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時,牢獄中響起了腳步聲。牢門開了,門口幾個獄卒前站著一個魁梧的虎獸人。
“爸!”貴族獄友撲了上去。
“國王消氣了,我這就帶你走。”“爸”的聲音十分威嚴。“國王也真是!把你和這種獸關一起……”
四爪被瞪了一眼,下意識縮回了角落裏。
“爸,這家夥好可憐,你能不能救救他……”
“住口!”“爸”變得怒不可遏。“你多想想你自己的事吧!你知不知道國王雖然答應不殺你,但他要你這輩子不再踏進王都半步!天亮前就得離開!你的前途全毀了!走了!”頓了頓,“不過還好,你還算規矩。”
又被瞪了一眼,四爪只好低下頭,不再看他們。
“起來!起來!”
“居然還睡得著,心理素質真他媽好!”
在獄卒的叫罵聲中,新的一天來臨了。真該死,四爪心中罵著,你們就不能換個地方踢啊?
天才蒙蒙亮,顯然這個時候看腰斬太早了,還沒吃早飯呢……四爪心想,這是去刑場的路嗎?
最後他被帶到了一個獸人面前,是隊長!頭嗡了一下,怎麽辦,怎麽辦,想必不是來話別的,天哪,難道非要死了才得安甯嗎?
“謝謝隊長照顧!”隊長剛一擡頭,四爪不等她發話就搶著說。
“那邊,將軍在等。”隊長根本不理會四爪,只是向獄卒扭頭示了一下意。
“將軍,再睡會兒吧,讓奴才們在外面等。”隊長說。
“不必了。留下他,你們都出去。”
被叫將軍的家夥走到桌子前,端坐了下來。“四爪?”
“是,將軍!”
“你不必今天死了。”
大約從來沒聽過這麽動聽的聲音,感動得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想跪就跪吧……”將軍的目光移到了桌面的文件上,“……奴才相。”
“好吧,下面的話我只說一遍,你務必仔細聽好,有問題等我說完再問。”
“是。”
“現在你的身份是一名因爲無故脫隊而被掃地出門的王都警成員。你由於失去生活來源,積蓄全部用來賄賂原上司以求保命,又被逐出王都,所以唯一的去處便是可能收留你的地方:位於斷臂谷的獸盟鎮。”
這聽起來似乎不錯。
“但你的真實身份是單獨受我指揮的特務。到達獸盟鎮後,你負責監視那裏居民的行動,每周必須向我報告一次,另外一旦那裏發生任何異常,也要隨時向我報告。這裏是你可能需要的東西,有特制的晶體球,只能在你我之間通信,同時這也是你用於向同行表明身份的憑證。其它都是你熟悉的,我就不說了。最後,我希望你能聰明點,我可不喜歡指揮傻瓜。有問題嗎?”
“是的,將軍! 我想知道我的死罪是怎麽被赦免的。”
“這個啊。”將軍擡起了頭,“有用的東西不會被隨便浪費的……我看了你的材料了,老實說,沒什麽特別出衆的地方……騎術,你學騎術幹什麽?”
“我……”
“想必是腿太短不方便逃命咯?他那麽多現成的特務不用會挑你真是很莫名其妙——把我調來管這破事更是莫名其妙——北方一直就不安甯……。總之在我手下不要想混了,否則有你好看。”
“是。”
“其實是這樣,昨天我連夜趕到王都參加領導班子的討論會,那個家夥就點你的名字,說可以把你逐出隊伍和都城,這樣到了獸盟鎮真有誰懷疑,理由也講得通。”
“那個?”
“他是貴族,而且是維塞艾爾的大魔法師之一,頭銜比名字都多,全國舉足輕重的角色。你知道這麽多就夠了。”
“沒事便下去吧?那玩意兒不疼了就立即啓程……對了,差點忘掉,從今天起,你的行動代號爲:‘厄運’。”
根據上次的經驗,這家旅館離獸盟鎮還有兩天的行程。確信沒有引起注意後,四爪將房間門窗通通關好。
好吧這沒什麽好猶豫的,他心想,必須再和他談談。
“六翼前輩……”
“你需要我的指引,是麽。”
“是……”
“你知道爲什麽嗎?”
“我不知道。”
“很簡單,因爲你可以被我指引。我們都是帶著一個使命來到這個世界上,而我的使命就是找到那些能被我指引的獸,然後去指引他們。還不明白嗎,那些傳單被我施與了魔法,用來尋找和測試他們的魔法。不過說真的居然把你給招來了,一開始我有些吃驚,好在壞事有時也能變好事。——你知道你的使命麽?”
“前輩!王都那邊要我監視獸盟鎮的居民,我該怎麽辦,請告訴我!”
“貌似經曆了一些事情後,你喜歡上那裏了。——這個很簡單,你照做就是了。”
“什麽?我不明白!前輩是你讓我到了那裏,現在又任由我去危害那裏,你究竟站在那一邊?”
“我?哈哈哈哈……我想我是站在神這一邊。”
“那麽你會告訴鎮子裏的居民我的身份麽?”
“這當然要看神的意志了。”
“……”
“好了,我不想再多說了,你好自爲之。另外,不要老前輩前輩的,我沒那麽老。”
盛夏,中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早晨還很大的霧氣已經散去,獸盟鎮的街道上黃土飛揚,居民們大多在午睡。
酒館裏冷冷清清,總共就三個獸。除了四爪之外,嚎正在櫃台前看書喝酒;還有一個奇怪的家夥背對著我們坐得遠遠的,時而埋頭於卷宗,時而輕聲歌唱,要不就是將桌上的飲料一飲而盡。“夥計添點喝的!”他舉起了爪中的杯子。
這不知是多少回了,嚎顯然有點不耐煩,他喉嚨裏咕噜咕噜響著放下書,極不情願地站起來,由於喝多了身子有些搖晃,於是四爪走了過去,“我來吧。”
“這個,前輩是魔法師吧。”四爪在桌上放下飲料,以便和他搭讪。乘這機會四爪仔細打量了他:藍灰色毛發和白色腹毛的貓獸人,身材高大,不是特別健壯,裸露的身軀上的毛發有些雜亂,應該好幾天沒梳理了。奇怪的打扮,四爪心裏嘀咕到。
然而對方沒反應。因爲對於貓人來說——被說話聲打斷了白日夢,顯然半天才意識到如此虔誠的話居然是對自己說的。
“……其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您這樣學識淵博的獸……”肉麻就肉麻吧,該死的你倒是說句話呀,四爪心想。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位貓人平常的生活喜好追求刺激,無聊時經常出入獸妓男院,也幹過一點順手牽羊的小“冒險”,同時愛寫宣傳無政府自由主義的歌詞;因此他引起過一些城市守衛的注意,那時他都會用巧語和哄騙把他們支開。這次,在這個偏僻地方他肯定沒有想到會有警衛來盤問自己。難道他是以前關注過我的某位守衛?該死,一定是哪位來遠方巡邏的衛道士守衛,這些思想守舊的家夥根本就不懂得,真正的藝術就是源至大膽的反傳統冒險,貓人心想。然而,他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我不是。”貓人打斷了四爪,強壓著自己的驚慌,“我只是一只四處流浪的獸。”
非常好!一鼻子灰。四爪悻悻回到原來的座位。如果鎮上有什麽能提起將軍的興趣,想必只有這來曆不明的家夥罷。就這麽辦。
而貓人,則松了一口氣,繼續寫自己的詩詞。
“嚎,你喝這麽多酒,不睡個午覺麽?”四爪打定主意後,扭頭隨口問到。
“從來就沒午睡的習慣。”
“看這種書當然睡不著了!”這時剛睡醒的武狼從裏屋走出,徑直在四爪身邊坐了下來,“拿點喝的來。”
“對了狼狼,他是誰啊。”四爪眼盯著桌面小聲問。
“他艾倫啊,前幾天剛到鎮上;喝的怎麽還沒來?”
“來了,表鬼叫。”嚎放了個杯子在桌上,“看看你,睡醒了穿那麽少就出來也不注意影響。”然後扭頭又去看書了,——真用功。
“那狼狼,你知道艾倫他是什麽樣的獸呢?”
“什麽樣?什麽什麽樣?想了解人家自己去問呗。”
“……”
“哎呀,這怎麽是水啊!”
“吵死了!要喝奶自己捏去!”
“嗯……呃,現在……你真令偶厭倦的眼睛感到一亮……獸盟鎮的新面孔 ,而且很英俊。你叫什麽名字 ?”四爪沒走多久,好不容易能夠專心寫詩的貓人又被嚇了一跳,一看是之前站櫃台的白狼人,他一邊往嘴裏灌酒一邊對我說話。
“老天……你身上有很濃的酒味 ,狼人 。先別喝酒 ,告訴我你的名字。”貓人反問他。
“夜之狼嚎……叫我嚎就可以了……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你是跟車隊一起來的嗎?”
“不,我獨自步行的,而且才剛到。”艾倫答道,“這段旅程可不容易。我是爲了尋找新的傳說與歌曲而來的。”
“什麽……傳說與歌曲……?哈!沒有傳說歌曲!這裏所能發生的最刺激地事件就是巨龍或者惡獸軍團還是什麽怪物之類把這個爛小鎮燒成平地 ……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覺得那是這裏所能發生最好的事情 。”
艾倫突然覺得對方很有趣:“如果這個城鎮……你的家庭……被燒成平地 ,你會很高興?”
“高興?不,是祝福,因爲那樣一來,這裏就沒有東西能夠把我們困在這裏了 。”
奇特的論調,看來是個好聊伴,艾倫心想。他故意嚴肅的問嚎:“真的如果真的遭到攻擊 ,敵獸或怪物會殺死這個鎮裏的所有獸人,包括你的家獸在內。”
他突然變得消沈起來:“我的家庭 ?我們已經死了——再死一個也沒有什麽關係……現在 ,這個可惡城鎮的事情已經談得夠多了……如果你不需要陪酒,我就另找一位。”
這是什麽,艾倫心想,難道他在暗示……“呣 。我想我可以嘗嘗這個酒的味道……以及任何和酒一起送上來的東西 。”
艾倫決定試探一下嚎。
嚎微笑到:“那是可以安排的,陌生貓人……只要你離開獸盟鎮的時候,帶我一起走。”
他是開玩笑還是決心堅定?艾倫在疑惑:“你是否這麽想要離開你的家庭和這個城鎮 ,甚至願意將你的命運交給一個陌生獸?”
他望了一眼窗外:“只要能獲得自由的空氣,可以逃離著這無獸理解我的地牢,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身體或者靈魂。”
天啦,他是認真的!艾倫反而無奈了,他目前需要的只是普通休息,而且還要提防一旁的豺狼人守衛:“不,代價太高了……我不必了。”
嚎很失望的從艾倫座位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