯利亞野狼跟隨直覺,像被誰指引似的向南方溫暖的地方走去。
獵人跟隨著直覺,也像被誰指引似的守候。是的,他已步履跚無法移動,他說他相信他的獵物一定會在這條路上出現,他一定可以伏擊到它。憑什相信呢,憑宿命。
我們不得不相信宿命。狼出現了,那準時,這一幕就好象排演過無數遍,所有的一切充滿戲劇性,太準確了,太熟悉了。
“砰——————!”
二十五
在他開槍前我發現了他……我發現他時子彈已經向我飛來……我轉身、低頭、頸項緊縮、後腿使勁一蹬、肩胛發出的骨頭摩擦的聲音……他的表情不是欣喜、不是得意、不是狂妄、不是凶狠……如釋重負、完成了一項使命似的………
子彈頭被劃上了十字,在進入我的肉體時只有我的犬牙般大小、十字劃痕改變了子彈周圍的空氣方向、彈頭碰觸到我的骨頭時開始亂竄、回旋、攪動、直到我的肌肉神經和骨頭都被混合在一起時它鑽出我的肉體、碗口大小的傷口噴出血、肉、骨頭的碎片、一半子彈嵌在左前腳粉碎的骨裏……………
我倉皇逃跑,拖著只有皮肉相連的左腳,跑……跑………
二十六
世界一片白色。
陽光刺眼,雪在我面前悠悠地飄,我已經沒有了冷的感覺,就像一具屍體一樣。我站起來,拍掉身上的雪,提起槍,朝森林深處走去,有什指引似的一定要向那個方向走……
二十七
世界一片白色。
陽光刺眼,雪在我面前悠悠地飄,我已經沒有了冷的感覺,就像一具屍體一樣。
我沒有力氣爬起來,就像剛出生時一樣,再殘酷的王,其實和所有生命一樣弱小,死亡和出生也是一樣的。
我用盡力氣站起來,我渴了,面前是貝加爾湖吧,我準備走過去時又倒下了,我才發現我已經沒有腳了。
好累……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這裏會長出嫩綠的草,又有大群大群強壯的麋鹿可以捕了,還有,明年春天,我一定要找到一個好女孩…………
二十八 完
死。
狼死了,獵人死了,妻子死了,他的孩子也死了……
是的,死了。
生命的真實是,來於塵土歸於塵土,換句話說,出生和死亡是一樣的意義。
狼是我喜歡的動物,它殘酷血腥,它毫不掩飾。獵人也是,所有的人是,所有的生命都是,一個生命的存在意義不是活著,而是了突顯別人活著或者別人了自己活著,這就是法則。
所以,“不論哀傷,不論失敗、不幸或死亡,都沒有什怨言。”
達爾文一直認:“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生,弱者,死。”



2004年12月10日星期五(完稿)

作者:六翼使徒

(2006.10.01 已由版主代轉為繁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