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龍紀元──之四
休息夠了,我打算從側躺的姿勢坐起,卻將尾巴彎曲到奇怪的方向,我一坐定,尾巴和臀部的連接處立刻傳來一陣窒息也似的痛楚,我痛的立刻大吼一聲從床上跳起來,差點脫口罵出髒話。
至於有多痛,若有扭傷過腳踝的經驗,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只不過痛點是在屁股後方,一個曾經不可能有任何知覺的地方。
我鼓著下半身趴扶在地上,痛的全身顫抖不停,我極度懷疑尾骨會不會就這麼折斷了。
我左右撇了幾下尾巴,幸好還能動,還好我沒有放鬆全身坐下,不然被二百多公斤的體重壓到想不尾骨錯位都難。
幾秒鐘後,我才發現這個姿勢以及剛剛做的個動作可笑極了。
從一大早睡醒發現變成龍到現在,我好像還沒將這個新的身體研究一下。這麼想著,我緩緩的爬起,刻意將尾巴抬高後才安心的坐在床上。
我首先檢視了一下手臂上排列整齊的龍鱗,與其說是鱗片,不如說是一片片堅硬表皮,它很堅固,硬到可以將石牆刮出一條條的細痕,而仍然保持著閃亮的藍色光澤。
我脫下防禦手套,露出的尖利龍爪閃著白銀般的光澤,鋒利程度用肉眼便可探知,我將爪子彎了彎,靈活度大大不及人類的手指,但也能做出三段的彎曲,另外的缺點就是爪部是沒有觸覺的,而我在爪側看見像是被銼刀銼過的痕跡,看來沃雷卡應該有刻意磨利過,他常常和別的龍決鬥,想必爪子的銳利度也是很重要的吧!
戴回手套後,我將龍翼完全伸展開來,才發現床邊的空間過於狹小,無法容納完全伸展的翅膀,因此我起身走到房間中央,並且打開了衣櫥門,露出那面落地鏡。
我將完全伸展開來的翅膀不停微微拍動著,展開翅膀的感覺也很微妙,身為人類時,我沒辦法想像張開翅膀會是什麼感覺,但實際操作過才發現,這只不過像是將額外長出來的兩隻手攤開般的容易,但卻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龍翼真是龍全身上下最傲龍之處,雖然沃雷卡的翅膀發育不是很好,但美感卻不失分毫,因為他不像其他龍的翅膜上,雜佈著像是破洞後又重新組織再生的痕跡,也許是拜沃雷卡幾乎沒飛行過所賜。
這對翅膀是我目前看過第二美的,最美當然是那頭名叫威格拉夫的憲兵龍,他的翅膜像是薄紗般的透明,而沃雷卡的翅膜是不透明但仍能微微透光的寶石藍,仔細一看,上頭還有許多微血管流動著。
我不斷看著鏡影中的自己,更加體悟到一件無法抹滅的事實──現在我才是沃雷卡,即使我曾經是個人類,但現在我是一頭龍。
很快的我就失去自戀的興致,當一樣渴望得到的東西擁有後,便不再是渴望,就像電腦遊戲往往只有在第一次玩時會感到新鮮,信件也只有在拆信封時會感到期待。
我喪氣地關上木門,拉了一把書桌前的椅子坐下,父親叫我準備一下,我還有什麼好準備的?一條命、一副龍的軀殼、一段不想失去,卻令我痛苦的回憶,我所擁有的就只有這些。
我不想忘記芷伶的臉孔,但若真的喪失記憶,說不定我會更輕鬆些。
突然我在半開的抽屜看見一個很眼熟的盒子,伸出爪子打算將抽屜拉開時卻愣了一下。亂看正牌沃雷卡的隱私好像是不道德的,就像我擺在人類世界抽屜裡的那台NDS不想讓人類老媽發現一樣。
幾秒後,我便不這麼想了,因為此時此刻,我才是沃雷卡。
拉開抽屜,一張貼在紙盒包裝上,正在做健美擴胸動作的公龍照片映入眼廉,『肌立壯E.O.』這不是正牌沃雷卡拜託哈薩德買的類固醇藥物嗎?此外,我還在旁邊看見好多玻璃瓶裝的藥水,藍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寬瓶的、窄瓶的、圓瓶的、方瓶的都有,還有膠囊狀的藥丸,最重要的是──這、些、全、都、是、營、養、補、給、品。
我解開沃雷卡不吃肉還能硬撐,還能長的這麼壯碩之謎了……
這小子該不會因為不吃肉,而成天吃這些東西吧!我只能深深佩服沃雷卡的根性,以及這個龍世界之醫學科技有著不輸給人類的水準,還有他家裡真的不是普通的有錢,我隨便翻幾瓶藥水,每瓶售價都在三萬基爾左右,上回他帶哈薩德去喝酒,好像也只有頂多花二萬基爾的預算,也就是說這些東西隨便一瓶都可以抵上他們吃的那一餐還有找。
好吧!沃雷卡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就帶這些東西去好了,即然父親要特訓,這些東西帶著應該會用的到。
於是我在桌角找到一只裝滿教科書,卻不是書包的側背袋,將裡面的『數學方程式基礎III』、『伊琳大陸探討I』以及『龍語文學XII』這三本課本倒出來後,小心翼翼地將那些藥瓶裝入袋。
打包完成,我翻了翻桌上那本『數學方程式基礎VI』,馬上便瞭解為什麼他們的學校教育隨便上都要上十幾年了。這厚達180頁的教科書內容只教學生如何解三元一次聯立方程式,就這樣,再也沒有其它內容,這種人類世界國中課程頂多用十個鐘點來教的課程,在龍世界要上一個學期!果然活的久就是有這種好處,凡事都可以慢慢來。
此外,我還有個驚龍的發現,我竟然看的懂他們的文字了,之前在夢中明明看不懂,現在竟然懂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可以在沃雷卡的學校當個高材生,再怎麼說我在人類世界修的大學課程比這堅深多了,不過那樣無味的課程要叫我上十幾二十年的,我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好累。
但是我可能會對他們歷史地理部份比較有興趣吧!於是我將那本『伊琳大陸探討I』也一併塞入背袋中。
不久後,家門口開來了一輛我從來沒見過的交通工具,它有點像是馬車那樣,架駛座獨突出於車廂前,但卻是機械動力,而所謂的後車廂,說穿了也只是一塊搭了棚子還有圍欄的鐵板,上頭大概可以讓四頭龍兩兩對坐這麼寬敞,而駕駛座及車廂中間,有一只高大的鐵灰色金屬製圓型容器,不知是做啥用處。不過這車我愈看愈覺得奇怪,好像哪邊不對勁。
「走吧!駕駛員到了。」
父親這麼說著,便打開大門走了出去,這時一頭長像酷似拉布拉多犬的黃狗出現在門口,對著父親以親暱的叫聲吠叫著,尾巴還搖個不停。
我沒記錯的話,牠應該叫做『傑夫』吧!
我跟在父親身後也出了家門,但卻見傑夫一見到我便改變了叫聲,那是警戒的叫聲,並且馬上跑的遠遠,朝著我猛吠個不停。
「傑夫,閉嘴!」
父親一喝,吼出一陣龍嘯,地面隨之撼動,傑夫一驚,馬上夾著尾巴跑到屋旁的小巷中,而我也嚇愣了。
「怪了,牠平常跟你可親近的,怎麼突然變這樣。」
父親回頭對我說,露出疑惑的表情。其實我知道,因為我的氣息和沃雷卡完全不一樣,即使換了一個世界,狗仍然是觀察力這麼敏銳的動物。
「我不知道,牠叫傑夫嗎?是什麼品種的狗?」
「那是伊格羅斯犬,是東伊琳大陸中部地區的特有種,上車吧!」
也就是說,我現在所處的經緯度,相當於人類世界中的英國嘍,因為拉不拉多是英國種的犬嘛!
直至我們一家三龍都上車後,駕駛才將車駛動,而那只高大的金屬容器底部開始發出像是引擊般的轟隆聲。
車子在街道上行走著,發出很恐怖的隆隆噪音,只要不小心壓到小石子就會倏地彈跳起來,然後我的內臟就會立刻感到壓縮似的衝擊。這車還真不是普通的巔跛,難道都沒裝避震器嗎?
才坐不到幾分鐘,我就有點暈眩感,袋中的藥瓶從上車到現在一直叮噹響個不停,父親數度好奇的探頭想瞭解背袋中裝的是什麼,但卻只是瞄了一眼便別開視線。
「爸,這車算高級嗎?坐起來好難受……」
父親不是官拜議長嗎?怎麼可能受的了坐這種爛車。不是我太挑剔,而是我真的沒坐過這麼恐怖的車子,這簡直和人類世界的手推車沒兩樣,不!手推車都比這個好,手推車的輪胎是充氣式的,而這車的輪子……
啊!我想起為什麼我一看這車子就覺得哪邊不對勁了,問題出在輪胎上頭,這車的輪子是用鐵輪在外面捆一圈橡皮,難怪一點避震的功能也沒有。
「忍著點,這是送貨用的車子」
「沒有像樣一點的車嗎?」
「現在調不到客車,只好將就點坐。」
父親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而母親臉色發青,頭上的原本紅色的鱗片,快變成和我一樣的藍色了。
「而且,只有懶到連翅膀都不想拍動,或是不會飛的龍才會坐車,這東西又慢又難受,用飛的快多了。」
父親說著,還以複雜的眼神望了我一眼,好像錯都在我似的。
不過看來我好像是罪魁禍首啊!但不會飛又不是我的錯,呃……我好想吐。
駛出街道後,我們通過一個像關卡的設施,有一穿著憲兵隊服的龍從守衛室中走出,展開雙翼躬身向坐在車上的我們行個禮,同時關卡的鐵柵門向兩旁開啟。
接下來兩邊的風景,已不是充滿文明色彩的街道,而是一邊地勢不斷向上攀高的樹林,以及另一邊一望無際的草原,偶爾能看見幾間木屋,以及養牧的牛群,不知是這個城鎮地廣龍稀,還是這個世界就是這副德性。
「爸,曼達里亞就這麼一丁點大嗎?」
我回頭看著漸漸遠去的城鎮,才發現有房舍密集的市區,僅是這片大草原中的一塊小角落。
「這塊草原也是曼達里亞的一部份。」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指的是我們住的城鎮。」
父親看了我一眼,然後拍著我的肩頭笑道:
「沃雷卡啊!我們住的鎮算熱鬧嘍!在伊琳大陸有數千個鎮,曼達里亞鎮算排名前十大的。」
「那最大的鎮是哪一個?」
「是西伊琳大陸上的首都達瑞崗,差不多是曼達里亞的百倍大吧!」
差別這麼多啊……
「這樣啊!」
我點點頭。但照這樣看來,這個世界的龍口數量並不如人類那般多,人類世界可是寸土寸金呢!
「那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穿雲山,也是位於曼達里亞境內,現在旁邊這座是雲界山……」
他說到雲界山時,明顯有所顧忌地停頓一下。
「等等翻過山頭就會到穿雲山。」
別開玩笑了,用這種車子有辦法走山路嗎?我覺得我等等一定會把中午吃的東西吐光……
我看看一旁滿是樹林的雲界山,對那地型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啊!我想到了,我做的第一個夢地點和這邊長的好像。
我左右掃視著這片樹海,想看看能不能認出點什麼,因為以前的沃雷卡曾經用龍息毀了半個山頭,雖然那說法是誇張了點,不過毀了幾塊林地倒是不無可能,他們打架應該不會離開城鎮太遠,所以那地點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
不過,很快的我便放棄了,因為除了偶爾會有幾隻被恐怖噪音嚇的呱呱飛離枝頭的鳥兒,我再也沒有看到樹林以外的景物。
約莫駛了二十分鐘之久,車子突然在路旁草地上停下,駕駛走下車,向父親行個禮後便道:
「諾頓先生,麻煩你們下車等候一下,車輛該充電了。」
有沒有搞錯!破爛就算了,開到半路還要充電,這是什麼爛車啊!難道這世界沒有汽油嗎?不過是要怎麼個充電法我倒想見識見識,千萬別跟我說是靠太陽能還是風力發電之類的,那種方法等充到足夠電力讓車子能動,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