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次才是真正開始正式的劇情了(暗笑)
其實,這次才是真正開始正式的劇情了(暗笑)
他的決心就如你翻騰的雲底,風雨和雷霆絕不將敵人放過;
他的信念就如你光潔的雲頂,將永遠凍結的高空,鋪上白色。
他的勇氣源於你直沖天頂的風;
他的堅韌正如你那鐵砧般的輪廓。
二十二:形同虛設的議會
掌控世界,進而改變世界的第一步是奪取權力。於是雷賽要求野狼兌現在結盟條約中“共同管理”的承諾,提出組建安魂嶺議會。具體形式采取所謂的“三三制”,即:守護者,共產星際聯盟(簡稱星盟)和龍族各占據三個席位。出於穩固聯盟的考慮,野狼很快表示贊成,沒有提出異議。
隨後要確定各方議員。兵臨城下時間緊迫,再加上雷賽也並不希望采用選舉之類的麻煩事。於是龍族內部商討後,決定議員由哈洛,爍影和冰牙三龍擔任。雷賽和娜蒂理所當然是星盟的議員;野狼和古夜,不消說代表著守護者陣營。至此星盟和守護者的議員尚各缺一名。
雷賽第一時間想到了帕林。因為雷賽深知帕林會堅決的站在自己這邊,即使他心裏面(暫時還)不同意自己的觀念和做法。不出雷賽所料,帕林表示非常樂意擔此重任。兩獸一拍即合,帕林順利坐上星盟議員的席位。
守護者方的空缺席位成為雷賽在意的唯一變數。只是第二天就豁然開朗。四爪在議會席上故作鎮定地端坐下時,雷賽即驚訝又驚喜,他摸摸下巴,臉微微露出點笑。守護者讓四爪加入議會,的確有很多種可能,雷賽需要慢慢去弄清楚。但雷賽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弄清楚的是,四爪僅僅是神使的普通信徒(整個大陸的獸幾乎都是普通信徒,實在是太普通了),而且四爪從沒有參與過任何像樣的管理事務,最高也就當過中尉,卻還是只會欺負新兵的那種。雷賽想,如果此時的四爪仍然還是像從前那樣——沒有信仰和立場的騎墻派,說不定能拉攏過來。不,一定能拉攏過來。
安魂塔頂的豪華家具被一一搬走,三張長桌一字排開。最左邊坐著雷賽,向右依次是娜蒂,帕林,龍族的三位——當然龍不可能真的“坐”在會議桌旁,那裏僅僅放著視頻和音頻的終端。接著是四爪,野狼直到坐在最右邊的古夜。座位如此安排或許有強烈的象征意義,但四爪只是覺得把雷賽和古夜隔開最遠,可以有效預防兩獸一言不合就揮拳砸在對方臉上【1】。議會建立後,雷賽還想更進一步,宣布安魂共和國成立,不過仔細考慮後,他決定暫時不做的這麽露骨。
安魂嶺的,也是整個獸陸的第一個議會,怎麽樣看都有些過於簡單,甚至有些簡陋,然而事實卻沒這麽簡單——也可以說是更加簡單:無論對百姓怎麽宣傳“三方共同管理”之類的廢話,龍族都不會實際參與安魂的各種事物。巨大的空中堡壘,每日每夜數不清的狀態監測和日常維護已經夠龍們忙碌了,而且和空中堡壘的安危相比,龍們並不覺得“議會”什麽是多麽重大的事情。
此外,雷賽深信娜蒂將堅定維護星盟的利益;龍族顯然偏向自己這邊。帕林和四爪以後或許在關鍵時刻能派上點用處;野狼這個名義上的領袖其實並沒有實權——實權和軍隊都被掌握在古夜手裏。
所以,幾張桌椅拼湊起來的議會,看似讓守護者交出了三分之二的權力,實則搭起兩極對抗和冷戰的舞臺。在會議桌的兩頭,勢均力敵同時都控制著實權的兩獸相互對視著,對峙著,他們屏氣凝神,伺機而動。(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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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擒賊擒王的計謀
正值金秋的安魂嶺,農作物豐收的喜悅蕩然無存。風暴死神軍團的鐵蹄已經踏上這塊土地。霸占天空東南方向的濃密烏雲,仿佛奔湧而起的黑色浪潮,夾雜恐怖和死亡撲面劈來,給安魂嶺的所有生命帶來痛苦和死亡。
安魂嶺原屬蒼月的轄區,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蒼狼族和其他種族在此交融。多民族混居的復雜情形,大陸上再沒有第二個地區能與之相比,所以民族問題以及由此引發的流血沖突堪稱此地的頑疾。當蒼月國和維賽埃爾兵戎相見,雙方都對安魂嶺反復爭奪。每每城頭易幟,城中百姓便要遭受一場屠戮。直到它被劃分出來,享受守護者的直接管轄。艾倫引安魂彌撒給此地取名安魂,希望死者的怨靈得以平息,生者的傷痛得以撫慰。
飽經戰火深受摧殘的安魂獸民早就懂得如何在和平時過活,在戰亂中偷生。但此次危機更甚,讓他們陷入前所未有的驚懼。未能及時撤退的邊境村莊一夜之間化作墳崗。幾百年的祠堂古樹落光枯葉,掛滿了屍體;大片農作物無獸收割,被雜亂的腳步踐踏成片倒伏,汙血在田間溝渠中流淌。房前屋後,水井磨坊,一片死寂,除了毛骨悚然的,禿鷲爭食的聲響。
幻燈播完,會議室的燈重新亮起。除了帕林被嚇的直擦汗外,其他獸都維持著正常的神色。雷賽緩緩起身。
“我部下冒死拍來的這些資料都指向一個結論:現在是十萬火急的關頭,任何瞻前顧後的行為都要不得而且是危險的。要不然就迅速做出決定,否則只能坐等毀滅!”
“當然。”古夜手撐眼不看雷賽,面無表情聲音單調的答道,“幸存者已經趕往山體要塞避難,很快就能被收容。是該您做決定的時候了:您準備什麽時候把大能的核彈丟到曠野腦袋上啊?”
在會議室,大多時候古夜是唯一回應雷賽的獸。雷賽也不介意,因為在這些獸中,也僅僅只有古夜的內心雷賽無法窺視。
“如果是過去,您非常希望自己轄區的土地被輻射汙染,我倒也無所謂。但現在安魂由我們共同管理,所以我不允許發生這種事。”雷賽立即回應,大約思考了一兩秒,補充說:“而且不瞞您說,核彈我要保留著,準備打擊更重要的敵對者。”
古夜心領神會,冷笑一聲:“哦哦,原來留著打擊更重要的。”他重復完雷賽的話,繼續說,“我明白了,那麽就請德爾庫克號快快出動吧。”
“空中堡壘是我們最後的王牌。如果您也深知這一點,恐怕不需要我多說什麽。”雷賽再次否決古夜的提議。古夜不樂意了。
“奇怪,誰在瞻前顧後?不能用核彈,不能讓空中堡壘出擊,難道你想讓民兵去餵僵屍?再搭上守護者的親衛隊如何?”
“僵屍?您這麽說足以表明您對我們的對手了解還不夠充分啊,信徒閣下。”雷賽卻避開質問,轉移了話題。
“了解不了解又如何?我現在只有興趣了解您對於如何退敵,有什麽高見。”
而雷賽不理會他,轉朝其他獸說:“我們所面對的風暴死神軍團由獨特的士兵構成,多是剛陣亡或者瀕死的蜥蜴族士兵,改造後實現肢體機械化,神經系統電子化,成為一群不知恐懼,不知疼痛,不需要休息,力量速度和感官都超乎尋常的超級戰士,和你說的行動遲緩又缺乏智能的僵屍有天壤之別。”
“你說的我都知道。”古夜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說明什麽?”
“這些蜥蜴士兵保留著生前的經驗和知識,甚至部分情感,所以能獨立的在動態環境中應變。但是,為了使其絕對的服從,他們的思維遭到‘更高一級’思維的監視和控制。”雷賽停了停,“而這‘更高一級’思維的來源,應該就是從曠野,不,控制曠野思想的那個傀儡系統。”
四爪摸摸頭,說:“我知道了,擒賊擒王,搞定曠野就能搞定整個軍團!”
“沒錯!切斷曠野和士兵的聯系,單兵就無法及時了解整個戰場的局勢,我們就有機會攻其薄弱,各個擊破!此外,經歷過一次死亡的蜥蜴士兵被壓抑的情感可能爆發,從而導致出乎意料的舉動,使軍隊變得松散和難以駕馭。”
雷賽和四爪之間引發了共鳴,其他議員卻搖搖頭,他們和古夜抱有同樣的疑問。
“那麽,將軍閣下,您打算怎麽做呢?不使用核彈也不請龍族出動就制服曠野?”
雷賽仍舊沒有直接回答:“少安毋躁。信徒閣下想必非常了解曠野的性格。”
“了解又何妨?現在不是追憶往事的時候。” (《赤》之前的文中,古夜曾是的幕僚和摯友)
“至少在被傀儡控制之前,曠野是一個耿直的,尚武的漢子。即使現在,他的精神也沒有被完全壓制控制,我相信,植根於他內心的東西,他的本性,反而占了上風,充分顯露出來。”雷賽說到得意之處,不由得眉飛色舞。
“哦哦,是什麽讓您如此相信?難道是您強大的‘心靈力量’?”
“不。您還記得剛才幾張照片上殘破的軍民屍體吧。”雷賽回答,“如果您忘記了,可以再播放一遍。”
(“不要!”帕林叫了出來,四爪扭過頭,驚奇不已:“你不是醫科出身麽,還怕屍體?”
帕林有點不好意思的回答:“我專修男性內科的……”)
“神使的信徒過目不忘。”古夜冷笑,“屍體不完整有什麽奇怪?那些冷血爬蟲都是幫喪心病狂的瘋子。”
“錯。從我部下的報告來看,那些屍體殘缺不是因為蜥蜴士兵,而是因為遭受噬咬——曠野的噬咬!”雷賽聲音提高八度,在座議員一片驚呼。
“荒唐!……”
“我會說服您的,信徒閣下!”雷賽打斷古夜,“我來到這個行星第一個接觸的民族就是蒼狼族,對他們研究最深。蒼族過去有一種迷信,認為吞食敵獸的血肉和心臟,就能獲得對方的力量。而狂野恰恰是一個崇尚力量,渴求力量的獸,這從他醉心於自己的兵器能看出來。曠野必定知道那個說法,但理智控制著他,自然不會去啃敵獸的屍體。如今他的正常思維被傀儡系統壓制,深藏潛意識的渴望卻浮現出來,那就是科技手段沒能左右的部分!他的本性!”
古夜張開嘴,不過隨即將要說的話吞回去。他已經有點猜到雷賽的點子,一個大膽而冒險的點子。
“我們找一個號稱‘安魂最強勇者’的獸接受守護者的嘉獎,將曠野騙出來。”終於,在一系列長篇大論後,雷賽自信滿滿的公布了自己的計謀。議員們議論開來。
“……曠野一定會上當麽?”
“他不上當也無妨。獎賞勇者,就當振奮軍心……”
“他會來的。”雷賽環顧一周,繼續說,“他能冒險來第一次,就能來第二次……不過說實話,沒有龍族協助,安魂的防空能力實在是慘不忍睹。”
接著古夜提出最後一個問題:“那麽誰來充當‘最強的勇者’?”
“這就是您應該思考的問題了。”雷賽回答。
“有意思……”古夜摸摸下巴,“我還真想到了一個獸……”
此時野狼站起身子問:“雷賽,難道曠野來刺殺我也是同樣的原因?”
“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散會後單獨來我辦公室,我們可以仔細的談談。”雷賽意味深長瞥了古夜一眼,答道。
(待續
好久没贴了,继续……
二十四:安魂山之亂
雷賽獲得了共同管理安魂嶺的權力,與此相應,他便能夠檢視總指揮系統中的部分檔案。一份起始時間為十七年前,由數段拼接而成的全息影像吸引了雷賽的註意——或者說,這份檔案存放的位置如此的顯眼,也沒有任何的保護措施,想讓雷賽註意不到它都比較困難。
娜蒂依照雷賽的吩咐將影像做了處理,使其和星盟的神經控制系統兼容。門窗緊鎖之後,雷賽辦公室變得通亮——蔚藍的晴空,陽光照在雲層頂端。穿過雲層,視角的擁有者俯沖下來,飛行於安魂嶺白雪皚皚的群峰,降落在安魂山頂的平臺。他走進巨石堆砌成的正四面體形議事堂中,看樣子來的並不算早,因為大廳內圓桌邊,已經有四個獸端坐著等他。
視角的擁有者坐定,環視一周。雷賽立刻認出坐在正對面的虎獸人是神使,而其他的三位:一個獅子獸人,一個豹獸人和一個犬獸人。
“艾倫你又遲到了。”接著面頰瘦削的豹獸人朝這邊說道。雷賽也由此得知當前影像由艾倫的雙眼記錄。
“但是我好像並非最後一個……”艾倫邊回答邊張望,似乎要尋找什麽。這時犬獸人開口:“卡馬茲正忙著改造核心,所以不會來了,我們不用等他。”
“唉?改造啥……他一直念叨要飛出大氣圈……莫非當真了?”豹獸人驚訝的叫了起來,另一邊的獅子嘆口氣,搖搖頭。
神使則站起身。
“同為守護者的各位,我們正處在非常危急的關頭。那些外來者,長著鱗片自稱為龍的家夥已經在我們的領地上站穩腳跟。帕爾塔利頑固分子陰魂不散,大陸東邊也被他們燒毀變得不宜居住。我們該采取行動了!”
“放松,放松!”豹獸人對神使說道,“危急關頭?帕爾塔利的攻擊不是被阻止了嗎?”
“的確停止了,種種跡象表明星盟介入了此事。”
“真有意思,帕爾塔利大概以為這裏已經被星盟接管,所以才沒繼續進攻。”
然而,看著吧,最終星盟會接管這裏的。雷賽暗想。
“也許吧。但龍族始終是個隱患。”
聽神使這麽說,獅子有些驚訝,問道:“為什麽,我們已經和龍族劃界而治,而且一直沒發生沖突。”
“ 是沒有發生直接沖突而已。東邊大陸被轟擊之後,狼族的一個分支向西挺進,趁火打劫,不但自稱‘龍血一族’,還說是奉‘神的旨意’——龍是他們的神麽,未免太荒唐!現在戰火燒到維賽艾爾,不用多久都城就要淪陷了。相比之下這還算是小事。”神使繼續說,“如果龍族倒向帕爾塔利呢,或者他們本來就是帕爾塔利的先頭部隊之類,那些老頑固不會放過這裏,遲早要再回來。”
雷賽從豹獸人的表情看出,這個守護者無法理解神使為什麽要義憤填膺,就如同神使不能理解他的同伴們為何如此冷漠。豹獸人並不認為神使所說有多麽嚴重,他提議道:“如果帕爾塔利再回來,我們就離開。引爆核心熔爐,什麽也剩不下來。留下的爛攤子,龍也好,星盟也好,誰愛管誰管去。宇宙中像這樣的‘行星培養皿’多的是,我們再找一個,當然了,這次要找一個更加偏僻的角落。”
沒想到豹子的一番話,卻意外的讓神使和獅子暫時達成一致,他們幾乎同時回答豹子:“不行!”在場的每個獸都很吃驚,神使和獅子相視一眼,神使示意讓對方先講。
“我們不能就這麽離開。雖然他們只是些低等的生物,但一樣有生存的權利。我們要盡力保護他們。”
神使和犬獸瞪大了眼睛,豹子直接控制不住,狂笑起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完蛋了完蛋了,我們的好爺爺雷諾打從什麽時候起變得如此多愁善感,是不是那些愚昧無知的教徒每日每夜對著您頂禮膜拜,讓您心軟了?還是染上了星盟的‘崇高道德妄想癥’?對哦,您好像參與‘佐迪克——索拉利斯’項目的時間比我們都要久,我還以為您能更加冷靜的看待毀滅和重生……”
“獅子說的不錯。”沒想到神使竟然附和了,這回輪到豹子吃驚,“暫且不談感情問題。我認為這次實驗的進展前所未有,希望的成功很大。我們不能輕易拋棄這個樣本。”
豹子合攏嘴,反駁神使:“我以為你和獅子一樣打算以這宇宙中最不缺乏甚至多的泛濫的‘道德’來打動我們,沒想到你說出來的話更不著邊際。什麽‘實驗進展前所未有’啊,‘成功的希望很大’啊,從我們這個組成立開始,你說過幾遍了?我記得在每個星球上你都說過,結果又怎麽樣呢?也許原本就是無法成功的東西……所以我們該盡早拋棄幻想,進入撤離階段,這才是上策。”
神使依然理直氣壯:“曉空,我從前並沒有胡說。雖然犧牲了幾個行星,卻換來了寶貴的經驗和數據,當然是有進展的。從前的進展或許不大,但這次的進展已經超乎你我的想象,堪稱飛躍。”說著神使指指自己的胸口,“你們不想眼見為實麽?”
“我想看。”獅子第一個回答,然後扭頭對神使說,“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我一直夢想著增強力場的完善。”
接下來的事情讓雷賽離開座椅,站了起來。
獅子閉上雙眼,伸手從自己頸以下和胸靠上的部位取出一塊晶瑩透亮的結晶。雷賽開始以為那是他佩戴的項鏈之類,但仔細觀察發現,那塊石頭其實正慢慢鉆出獅子的皮肉。完全離開身體,被獅子懸空托於掌心的石頭變得很不穩定。它在空間中不停的振蕩,以致於雷賽無法看見其真實的形狀。那石頭發射出的耀眼光芒中,竟有幾縷陰影在遊竄。
雷賽激動的捏緊雙拳,那是他看到“佐迪克——索拉利斯”力場載體時無法克制的反應。
“真沒辦法,看就看吧!”豹子雖然很不耐煩,但同樣取出自己的晶石,將它推向獅子的。兩石相遇便融合在一起,更強烈的光刺痛了雷賽的雙眼。
豹子扭頭:“艾倫?”
一直插不上話,或者說是不願意開口的艾倫聳聳肩膀,將自己的晶石送出,完成融合。
“輪到你了。”獅子對神使說,“我對你提供的信息非常期待。”
神使卻低頭沈默著。過了許久,神使站起身,不過他卻沒有取出自己的結晶,而是一把抓住由前面三獸晶體融合成的那一塊。
“的確該輪到我了!”
充滿房間的奪目光芒瞬間消失,化作一道白熱的電流轟擊在豹子胸口。空氣被擊穿的刺啦聲和石桌一角碎裂的爆炸聲震耳欲聾。艾倫扭頭看去,豹子已經淹沒在滾滾濃煙和石粉之中。艾倫立刻將視線拉回神使那邊想弄清發生什麽事。卻只有白光一閃。
影像消失了。雷賽睜著眼動也不動,沒明白怎麽回事,但他肯定事情發生如此之快,當時在場其他的守護者想必也沒明白怎麽回事。數秒後影像再次出現,雷賽看到石桌已半邊粉碎,斜擱在殘破的地面,而艾倫和豹子就躺倒在這一片狼藉中,全身麻痹,掙紮著,卻無法起身。
“翼你瘋了嗎!快放手!”
一聲怒喝拉回視角所有者的視線。神使和獅子體內散發出的力量形成光暈,他們兩腳懸空,都雙手發力企圖爭奪結晶,開始尚且相持不下,一段時間後,結晶已脫出體外的獅子漸漸力不從心。
雷賽現在知道他正透過犬獸人守護者的雙眼觀察著一切,也發現艾倫和豹子的胸口,仍然有一根極細的絲線狀的東西與正在被爭奪的聖石相連。雷賽猜測,神使正是通過這個類似線路的東西,將超負荷能量註入艾倫和豹子的身體,讓他們不能動彈。如果艾倫等自行將線路斷開以掙脫束縛,聖石就會落入神使之手,那樣神使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犬獸一動不動的楞著長達幾分鐘,直到獅子朝他喊:“謨!你在那裏幹什麽,快來幫我阻止他!”
雷賽發覺犬獸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似乎被嚇到了。那邊神使大笑起來:“謨是站在我這邊的,獅子你現在改變主意也不算晚喲!”
而叫謨的犬獸終於醒悟過來,但他只是向神使大喊,並沒有走上前:“不,不是這樣的!你不是要說服他們嗎!為什麽這麽做!”
“我真能說服這三個糊塗蟲,就不會允許龍族降落在我們地盤上!你若是反悔幫我的話,盡管走吧,不過乖乖留下石頭,要不以後若傷了你,休得怪我!”神使面露兇相的回答他。謨又向後退了一步。
“絕不能讓你獨吞聖石!”窮途末路獅子說罷,使出全部力量,決定拼上性命也要把晶石奪回來。而神使只笑了聲:“老頑固,這麽怕被搶走,那咋們各得一半好了!”
附著雷霆的尖銳虎爪揚起,猶如利刃朝聖石劈去。而那結晶裂開釋放出太陽般的光和熱,炸毀了議事堂,也把謨推下山崖。等他返回山頂,四周原本白雪覆蓋之處已成冒煙的焦土,碎成兩塊的聖石穩定下來,外觀和珠寶店裏賣的便宜貨無異。神使把它們放在手裏顛顛,好像真當成什麽不值錢的小玩意兒。謨連忙問:“怎麽樣了?”
“怎樣?曉空反應快,看我要動手立馬丟下石頭,然後拖著獅子傳送走了。壯士斷臂嘛,這才叫聰明獸。”神使無比得意。
“艾倫和雷諾不會有事吧?像那樣晶體還和身體相連時就被……”
“不知道,管那麽多幹嘛。”神使有點不耐煩,丟給謨半塊晶石,“這塊小的加上你自己那個,應該可以接管巨樹谷了。順便搞定獅子的徒弟阿穆,他也是虎族,會加入我們的。”
謨答應了一聲,然後升空向南飛去。影像至此告一段落。雷賽在昏暗的房間裏來回踱了幾步,準備繼續審視這段不為眾獸所知的歷史。
说明:这个文有四部分,《赤》是最后一部分,下面写的《尘封记忆的碎片》是前三部的梗概
塵封記憶的碎片
安魂山之亂發生後,謨的立場搖擺不定。一方面,和神使一樣,謨不喜歡,不信任龍族,他認定獸與龍是不能和睦共存的——帕爾塔裏和星盟的紛爭早就證明宇宙尚且沒有寬廣到容納兩個勢力,更何況是一個行星?所以謨不屑於聽雷諾常常掛在嘴邊的“萬事皆有定數”,“順其自然”,諸如此類的話。可是謨同樣討厭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尤其是暴力手段的家夥,更加討厭一意孤行,不把同伴放在眼裏的家夥。的確,神使能隨意將萬物的六種形態用作武器,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代替其他守護者:他不能延緩時間,不能扭曲空間,不能控制有生命之物——謨忿忿的想,沒錯,他甚至連座像樣的房子也建不了,只是擅長破壞而已。
而謨隨後的行動證明他終於選擇背離神使。表面上看,他遵從神使的吩咐,攜帶半塊結晶來到巨樹谷,卻沒有進行控制權的爭奪。對於雷諾的徒弟穆,謨非但沒有拉攏他加入自己一方,反倒將結晶交給他,並告知神使的所作所為和染指巨樹谷的目的。
得知曉空和雷諾已經安全回到巨樹谷,謨十分高興。謨從來沒產生過“聯合其他守護者對抗神使”的念頭,謨只是覺得有必要向神使施壓,促使他反省自己的行為。可惜隨後謨發現那兩位幫不上自己多少忙:在神使破壞結晶瞬間,曉空緊急截斷聯通結晶的回路,雖然保留部分能力並成功逃脫,但造成自己記憶的不連續。雖然到達巨樹谷,曉空卻不知自己為何身在此地;雖然知道自己正攙扶著一位朋友,卻又不記得這“朋友”到底是誰……曉空已不再是守護者,他現在只是一個能操縱空間的豹獸人,憤世厭世,一心只想跟心愛的獸在深山中度過余生。隨後曉空便離開了。
獅子的情況更糟。穆雖然能用手上的半塊結晶恢復他部分的力量,可存儲獅子主要記憶的那部分大概都已經在神使劈裂結晶時被打成了基本粒子——獅子已經完全不記得什麽守護者,什麽強化力場的實驗,神使對於他來說也只剩下一個遙遠的名字,獅子現在一心想要遵照前任的教義,將巨樹谷這樣的樂土拓展到整個大陸。
和巨樹谷的失去聯系,神使被孤立了。雖然有幾個較小的守護核心埋藏在大陸各處,但倘若沒有可用能源,它們就只是廢鐵。謨很想看看,失去了唯一一顆還在運作的核心的神使,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還能走多遠。
“ 當不利局面無法避免時,設法從中獲利”——此後神使不止一次如此教導他的忠貞信徒們,充分說明神使為他自己激流勇進,逆境求生的性格而驕傲。面對同伴的孤立——雖然這孤立是自己造成的——神使選擇一條出乎謨他們意料的道路:與龍族合作。在謨看來,這太荒唐,太不合情理了。神使為了和龍族對抗,不惜與同伴反目,到頭來卻主動向敵方投懷送抱。但謨並不知道龍族的兩派之爭。
伊派龍族為擺脫帕爾塔利王朝的控制,暗中對抗比自身強大很多的靈派(也有獸稱之為死神派)。對於他們來說,神使對獸民的控制力以及由此產生的本土力量是不可多得的資源。神使也覬覦龍族科技甚久,於是和伊派一拍即合。在此過程中雙方對力量的渴望如此急切,以至於他們都暫時故意不去註意維系他們的那條利益紐帶是又多麽醜惡和赤裸裸。
靈派龍族同樣有所行動,事實上,比伊派還要早。繼血狼族之後,靈派盯上了民族意識剛剛覺醒的蒼狼族。蒼狼族接受“友好龍族”的有償“饋贈”,去打一場爭取自由和獨立的戰爭,使大陸的動亂持續了數十年。
不能不說,伊派與神使的合作,靈派與蒼狼族的合作都非常成功,他們各得所需。維賽艾爾與蒼狼族曠日持久的戰爭讓伊派獲得很多關於獸和大陸的資料與信息;神使通過維賽艾爾王權間接的獲得龍族技術,造成獸國短時期“魔法”的繁榮;靈派選出最優秀的蒼狼族戰士,即將把他們改造成能斬殺守護者的怪物;而蒼狼族的國家蒼月,也確鑿獨立了。
一片紛亂中,穆覺得巨樹谷遲早會被殃及,行星最終要落入龍族的利爪之中。他決定不再坐視不理。穆與謨的合作促成第一個直通巨樹谷的傳送門的建立,由謨和雷諾共同管理,位置在維賽艾爾,蒼月和東部荒地(即雷賽所說的赤區,之後獸們也沿用這一說法)三大板塊交界處,以普通湖泊的外觀隱藏起來。獸們稱之為獸盟鎮的樂園湖。這標誌著“高高在上”猶如仙境的巨樹谷,終於開始介入“凡間”事務。
數十年猶如眨眼之間。曉空一直苦苦尋覓未果,幾乎被遺忘的守護者艾倫,頂著烈日和沙塵踏入獸盟鎮的土地時,吃驚而保持著常態的謨對艾倫說道,在跑遍世界之後,他可以把這裏當做家,而艾倫顯然沒弄懂面前陌生獸的話是什麽意思。艾倫最後的記憶就是自己衣衫襤褸躺在山崖下,從那以後一直過著居無定所,但自由自在的流浪詩獸生活。
謨從艾倫的冷淡反應已經猜到大半。一個失去能力和記憶的守護者到底對自己有沒有幫助或者威脅,謨現在還不能確定。他簡單警告艾倫要言行謹慎,不要去鎮東南方向的邊緣山崖——也就是鎮子和赤區的分割線。因為此時謨嗅到了來自龍族的威脅,他感覺到有龍潛伏在那裏——獸盟鎮將面臨建立以來最重大的考驗。
山間潛龍
謨和雷諾所感受到的威脅,來自於藏身盟鎮與赤區邊界山脊的柯靈斯龍。他派遣出外形犬獸,化名科利的傀儡在地底建造了一座城堡形狀的實驗室,本體則很好的隱藏在懸崖洞穴之中。和柯靈斯一道的是一只叫上古的幼龍,他蜥蜴外形的傀儡在城堡中生活,作為科利的助手。不過柯靈斯躲在那裏的目的,卻並不是意圖危害盟鎮,甚至打開通往守護者心臟地帶——巨樹之谷的入口。
龍族在星間流亡了數百年,生存逼迫他們將能夠獲得的有限資源進行最大程度的利用。所以他們剛剛在行星上落腳,滿腔懷著變廢為寶、物盡其用的才華,同時也表現出斂財者的姿態。龍族成員總數不多,較小的勢力伊派龍族成員就更少,身為伊派成員的柯靈斯自然知道,打造一支由龍組成的軍隊是不可能的。但組建獸人大軍,卻是可以的。獸基數大,交配方便,繁殖迅速——至少不用進行復雜的孵蛋程序。不過獸同樣纖細脆弱如同螻蟻,而且獸和龍一樣有各種需要:空氣,水,食物,情感——最後一項是最麻煩。相較於獸的需要,龍更加關心如何讓其軍隊更強大,更有效率。
伊派和神使結盟不久,柯靈斯就對神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把普通獸改造成超級戰士,建立一支不知痛苦,沒有情感,只懂得聽從命令和執行命令的軍隊。聽上去棒極了,神使怦然心動,開始尚有一點點猶豫不決,隨後血狼族叛亂讓神使下定決心:初步改造就有如此威力,這比增強力場見效快得多,而且死神派龍族已經先行一步,自己決不能落在後面。
既然死神派先盯上蠻族血狼,神使和伊派決定從尚未開化的豺狼(鬣狗)族著手。最初,那些被神使送給柯靈斯的生番們的確不再會痛苦,也失去情感——因為實驗過後他們都死了。研究主線進展不順利,柯靈斯幹脆偷偷另開分支:對獸的屍體進行改造,把那堆易腐敗的骨肉變成可以自愈的合金戰士。
盡管神使與柯靈斯合作的研究必然遭到巨樹谷獸眾的堅決反對,但柯靈斯和他的小小實驗室卻並不是盟鎮乃至巨樹谷的直接威脅。雷諾表現出的強烈敵意,以及巨樹谷急於表現力量的思潮讓神使覺得很棘手。
神使和國王
神使每年都會以無念大魔法師的身份在維賽艾爾獸國皇城廣場出現幾次。當他拖著五光十色的大尾巴從天而降,全城的獸都會歡呼雀躍,接下來是持續數日的徹夜狂歡。龍族到來後一切都改變了。神使幾乎把皇宮當成自己的家,獅王於是不勝其煩。因為盡管神使能在和國王的交談中保持協商的語氣,盡力不表現出傲慢和各方面的優越感,但獅王每每與神使交談一次,都越發的自卑和惱怒——在神使的面前,任何獸都是卑微、愚蠢和無知的,國王並不能像一般獸那樣坦然接收這一點。談話的結果往往也都是國王將神使的意見作為命令頒布,昔日威風八面淩駕於萬獸之上的統治者傀儡感深重,覺得自己儼然變成頭戴皇冠的奴才。不知不覺,神使和國王的關系陷入惡化。國王不能拿神使怎麽樣,於是把氣撒在虎族身上——僅僅因為神使以虎獸人的形象顯身。往日同樣地位甚高的虎貴族如今受到嚴重排擠,積怨越來越深,暗暗埋下分裂的種子。
神使也有所察覺,自己的傀儡小貓越來越不聽話了。估計這只再過不久就會徹底壞掉,神使便開始物色候補。漸漸和獅王統治集團離心的虎族是神使的重點拉攏對象。隨後,神使物色到狼獸人魯道夫將軍,這位足智多謀的將領雖然身為蒼狼,但幼年時就逃離原住地,翻越邊境投靠了維賽艾爾。
滲透盟鎮
謨離開安魂山後就和神使斷開聯系。從隨後巨樹谷種種動向,神使看出謨最終沒站到自己這邊。神使倒也並不在乎。僅僅掌握著小半塊聖石,即使是巨樹谷也難有多大作為。所以神使二十年間忙於應對伊派龍族和控制獅族王室而無暇旁顧,直到獸盟鎮出現。
縱然德教活動如何頻繁,被吸引入教的獸再多,神使都不太放在心上,可如今冒出類似傳送點的獸盟鎮,著實讓神使按耐不住。神使覺得現在就打開通往巨樹谷的入口實在過於急躁,雖然這對神使而言不算壞事——入口一旦打開,神使借助伊派龍族的力量定能對巨樹谷慢慢進行滲透。可是之後呢?神使可不想和龍族分一杯羹,況且還有可能出現最壞的情況,那就是巨樹谷被死神派龍族據為己有。
神使的如意算盤尚未開撥,一直擔心的狀況就成為現實。與神使關系惡化的獅王政權大概是想脫離神使的控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偷偷摸摸跟死神派龍族勾搭上了!更荒唐的是,死神派龍族許諾國王,將提供支持,協助國王平息蒼族叛亂。要知道蒼族背後的支持者正是死神派啊!龍族這種挑起獸族內鬥內耗,坐收漁利的惡毒心腸讓神使恨的咬牙切齒,他發誓要瓦解龍族的陰謀。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警告巨樹谷那幫曾經的同僚。
隱秘起見,神使開始並沒有打算親自出馬,也不放心國王的特務機構,他偽造了些裝神弄鬼的傳教冊子,好把幾個一心想去“獸間仙境巨樹谷”的混混騙到獸盟鎮,給謨他們傳個話即可。想不到第一個上當的,居然是自己豢養的實驗品之一。神使哭笑不得:都說飽暖思淫欲,安逸生異端,沒想到吃喝玩樂,整天無所事事的生活也會讓有的獸感覺不滿足——低等生物的情感需要真的是頂頂麻煩的事啊,神使不得不承認柯靈斯所提想法的確有些許高明之處。總而言之,四爪就在神使的蠱惑下,楞頭楞腦闖進獸盟鎮,離巨樹谷其實只有幾步之遙。
四爪當然對盟鎮中狼湖的秘密毫不知情。所以當他問及湖底下有什麽而遭遇謨的惡劣態度,感到莫名其妙。謨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家夥是誰派來,目的為何。
“我問你,六翼讓你來的是不是。”
“對,怎麽……”
“作為守護這裏的獸,我本應該把你趕走,不過……反正你好自為之,不要繼續做雪白墻壁上的一只蒼蠅。”
一番狠話砸過四爪後,謨感覺舒坦不少。這也是他能做出的最為劇烈的反應,如今龍族兵臨城下,謨也說不清最後哪方能獲勝——說不清自己的出路在哪裏。的確,謨動搖了,從獲知龍族駐紮在盟鎮附近那一刻開始,他就動搖了,雖然他自己未必肯承認。但是雷諾堅定依然,雖然失去部分記憶——或者說正是因為失去某些記憶,從而讓雷諾鮮有顧慮,決心要忠於自己守護者的身份。
另一方面是四爪和艾倫的相遇。主動去接近艾倫當然是上級指示然而……要說四爪對面前這位話說柔聲細語,舉止風度翩翩的貓人沒有一點興趣,也是不可能的。四爪並未顧及太多,稍微混得熟識後便跟艾倫聊些很私密的事,不知不覺便以公謀私談起戀愛 ——如果四爪知道艾倫是守護者,估計不會這麽做。不過,四爪對艾倫的接近讓他得以發揮探子應該有的作用——神使由此得知安魂山之變後失蹤的艾倫,居然也來到獸盟鎮,並且從他寫的手稿看,艾倫還殘存著守護者的記憶,也就是說他還沒完全淪為一個普通獸。
神使要求柯靈斯截住艾倫,最好把他軟禁起來,卻獲知四爪隨後帶來消息:以曠野為首的蒼狼族軍隊來到獸盟鎮,說是要“尋求德教的幫助”。神使的內心一下子懸到半空:曠野,死神派龍族最銳利的爪牙居然已經染指巨樹谷的前院。緊接著都城傳來的消息更讓神使大驚失色:國王在龍族的慫恿下,起兵攻打獸盟鎮——盟鎮,不,巨樹谷危在旦夕。
形勢緊急已經容不得半點猶豫。神使終於決定,聯合伊派龍族,去奪取巨樹谷的控制權。第一件事就是將巨樹谷僅存的小半塊聖石拿到手。而這件事神使將親自出馬。
神使來到盟鎮所引發的巨大能量波動不可能了無聲息,他著陸後第一個見到的是謨。謨從驚訝中恢復,卻只是看著神使一言不發,也不發出任何警告。神使斜著眼瞥了謨,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從謨身邊走過,徑自去找雷諾。謨手足無措,發了會兒呆,最後才決定找曉空想辦法——曉空穿梭空間能力尚存,但等他弄清怎麽回事,已經太晚了,反倒是謨半路遇到的艾倫和古夜他們,最先找到雷諾。
被死神派龍族惹得心急如焚的神使,完全以一個歹徒的形象出現在雷諾面前。他口中說著“交出石頭”就向雷諾直直的伸出爪子。雷諾不知道面前力量超乎尋常的歹徒是什麽來頭,他明白自己即使用盡全力,到最後聖石還是可能會落入對方手中。被神使的能量轟擊倒地,雷諾決定趁著一切還有希望,將自己的本靈註入聖石——借此抑制住聖石的力量,避免其他生物拿它為非作歹。雷諾為了盡到守護者的職責,不但去尋找一切可能的力量,最後也獻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本靈已經流入聖石的雷諾一息尚存,他緊緊把聖石攢在懷中,直到它被完全封印住。神使看著雷諾,猛然變得清醒許多,他抽回欲奪取聖石的利爪,腦中飛快的運作:
雷諾為何這麽做?聖石的力量並不能被永久壓制,只要用梵城祭壇中的聖石母體進行修復就可以……
神使這才意識到雷諾的失憶幫了他大忙:雷諾不知道面前要搶奪聖石的歹徒就是六翼——梵城的城主,雷諾一定計劃先將聖石封住,再讓其他獸把石頭帶去梵城,讓六翼解封,自己的本靈也能被釋放,隨後就能復活。想到這裏神使欣喜若狂,但沒有失去理智:他可不會現在就拿走聖石;如果他拿了,伊派龍族必然要求分享;當前聖石的力量已經被封印,龍族也就探測不到它的存在,自己大可以回去告訴龍們,石頭在搶奪過程中被毀,隨後就只需要擺平受雷諾委托去修復聖石的那個獸,便能得到最後這塊聖石。
“……嗯,那很好,還真感謝你們,這樣一來他們恐怕要消失一陣,當前就不會插手我的計劃了……”神使被艾倫他們告知柯靈斯實驗室被毀的消息後,自言自語。盡管強化戰士的項目又要拖延,但趕跑了柯靈斯這個龍族耳目,倒也方便瞞住聖石尚存的真相。隨後神使也不和艾倫糾纏—— 神使已經預感到,雷諾會委托艾倫進行修復聖石的工作,所以他們很快就能再次見面。
神使與謨的和解
親眼目睹雷諾用本靈封印了聖石,神使沒有立即離開盟鎮回到維賽艾爾都城。他飛去赤區邊界柯靈斯實驗室的殘骸查看情況,並和柯靈斯一道對曠野及其兵器的威力進行評估。所以謨感覺神使沒有走遠,就在附近。謨因此心神不寧,他最需要集中註意力思考,偏偏那個三大五粗的肌肉男曠野叫他去參加什麽蠢透了的“保衛盟鎮作戰會議”,會議的決定就是要自己建造一堵蠢透了的城墻。謨不耐煩的答應眾獸就匆匆離開。
所有守護者中,謨似乎是最弱小的。謨能控制亞微米量級的無機分子組成各種結構,卻無法放射很強的能量,換句話說,謨是個建造者而不是破壞者,甚至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盡管如此謨還是決定離開會場後,冒著被傷害的危險去找神使。因為謨不明白神使為何而來。如果是為石頭而來,最後卻沒有將石頭取走——他若真的想拿走,鎮中沒有誰可以阻攔。現在他又在鎮子周圍晃悠,究竟所為何事?難道等我去找他?謨想著,心中顫抖著咽下一大口唾沫。即便神使並不是想要謨顯身,謨去問清楚神使的意圖,或許能避免進一步的損害——這對誰都有好處。
於是謨去往邊緣山崖,見到神使,也見到了柯靈斯。交談過後,謨深深覺得自己一直躲在巨樹谷而沒有關心外面世界的變化——最大的變化就是,曾經無可匹敵的守護者如今也得謹慎行事;巨樹谷也不再是獸的終極精神家園和力量源泉(表現在有不少獸喜歡龍族,甚至希望當龍族的“寵物”)。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是好事,因為謨看出神使比從前多了些理智,少了些沖動。
小小的仇恨經過二十年很容易消解和淡忘——確切的說,謨和神使之間沒有仇恨,因為當時神使把謨當成夥伴,沒有對他下手。倒是謨後來背離神使,如今對方不再追究,謨還感到有些慶幸。很快,神使,謨和柯靈斯開始專心為共同的以及各自的利益緊皺眉頭,末了,神使和柯靈斯決定加強相互之間的合作,而謨決定擔當神使和巨樹谷之間的斡旋者,協調兩者的關系,促進兩者的最終和解。
神使和雷賽
神使和謨等其他守護者一直認為蒼狼族已經被死神派龍族所控制,所以他們對曠野和古夜在盟鎮盡力討好德教,甚至冒生命危險協助城防的舉動大為不解。帶著如此疑惑神使進行了一番調查,總算弄清事實緣由:曠野眾並非受蒼族元老會的指派,而是奉一位名叫雷賽的軍官之命而來;這個雷賽在蒼族已經掌控著相當的權勢;而他正是墜毀戰艦庫勒斯卡爾號上的幸存者,所以他代表著星盟的利益,不會受死神派龍族的指示。雷賽向遭受國王壓迫的蒼族成員許諾復仇的“最後一戰”,又向被蒼族排斥的其他種族伸出援手,漸漸元老會的權威被限制在蒼族內部,後來又進而被逼到只在極端復仇者和種族歧視者中能夠成功發布命令。
敵之敵即吾友。星盟長久以來就和帕爾塔利的老頑固們進行對抗,所以神使對星盟的態度即使談不上友善,卻並非完全的敵對。神使甚至對雷賽產生興趣,意欲嘗試跟他合作。湊巧的是,雷賽當時也希望和本土力量接觸。因為在那個時候,雷賽雖然知道守護者們和帕爾塔利有瓜葛,卻還對他們抱有一絲希望。原因之一是守護者的確做了些有益獸民的事情,也沒有大肆散布虛化力場。同時雷賽自己勢單力薄,忙於在元老會和龍族的夾縫中經營理想世界,他需要一個相對較開明的集團作為聯盟,撐到星盟降臨,徹底解放這顆行星的那一天。隨著時間流逝,復仇分子(註:比如曠野)開始漸漸脫離雷塞的陣營,因此他也極其需要一場“發泄”,而最近的戰場就是盟鎮。協助一切帝國的敵人去對抗帝國,這樣不僅能夠假借復仇戰爭實施戰時征召,同時也能讓自己所控制的軍部在整個權力體系中地位大增。而且此時不宜結仇,如果能把所有仇恨都聚焦在單一目標上就最好,所以雷賽出兵盟鎮,和德教協同防禦帝國的入侵,可謂一石群鳥。
後來,雷賽發現神使領導信徒的手法和星盟有共通之處,於是敲定與其會晤的決心。神使和雷賽的第一次會面簡短但是成果顯著。神使希望將獸國從龍族的陰影中解救出來,雷賽希望蒼族徹底擺脫龍族的控制,這一點上雙方達成一致。隨後雙方交換了對於增強力場(或者虛化力場,兩者是星盟和守護者對它的不同稱呼)的看法。神使坦言在增強力場改良的研究上沒有多少進展,雷賽聞後,希望神使能始終堅持做到限制此物流向普通獸民。最後,雷賽告誡神使不要濫用龍族帶來的結晶(也就是獸口中所說的龍晶)。
研究的突破性進展
雷賽的建議給予神使極大的啟發——只不過是反向的啟發。神使在留守行星的研究小組裏本來就不是負責工程方面,所以一直無法設計、復制出給巨樹谷守護核心供能的等離子熔爐,也就一直沒能喚醒因燃料耗盡而沈睡於大陸各地的附屬核心。神使在尋找替代燃料時遇到相當大的困難:效率低下的化石燃料顯然無法滿足核心龐大的胃口,而星盟慣用的核子聚變技術復雜精密幾乎和巨樹谷的熔爐相當。那麽龍晶呢?神使非常想知道答案,也非常不想讓龍族成員接近核心。柯靈斯順因神使要求提出一個折中方案,他派自己實驗室中的另一個助手,化名阿奇的紅眼白狼獸人協助神使,主持核心的龍晶供能項目。
阿奇順利完成任務。各附屬核心復蘇。為了拉攏他,神使將阿奇扶植為新的守護者。
另一邊,柯靈斯覺得將龍晶藥劑直接用在“未經過預處理的”獸身上可能行不通,便提出先對獸照射增強力場,再註射龍晶的方案。開始神使也僅僅抱著試驗的心態,沒想到幾天後就初見成效——實驗體死亡率由百分九十九降至百分之三十,存活下來的獸各方面力量也確實得到大幅的增強。
龍晶藥劑流通實驗體全身後,被替代的血液從皮膚滲出,造成皮膚赤紅和脫毛。全身色素沈積到背部和四肢末端,所以鬃毛和四只爪子都變得漆黑。部分獸骨架出現變異,表現為巨大獠牙或生出長角,某些變異甚至對其機能產生負面影響,不過之後隨著機械義體大範圍得使用,有害變異可以被糾正,不再成為問題。
這些獸便是最初的“不朽神使的赤焰黑爪親衛隊”,簡稱為赤獸團。
代號檸檬
魯道夫臨陣倒戈,並且與雷賽裏應外合擊退獅王向蒼狼族發動的進攻,是神使與雷賽第一次有實質成果的合作。再加上德教徒在獸國各地揭竿而起,成功阻滯獅王突破盟鎮,攻入巨樹谷的行動。此時龍族(其實兩派都)仍舊希望能叩開巨樹谷的大門,決定向獅王提供更多的支持——在這個問題上,伊派和死神派存在共同利益。
於是在兩派龍族的默許下,代號檸檬的龍派出傀儡體和獅王進行接觸,順利使用少許“龍之魔法”換取獸國大量有形或者無形的財富,比如對獸國某些土地和礦脈的所有權等等。之所以是檸檬而不是其他龍,因為此龍並不參與派系鬥爭—— 他是個天才而怪異的科學家,同時也是個嗜財如命的武器販子。
檸檬的活動引起了神使的註意,但沒有對神使造成困擾。神使正沈迷於龍之晶體的種種奇妙,所以視檸檬搜刮走的那些財物為糞土。相應的,神使的慷慨換來檸檬的接近和友善——等神使得知檸檬獨立於兩派之外,並無立場,他就變得更加慷慨。通過跟檸檬的接觸,神使逐漸得知一個驚天秘密:檸檬是龍族中為數不多的,對增強力場感興趣的科學家;龍族之所以遭到帕爾塔利王朝的打壓而被迫流亡,主要原因並非龍之晶體利用失控——而是帕爾塔利懷疑龍族有成員對增強力場進行秘密研究。
從此以後,神使和檸檬不再是單純的貿易關系。檸檬實質上已經偷偷加入守護者的研究集團,為自己(不是龍族的任何一派,也不是龍族)牟利。
盟鎮的毀滅
獅王的戰爭機器獲得檸檬提供的幫助後力量大增,攻下盟鎮如探囊取物,擊破蒼狼族也只是時間問題。柯靈斯強烈建議神使先下手為強,使用剛剛完成強化的赤獸團對盟鎮發動深入打擊,如果成功就能進駐此地,對“巨樹谷之門”進行技術解鎖。為了表現出自己相對於和巨樹谷和解,更加註重跟伊派龍族的同盟關系,神使表示同意。隨後他將進攻的消息通知了謨。當然,赤團隊長陽炎因為個獸原因通過風亞將風聲漏給鎮子,只是一小段插曲。
巨樹谷的對策是啟動盟鎮自毀裝置:引爆鎮子邊的活火山(那也是盟鎮傳送門的動力來源),將鎮子用成千上萬噸的熔巖掩埋。但此決定沒有被立即執行,因為檸檬根據科研者的經驗和直覺,要求神使和謨在毀滅鎮子之前安全轉移兩個獸:一個是四爪——唯一一個未照射增強力場卻在龍晶註射後存活的獸;還有一個是曠野——檸檬最為得意的四件作品之中最得意的一件。
福音與厄運
魯以投誠者的身份出現,為了使蒼月元老會對魯深信不疑,神使甚至策劃了“假刺殺”行動。事後證明神使的憂慮純屬多余,因為獅王也的確下令除掉魯,只是沒想到選中者帕林在關鍵時刻放棄對養父的絕對服從,毀掉了獅王的計劃。
等魯在蒼狼族站穩腳跟,下一步就是削弱被死神派龍族控制的元老會。神使原本想不出特別有效的辦法,但檸檬註意到,蒼族軍隊開始大範圍使用柯靈斯一個實驗品的血液來治愈傷口——此實驗品在曠野毀掉柯靈斯邊界山脈實驗室後,被古夜帶回蒼狼族進行研究。檸檬利用實驗品血液中修復蜂的不穩定性研制出毒劑,推薦給獅王軍隊使用後,屠殺了所有接觸過血液的蒼狼獸人。有的史學家稱此為第一次龍血之劫。
古夜原本誌向是致力於減少獸的苦難,當他得知龍血劫難的真相後深受打擊,把無數蒼狼的死歸咎於自己。萬分自責的靈魂拷問後,古夜認為一切痛苦皆起因於龍族。從此他將不存疑慮的侍奉神使,驅逐外族,以獲得救贖。
蒼月-安魂聯盟
第一次龍血之劫大大削弱蒼狼族軍力。蒼狼族在戰爭中處於劣勢,民眾怨聲載道,對元老會悲觀失望。眼看時機成熟,雷賽在魯,柯靈斯及阿奇的幫助下發動政變,取代了元老會,建立了蒼月-安魂聯盟。自此死神派龍族勢力從蒼狼族內被完全驅逐。
不過,盡管當時聽信神使說法“使用毒劑的是獅王”,而對獅王燃起無與倫比怒火的雷賽,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事有蹊蹺。僅僅因為大敵當前而沒有深入調查。這為此後和神使的離心,以及聯盟的破裂埋下隱患。
雷賽和曠野
雖然戰無不勝的雷賽將軍接管統治權,戰爭失敗的頹勢已經無可挽回。眼看都城蒼月就要失守。
“ 蒼月城決不能淪陷……它決不能淪陷!它是這裏所有種族的希望,是來自星盟的曙光,是新世界的心臟啊。然而,這些是說服不了敵方的,它甚至不能說服自己;然而,同時這種困難也不能說服我,我一定得找出什麽方法。其實,方法是早以存在,但是真的要采用?……這麽做之後,究竟還算不算是拯救……”
雷賽在日誌中寫道。他的內心充滿矛盾。其實在當時雷賽已經掌握一定心靈部隊的情況下,組織起視死如歸的赤衛隊那樣的組織並非不可能。但是如果真的那樣,雷賽就必須大範圍開放心靈控制,對民眾進行強制“洗腦”。雷塞一直希望民眾能夠在有限的幹涉中自己覺悟。此外他發現直到最後大多數群眾依然“覺悟不夠”,不想和獅王戰鬥到死,甚至有投降的危險,這種情況下就算打開心靈控制也為時已晚。
隨後,檸檬借由神使向雷賽初步提出,利用力量強大,卻無心戀戰的曠野來退敵的方案。檸檬想知道自己作品力量的極限。方案的正當性似乎也不成問題,因為首先“獅王屠殺了蒼狼族,罪有應得”;其次雷賽深信“逃避奉獻者皆受懲罰,如果不能自願犧牲,就只能被迫犧牲”。曠野曾辜負雷賽的期望只身離開蒼月,如今形勢危急卻想逃避戰爭,在雷賽看來是典型的自私自利的無政府主義者行為。可雷賽仍然和自己內心激烈的辯駁,以至最後情緒激昂。
“……他們說我還是縱容了群體的自發性,說我有民粹傾向,很多情況下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對的。就算敵方說我是個鐵腕,是個獨裁者,然而我卻依然總是對民眾的愚鈍手下留情。我還能怎樣?!我畢竟不是要當個獨裁者!然而這個世界就是把你往絕路上逼。獸們說‘理想世界是不能實現的’。是的,這是我一開始就能預料;然而龍族支持的入侵?!這不是我能預料到的,然而它卻也不是我所能逃避的……我有我的信徒,那就是未來的希望。我會替這些希望去除掉障礙,直到最後一刻。理想世界也許不是由我實現,但只要能夠堅持奮鬥—— 不管用什麽辦法,它就一定會,一定會實現!”
向娜蒂傾訴完心中的矛盾,深知不能再止步不前的雷賽開始進入實際行動。最初計劃是欺騙曠野,說他的兄弟(風亞,嚎,月影中的一個或多個)被殺而激發其仇恨,後來因為曠野愛上娜蒂(18同誌)而所以計劃更改。曠野此生第一場愛情(或許是最後一場)由此轟然成灰,煙消雲散。
娜蒂曾因為曠野逐漸的轉變而後悔利用了他。不過,即使曠野真的“覺悟提高”,不再像從前那樣一心只想自己的生存,卻也未必肯豁出性命保護蒼月城的獸民——或許至多拯救他的親獸,帶上戀獸娜蒂演一出英雄救美勝利逃亡的周末劇——獸民的安危高於一切,不能拿來做為賭註。
不管自願與否,曠野的犧牲起到巨大作用:獅王軍被擊退;曠野失控雖然破壞了蒼月城市的小半邊(也有獸稱之為第二次龍血浩劫),卻博得龍族中愛好和平成員的同情,伊派通過對蒼月城獸民進行救援,爭取到更多的龍族成員支持,也表現出自己是負責任的一派;神使獲得和龍族討價還價的籌碼;檸檬得到他所需要的數據繼續進行研究……
浩劫之後
利用龍晶成功啟動獸國各地的附屬守護核心後,聖石已經對神使沒有多少用處。所以神使讓謨將聖石帶回巨樹谷。這一舉動多少緩和了神使和巨樹谷的緊張關系。神使開始在各附屬核心之間修建地下通道和地底要塞,他的目標是讓這些設施布滿整個大陸,把行星變成一座天然的堡壘。而為達到這一目的所采取的措施之一,便是指示和他親近的虎族殺死獅王,接管維賽艾爾。
阿奇差不多已經吃透龍族科技,加上又有檸檬的幫助,神使對伊派龍族的態度變得越來越不耐煩。伊派原先就料到神使和自己結盟只是權宜之計,現在果然應驗,便不再和神使合作。伊派龍族將依靠自己的力量將龍族的未來道路扶上正軌。
起初雷賽以為神使的強化士兵技術和龍族無關,後來卻發現強化過程中居然會同時用到虛化力場和龍晶——這兩者被雷賽認為是宇宙間最具毒性和腐蝕性的東西。雷賽很憤怒,但保持克制與神使爭論而神使我行我素毫無起色——神使濫用龍晶的傾向已經明朗。雷賽忍無可忍,他覺得聯系星盟前來,解放和凈化這顆行星變的非常必要,刻不容緩。為了和星盟聯系,雷賽需要庫勒斯卡爾戰艦殘骸中的超空間通訊模塊。之前雷賽在蒼狼族無暇顧及,如今局勢稍顯平穩,正是他尋找殘骸的好機會。
蒼月的分裂
雷賽是蒼月狼國名義上的領導者,但他忙於和神使爭論,尋找戰艦殘骸,沒有實際參與管理事務。另一方面,維賽艾爾新虎族政權承認蒼狼族的獨立性,象征著蒼族民族獨立運動的成功,使蒼族的種族主義擡頭。由於種族主義者的支持,加上雷賽和神使關系惡化,魯將軍動用武力奪取雷賽的領導之位,將蒼月聯盟更名為蒼月帝國,自己為帝國元首。神使也默許了魯的做法。
適逢雷賽前往赤區失去音信,謠言四起,有的說雷賽已死。但雷賽建立的公參教的教眾仍然追隨雷賽,被魯稱為異教徒。魯將這些“異教徒”連同非蒼族的其他“外族獸”一起驅逐到蒼月東邊遠離城市氣候嚴酷的偏遠地帶。被放逐者通過包括武力的各種手段建立起自己的國家,暫稱為東蒼月。雖然魯拒不承認東蒼月為國家,但昔日蒼月已一分為二卻成事實。
二十六 死神折翼
腦中傳來娜蒂的通報:野狼正在門外等著和自己見面,雷賽關掉全息影像,拉開窗簾,最後示意娜蒂讓野狼進來。
雷賽將軍在安魂鎮的辦公室並不大,是安魂嶺歸蒼月管轄時代遺留下來的一個小官的書房改建而成。辦公室墻壁裝潢沒有進行過刻意更改,所以還留有從前封建蒼月的痕跡。辦公室中央,面朝大門的書桌兩端各有一座書山,書山中間狹窄的空擋處散亂地擺放著許多寫過字的紙,上面的字跡多數都十分淩亂。座椅後面是蒼月聯盟 ——雖然已經不復存在——的大國旗,幾乎橫跨半面墻。國旗上面則懸掛著一幅誰也不認識的畫像,那畫像上面的獸,衣著和雷賽將軍十分相似;而國旗周圍則貼著不少雷賽將軍自己制作的類似宣傳畫的東西,畫中無一例外是贊頌聯盟蒼月如何擊敗了剝削體系,還用稀奇古怪的字符寫著野狼看不懂的話,大多數是以驚嘆號結尾。另外一面墻被書櫃占去了,裏面堆積著相當多的書,那些書大多是公參教的教典,也有些是小說和社論集。其中很多教典是經過雷賽將軍批閱後才發行。另一面墻上是占滿整面墻的大地圖,上面的爭端地區都有用鉛筆圈點過的痕跡。門的兩邊是掛著軍禮服的衣帽架,蒼月聯盟特有的大檐軍帽很顯眼。
野狼習慣性環視一周後沒發現什麽詭異或者奇怪的東西。等野狼的視線轉回到雷賽的臉上,雷賽開口道:“你不相信我的計劃。”
“ 不完全相信。而且並非不願意相信。就連我這樣對戰爭一無所知的小孩子,也感覺誘騙曠野上鉤這種手段很……奇怪。”野狼回答。趁野狼說話雷賽監視了他的思想,發現他並非受古夜指示而來,便立即拋開不必要的戒備。雷賽對野狼說:“你如果心存疑慮可以現在告訴我,跟我說清楚。”
野狼舒了口氣,因為面對雷賽這樣威嚴的獸,多少還是有點緊張。“也許您說的是沒錯,曠野是蜥蜴僵屍軍團的指揮和控制者,但他有沒有上級呢?我想他的上級不會容許他冒險去做‘啃獸增加力量’這樣的荒唐事。”
“當過曠野兩年的頂頭上司,我熟悉他的性格。”雷賽回答,“而且此次曠野也不需要冒險。為了方便和曠野接觸,我會把那個‘最強戰士’部署在安魂嶺防禦死神部隊的最前線。這總可以了吧。”
“最強戰士……也是我要找您的一個原因。您所說的‘最強戰士’部署情況怎樣了。”野狼接著問道。雷賽再次掃描野狼的大腦,肯定野狼確鑿不是古夜派來的,才回答他:“已經和他聯系上,現在他身在東蒼月某處,一周內抵達安魂鎮。”
野狼沒作聲。雖然來找雷賽之前已經充分考慮過,但野狼還是沈默了一兩分鐘。最後他說:“一周……一周後恐怕就太晚了。如果是守護者的話,也許能和最強戰士一樣達到引曠野上鉤的目的。何況曠野曾經闖入安魂塔,說明他因為某些原因想要殺掉我。”
“ 我明白你的意思。守護者要親自上前線,我高舉兩只胳膊表示贊成。守護者要親自當誘餌,有沒有效果我不知道答案,試一試便見分曉。如果你不幸在行動中遭遇不測,我也會為你感到惋惜。另外,你的導師古夜掌握著安魂鎮的軍事力量,如果你對自己的計劃有把握,完全可以去執行,我不會阻攔你。”
“好,我明白了。勞您費心。”野狼站直轉身要走,雷賽叫住他:“慢著。關於曠野刺殺你的原因,你沒興趣聽聽我的看法麽。”
“ 曠野為龍賣命;龍是守護者的死敵,他們當然希望我死。”野狼坐下回答雷賽。雷賽笑笑:“‘龍是守護者的死敵,是獸的死敵’,這些是神使說的。通過與神使結盟,我現在對他徹底的不信任——我不但不相信他的話,而且習慣從他話的反面探尋真相。神使越是拼命宣傳‘獸與龍的決裂’,我就越覺得他和龍有聯系……或許,曠野是受神使之命而來;或許,要取你性命的正是神使自己。”
雷賽腦中清楚聽到野狼心裏說“我才不中你的離間計“,耳邊聽到的則是“等抓住曠野後,也許能拷問出幕後指示者。先告辭了。”
古夜之所以勉強同意野狼的計劃:用守護者引誘曠野上鉤,是因為他也不希望雷賽集團搶走功勞進而提高其在安魂嶺的威信。至於野狼的安危,古夜很有把握,因為他做了周全的準備:八名守護者衛隊中的精英來充當野狼的貼身保鏢,他們身穿全封閉的重型動力鎧,手執硬質合金加固的護身大盾和龍晶電弧短矛——這種武器既能進行中程射擊,也能在近戰中刺殺敵軍。風亞的飛行編隊將野狼眾送抵前線指揮所後就埋伏在不遠處。萬事俱備,只等獵物咬鉤。
野狼通過寵幸獲得神使的力量,卻仍然會暈機。加上指揮所外全是傷兵,地面骯臟不堪,讓野狼心中的翻騰更加厲害,所以面前民兵指揮官的匯報,他是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就在此時,古夜發覺和安魂鎮的通訊中斷。要知道他和野狼才剛剛抵達前線幾分鐘,還在考慮如何散布守護者在此的消息,還在擔心要等多久曠野才會來——甚至曠野他到底來不來……難道他這就來了?
引發離子雲阻斷通信是龍的慣用手段。加上前方接敵的消息傳來,古夜更加確定曠野已經現身。古夜命令風亞和衛隊啟動最高警戒,也讓野狼做好準備。短短數分鐘,民兵指揮官告訴古夜,他們無法再戰,必須全面撤退。
“你們撤。”古夜回答軍官,扭頭去看野狼。野狼聲音有些顫抖:“至少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死亡。”
“這次你同樣死不了。我向你保證。”古夜說。野狼勉強擠出一絲笑:“好吧,那麽我該幹什麽?”
“ 在後面好好待著。”說罷,古夜命令四個護衛將野狼團團圍在中央,自己帶領剩下的四位準備迎戰。正值安魂嶺初冬的下半夜,急速接近炮聲的隆隆悶響回蕩在天空,硝煙和戰火掩蓋住星月的微弱輝光。野狼看著遠處天地交接處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地平線上冒出眾多黑影。一轉眼,已經能聽到僵屍們的金屬腿踐踏著地面。古夜的護衛立刻端起武器開始射擊。
割開夜空的電弧,頻頻閃現的火光,和泥土巖石爆裂的聲響……僵屍大軍已然逼進。護衛們挺盾出矛。古夜放聲吟頌。
無上偉大永世不朽的神使啊
您的庇護是吾等的甲胄
您的意誌是吾等的天命
您的怒火指引吾等的利刃!
護衛們振臂揮舞盾牌,每次撞擊便轟飛多個蜥蜴僵屍;執矛發力尖端電弧遊走有若綠蟒,擊殺來犯之敵不計其數。古夜繼續吟頌
對您的侍奉使吾等倍感光榮
對您的忠誠使吾等力量百倍
對您的信念使吾等無所畏懼
一道靈能凝結的光柱從古夜掌心射入天空,一聲斷喝響徹戰場
“吾等是摯愛您的子民!吾等是侍奉您的奴仆!吾等是執行您意誌的工具!為了不朽神使的榮耀!沖鋒!”
護衛們聞聲即進入忘我境界,不再顧及自身傷勢和安危,只求讓敵方屍首和肢體在自己腳邊翻滾。然而蜥蜴僵屍越來越多,曠野卻沒有出現。更奇怪的是,那些僵屍似乎並非沖著野狼而來,他們居然也追擊後撤的傷兵——傷兵沒有掩護,更沒有保鏢,如同麥稈遭遇鐮刀,被追上即慘死。
“住手!”野狼見蜥蜴屠戮傷員,悲憤不已,“你們要殺的是我!是我啊!混蛋!曠野你在哪裏!”
沒有誰答應。也沒有誰聽見……野狼再也控制不住,他沖動做出四名護衛全然沒有料到的舉動——守護者張開翅膀飛上半空,大喊道“曠野!躲在哪裏!快給我出來!”可是縱然野狼使出全部力量,在漆黑的夜空中他羸弱的翅膀也只能帶來微小的光輝。這光輝驅不走戰爭的陰霾,還吸引了僵屍軍團防空部隊的註意。野狼的翅膀被彈片撕裂,雙眼被惡臭的毒氣灼傷;野狼滿身血汙的失重下墜,所幸在半空被古夜接住。
“你這蠢孩子!”古夜聲音顫抖的罵道,而野狼只發出“我真沒用”的喃喃自語。
吾等必將戰死然而
獸的浩然之氣長存,獸的內在之力長存,獸的忠貞之靈長存而且
堅不可摧!
古夜雙臂托抱受傷的野狼,單膝跪在八名護衛中間。他命令風亞火速前來營救野狼。眼看蜥蜴眾將他們團團圍住幾乎得手,卻突然四散退去。於此同時,古夜和安魂鎮的通訊得以恢復。傳來的第一個消息就讓古夜大為震驚,他連忙下令全體火速趕回鎮子——就在剛才,曠野第二次闖入,意圖沖擊安魂地下要塞指揮所。
古夜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他甚至認為曠野猜透了雷賽的計策才使此調虎離山計,然後自己乘虛而入。萬萬沒想到等他趕回鎮子,事情已被圓滿解決:盡管鎮子裏的設施損壞嚴重,有幾處大火還沒熄滅,但所有獸全部興高采烈。四爪手舞足蹈,嘴巴咧開笑得滿臉牙齒;在他身後,眾獸歡呼著將一個獸拋起又接住數次。古夜走近看,那獸是個正宗的狐貍獸人,他深陷的眼窩和削瘦面頰上的傷疤證明了他的過去。同時他身上的護甲破損嚴重但他自己似乎並未受很嚴重的傷。古夜正在驚奇,聽見步步走進的雷賽對自己說道:
“這位便是剛剛抵達鎮子,也是剛剛擊敗曠野,我之前所說的最強戰士——加斯托克。”
二十七 爭執
帕林拉開窗簾。難得的晴天。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蓋著野狼身體的被單上,暖烘烘的。小小的病房裏,帕林推著藥車來到床邊,心想著給野狼換藥,以及送中午餐的差不多該來了吧?神使保佑,野狼除了眼睛到現在為止還睜不開之外,身體上的皮外傷已經沒有大礙。幸虧沒有彈片鉆進體腔裏,如果要動外科手術,帕林可就應付不來了。
病房的門被推開,野狼聽見腳步聲,撐起身子問道:“能吃飯了嗎?”帕林回頭看見來訪的獸,略微有些驚訝。帕林將換下的繃帶和紗布丟入廢物簍,再脫下弄臟的橡膠手套,一並丟進去。“臭狐貍來看你了。”帕林說著,提起半滿的廢物簍從雷賽身邊走出房門,大概是去倒垃圾。
“你好點了?”雷賽挪了張椅子,坐到床邊,他將隨身帶來的黑紅硬皮封面,轉頭般沈重的書放在床頭櫃野狼可以夠到的位置,問道。
“我沒事。那些傷員都死了。”野狼重新躺下,回答雷賽。
“我們捉住曠野了。鎮子的損失也在可接受範圍內。”雷賽繼續說,不過野狼沒再做聲。雷賽還想再說點什麽,門口又進來一個獸。不是帕林,而是古夜。
陽光明媚的窗口下雷賽陪伴野狼在床邊。看到此情此景的古夜臉上出現不易察覺的抽動,他快步上前,用刺耳的語氣訓斥野狼道:“這是個教訓——一時沖動加上聽信不負責任的教唆就會吃苦頭!”
“對不起,導師……”不過野狼微弱的回應淹沒在雷賽緊隨其後的大嗓門回應中:“信徒閣下,請您解釋一下什麽叫不負責任的教唆?”
“比如您把野狼叫去您辦公室說的話?”
“必須澄清一下,我從來沒有慫恿野狼上前線。”雷賽又氣又覺得可笑,那邊野狼也伸手扯古夜的衣角:“導師,是我自己去找將軍的……”
“哼!”古夜用力一甩手,冷笑道:“當然!如果對方能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影響,也就不叫精神控制了!”
“意識本來就在交流的過程中相互作用,相互影響。您要對這個問題進行爭論?與其糾纏這個,不如說說為什麽野狼身為守護者,受到‘不朽神使’的‘庇護’和‘恩寵’,卻會被普通的防空高爆彈擊傷?”雷賽將聲音又提高八度。
“野狼雖然是守護者,可還是小孩子,需要時間成長。”
“別拿成長什麽做幌子了,我看是因為野狼無權動用核心力場發生器的原因吧!”
“調用核心的方法只有艾倫知道。而他已經離開!”
“笑話!神使不是來過安魂鎮麽?他忘記告訴野狼還是,他根本就沒把野狼當回事兒,根本就不想告訴他呢?”
“神使和守護者是平等的……”
“對對,只不過神使更加‘平等’一點——把冠冕堂皇的話收起來吧!”雷賽打斷古夜,“野狼已經冒死上前線,神使仍然將他的力量限制在如此小的範圍,不知信徒閣下有何感想?我自己倒是覺得非常非常憤慨!”
“憤慨?在對神使憤慨之前,為什麽不先說說您那‘擒賊擒王’的計劃呢?您在議會上的演技真不錯,其實您從一開始就知道曠野僅僅單純的意圖偷襲鎮子的指揮中心吧?您把野狼支去前線到底有何目的呢?”
“再說一遍我沒有慫恿野狼!即使我的計劃不起作用,如今曠野已經被生擒,再討論先前計劃如何還有意義嗎?”
兩獸都歇了口氣。然後古夜繼續:
“曠野,留他在安魂鎮太危險,我們必須將他轉移出去。”
雷賽當即表示反對:“轉移?轉移珍貴的實驗品到神使的實驗室?他所受的苦難還不夠多麽!”
“唉唉,我是不是聽錯了?苦難?苦難是誰給曠野的?最初是誰利用曠野的?萬能的神使必定有辦法能治愈他,而你留他在鎮子做什麽?過河拆橋,殺獸滅口?”
“沒錯!我是利用了他,讓他違背自己的意願繼續戰鬥。如今我更不會放棄承擔這個責任,彌補這個過失的機會——我會盡一切所能將曠野復原,如果不行,就殺了他——這也比繼續違背他自己的意願要好!”
“既然您口口聲聲說為曠野好,就應該贊成轉移。神使實驗室條件遠遠優於安魂鎮……”
“不行就是不行!”雷賽再次打斷古夜,“你們誰現在支持送走曠野,那麽如果他第二次入侵的話你們就得親自上前線,誰敢後撤我就槍斃誰!”
“夠了!”
雷賽和古夜扭過頭,原來不知何時開始帕林已經倒掉垃圾,站在他們身後。
“你們就非得在病房吵?出去!”
“抱歉帕林大夫。”古夜稍一欠身,扭頭,“雷賽將軍,我們的談話還沒有結束。”
“當然,我在辦公室恭候閣下。”
在雷賽辦公室再見面時,兩位明顯已經冷靜下來。失去領導的死神軍團不再向安魂推進,開始修築已有防線。由於它們實力保存完好,現在想要反擊是不可能的,防禦工作還很艱巨。此外,入侵打亂安魂嶺正常的生產活動,加上梵城供給斷絕,入冬以來,物資缺乏的危險漸漸增大。古夜提出給全民註射龍晶藥劑——當前唯一不匱乏的東西,改造後就不再需要食物和保暖用品。雷賽堅決不給神使開放擴散龍晶的綠燈,為了解決當前危機,他下令從東蒼月抽調一部分進行救急——雖然東蒼月的物資也不充裕。此外,雷賽決定在東蒼月實行戰時征召,同時發動已被改造的獸們進行荒地開墾,並且要求伊派龍族進行技術支援——溫室技術和合成能源,將龍晶當做燃料消耗——那才是它正當的消耗方式。
而另一邊,安魂要塞深處,升降梯直達地下最底層,扇扇復合鋼板打開後,年幼的曠野在四爪的陪同下走進曠野的專屬囚室。彎穹大廳之中,曠野後腦插著靈能鎖,毫無知覺,一動不動。他的雙手雙腳被牢牢釘在X型的巨大懸空支架上,漆黑的翅膀一直拖垂到地面。
“唉唉,腦殘腦殘了,真沒辦法……狐貍知道要罵死我了……”四爪一邊撓頭一邊小聲咕嚕。年幼曠野一直走到平臺警戒線上還沒沒有停步的意思,四爪連忙把他拽回來:“別別,不能再靠近了,危險!”
小曠野戀戀不舍看著面前的受刑者,纖弱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
“四爪蜀黍,他是我的父親麽?長久以來,我就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感覺到他和我之間天然的……血脈聯系……”
二十八 執鐮刀的行刑者
安魂鎮周邊的獸眾在下半夜先是觀察到天邊莫名的閃光,隨後聽說雷賽將一片針葉林區封鎖起來。等“當日有東蒼月的飛行編隊到來”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後,一時間謠言四起,獸眾多猜測那晚發生了墜機事件。之後,對於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直沒有“官方解釋”,雷賽做出的辟謠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說發生墜機是沒有依據的”,這些都進一步加深獸民們心中的疑惑。
而那晚真實的情況是,曠野借由離子雲層只身闖入安魂鎮,目的不明但顯然因為雷賽的阻止,他的目的未能達到。曠野撤退過程中與風亞帶領的戰機中隊發生激烈的空戰,就在戰局正酣之時,一名裝備著噴氣背包的特種士兵從風亞座機跳上野後背,並將靈能鎖深深插入曠野的脊椎。兩獸掉落在鎮子東南方向的針葉林中。雷賽及時啟動緊急預案,派出搜救隊將他們倆尋獲。
此特種士兵便是雷賽口中的最強戰士,加斯托克‧希克魯‧馬爾蘇托夫。先前也正是他陪同小曠野從東蒼月乘運輸機來到安魂鎮。
即使是加斯托克曾經所在的公參教衛教聖殿騎士團內部,也鮮有像他一般對自己所投身事業如此熱忱的獸。加斯托克早年的苦難生活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使他深深體會到獸與獸之間欺壓,剝削等不公正存在的極端不合理。懷著這種信念他加入雷賽創建的公參教——不僅僅是加入,而是全身心的投入。一次次與黑暗勢力的鬥爭使加斯的各方面飛速成長,也使他更加堅信“任何不平等要不然就自己變成平等,要不然就強迫被變成平等——世界上就只有這麽兩個選擇”,而他,將會是強迫敵對者做出選擇的千千萬萬奮鬥者之一。甚至,倘若通往理想世界的道路上真要有一場審判,他將是手執鐮刀的行刑者,毫不心軟的給阻擋其前進的敵對者帶來末日。加斯才不會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絲毫的不舒服,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為此而自豪,就算蒼月聯盟解體之後,這個想法也從未更改。
……
同誌們齊步,勇敢向前進
捍衛著真理,英勇去戰鬥!
要讓解放旗幟高高升起,建設公正平等的新世界
為解放世界獸人而奮鬥!
辦公室中,加斯和雷賽齊聲高歌,一曲過後,加斯撲上前緊緊將雷賽擁抱。
“ 將軍同誌!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說您拋棄公參教民和我們神聖事業的謠言,僅僅是邪惡腐壞分子的癡心妄想!只是和這些落後分子公事,請將軍務必保重!(註:加斯托克認為除了公參教徒——甚至自稱教徒——的獸以外,全都是落後分子。加斯認為這些落後分子統統對蒼月聯盟解體負有直接或者間接的責任,對他們懷有發自內心的譴責。在加斯眼中落後分子沒有現成就可交往的,只是分成“還可救藥”和“不可救藥”這兩部分,總之都需要“救藥”之後才能正常交流)”
“加斯托克同誌,能見到你平安我很高興。不過,我前往赤區過於倉促,沒有安排好教內事務,讓同誌們受苦了,真對不起!”
“不,將軍同誌,通過這場試煉,騎墻派和軟弱者都已經從教中滾蛋,我們的組織現在更團結,更堅定,也更強壯!”
“很好……加斯托克同誌,我得知,聯盟解體後各方面條件十分艱苦,但你仍然堅持和維賽艾爾帝國進行鬥爭並卓有成效。我決定連同擊敗曠野這件事一起,給你頒發東蒼月軍功勛章!”
“您過獎了將軍同誌!打擊欺壓和剝削弱者的腐壞分子,原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不過……加斯托克同誌,你有時行動似乎過於高調,今後要註意保護自己。”雷賽摸摸下巴委婉說道。
“阿……您是說那次訪談。”加斯想了想,向雷賽欠身,“我答應出席是為了讓獸民知道公參教光明磊落,也讓敵方知道他們使什麽花招都對我無效……我確實過於莽撞了,下次一定引以為戒!”
雷賽給加斯頒發軍功勛章,既是獎賞他擊敗曠野,也是為了獎賞他在維賽艾爾帝國和西蒼月帝國一系列的行動。維賽艾爾帝國一直保有奴隸制度。有錢有勢的獸購買“ 寵物”做各種用途的現象十分盛行,所以幾乎每個像樣的城市都有一座大型的奴隸市場。而“寵物”的具體用途,十分復雜難以一一名狀。除了用做勞工,加斯托克還調查出兩大用處,一是用於進行古怪(加斯看來是汙穢而發指)的性遊戲,二是用於食用。事實上,由於合成食物出現,並且其數量充裕即使全部以此為生也綽綽有余,維賽艾爾已經頒布法律不得把國民當做“肉獸”進行交易,可惜這些不完善的法令保護不了市場裏的奴隸,所以癡迷於“天然肉新鮮血”的權貴仍然有滿足他們欲望的途徑。更讓加斯憤怒難耐的是,有的奴隸會被用作上述兩種甚至多種用途——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後,拖到後院死在屠刀下(帝國法律同時禁止屠宰國民的公共場所出現,而後院屬於私獸領地)。魯道夫當上元首之後,也將奴隸制帶到西蒼月——非蒼狼血統的“外族獸”要不就被驅逐,要不就被丟進奴隸市場。雖然相比維賽艾爾,西蒼月的情況要好很多,奴隸被購買後僅僅用於當仆從和從事危險或繁重體力活,加斯擔心總有一天維賽艾爾的腐壞之氣會汙染蒼月大地。
蒼月聯盟解散後,沒有任務可執行的加斯盯上了各個城市的奴隸販子。情形一般是:某天早上,大家突然發現平日神氣活現的奴隸市場主的屍體被吊在自家門口,旁邊的墻壁上用他自己的鮮血寫滿標語。除了如此驚悚的情景之外,柵欄裏待出售的奴隸也都神秘失蹤。加斯托克這樣做其實有利有弊。利在於讓公參教贏得反對奴隸制的那些獸的同情和支持,而且那些被解救的奴隸幾乎全部毫不猶豫就加入公參教;弊在於,加斯從此被描繪成一個幼年心理傷害造就的變態冷血殺手,連邀請加斯訪談的電視臺貼出的海報上,也將他描繪成臉色青黑,滿是兇相,手執鐮刀的死神模樣。
加斯和雷賽見面並匯報後的第二天,雷賽便在安魂塔舉辦勛章授予儀式。加斯托克作為一名公參教徒,同時獲得兩枚公參教勛章和一枚守護者勛章,在歷史上獨一無二。公參教的兩枚是各族友誼勛章——嘉獎加斯解救外族的努力,和特別貢獻勛章——嘉獎加斯擊敗曠野。守護者的那一枚是神聖懲戒勛章——嘉獎加斯擊敗異教徒曠野。但加斯的行動不會隨著勛章的獲得而結束。加斯得到雷賽的命令:潛入西蒼月,一方面聯絡教徒,重振公參教,另一方面繼續“清除”那些以他獸痛苦享樂和獲利的渣滓。
於是加斯悄無聲息的離開安魂嶺,小曠野則暫時留了下來。
附:蒼月帝國對加斯托克的采訪 作者 templerlord(ghostalker) http://www.dgook.com/bbs/read.php?tid=13708
在暗殺奴隸販子事情之後的一次鴻門宴——蒼月帝國的媒體請加斯托克前去接受訪談
主持:觀眾朋友們大家好。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前政府的衛戍部隊成員,加斯托克·希克魯·馬爾蘇托夫。馬爾蘇托夫先生您好。
加斯:您好。說起來我還是喜歡“同誌”這個稱呼。
主持:我們都知道您在聯盟解體之後依然為了擊退維賽埃爾帝國而做著貢獻,您是出於什麽心理這麽做的?
加斯:出於對聯盟的忠誠,當然是如此。而且我的行為並不是針對任何一個政府,而是為了保證種族之間的平等,就如同當年雷塞將軍和我們公參教徒們一直所做的那樣。
主持:所以在雷塞將軍拋棄國家逃走之後您依然堅持?
加斯:我不認為他逃走了。
主持:可是他在沒有任何聲明的情況下離開了崗位。
加斯:離崗不一定是走,走又不一定是逃。我想現在任何獸都還沒有能力對這件事情做出真正明確的結論。
主持:您的意思是?
加斯:最開始媒體沒說他走,說他遇刺了。
主持:當時我們沒有掌握具體情況。
加斯:問題是具體情況很容易掌握。當時魯道夫將軍就在樓上,他看不見雷塞將軍究竟死沒死?
主持:您想說什麽?
加斯:我想說的是,沒有確切的依據之前,不要下定論。雷塞將軍一消失,政府的態度馬上急轉彎。政府背叛了他。
主持:您不認為是政府逃脫了雷塞將軍的壓制,終於可以自己做出決定?
加斯:(提高聲調)種族歧視政策活該被壓制,提出它的獸該被槍斃!
主持: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恐怕扯遠了。聽說您在前線的作戰很艱難。
加斯:當然,我獨自面對一個國家。現在可沒有我的同誌們來援助了。
主持:而且對方是個強大的帝國。
加斯:相對來說是個腐朽而且搖搖欲墜的帝國。但是其中的匪徒相對於孤身作戰的我來說確實可以算是強大。
主持:聽說您拯救了不少遭受苦難的奴隸。
加斯:是的。相比殺敵,拯救更有意義。
主持:您如何處理他們了?
加斯:我拜托一些其他尚能聯系到的同誌們“安置”(重音)了他們。
主持:您能透露您這些同誌們的信息嗎?
加斯:當然不能,今天的采訪不帶有任何保密性。
主持:他們是秘密活動的嗎?
加斯:對於世界上一切的反動勢力來說,毫無疑問是這樣。
主持:謠傳說您把拯救出的其中一個孩子留在了身邊。
加斯:他需要繼續的心理安慰,而不是簡簡單單的甩到一邊。
主持:也就是說這個傳聞是真的?
加斯:這一部分是。
主持:有謠傳說您當了他的新主人,把他當作寵物。
加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胡說,公參教的信條是平等。
主持:從其他意義上來說呢?
加斯:公參教就算對寵物也會是平等的。
主持:您的意思是?
加斯:除了敵人以外,任何身份,頭銜或者稱呼的區別都不會導致待遇差別。我依然尊重他的獨立思維而且鼓勵他自主思考。
主持:也就是說您還是保留了對他的命令權?
加斯:(歪過頭)您覺得對寵物應該有命令或者任意擺布的權力?
主持:在蒼月帝國是這樣的。
加斯:在聯盟不是這樣的。
主持:聯盟已經解體了。
加斯:但我依然有興趣槍斃這樣想的獸。
主持:也許我們不應該談這個問題——
加斯:非常不應該。您很清楚,非常不應該。
主持:好吧,您對公參教的前景如何看?
加斯:它一定會再度興起。
主持:還是通過暴力嗎?
加斯:通過各種渠道。通過一般獸能想到的或者不能想到的渠道。
主持:其中包括洗腦嗎?
加斯:(皺眉)您是說,您覺得應該繼續談槍斃的話題?
主持:最好不要。
加斯:我看也是。
主持:您對短期前景如何看?
加斯:我不是一個理論家。我只知道我不會停止對種族壓迫的打擊。
主持:您認為這是正義的?
加斯:毫無疑問。
主持:謝謝您的配合。謝謝您參加這次訪談。
加斯:謝謝。
二十九 未來,救贖
小曠野要求四爪陪同他去探望受傷的守護者。十幾分鐘後雷賽也到達病房。此時帕林正在照顧野狼吃飯。先前小曠野向帕林詢問過野狼的傷勢,隨後就鎮內事務跟野狼簡單聊了幾句,此時則在翻閱雷賽丟在野狼床頭櫃上的硬封皮典籍。四爪在病房裏來回晃悠,嘴裏哼著歌(疑似維賽艾爾國某正太動畫的“完事後”)。雷賽覺得,這一瞬間,小小的病房幾乎是獸大陸某一角度的縮影——帕林,四爪,野狼,小曠野,各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經歷,如今為了同一個理想走到一起;而兩個孩子,正是獸的希望,獸的未來……見到雷賽進門,四爪便朝他擠眉弄眼:“啊啊,將軍同誌您來了。我剛準備帶小曠野去看點略微讓獸感到害臊的東西。”
“喔喔!”雷賽順水推舟,滿臉堆笑,“那有啥好看的,還是讓他來我們安魂嶺新建的第一座溫室——裏面開滿大片大片的菊花,那才叫一個美啊!”說罷,兩獸幾乎同時捂住嘴,“哦呵呵呵”大笑起來。平日嚴肅的雷賽的這一面並不多見,帕林正在驚奇他們何以突然變成家庭劇中的八卦婆,雷賽和四爪已經笑著溜進陽臺,並把玻璃門關好。
雷賽手撐著護欄,四爪則抱起雙臂,後背倚靠在欄桿上,他對雷賽說道:“小曠野出現在鎮子裏之後,時常聽見有的獸說‘雷賽喜歡小男孩子,從東蒼月過來的是他的男寵’。”
“隨他們去吧。”雷賽回答,“我剛剛查看了地下要塞的出入日誌——您昨天去過曠野的囚室?”
“嗯。小曠野知道我們有事情瞞著他,一個勁兒的問我抓獲的刺客是誰,為什麽在他的腦中徘徊不去。我實在拗不過他。”
“為什麽他們的靈能感應如此強烈?維系他們的感應又究竟是什麽?唉……我開始覺得神使是故意的。”雷賽低聲說。
“什麽?”
“對靈魂進行分割……去掉‘壞的’,留下‘好的’。神使什麽時候開始涉足這種研究了?……不過至少,現在小曠野已經脫離了他的研究。我們可以避免讓他再受傷害。”
“對先前實驗品進行改良麽?或許曠野的性格的確有缺陷,阻礙其戰鬥效能的提高?”
“不知道。也許以後我能弄清楚。當前要做的是必須找小曠野談談,闡明這件事。”
雷賽為保護蒼月城不至淪陷而做出的無奈選擇,已經讓兩個曠野成為他沈重的負擔。前路未知,唯一確定的是,雷賽不會逃避。
“小曠野……你知道嗎,前天我們抓獲的蒼狼獸人也叫曠野。你也應該發現你和他之間的聯系了……”雷賽和小曠野離開病房,來到辦公室。雷賽開始講述事情的原委。
“ 是的,某種意義上說,你和他是同一個獸。不過別擔心,這並不是什麽奇幻恐怖故事,也沒有什麽‘生命聯系’之類的東西,除去你最熟悉他的靈氣之外,你跟他和一般不認識的獸並沒太大區別。你是他的……嗯……精華。是的,精華——你的靈魂是他靈魂中最好的部分。說來話長,在你出生之之前,有過一場慘烈的戰鬥,當時維賽艾爾獅王的軍隊意欲入侵蒼月城——”
“代號‘殺殺蘿蔔’——這個歷史書上我看到過。但是那和我——曠野——和大曠野——總之你知道是誰——有什麽關系呢?”小曠野問道。
“ 蒼月城不能淪陷。首先你必須知道這一點。”雷賽繼續解釋,“它決不能淪陷。一旦蒼月城失守——你看,現在我們只能蟄伏在這一小片荒蕪的地方力圖再興了。而當時獅王政權不僅僅是為了占領城池,還是為了奴役我們。維賽艾爾帝國的奴隸制一直沒有廢除,他們需要搶手的外族獸來填滿吧臺。”
“歷史書上說是曠野……是他……挽救了蒼月城。”
“ 對……其實是我逼他挽救的。我對他施加了精神刺激,讓他不至於只帶著自己的親屬逃走,而是發狂暴怒面對敵軍。是的,我利用了他。而他,則討厭被利用。他為了‘自由’,厭惡為其他獸做出犧牲,可他卻毫不猶豫地打算利用我們的城防作掩護以便逃走。他力量強大,崇尚暴力卻又如此自私,這讓他極其危險。他厭惡命令,一旦發現他是在為了自己親屬之外的獸而拼命,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倒戈逃走。”
“那他後來……死了,哦不……瘋了?”
“他被死神龍族植入了特殊的殺戮意識。他這次來正是想殺你。”
“他和我……源自相同的靈魂……那麽他……不就是我麽?他為什麽……”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只是想殺掉你。而你是不同於他的,難道不是嗎?你願意奉獻,願意為了其他獸的幸福而操勞。他則不希望,他不允許自己對無關的獸做出奉獻。就是這樣。”
“那我……”
“你才是他真正該成為的樣子。為你自豪,同時為他嘆息吧。”
小曠野思考許久,方才開口:“我有點明白了。無數的獸在這場浩劫中失去了生命,失去了一切,而我,就像是曠野幸運的獲得第二次生命的機會!而我絕不能辜負這個機會!”
“ 沒錯!”雷賽聞之非常高興,“你能明白這一點真是太好了。”然後,雷賽語氣變得柔和,他意味深長看著小曠野:“事實上……如果你也要追究我的責任的話,至少請等這場動亂過去。我的壽命有限,這場革命早晚要讓你來領導。到那時……如果你沒有怨言的話,我希望能夠想他當年一樣,到前線去面對自己最後的時光……”
小曠野愕然了,他萬萬沒想到雷賽會說出這樣的話。小曠野連忙撲上去,捂住雷賽的嘴,急的幾乎要哭出來。
雷賽輕輕撥開小曠野柔弱的手掌,語調依然柔和,但多了幾分堅定。他微笑著:“沒事的。好吧,不到非得我出面的時候我就不上戰場。這也是為了讓你能多學學管理的經驗——有的時候交流是一件比想象中更困難的事情。不過,如果真的到了非得我去不可的時候……我才不需要有誰來編個理由讓我迎戰。”
然後,雷賽手臂一攬將小曠野背朝自己擁入懷中,輕輕在曠野耳邊說道:“看這個醜惡的世界,已經傷害了太多的獸,奪取了他們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甚至是全部。但他們的血淚不會白流,他們的苦難不會白白承受!雖然他們已經看不到理想世界的到來——我們或許同樣看不到,但是僅僅想一想我們將要給我們的後代們創造一個怎樣的未來,無論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三十 短暫的繁榮
粉碎蜥蜴僵屍軍團的進攻;擊敗曠野;成功預防饑荒的發生。做到上述任何一條都能樹立雷賽在安魂嶺管理層中的威信。而實際情形是,如果從前那個名存實亡的議會中,還存在辯論或討論的話,現在的議會已經完全成為“雷賽將軍新決策的通報會”及“堅決執行雷賽將軍新決策的動員會”。與之相應,神使陣營的影響力大大下降。獸民們漸漸淡忘了野狼這位有傳奇經歷的守護者——野狼自己倒很高興,因為他不再需要頻繁在公眾面前讀講稿了,而古夜對此同樣感到淡然就有些讓大家感到意外。或許是因為他現在專心自己的本職工作:教導培養野狼,或許是因為安魂嶺大部分軍力仍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沒必要驚慌。
史學家們大多承認,從雷賽接管安魂嶺到次年的四月份,是安魂嶺最為繁榮的時期。這期間安魂的突出成就表現在很多方面。
議會剛組建完畢,雷賽就為安魂嶺頒布了合理的種族政策,種族平等和共同發展是其基本原則。政策執行後,在安魂嶺混居的各個種族(現在甚至還包括少數的龍)達到空前的團結。此後的五十年甚至一百年,每當就“不同種族的獸能否和平共處”,或者“獸與龍能否和平共處”諸如此類的議題進行辯論,那個時期的安魂嶺是被一再引證的例子。
面對冬季物資匱乏的危機,雷賽一邊盡可能從東蒼月抽調,一邊向伊派龍族求助,同時將整個安魂嶺的生產生活資料收歸公有再進行平等分配——這項工作開展較為細致,所以贏得大多數獸的歡迎和贊許,只有少數先前較為富有的獸對此暗自抱怨。由此安魂嶺在被維賽艾爾和西蒼月封鎖的情況下成功度過寒冬,沒有爆發饑荒。之後,伊派龍族的技術支持陸續就位,種植農作物和牧草的溫室開始搭建,合成燃料和食物的設備也已運抵,雷賽便以數個溫室為單位,在各地組建安魂獸民公社,要求獸們在公社中集體勞動,並實行按勞分配。
安魂嶺的獸們生活尚不寬裕,口袋還不充實,雷賽便註意開始充實他們的精神。雷賽提出以文化藝術作為開展革命與建設事業的工具,堅決取締原先安魂嶺中存在已久的“低級庸俗腐化”的娛樂活動,並使一大批歌頌蒼月革命、歌頌星盟、歌頌史上各位意誌有如鋼鐵澆鑄,精神無限崇高,理想無限偉大的英雄們的作品得以湧現。由於這些作品註重內涵,把塑造英雄獸人,表現革命鬥爭,揭示歷史必然性等作為硬性規範,也的確達到了一定的藝術高度。後世把它們稱為“樣板作品”。
前期準備工作完成,進入三月份,雷賽開始搭建心靈信標,集中進行意識形態輸出,並計劃建立一支新的精神強化部隊。雷賽認為,普遍存在於獸之中生活的墮落和腐化背後其實是自由主義的盛行,而這正是統治集團為了掩蓋社會日益擴大的貧富不均和兩極分化,日益擴大的階級不平等,從而對獸民施以的麻痹手段。雷賽下定決心要揭露這一點,他要讓安魂嶺和東蒼月成為星盟曙光最先照耀到的地方。
安魂嶺的短暫繁榮,除了雷賽領導的功勞,同樣也有深刻的環境背景因素。推崇雷賽的史學家往往將這一點放在最後一筆帶過,但並不意味著它就不重要。神使在十一月份開展對蜥蜴族的冬季攻勢,最終將其從維賽艾爾全境驅逐,趕回了西蜥蜴群島。但神使並不滿足,他決定率軍橫渡維賽艾爾-西島海峽,直接打擊蜥蜴族本土。後來獸有猜測正是因為神使需要將兵力保持在前線,才指示野狼與雷賽以及伊派龍族再次結盟。雷賽自然也考慮到這一點,他估計等神使攻占蜥蜴島,安魂和東蒼月已經發展壯大,星盟艦隊也快要到達,可後來戰局有變。原來,大陸東部群島的蜥蜴族民鄰近荒蕪的赤區,和獸沒有多少聯系,而西部群島的蜥蜴族是不同的分支,和他們並不一樣。再加上維賽艾爾和西部蜥蜴群島一直有貿易等各方面的往來,雙方政權中都有親對方政權的派別,而他們對於戰爭造成的巨大損失怨聲載道。神使發現,並利用了這一點,先前他將龍晶導彈射入海峽而不是本土,破壞西島蜥蜴族的艦隊和生活來源卻沒有傷害平民,間接的表示“ 仁慈和友善”。如今神使一邊出兵本土,一邊展開外交手段……終於,蜥蜴族西部群島分支脫離死神派龍族,投入日益強大的神使陣營。從此他們被稱為“皈依者 ”。
確立和神使的友好同盟關系,謨帶領工程隊伍也已抵達,隨後一架飛行器降落在西部某個島嶼上——帶來了建造小型守護核心的整套工程方案,而從飛行器走下來的——沒錯,正是艾倫。艾倫僅僅是暫時待在蜥蜴島,他運用自己的能力加速守護核心的建造,一旦神使選出蜥蜴族的守護者接管核心,他就會離開。
由此看來,這一階段神使似乎是大獲全勝,其實不然。安魂嶺與東蒼月聯合使魯道夫元首極為不滿,他感到了威脅。因為即使魯元首的最精銳部隊,也是蒼月革命時期雷賽一手訓練出來的——即使他們暫時叛變了雷賽,難保以後怎樣,甚至還有間諜呢?魯並不放心。對於神使增援自己的部隊,魯同樣一肚子氣:那些軍隊只接受隨軍“信徒”的命令,自己根本無法進行支配;魯甚至覺得,總有一天神使會收回自己在西蒼月的管轄權。就在此時,失去西部蜥蜴群島的死神派龍族向魯道夫傳達了 “友善”的訊號。
所以,到四月份時,安魂嶺發展的黃金時間已經結束。神使從對蜥蜴族的戰事中抽出身子準備解決安魂和赤區的“麻煩事”,魯則在死神龍族的暗中幫助下,向東擴張。作為配合,蜥蜴東部群島的軍隊將在東蒼月沿海登陸。
三十一 安魂文化革命
雷賽發動文化革命之時,野狼、曠野、四爪和帕林正在東蒼月滑雪度假,為期一周。前述四獸中有三位雖然身在議會卻沒什麽實際作用,曠野稍稍有些不同。因為雷賽讓他們去度假的目的實際上是,等回來安魂嶺之後,讓曠野接替其中一獸在議會中的席位。難得的假期自然該拼命玩耍,所以雖然雷賽囑咐過不要讓野狼和曠野獨處,四爪和帕林晚上還是溜出去喝香料熱紅酒,欣賞冰雕,順便幫野狼打聽打聽附近有沒有獸基的娛樂場所。野狼、風亞和曠野則留在旅館——旅館內部開設溫泉,他們要在其間洗浴,泡去玩耍一天的汗膩和疲勞。
野狼對曠野很在意,或者說很好奇。野狼知道曠野不是雷賽的男寵,但有小孩子在身邊,野狼總會冒出天生的惡作劇念頭來:他想讓曠野見識見識某些“稍微另獸害臊”的事情。但是他說起來卻絲毫不害臊,而且還很露骨。
“風亞,把你的大(響應水產獸文的號召,此處詞語略去)弄硬給曠野看看哪!”
“噗——!”冷不丁聽到野狼說出這麽驚悚的字句,剛才無聊把嘴擱在水底吐泡泡的風亞噴了。“拜托!……曠野也算是我兄弟了。”
“哪兒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曠野的……靈魂,精神上是你兄弟,但肉體不是。”野狼回答,“精神什麽太虛無縹緲了。肉體,肉體才是真實可感的……肉體上,他是一個毛白白鼻子紅紅眼睛水靈圓又大的小正太,啊哈哈哈哈……”說話間野狼半開玩笑的動起爪子來。
“讓雷賽蜀黍知道了非把你的爪子和()給齊刷刷剁下來。”風亞說著將果汁托盤朝自己拉近一些。
“呃,小便的地方摸著不臟麽?”曠野疑惑不解的看著野狼。
“他才不怕臟,他就是只骯臟的小野狼。”風亞搶過話,結果被野狼打了一下。
“痛唉!看我不……哎呀呀,還咬我……唉……看我不用()懲罰你!……”
風亞和野狼在浴池邊翻滾起來;野狼張口咬風亞,風亞就揪野狼耳朵;他們爭著要把對方壓到身下——當然,最後是野狼後背貼地面,被風亞按著胸脯,兩獸臉紅彤彤,小聲喘著粗氣。
曠野瞪大眼睛,使勁吸著自己杯子裏的果汁觀察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曠野在這些方面可謂一無所知;雷賽沒有教導過他,他沒有想過也沒有機會去了解。曠野的確從革命典籍中了解到愛情——情侶中的一個或者雙雙為事業獻身之類的東西——雷賽說那是偉大的,可敬的。而眼前的……
“哦,哦,哦!呃……啊,啊!啊——”爽極而叫的野狼享受之余也不忘記和小正太說話:“哦,我說,啊,曠野你,啊!害臊不!”
曠野搖搖頭。“呃,那個,不臟麽?”
“也不是,哦!那麽臟啦!”
從沒有見過雄雄雲雨情景的曠野徹底迷惑了。他既為眼前的現象本身迷惑,也為他自己迷惑。因為此時,曠野體驗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都說獸在懵懂之時的最初體驗是很重要的,甚至能影響其一生——而這就是曠野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這種……發自內心,直擊意識深處的……快樂?從前每當曠野成功幫助其他獸,做出奉獻,或者得到雷賽的贊許,都會由衷的感到快樂。那種快樂是一種釋然的快樂,它讓獸輕松而振奮。眼前的則相反,它讓獸感到局促,感到被脅迫,但又希望它來得更加猛烈,正所謂沈溺其中,欲罷不能。
曠野表情和生理上的變化,野狼看在眼裏,樂在心裏。時機成熟,野狼招呼曠野:“快!快來!剛才沒害臊,現在怎麽靦腆起來了呢!”
“我,我……”
曠野現在非常想四爪和帕林能立即回來,因為他有一大堆的問題要問。可惜四爪和帕林此時玩得正歡——好在最終沒有事情發生。因為風亞尖聲嚎叫了幾下,從野狼身上坐起,將野狼背朝自己架起來,爪中的動作曠野不甚了解。“你就乖點吧,我可不像看雷賽知道你動了他的心肝後是什麽表情。”
“嗯……嗯……我說曠野,你喜歡什麽樣的獸?雄的還是雌的?”野狼只得作罷,繼續展開言語攻勢。
“我?我喜歡……雷賽叔叔。野狼你不喜歡麽?”
“呃……”野狼吐了舌頭,“我不喜歡。”背後的風亞接過話:“雷賽大叔阿,還可以啦……”
……
曠野那晚沒有睡好。他精神恍惚。溫泉事件激發了他強烈欲望——求知欲望。一周假日剩下的幾天,曠野再也沒有去別處玩。他找到東蒼月最大的一間圖書館,先半解說半比劃的告訴管理員他想看“那方面的書”,最後,管理員神情和動作都極不自然的將眼前這位看上去十多歲的幼狼帶到某個書架。“呃,小朋友,你的家長是社會學家嗎?”離開前,管理員不放心的問曠野。
“我的雷賽叔叔是一位革命家,他解放被壓迫的獸們。”而此時曠野拿在爪子裏的書名正是:《性解放》。
不到一周的時間,曠野讀完了《性心理學研究》,《性欲三論》,《海蒂性學報告》,《金賽性學報告》等等典籍。回到安魂鎮後,他也沒有和任何獸提起。
四爪他們回到安魂鎮時,雷賽宣布了他的決定:曠野接替四爪在議會中的席位,四爪擔任安魂鎮城防的指揮官。更重要的是,雷賽已經發動了安魂文化革命。
“您看。”雷賽遞給四爪一張報紙。四爪接過,原來是《安魂勞動報》的社論《高舉文化革命旗幟,向庸俗腐化宣戰》,署名雷賽。
雷賽在這篇社論中的論證思路很清晰:獸民們必須從苦難中被拯救出來;最徹底的拯救是自我的,發自內心的拯救;自我的拯救實質是精神和思想的拯救;整個大陸獸民的精神都已經墮落了,腐化了,表現在獸們生活的糜爛和隨意——亂交,群交,換妻,虐戀的流行,娼妓的合法(這兩點雷賽尤其表示憤慨);雷賽認為這是自由主義盛行的結果,所以將發動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革命,強制約束獸們的不合理行為,造就一個有紀律,懂克制的社會,改善獸們的精神面貌,最終達到全面的拯救。
看完社論的四爪直冒汗。雷賽強硬的語氣和占據道德制高點的姿態四爪早已經熟悉,然而四爪還是本能覺得這篇社論有很多不妥之處。事實上,性行為是個體取向還是社會統一要求?如果是社會統一要求,由誰,如何來界定這個要求而且,不同的社會和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是不是應該有不同的要求?性有沒有終極目標,如果有,那麽為什麽有,依據是什麽?如何判斷某種生活方式是高尚或者墮落的,如果有一系列判決,又有哪些事實能支持和檢驗這些判據?外在的生活方式和內在的精神狀態有沒有必然的聯系?……
顯然四爪想不到這些問題,他只是冒汗。但他知道此時不舒服的感覺源於價值觀的激烈沖突——自己,或者大多數獸習以為常的東西,在雷賽看來是墮落腐化的。這也是四爪第一次感受到和雷賽隔閡的深重。
見四爪沈默,雷賽略有些得意:“這其實是我心裏一直想說的話。”
“啊……報紙已經發行了?”四爪不知該說什麽好。
“ 是的。而且我已經簽署法案,沒收銷毀腐化出版物,今後對出版此類腐物的出版社嚴懲;關閉所有妓院、鴨館、虐戀會所,將負責獸投入監獄;全獸民展開互相監督互相批判,有生活不檢點者一經查實立即驅逐出安魂嶺,舉報者得到嘉獎;今後染上只有通過性交才能傳播的疾病的獸將得不到治療,並驅逐出安魂嶺;對文化革命有異議者可以公開提出,展開辯論,但暗中阻礙、破壞文化革命者,立即逮捕,秘密槍決!等等。”
“這……”四爪更加詫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驅逐……槍決……將軍,這法令是不是太嚴酷了?我覺得可以向他們收重稅,施加經濟處罰……”
“沒有用的。”雷賽打斷四爪,“我最不相信經濟處罰的效果。”
“可是……”四爪還想說點什麽,但終究無話可說。
“我知道實際執行起來不容易。總之,您剛回來也累了,早點去休息吧。”雷賽顯然也不願意過多討論。
一個半月後,雷賽宣布文化革命初見成效,希望獸民們再接再厲,將其進行到底。
四爪好幾天精神恍惚,他感覺眼前的雷賽已經完全陌生——現在他也明白了什麽叫“從天上掉下來的獸”。“怎麽,怎麽會這樣?”四爪喃喃自語。
“他本來就是這樣。”帕林聳聳肩膀。
“雷賽蜀黍果然是新世界的神。”野狼半開玩笑道。
三十二 導火索
事實沒有四爪想象的那麽嚴重,因為具體不知什麽原因,雷賽之後將法令修改的較為緩和,比如“全獸民展開互相監督互相批判,有生活不檢點者一經查實立即驅逐出安魂嶺,舉報者得到嘉獎”這一條改為“不檢點者查證屬實後會被公示,輔以民事處罰”,和“今後染上只有通過性交才能傳播的疾病的獸將得不到治療,並驅逐出安魂嶺”這一條改為“給予治療但治療記錄將存入檔案,由此限制此獸今後的某些權利”等等。事實上,東蒼月對雷賽最先頒布的法案極為歡迎,執行的也異常堅決,反倒對後來較為溫和的法案頗有微詞。雷賽為了開導這種不滿情緒,甚至專門給東蒼月獸民發表電視講話:
“……不論如何,疾病都應該是被遏制的。而且每一個獸,都應該得到改過自新的機會——這機會也許是有限的,但它對於任何一個獸都是必不可少的,決不能有的獸有很多次機會;而另一些獸則沒有。也許會有獸認為,我們這不是給敵方治病,這不是當了傻瓜冤大頭嗎?那麽我就要回答說:是的!公參教徒就是這樣的一群傻瓜,他們絕不遵從那些所謂聰明的利益規律。但是,那些摩拳擦掌想要來揩油的獸最好也想清楚,一旦傻瓜開始反擊,那可是不知輕重的!……”
古夜看到雷賽“折騰”並沒有發表意見,因為無論是聖教還是德教都推崇有節制的生活方式,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件事情上古夜和雷賽立場應該一致。野狼則對雷賽的發動文化革命不太開心:自己經常看的書刊影碟沒有了,經常光顧的娛樂場所被打掉了,但他不敢向雷賽表達不滿,因為雷賽很早就對野狼的多邊性愛表示過否定。然而有些東西沒了就沒了,生活卻也照樣往前繼續——沒準兒還更好呢。
安魂嶺的社會風氣有了極大的改善。野狼和雷賽結盟伊始就潛伏在安魂搜集資料準備寫紀實文學的一名記者,感覺到當前可喜的變化,他決定將安魂嶺發生的一切報告給“外面的世界”。於是,第二天,不僅僅《維賽艾爾日報》和西蒼月《獸民觀察報》這樣的主流媒體轉載了雷賽的社論和(最初頒布的)法案,連類似《菊花報》這樣的花邊小報都對此事進行了整版的討論。維賽艾爾和西蒼月由此掀起軒然大波。
有部分獸對雷賽的決定表示理解,支持和聲援,對安魂嶺的生活方式和社會風氣表示推崇和向往。這些獸有的是情侶中的一方,因為另一方出軌,“婚外情”,嫖娼而飽受感情破裂之苦;有的是醫生,對年年居高不下的性病案例數字表示擔憂;還有的是遭受過性暴力,性傷害的孩子們的家長……
但更多的,是對雷賽做法的否定。最初有過一些理智的聲音,提出社會發展由其內在的規律,過於激進的強制手段可能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問題,可惜這些原本就微弱的聲音很快被諸如“狂熱分子”,“洗腦”之類的罵聲所掩蓋。
接下來又發生的三件事,最終把整個局面弄得一塌糊塗,無法收場。
四月初雷賽召回了加斯托克。如果不是非常緊急的事情,雷賽是不會輕易召回他的:“安魂現象”的大討論之後,維賽艾爾和西蒼月接連發生多起惡性兇殺事件,受害者均為奴隸市場主和情色場所老板,現場多有“給他獸造成的痛苦如今十倍奉還”之類的血書,弄得獸心惶惶。作案手段有明顯的高低之分,因為部分兇手很快就被捉拿:他們有的自稱是公參教徒,有的則稱替天行道,凈化社會。那些沒有抓到兇手的案件,獸民們自然而然都歸結到——加斯托克的頭上。
雷賽緊皺眉頭迅速翻閱秘密途徑獲得的兇案現場照片:所謂肝腦塗地,腔血淋漓。雷賽看到第一張就知道不是加斯托克所為。
“我現在外號又多了:‘屠夫加斯托克’,‘開膛手加斯托克’……也沒電視臺找我訪談了。”加斯略微自嘲一下,隨後壓低聲音:“現在還掛出很多兇手自拍的謀殺視頻,無一例外說是響應雷賽的號召……魯道夫,他想拿這個做文章。”
“我有幾分猜到了。”雷賽回答,“那麽真正的兇手,有什麽線索沒有?”
“完全沒有。估計是西蒼帝國特務機構的專職刺客。”
“麻煩。”雷賽的眉毛擰成疙瘩。他數天都在為此事煩心,雖然察覺曠野神情的異樣——他的雙眼不再那麽明亮清澈,也不再開朗而變得沈默——雷賽決定解決完這件事後立即和曠野一起進行心靈探索。沒想到會那麽快出事。
風亞要參加例行的飛行訓練,野狼百無聊賴,正巧曠野來找他。
“野狼你上次和風亞給我看的東西還真……害臊,不過的確挺棒的說。”曠野對野狼笑道。
“很棒吧!要不要再看一次?或者……親身參與進來?”野狼興起,眉飛色舞。
“好啊!不過晚點吧。”曠野回答,“報答你讓我知道那麽棒的東西,我也給你看一個東西——很刺激的東西哦!”
“很刺激?是什麽阿!”野狼上鉤了。
“現在被鎖在地底最深處的,無比強大的戰爭工具——‘風暴死神’——曠野。”曠野繼續引誘。
“啥?他一直就在安魂?而且就在我們腳底下?真夠恐怖的。”野狼皺起眉。
“是啊,恐怖才刺激嘛!就像去未知領域冒險,遇到強大的怪獸。”
曠野知道,只有雷賽、古夜、四爪和野狼的指紋、虹膜、DNA能打開最終囚室的防護;而曠野還知道,野狼非常調皮,喜歡刺激。
野狼倒也有些遲疑:“不太好吧,去之前是不是要請示一下你的雷賽蜀黍?”
“不用啦!他不會同意的,即使同意也會讓一堆侍衛隨從,那樣就一點也不刺激咯。況且你原本就是堂堂安魂嶺的守護者,有進入的資格,還需要請示誰呢?”
“倒也是阿,哈哈!”稍稍的奉承就讓野狼忘乎所以。兩獸真的偷偷摸摸坐升降梯下到要塞最底層。牢門打開,“哇——”野狼仰頭對著面前探照燈照耀下的巨大X支架驚嘆。架子上的曠野,靜悄悄的,和他被釘上去的那一刻一模一樣。
“哇——”野狼仍然在贊嘆:架子四周的激光探測器,帶電柵極,種類繁多——雷賽設立了層層防護。可是這些防護恰恰由念力開啟和關閉的——雷賽身邊的小曠野所早已熟知的東西。於是野狼猛地發現自己和曠野之間的所有防護突然陸續失效,終於大廳紅綠光閃爍,擴音喇叭大叫。
“警報!警報!最優先級目標逃逸!警報!……”
野狼嚇得幾乎癱坐在地上,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轉頭卻發現小曠野不知何時已經走出安全警示線外。“你你你要幹什麽?快回來!”
曠野怎麽會回來?這是他度假回來後下定決心,詳細準備,充分計劃好要做的事情。他快步走到X形支架下,回答野狼,這也是他和野狼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 我想我重新認識了自己。從前,雷賽叔叔教導我要為‘其他獸’做什麽,我也的確一直那麽想。如今我真切的認識到‘自我’是什麽東西……這就是雷賽叔叔所厭惡的‘自私’吧?我並不是說雷賽叔叔不對,但是……我現在真的想為自己做一些事,嗯,為我自己——同時也是為了曠野。即使理想世界真的實現,如果沒有血緣上的親獸,甚至連自我都是不完整的,又能怎樣呢?……罷了,多虧野狼你讓我知道這一切。謝謝。”
固定曠野的四枚銷鎖被小曠野用念力抽出,他沈重的身軀在小曠野施力下,緩緩降落到地面。“你要幹什麽!你放了那個怪物!快離開,危險!”
曠野不理會,或者根本沒聽到野狼發瘋似的大喊。他解開曠野頸椎上的靈力枷鎖,他要趁曠野意識回復之前,將自己的本靈註入曠野的身體——他自己其實並不清楚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不知道曠野是否能得救,自己是否會喪命,正如詩歌中的那樣,“不知道是否對,也不知道是否好”,但他決心已定。
所以當雷賽、古夜和四爪拼命趕到囚室時,剛好曠野清醒過來,而小曠野因為靈力消耗太多,昏厥過去。曠野疑惑的抱起面前柔弱的幼狼,疑惑的看看四周,疑惑的望著面前全副武裝的眾獸——突然間壓抑已久的記憶,自己的,小曠野的,一下子全部湧上來,就腫脹如同大腦充血。曠野有點吃不消。
“曠野!只要你不傷害他,任何事都可以談!”雷賽沖著曠野喊道
“增援兩個火力組至死神囚房,帶上重型武器。阿爾法突擊隊全體待命……”四爪說完扭過頭看古夜,“守護者精銳衛隊呢?”
“全部就位。”古夜回答,他冷淡的看著面前的一切,甚至沒有去照顧癱坐在地上,嚇得魂不守舍的野狼。然而武器再多也只能起嚇唬作用:沒錯,重型龍晶束流炮的確能傷到曠野,但小曠野不可能在亂彪的電弧和四處漫延的高溫而劇毒的龍晶蒸汽中存活。
“傷他?他是……我的弟弟麽?”曠野癡癡的看看幼狼,再看看雷賽。“沒錯,是他呼喚我,把我從噩夢中拯救出來……他摧毀了一直以來控制我大腦的東西……”
“很好,曠野,你現在恢復理智,我們就有更多話題可談。放開他。”雷賽緩和語氣,避免激怒對方。
“雷賽……我認得你……”曠野瞇著眼看看雷賽,問道,“我的劍呢?”
“劍我可以給你,只要你不傷害他。”雷賽扭頭朝四爪,“把劍運過來。”
“啊,雷賽一直在……嗯,蒼月聯盟已經沒有了啊,真是……”曠野自言自語。
“曠野,我對你做過的事,我可以負全部責任,只希望你不要遷怒與他。”雷賽繼續規勸,“好了,劍你已經拿到,想怎麽樣,直沖著我來就行。”
“想怎麽樣?不……已經過去了,不是麽?我現在只想回森林去,像一只原始的獸一樣,過著,嗯,我一直所說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曠野出乎意料不再計較。
“很好,我不會阻攔你。”雷賽說,“放下他。”
曠野嘆了口氣,他明白雷賽的意思,可是懷中的幼狼如此親切而溫暖,曠野舍不得。“雷賽……算了吧。就當放過我,放過我們……我自然懂得如何照顧‘我自己’。”
曠野撐開翅膀飛出囚室。所有獸都知道,沒有辦法能既不傷害幼狼又能阻止曠野。衛兵也好,突擊隊也好,眼睜睜看著曠野從天井飛出地表,升上高空。
憤怒的雷賽知道誰該為此事負責,他從上前,一只手搭載野狼肩上,把臉貼近雙眼死死盯著野狼的眼睛,然後手中開始發力。雖然雷賽並沒有使勁捏,但是一股別樣的疼痛卻從野狼體內深處擴散開來,那是一種原始的痛苦,如同直接刺激神經一般粗暴的傷害。“啊啊啊!!啊——!”野狼本來就沒什麽耐力,在這種痛苦下更是一瞬間就哀嚎出來。他很想閉上眼睛尖叫,卻發現連移開視線都辦不到。
“精神的聯系,不如你想象的那麽,虛無縹緲,是吧?”雷塞喘著粗氣,充滿仇恨的聲音蓋過了慘叫,“我看問題,絕不放過根源……我現在去找小曠野,你最好期待我能找回他——或者死在路上!”
“雷賽,對守護者動粗你知道是什麽後果。”沒想到古夜全然沒有阻止,只是冷眼斜視,威脅道。雷賽低下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我正想試試看呢。”
雷賽沒能找回小曠野——曠野從小曠野那裏學會隱藏靈能痕跡的方法。雖然之後雷賽沒再追究野狼,但野狼受到過度驚嚇,再也不敢和雷賽碰面。野狼畢竟也是個小孩子啊。
接踵而來的是第三件事。艾倫在西部群島建造核心,沒有什麽娛樂,偶然從報紙上看到“雷賽在安魂嶺”——自己昔日的管轄地“搞精神控制和種族清洗”,覺得不能坐視不理。艾倫給報社寫了公開信,逐條反駁雷賽的理念。即使沈浸在悲痛中,雷賽也全力做出回應,他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情感和艾倫據理力爭。
筆仗打到最後,艾倫在報紙上放出話來:如果雷賽再不停止當前的行為,他將用武力奪回安魂嶺。
雷賽的答復也很簡單:敵軍將在彎月城(東蒼月的行政中心,比較靠近西蒼月)下找到墳墓;他們從哪裏進攻,就得在哪裏倒下。
這已近似和守護者宣戰。
三十三 斡旋
無心之失闖下大禍,惹得雷賽朝自己大發雷霆,野狼十分委屈。守護者?不,終究只是一個愛玩耍,愛搗蛋,需要關心需要愛的孩子。如果說拯救曠野是小曠野實現自我完整和認同的第一步,野狼也通過這件事重新認識了自己。野狼面臨有生以來最為沮喪的幾天,盡管如此,愛和關心野狼是得不到的,得到的只有神使的命令。
四月中旬艾倫離開蜥蜴西部群島,駕駛飛行器降落在血狼堡壘。與此同時,傳來消息說守護者軍要在血狼堡附近要塞進行大規模軍事演習。傻子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無論艾倫想進攻安魂,還是染指赤區,雷賽都不會允許。此外,雷賽從潛伏在西蒼月的公參教特工哪裏得知,魯即將進攻彎月城;東蒼月海岸警衛隊報告說,附近海域出現大批蜥蜴族艦隊。
不僅僅雷賽焦慮,神使同樣為此煩心不已:低等生物傀儡真麻煩,如此難養易敗,他得阻止死神派成功爭取到魯。眼下神使不希望安魂那邊出亂子,便吩咐古夜設法遏制艾倫和雷賽潛在的沖突。
“所以說,平起平坐就是不好……”古夜獲得命令,轉達野狼,“總之,我去說服雷賽,艾倫就交給你。”
不過等古夜找到雷賽,對方只想談一件事:雷賽要求古夜給地下發射井的導彈安載龍堡中的核彈頭,並告訴他發射口令。這引起古夜的高度警覺。
“你想用核彈幹什麽?”
“我曾經說過用來打擊更重要的對手。如今魯道夫對彎月城虎視眈眈,蜥蜴族也就快在東蒼月海岸登陸……”
“不要用核彈攻擊艾倫。”
“如果他不入侵安魂的話。”
雙方沈默一會兒。古夜答應了:“口令我可以給你,但你最好保持清醒和理智。”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清醒和理智過。”
談話最後,古夜告訴雷賽野狼受了驚嚇,要去維賽艾爾度假散心。“他永遠不回來都可以”雷賽如是回答。野狼便秘密的去往血狼堡,和艾倫商談。
“ 唉,那個雷賽,他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們獸幾千年的歷史,他經歷了多少年?作為一個外來者,他實際參與獸的社會建設又有多少年?至少稍微虛心研究研究,再對某些社會問題發表看法吧?看看他那文章,通篇的主觀措辭,錯誤類比,論據全是他的個體體驗,前提和假設多是憑空而來或者‘顯而易見、不言而喻’的——哦,抱歉,和他價值觀與視角不同的我,沒有發現‘顯而易見、不言而喻’在哪裏。”
耐心聽完艾倫的牢騷,野狼回答——雖然剛受過雷賽驚嚇的他並不想給雷賽說好話:“嗯。不過我想雷賽的出發點是正確的。或許他的文章有瑕疵,但他所說的現象,如今確實存在……聖教和德教也提倡獸過克制和有規律的生活呀,就連維賽艾爾都頒布過法令,不準獸單純以賣淫為生活來源……雷賽是個理想化的獸,他只是做的更激進,更徹底……”
艾倫打斷野狼:“某個社會某個階段所推崇和奉行的價值觀,有明顯的策略性。幾百年前——那時守護者不對獸的事務進行直接幹預——社會生產力低下,社會重視獸們進行配對,養育後代,才不斷有獸出生補充勞動力,所以那時聖教禁止同性戀發生。而一直就生活寬裕的巨樹谷,同性相愛則是很正常的事情。後來整個大陸生產力都得到極大幅度的提升,同性之愛逐漸盛行。最初有保守分子以聖教教義為依據,稱‘大陸同性愛泛濫,找不到沒有同性愛娛樂場所的城市,同性愛的普及率高的不可想象’等等,他們從已有教條,片面的認識和個體喜好出發,根本沒做調查,其實同性愛一直以來就在百分之五以下——野狼你可以把那些文章翻出來看看,和雷賽的何等相似!”
“然而生活過於混亂總歸是不好……”
“ 首先,什麽叫‘過於’?適度的標準在不同社會階段是不同的:幾百年前食物匱乏時,獸們一年才交配幾次,因為沒有精力,而現在呢?其次,什麽‘好’什麽又‘ 不好’?正是由價值觀來判斷好壞。最初獸們亂交會互相傳播性病,有的甚至能致命,所以那時聖教嚴厲禁止聚眾淫亂。自從巨樹谷發明了治愈這些疾病的特效藥,性交已經變成很隨意的事情,就如同朋友之間請客吃飯一般。雷賽自己的價值觀根深蒂固,以自己價值觀為依據來證明此價值觀的合理性,並要強加給其他獸而已。 ”
艾倫停了停繼續說:“雷賽擅長戰鬥,我想他是個天生的戰士。而戰士只有在戰場上面對敵方才能充分實現其價值——並不是在主席臺上,軍獸執政是沒有好結果的。”
……
“那麽說,雷賽所推崇的,並不高尚咯?”
“ 不。星盟的那一套價值體系中,確實存在合理和可貴的要素,對個體或者社會的發展都極為有利,星盟一直以來的迅速壯大也歸功於此。然而,星盟領導者偏執的希望‘同化塑形’和‘大一統’——就和雷賽一樣,他們希望種族中所有個體都能接受他們的那套東西,享受到由此帶來的‘好處’,這非常難以做到——他們的確做到了,但通過什麽途徑呢?心靈控制。”
“唉?是不是跟從前曠野被龍族控制一樣?”
“差不多,腦中一直有個聲音,代表‘根本原則和更高的道德’,時刻糾正你,指揮你,避免你‘誤入歧途’。心靈控制的技術神使有,巨樹谷也有,只不過是通過藥物等其他方式。這也是我所堅決反對的。”
“反對巨樹谷和神使?”
“ 沒錯。價值觀,無論是星盟的,神使的還是巨樹谷的,都已經發展充分並形成體系,把如此強勢的東西灌輸給獸,會對他們的本性造成閹割——星盟已經如此閹割了很多年輕種族。獸應該根據自己內在的力量,聆聽更加貼近自己本質的聲音,找到自己的道路。如果真要有什麽東西作為指引的話,我想那應該是‘自然’。”
……
“但是……雷賽說‘放任不管’是不對的……”
“ 因為雷賽不相信獸自己的力量。他不是獸,他是個外來者,他體會不了獸內心的東西,又自認為攜帶星盟的崇高精神,居高臨下的要對落後的種族進行拯救。只可惜當獸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息,慢慢摸索著成長時,他還沒出現。作為守護者則不同,守護者只能默默觀察,記下獸們的成長,如果獸們最後真的選擇星盟的道路,守護者也不該阻攔。只可惜在沒有心靈信標的情況下,獸是不是會全面認同雷賽的東西?目前看來我覺得沒這個可能。”
“……哦,所以您還打算用武力奪回安魂嶺?”交談幾天後,野狼實在無話可說,只好問直接問題。
艾倫回答:“最初得到消息,十分氣憤的我的確有這個念頭,不過後來冷靜下來,覺得身為守護者不能給大陸徒添動亂。我現在的計劃是進入安魂嶺和雷賽交涉,讓他拆除心靈信標;同時安魂對維賽艾爾徹底敞開大門,還要在獸民中展開調查,看他們對當前生活是否滿意。我就是想知道安魂的獸是否真心認同雷賽的做法。”
“哦……啊?”野狼驚訝了,“那麽這兩天頻繁調度的軍隊是?”
“神使的安排,我沒過問。”
野狼長長舒了一口氣。他終於確認艾倫和雷賽的對決不會發生,神使交給自己的任務再一次圓滿完成。野狼要在血狼堡睡上一覺,第二天動身返回安魂鎮。這幾天野狼都沒怎麽睡,除了擔心會談的事,他也不習慣赤區上空離子雲中的轟鳴。
所以當第二天野狼站在停機坪上,看著天邊拖著白尾巴的飛行物,聽著四周放聲大作的警報,使勁搖搖頭。野狼怎麽也想不明白,安魂的威脅已經解除了,雷賽為什麽還會向艾倫所在的血狼堡發射核彈。
三十四 安魂易幟
核彈在空中炸響,雷賽興高采烈的通知安魂的管理層:娜蒂得到星盟的回復,艦隊已經向這裏啟航。不過所有獸表情木然,沒有被這一極為振奮的消息所感動。雷賽沒看見野狼,以為他還在耍小孩子脾氣,就沒有過問。
“所以我們將放棄安魂,撤退——即使撤退我們也已經斬下敵方的一只手臂。我們暫時撤退到東蒼月,固守彎月城等星盟艦隊到達。”雷賽宣布了他的決定。
還是沒有獸吭聲。
“我想我們該準備開展相關工作了。”雷賽有點意外,他提醒在座各位。古夜打破沈默,最先起身,他把議員證件之類的東西掏出口袋,一件一件丟到雷賽面前:“那麽祝您好運,清醒理智的雷賽閣下。我要去懺悔房禱告,祈求神使的寬恕,恕不奉陪。”
“那麽但願神使能寬恕你。”雷賽回應道,目送古夜離開會議室,扭過頭,卻發現帕林也已經起身準備離開。雷賽連忙叫住他:“帕林你……”
“其實從一開始安魂嶺對你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吧?其實從一開始你所關心的就只是你那星盟艦隊何時降臨吧?你可知道安魂嶺……我好容易找到這麽一塊溫馨的地方,還以為能永遠住下去……我不會跟你去東蒼月。”
“當然不是可有可無的!”雷賽提高嗓門,“撤退只是暫時的,暫時的!等星盟艦隊到達,我們還能把它奪回來,我們能得到整個星球——我們當然能在這兒一直住下去!”可惜再怎麽呼喊,也沒能讓帕林回頭。
“雷賽將軍……”四爪聲音有點啞,他摘下軍帽和肩章整齊擺放在面前,“我也不能走……也不能再指揮安魂城防了,我怕神使會對阿武不利……”
……
雷賽孤零零的登上德爾庫克號時,確實有點悵然。不過雷賽經歷過比這沮喪的事多多了,況且他的精銳部隊完好。雷賽一直堅信即將呼嘯而來的黎明,會將所有陰霾統統驅逐,如今星盟降臨前夕,他更不懷疑。
雷賽用光了安魂嶺地下所有導彈,重創蜥蜴族的艦隊。射向血狼堡的那一枚沒有奏效。神使後來得意洋洋的對艾倫說,扔核彈這種事就像嗑藥,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怎麽著我在血狼堡地下秘密部署守護場發生器是對的吧?核彈爆炸的全部能量被守護場大角度散射到外太空,艾倫和野狼都毫發無傷。然後,月下也終於知道先前屠殺族人的家夥是誰了。血狼族仇恨的氣氛沸騰起來,急需發泄,已經到影響軍心的地步。神使只得順水推舟,命令月下率兵進攻安魂嶺。
雷賽帶走了新成立的精神強化軍團,前來攻城的血狼眾未遭到任何抵抗。安魂嶺原先的城防部隊打開要塞大門歡迎神使和艾倫的到來。在一片安靜祥和中完成安魂政權的交接 ——聯盟旗幟降下,神使六芒星旗升起。晚上即將舉行盛大的慶祝酒會。血仇未報的月下決定在酒會上想神使請命,繼續進攻東蒼月彎月城。
四爪終於說服帕林離開安魂嶺——他不敢想象血狼族會對帕林怎麽樣。四爪聯系到自己在德爾庫克上唯一比較熟識的龍——爍影,希望他能將帕林偷偷帶走。
“這麽久以來,我們到底在幹什麽?我已經迷惘了。”臨行前,爍影對四爪說:“我們似乎在安魂嶺徜徉了太長的時間,原來我們一直為了龍族的未來而努力,最近卻像是陪雷賽玩給獸搭建理想世界的家家酒。到最後,終於還是要分道揚鑣麽?”
仰著腦袋看龍頭的四爪驚訝的張大嘴巴,他從來不知道龍和雷賽有分歧:“那麽你們……不去東蒼月了?”
“不了。龍族的事情,還得龍族自己去解決,我們不再會去倚靠誰的幫助,無論是守護者,還是星盟。我們回伊派在北方的領地。放心,那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當年蒼月城毀後,很多獸至今還居住在那裏——你們會沒事,而且會生活得很好。”
“好的。多謝你。”四爪道過謝,和帕林走入吊艙,乘帕林環顧四周的當兒,迅速跑出去並鎖上艙門。回過神來的帕林沖上前把艙門拍的砰砰響,毛茸茸的虎臉緊貼著門上的圓形透明窗口,瞪大眼張著嘴拼命呼喊。可是四爪聽不見。
“別開門。快走吧,趁安魂的探空雷達還沒重新啟動。”四爪對爍影說,“吊艙的音頻能用吧?告訴帕林我命大,這麽多事都過來了,死不了。”
“是一體的,他能聽見……”爍影回答,“只是……帕林似乎哭了,他說他喜歡你。”
四爪只得上前張開雙臂擁抱了一下艙門,說了聲“一定要保重啊”,算是最後的告別。黃昏的暮色中,牢牢固定在爍影腹部的吊艙升上高空,將倚在艙門內側,抹著眼淚抽泣的帕林帶離了安魂嶺。
傍晚神使的慶祝酒會開始了。擺滿美酒美食的宴會大廳內,神使和艾倫並列端坐在尊主位,其他獸在他們面前的左右排成兩排。大家都早早入席,但是仍有最後出席的遲到者,似乎剛從安魂鎮後山的泥濘中趕回來,他胡亂將褲腿和腳上的汙物擦拭幹凈,低著頭弓著腰跑到自己的位置——古夜和月下之間——然後對著高高在上的二位行了禮。
“不朽神使的堅忍獵手厄運,向無限偉大榮耀的神使,和無限英俊優雅的守護者艾倫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