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騁馬
文章主題:我和一隻狼的故事

內容:

一隻狼在一個人的家裏,睡著了。
  19XX年的X月,我收拾了簡單的東西,去了我早已想去的X峽谷。其實那一段我是太累了。我並沒有工作,是個自由職業者。我並沒有到那種連飯也吃不上的地步。我懂得我該怎麼活著。上午去一家可笑的樂吧彈鋼琴,那裏有著A市最可笑的顧客。他們連命運也不會知道是誰的。我在那裏是自彈自樂。下午,那裏也不去,呆在自己的小窩裏,看看電影,睡睡覺。有時個從中午一直睡到傍晚。有一天,我突然害怕了--我在一個傍晚醒來,四周一片黑暗。我感到窒息和無助。我拼命的想為什麼。
  到了X峽谷,我終於明白了。這才是我喜歡的地方。這裏的天太藍了,你凝視著它。它就會變成一塊藍水晶。這裏的雲像紗一樣的輕,天上的仙女做衣服,也會到這裏來挑選。我走累了,躺在軟軟的草地上,呼吸著清純的空氣。我的心仿佛成了透明的。後來,我竟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夕陽正紅。我忙站起來。我要選一個地方搭上我的帳篷。我看中了一塊高高的大石,聳立在一座小山的山頂上,平坦而安全。我收拾好一切以後,累的一下子躺下,不管四周黑下來的一切,沈沈的睡去了。
  次日,我起身的時候,太陽燦爛。我到山下的小溪裏洗了臉。一隻梅花鹿蹦著過來了,看到了我,呆了一回會兒,並不害怕,低下頭喝水。我沖它笑了笑,做了個鬼臉。它不理我。突然它豎起了耳朵,聽了一會兒,嗖的一下跑掉了。我站起來,看看四周,並沒有什麼。我收拾好東西,正想回去,聽到了一個聲音,很是細弱。我覓聲過去,見草叢裏有一隻像是小狗的動物,不過尾巴要粗一些。我立刻想到應該是一隻狼。可是我並不用害怕。這是一隻小狼,它還不能用它的嘴咬我,吃掉我。它看上去很是餓,正用舌?頭舔著草葉上的露珠。我不由心裏憐起它來。把它抱起來,帶回我的帳篷。
  它看上去也不小了,應該是算的上成年了。可是它的身上還有一些白白的胎毛。我弄了奶粉給它。它只是嗅了一下,並沒有去喝,看來牛奶並不合它的口味。我拿了牛肉幹給它。它果然大口吃起來。我不禁笑了。它吃了牛肉之後,又去喝了那些牛奶。看來是吃渴了。
  吃飽了之後,它並沒有要走的意思,慢慢的走到我的毛毯上趴了下來。我看它,它也看我。我看不出它是什麼的意思。也許狼除了兇狠的樣子,我還不知它還有什麼表情。後來它竟睡著了。這讓我有些覺得好玩。一隻狼在一個人的家裏,睡著了。我可不敢睡。我出去拍了一些照片。那些藍天,青草和透明的水,買給那些無聊的風花雪月的雜誌,讓那些小資情調的讀者在讀了那些像沒成熟的葡萄一樣的文章之後,洗滌一下心靈。
  我拍的很滿意。可是我想起睡在我帳篷裏的那只狼。我在回去的路上想它應該走了吧。我回到帳篷。它還在。而且已經醒了。它兩眼發光,看來它這一覺睡的質量不錯。我咬了一下牙。它向我走過來了。我看了一下我的刀。它走過來,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我的手,並沒有要把我的手吃下去的意思。我拍拍它的頭,也拍拍自己的胸口。覺得自己真是神經質,可是我喜歡這樣,我喜歡心跳。
  接下來的心跳更快了。這傢夥吃了我好多的肉。它的胃口太大了。它並沒有什麼病,而是餓壞了。我不能把所有的肉給它。它大概只是吃了五成飽。我不再給它,對它說:"你不能都吃了。你是一隻狼。你該自己去找吃的。"它好像是聽懂了,沖我眨了一下眼,扭頭就走出了帳篷。我松了一口氣,看著自己可憐的牛肉。
  下午我沒有出去。在想著一些心事,來我就睡著了。正睡的香,覺得腳好癢。睜眼一看,那只狼正看著我。它的嘴上全是血。我嚇了一跳,看看自己的腳,還好,還在。咦?腳邊放著一只好看的小動物,已經死了。我坐起來,問它:"你想幹什麼?讓我吃這個東西嗎?"它看著我,我讀不懂它的話。我又說:"你該走,你不能老在我這裏。你是一隻狼,你生活的地方應是更廣闊的地方。"當然一切它都不會聽懂。它就是坐在那裏,兩眼看著我。我是在對牛--不,對狼說話。
  我起來洗了臉,它也不走,就那麼的在後面跟著我,你是一隻我的忠誠的狗。可是我從來都不養狗。狗除了愚忠之外,還有一些像人樣--愛拍馬屁--像某些我最討厭的人。我不理他,只是幹自己的事。
  傍晚很快到了。西邊的天上有了美麗的彩霞。紅紅的,像絲一樣的布在天上。我坐在那塊高高的石上,呆呆的看著,像個傻瓜。我常常被這些大自然的美麗和神奇所迷惑。人們自己弄出來的東西往往讓人噁心。他們常常驕傲的說怎麼樣的利用大自然,開發大自然,並以此為榮,認為自己是萬物的主人,他們有主宰萬物命運的權力。他們以為自己是上帝,可是真正的上帝已經在懲罰他們。
  我在想著這些的時候,那只狼就靜靜的坐在我的身邊,兩眼直直的看著前方,仿佛它看到了什麼。我突然覺得它可愛起來。一隻在我印象中的在壞蛋,卻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傍晚一塊兒看彩雲。這只狼真不是一隻一般的狼。難道只是因為我給了它幾片肉,它就陪我看彩雲嗎?這可不是我心中的狼。
  然而它很快的跑掉了。它在注視了西邊幾十秒之後,長嗥了一聲,扭轉身,跳下大石,跑掉了。它跑得可真快,比我快多了。
  夜裏它並沒有來。我睡的卻不安穩。這山谷太靜了,讓我覺得自己並沒有活著,只是一個肉體那麼的擺在那裏。
  明天,我起來了。兩眼發澀,有些頭痛。我出了帳篷。站在大石上有些發愣。突然有人在叫:"喂~~"我隨聲而看,見是一個放羊的人。他拿著小鞭子,身邊全是白白的羊我也揮手。他又喊:"夥計!這裏有狼!"我笑了,感謝他的好意。如果狼是指那只狼,我也不用害怕。他走過來了,拿出煙讓我抽。我從不抽煙。他自己點上了,看來他也是一個很無聊的人。他說了很多話。我不太記得了。他說他一個在這裏,沒想到會碰上你。他替別人放羊,很少回家。羊最怕狼,有一次就讓那可惡的狼弄走了幾隻小羊羔。可是最近他不用擔心了,鎮上有捉狼隊。我打斷他,鎮上--這裏還有鎮?他用手指著東邊說:"有呀,有個小鎮。很好的。"我看看那邊,什麼也看不見,一座大山擋住了。他說:"狼最可恨了!要趕盡殺絕。一隻不留。以前這裏有好多的狼--你為什麼到這裏來?"我:"我--喜歡這裏。"他表示不屑:"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喜歡搞這些,這裏有什麼好!"我笑說:"不好,你來這裏放什麼羊?"他一愣,正想說,突然眼睜大了,用鞭子指著前方,兩眼全是驚恐。我一看,不禁笑了。那只狼來了。我當然認得它。狼跑過來了--穿過羊群,這讓那放羊人的驚恐看起來很是可笑。它跑到我前面,張著嘴,流出了口水。放羊人跳起來:"槍!"我們  我問狼:"你怎麼了?"它的肚子發出響聲。呵!肚子好癟,看來是餓的。可是我不能再拿我的東西給他了。我還想再多呆一天。我過去問放羊人去小鎮的路。放羊人覺得我這人很是神秘。他一邊和我說一邊看著他的羊和我的狼朋友。可是他用不著害怕。那只狼對他的羊沒有興趣--至少表面上沒有興趣。
  我把最後的牛肉全給了那個饑餓的傢夥。它很快的一掃而光。我又給了他水喝。它又喝光了。我看著空空的盤子說:"現在好了。你心滿意足了。我要出去了。"我拿起我的包,沖它一眨眼,出了帳篷。
  那座大山真是大,可把我累壞了。不過我倒是高興,我拍了好多很滿意的照片。有一張是一個大岩石上的鳥窩,我很是喜歡。
  到了那個小鎮。我倒有些覺得好玩。這裏也有電話亭,也有電影院,更好玩的是我看到了好多的小孩子也染了各種色彩的頭髮。他們和那些大城市的孩子一樣都是小孩子,只要他喜歡,他就會做。所以我並沒有費多大力氣。我買到了我想買的所有的東西。這裏的人都算的上和氣,說著好聽的有些像普通話的方言。
  我要在天黑之前回到我的--家。如果那也算是一個家的話。那裏有我的一個朋友。我在出小鎮時遇到了放羊人。他正飛快的和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著什麼,太快了,又是方言,我一句沒聽懂。他也並沒有看到我。
  我在天黑之前沒有到家。我高估了我的行走能力。我在那座大山的半山腰迷路了。天黑乎乎的,天上全是厚厚的雲。腳下的路一點也看不清,我只覺得全是草和灌木叢。我不走了。我讓自己冷靜。如果盲目的亂走,不是掉到山溝裏,就是撞到樹上,或是碰到什麼怪獸--如果還有怪獸的話。四周靜極了。我坐在一塊石頭上,想了很多。想起了我曾深愛的那個人,我曾在學校裏寫的一首詩,想起了那只狼。我不能幹做著,我把我那首詩吟出來:所有一切都過去了/你輕輕的走了/告訴我的話像風一樣/你曾經告訴我你會陪我的/可是--我剛吟到這裏,突聽一片草響,還有喘息聲,繼而兩隻綠幽的眼出現在我面前。我不禁驚叫到:"朋友,是你!"我伸開手。它撲了上來,用嘴咬住了我的脖子。我頓時反應過來,這不是我的那個朋友。我痛的厲害,兩手本能的抓住了敵人的嘴。它可能是感到了痛,鬆開了我,用爪子按住我。我覺得我完了。我閉上了眼睛。突然壓在我身上的傢夥慘叫一聲,它鬆開了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猛烈的撕咬聲,皮毛破裂聲。四隻眼像螢火蟲來回的晃動。我的心瘋狂的跳動,呆呆的看著。後來只聽一聲極其慘烈的叫聲,一個倒下了。另一雙眼看著我,慢慢的像我走來。我渾身冰涼。走過來的勝利者舔舔我的手,又  我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我躺在自己的毛毯上,渾身上下沒有力氣。我的朋友喝了一點水,也躺下,好像是睡著了。
  我迷迷糊糊。
  突然被一陣人聲吵醒了。我眯著眼出了帳篷。見有七八個人正向我這邊走過來,前面是那個放羊人。他喊:"你沒事吧!"我搖頭,問:"你們來幹什麼?"他們幾個過來了,說:"我們是來打狼的。那只狼又來了嗎?"我說:"沒有呀!"放羊人突然湊上來,看著我的脖子說:"它咬你了。它在哪里?"我說:"是它咬的。可是它已經被我打死了,就在那山的半山腰,你們不信可以去看。"那些人看那座山,眼裏全是驚奇。可是他們還是走了。我松了一口氣,等他們走遠,回到帳篷,見已沒有我的朋友的蹤影。
  我渾渾的睡了好久。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醒來了。天已暗下來了。我點了蠟燭。我的朋友從黑影裏閃出來。它坐在那裏,兩眼看著我。我笑了,說:"你還沒走嗎?"然而我終於要走了。
  我總不能在這裏一輩子。我想在這裏一輩子,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我要回到那個城市裏。
  我的朋友已是習慣了我的生活。我生活在X峽谷在幾天裏,它都和我在一起。我覺得它不是一隻狼了,當然也不是一個人。
  我背上了我的包。我拆了我的帳篷。它趴在大石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我心裏竟有些感動。我那時想起我好久沒有感動了。我差點掉下淚來,這真要命!我不記得我多久?沒掉淚了。我對它說:"我走了。你保重。再見。"它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我走下大石,走下山去。我沒有回頭。我有自己的生活。我的朋友有它的生活。
  我走上公路時,在等車的時候。我忍不住了,拿出望遠鏡,向大石上望去--它正站在那裏,面無表情的向我眺望--我終於忍不住了--眼淚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