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這是一篇可以當作完成了的也可以當作沒完成的文。它有一個結局,但是還可以續更多。而且裏面許多伏筆還沒有寫出解釋來。但是總體來說它是完成的。
載夢之羽
如果再強一點,我也許能阻止他的死亡,但我終於沒有做到。
我知道他的悲劇中有我的一份責任。我曾像發了瘋一樣想要挽回自己的錯誤,直到兩年後我見到了墜落天堂的黑翼天使。
從那之後我就失去了我的神賜之技,帶著墮落騎士的汙名隱藏於山嶺後的安泰斯提格遠郊。
那年我19歲。
——T•L•泰普羅德
在城門和市中心的道路中間、不是很喧鬧的地方,擺著一個畫攤。左邊放的是一幅風景畫,畫上是翠綠色的崇山峻嶺。這幅風景畫的斜後方放著一幅抽象畫,用很淺的桔黃色和深藍灰色彼此交織出了一幅感覺怪異的圖畫:從某個角度來看,它像是在表現通往天堂的道路,只是有藍灰色的藤蔓纏繞;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它又像是無底深淵張開大口,而白亮的彎曲光束阻擋在深淵前。
右邊放著一幅肖像畫,畫上身著制服的克勞斯公爵栩栩如生:矮但是威武,臉上帶著微笑但也不失威嚴。
克勞斯公爵肖像的右後方是另一幅抽象畫:天空陰雲密布,灰綠色的漩渦從天邊伸出觸角,目標是一棟深黑色的建築物。這棟建築物上隱約聳立著十字架,但卻是和墳墓相同的式樣;可是從風格上來看,它本應是座教堂。沈悶的灰綠色光線映照在奇異的黑色建築物上,卻在它背後留下了反白的影子。
而在正面的一幅幾乎有一個成年獸那麽高、足有兩米寬的畫布上,則畫著一個渾身是血的騎士,穿著有些殘破的铠甲。他一只手抱著一條同樣渾身是血的龍族戰士,另一只手高舉著染血的劍。在騎士對面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穿著閃亮的金色铠甲,上面的雕花是聖十字。高大身影的頭被兜帽遮住,臉部隱藏在一片黑影中,隱約可見白森森的骷髅頭骨。發著慘綠色光芒的蒼白骨翅從他的背後伸出來,張牙舞爪地撲向面前的騎士。而騎士背後還有另一個高大的身影:微微反光的海藍色盔甲覆蓋在壯實的身軀上,從同樣海藍色的腰帶前垂下一條深黑的布條。他的背後是五對黑色的條帶,但條帶的邊緣卻散發著白亮的聖光。他的臉隱藏在怪異的灰白色影子裏,完全看不到面孔的輪廓。從姿勢來看,他應該是支持那位騎士的。而畫面上的騎士正在向著金色盔甲的身影憤怒地咆哮。
在這幅相當龐大的畫背後,“隱藏”著畫攤的攤主:一只年輕但穩重的白毛狐狸。他坐在一把不太高的椅子上,看也不看前面的路獸(當然他也不可能看見,因爲巨大畫布的緣故),而是一只手扶著立在腿上的畫板,另一只手拿著一支碳棒,在粗糙的紙面上來來回回地描繪著什麽,沾了碳粉的手背毛有點禿。扶住畫板的左手小臂上有一道說不上深淺的傷口,總之傷疤很明顯。狐狸的頭發有點亂,看得出來是外行理的發——很可能是自己隨便剪的——但是他的毛發並不髒,看起來就算不是經常洗澡,起碼也是剛洗完不久。他又在畫紙上添了兩筆,然後皺了皺眉,似乎不太滿意。他把畫板拎起來審視了幾秒鍾,然後又放回了腿上。隨後用手拄著下巴思考了起來;他手上的碳粉毫不客氣地粘到了下巴的毛上。
“您好,先生?”從巨大畫布的另一端傳來一個十幾歲孩子的、相當有禮貌的聲音。狐狸把握著炭筆的右手從額頭上拿開、擡起頭來——這個動作在他的眉毛旁邊留下了一道相當明顯的黑色痕迹。
畫布後面是一只穿著富貴的熊少年,看起來大概17、8歲。他的身邊站著一只瘦削高大的狼獸,微微有皺紋的臉上留著兩撇小胡子。他穿著黑色的板正西裝,看起來是個管家。
“還是我來問吧,殿下。”狼獸恭敬地對著小熊點了點頭,然後轉向狐狸:“請問您知道加斯托克先生的宅邸在什麽地方嗎?”
狐狸稍稍歪了歪頭,微微皺眉地打量著管家狼。
“我爸爸說他教的科目不少價格又便宜。”熊少年微笑而又不失矜持地說出了這句多少有點失禮的實話。這時狐狸的目光移到了小熊臉上,小熊微微有點吃驚,也反過來打量著狐狸。
“是這樣,加斯托克先生曾經報名應聘家庭教師的職務,親王陛下對他感到滿意。這不,我們得到他家裏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狼獸有禮貌地解釋道。
“這等小事,爲何少爺也一齊出門奔波呢?”狐狸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看著小熊反問道。
小熊撅了撅嘴,似乎想要說話,但是管家狼稍微捏了捏小熊的肩膀,於是他就什麽也沒說。不幸的是,這個細節被狐狸注意到了。
“少爺想要親眼看看自己的家庭教師。”管家狼依然有禮貌地答道,但是語氣中多了一絲不快與強硬。
狐狸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看管家狼又看了看小熊,然後把畫板立在椅子旁邊,拿起旁邊一塊已經沾了不少碳粉的毛巾擦了擦臉。
“加斯托克在城裏沒有房子,他住在郊外。以及,我就是聖泰斯爾•帕爾蒂維奇•加斯托克。”說著狐狸站起身來用毛巾擦了擦手,向管家狼伸去:“您好。”
“嗯…您好。”管家狼猶豫了一下,但是看到狐狸手上的碳粉基本上都擦掉了,於是就勉強伸出手來握了握。
“那麽我們現在就走麽?”加斯托克沒有注意管家狼的整理了一下領子和前襟,然後轉過身去把畫筆等等裝進一個超大的工具箱裏。
“可是我記得我們招募家庭教師的科目是…劍術?”管家狼看著收拾畫筆的加斯托克,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狐狸咧嘴笑笑。“除了魔法、煉金術和聖經,我什麽都能教。”說罷他提起那個大得不正常的工具箱,“走吧。”
“那這些東西…”管家狼疑惑地看了看周圍的幾幅畫。
“顯然我是拿不走這些東西的。反正別人也不想要它們,而我因爲隨時可以畫所以也沒必要保存著。這些畫一直放在這兒;這個月下了四場雨所以我把它們重畫了五次…怎麽樣,看不出來修補痕迹吧!”
“真的看不出來呢!”小熊很驚訝的叫道,“你很厲害喔?”
這時候狼管家瞪了小熊一眼,小熊不做聲了。注意到這點的加斯托克帶著一絲微笑看了看管家,而管家也轉過頭來回了一個微笑。
“這就是希爾克少爺,是您將來的學生。”管家狼介紹道,“我的名字是菲利克斯•庫洛爾,您日後叫我庫洛爾管家就可以。”
“謝謝你,庫洛爾管家。”加斯托克說著,沖著希爾克微笑了一下,然後對庫洛爾說,“請帶路吧。”
拜爾曼莊園在城鎮的東南方。整個宅邸就如同一座城堡一樣——果然親王的領地就是非同一般。高大的镂空雕花鐵門後面是林蔭大道,道路的盡頭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別墅。林蔭道旁邊是廣闊的綠地,郁金香碩大的花朵隨著風輕輕的搖擺。遠處還有一個幹淨的小池塘,池塘旁邊坐落著一座白色的小亭子,拜爾曼太太正和幾個女友坐在裏面說笑,一個中年女傭給她們端上了茶點;草坪的另一邊,幾個衣著幹淨的雇工正在給草坪澆水和修剪樹枝。走到別墅門前時加斯托克看到,門甚至也是鍍金的,上面的雕花是兩個美麗的天使,每次開門就仿佛她們把門拉開一樣。拜爾曼親王是因爲“價格便宜”才聘請的自己?加斯托克不禁多了一分疑慮,他真的會在乎價錢嗎?正想著,門開了,彬彬有禮的男仆向著門外的獸們一鞠躬:“恭候多時了。拜爾曼親王就在裏面。”
“歡迎您,加斯托克先生!”不等衆獸進屋,滿臉富態的拜爾曼親王就迎了出來。他是個身材魁梧的熊獸,只是脂肪掩蓋了大多數的肌肉輪廓。他穿著華貴,完全符合他的親王身份。他左手拄著一根漆黑的拐杖,握在手裏的那段有一個鴨蛋大的純金杖頭;右手握著一個又大又重的鍍金煙鬥,裏面的煙絲閃著忽明忽暗的紅光,一縷縷的煙從寬闊的煙鬥口中緩緩升起。
“您萬福,拜爾曼親王。”加斯托克很想繼續觀察拜爾曼親王,但是他還是先把工具箱放到地上,然後用右手摸著左邊胸口鞠了個躬。
“瞧你說的!”拜爾曼親王開懷笑起來,“我家裏的傭獸不需要如此頻繁的打招呼,他們只需要幹活就行。”說著,他含住煙鬥嘴猛吸一口,然後繼續說(隨著他一邊說話,煙也就從他的口鼻中冒出來):“這孩子已經十八歲了,”他拍了拍身邊希爾克的頭,“可是不願意學東西。有名的老師我們都請過了,但是他總嫌老師——”
“這不能怪我,他們總是很討厭。”希爾克不滿地插嘴道。
“——不要胡說——”拜爾曼親王板起面孔訓斥了一聲,然後又堆起笑容對著加斯托克說:“所以我們找了一個出身看起來很一般的家庭教師,希望下等獸的謙卑能夠滿足他。”
下等獸…好吧,我確實是下等獸。加斯托克心中有一點點不滿,但是馬上又打消了。希望這個希爾克少爺可不要太任性才好。
“我將會盡我所能讓希爾克少爺滿意的。”加斯托克又彎腰鞠了個躬。
“非常好!庫洛爾,把加斯托克先生帶到他的房間去。”拜爾曼親王說著,轉身走上了樓梯。走到樓梯的一半還不忘了回過頭來說一聲“如果可以的話,安頓好之後就先和希爾克談談吧。”
加斯托克扭過頭看了看希爾克,希爾克報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這邊走,加斯托克先生。”一個男仆過來提起加斯托克的工具箱,重得一個趔趄,但他還是忍住了沒吭聲也沒跌倒。然後男仆領著加斯托克上了二樓,向旁邊的一件小房間——“小”房間——走去。房間裏東西不多,但是依然十分豪華。地上鋪著高級的軟毯,壁爐上放著精致的銀燭台。潔白的帳幔從檀木的四柱床角垂下來,幹淨的床單邊緣是精美的花邊。大窗戶的旁邊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精致的茶具和一份還冒著熱氣的點心。桌子旁邊的軟椅上放著一套幹淨衣服。
“總管的安排總是很周到,不是麽?”男仆把箱子放在地上,舒了一大口氣,然後換上禮節性的微笑說,“他說你可能會需要這身衣服…晚飯還需要兩三個小時後才能好,在此之前可以先用點心填填肚子。”
“謝謝你,親愛的先生。”加斯托克報以同樣的微笑,“而且替我謝謝管家先生,雖然我自認爲還沒到饑寒交迫的地步。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換衣服嗎?”
“您請便。”男仆鞠一躬,“少爺,我們上樓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