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長夢──之一



　　這回我來到了像是籃球場這麼大的教室內，約莫二十頭左右的龍學生們一龍一席，坐在白鐵製的課桌椅上，那些桌子每張少說都有四呎長，難怪教室會這麼大。而這些龍學生們的老師正在教室前頭的白板上，他穿著一身像是制式的紅袍，爪子握住一支白板筆，滋滋作響地寫下一行又一行數學解題公式，並利用這些公式解出事先寫在一旁的題目。

　　有些學生很努力地將這些算式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有些學生則心不在焉地胡亂塗鴨，更有些學生的心思已飄到教室外的操場上，看著一班正在進行球類競技活動課的班級，而正用手側拖著頭的沃雷卡也是漫不經心名單中的其中一個。

　　老師似乎不打算放過這些不專心的學生，因此刻意留下最後一題不做解答。

　　「諾頓同學，你上來解這一題。」

　　沃雷卡斜眼瞄了老師一眼，不假思索地脫口答道：

　　「我不會，你處罰吧！」

　　「你……」

　　老師氣得火冒三丈，將爪上持的白板筆掐到凹曲變型。

　　「放學後給我留下來，我有話對你說，現在給我到教室外面罰站去！」

　　班上頓時傳來一陣竊笑聲，沃雷卡則目露兇光地環視了四週，教室中立刻陷入一片死寂，連隔壁班同學打哈欠的聲音都聽的一清二楚。

　　原來沃雷卡在學校中是所謂的不良學生啊……打架滋事、上課不專心、對師長無禮，他的生活還真是灰暗啊……

　　沃雷卡漫不經心地走到教室外門邊，途中還打量了一位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同學。

　　也許他在想，為啥這傢伙睡成這樣都沒事，我就得出去罰站啊！

　　「也好，這邊視野更棒。」

　　他索性整頭龍倚靠在牆邊，雙手交叉於胸前，一副悠遊自若的樣子，嘴裡還輕聲啍著小調，完全看不出來他正在受罰。

　　這時，遠方的天空忽有一頭龍自天際飛行而過，像是黑夜中的一道曙光般吸引住沃雷卡的目光，他的視線開始迷茫，像是在思考什麼事一般，又像是懷著滿滿的憧憬。

　　他的表情登時陰沈下來，嘴裡的小調也沒心情再啍下去。

　　雖然很想嘲諷他兩句，但如果真的這麼做就太沒良心了，也許我是少數知道沃雷卡無法飛行的原因其中一人吧！懼高症，對長著翅膀的龍族來說，這還真是絕症吶！雖然並不會造成生命危險，但那肯定比死還難過上千百倍，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不久後，操場上出現一頭穿著教職員專用紅色長袍的龍，他拿著一只銅鈴，猛力地搖得鏗咚作響，我猜那聲音應該是意味著下課的時間到了，因為在鈴聲響起的同時，校園內的分貝指數開始直線攀昇。

　　沃雷卡看著一位位同班同學提著背包從教室走出來，他們興高采烈地談論著放學要去哪玩之類的事，而每位同學經過沃雷卡身邊時，都有刻意迴避的感覺。

　　這就是平常作惡多端之龍的下場嗎？我雖然從來沒有體驗過那種被群眾排擠的心情是如何，但現在清楚地感覺到了。

　　那真的很不是滋味……

　　這時，一頭塊頭矮小，但肌肉健壯，鱗片顏色像是被火烤過一般褐色的龍，提著兩只背袋走向沃雷卡。

　　「報告老大，小弟哈薩德幫你拿袋子出來了耶。」

　　沃雷卡竟然當起老大來了，還收了小弟哩。不過這位小弟的年紀看起來和沃雷卡未免差別太大了吧！如果沃雷卡是高中生，一臉稚氣的哈薩得簡直就像畢業的小學生。

　　「再幫我拿一會兒，我還得去找那隻老頭。」

　　「幹麻理他啦，反正唸來唸去也是那幾句耶！」

　　「如果他叫你去你敢不去？」

　　「當然不敢！」

　　哈薩德很一臉肯定的樣子。

　　「那你是在吠什麼，欠扁嗎？」

　　「哎唷，我當然不敢，但老大你應該敢吧！你連威茲曼家族那幫惡龍都敢惹了耶，而且你老爸不是……」

　　「廢話真多！」

　　沃雷卡打斷哈薩德的話，露出一臉很不耐煩的表情。

　　「你在這等我，等等帶你去喝兩杯。」

　　「喝什麼？」

　　「酒啊！」

　　「耶，突然找我去喝酒，老大你有什麼企圖啊？」

　　「和你說些有趣的事，還有昨天交代你的東西順便拿給我。」

　　沃雷卡說完，轉身就走進教室，留下不停張望著天空，擔心會不會下紅雨的哈薩德獨自一龍在原地。

　　走進教室，老師已氣呼呼地在講台上等著訓話，也不等到沃雷卡走到他跟前，便開始淘淘不絕。

　　「我說你啊！也給我像樣一點，別以為……」

　　接下來的幾千字我決定將之省略掉，內容大致上和大家學校老師在訓學生時說的大同小異，諸如要肯上進啦、要尊師重道啦、要改過自新啦、要好好做龍啦等等。

　　「下次別再犯了，知道嗎？如果你還想畢業的話。」

　　「是是是，知道。」

　　老師啍的一聲將長袍的衣袖一甩，便走出教室，出門時還瞪了從剛剛就在偷聽的哈薩德一眼，嚇得哈薩德縮著龍翼曲著龍尾連聲賠不是。沃雷卡則尾隨在後，用爪子掏掏耳朵，好像要把剛結成的繭挖出來似的。

　　看著老師已走遠，哈薩德才道：

　　「早就叫老大你別進去受罪了耶。」

　　「你這龍真的很欠扁吶！」

　　沃雷卡直豎起尾巴，一副準備大展拳爪的樣子。

　　「你別生氣耶，那個……老大你的袋子。」

　　沃雷卡接過他的背包，側背在肩上，往操場另一端的校門口走去。

　　「走了，天都快黑了。」

　　「老大，今天別又去幹架了，我已經連續幫你帶九天的袋子回家了耶，今天再來就滿十天了耶！」

　　不是吧，沃雷卡真的這麼愛鬧事啊？

　　沃雷卡轉過頭瞪了哈薩德一眼。

　　「我今天若想打架，第一個先拿你開刀！」

　　「唉唷，老大你別嚇我耶……」

　　雖說沃雷卡對哈薩德老是左一聲欠揍，右一聲討打的，不過我看他們兩龍的感情還算不錯嘛！如果不是鱗色及長相有著明顯的差異，看起來就像親兄弟一樣。



　　沃雷卡的學校位於城鎮中的鬧區，一出校門便是整條街琳瑯滿目的商店，當然這些店都是以學生為主要消費族群開設的，諸如眼鏡行、文具行、體育用品店、小吃店、冷飲店，甚至是網路咖啡館也有。

　　這些龍也文明到有網際網路了嗎？我倒真想看看一頭龍坐在電腦前用爪子按著滑鼠的畫面。可惜沃雷卡對這似乎沒興趣，因為我看他家連電腦都沒有，也許網際網路在這裡才剛發展吧！

　　街上很熱鬧，商店中有龍進進出出的，小攤販前也都有幾頭龍在排隊購物，龍行道上有學生，也有攜家帶眷的；道路上的交通工具則是二輪的和四輪的都有，就是外觀和我們人類製造的不太一樣罷了；天上更有幾頭龍用翅膀當作交通工具哩！也許是這個原因，他們的電線設備似乎都地下化了。

　　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全都是龍實在是奇景啊！但不知為何，每次看到他們穿著衣服就覺得很奇怪，因為他們長著翅膀，必需在衣背上劃開兩條開口，才能讓翅膀穿過。而且就算沒著衣物的龍，也會戴只皮革或粗布製的防禦手套。從之前就想問了，他們為啥一定得戴著那手套？流行嗎？要使用爪子時還得脫掉不怕麻煩？

　　兩龍穿越過商店街，轉入一條小巷，雖說是小巷，也寬的足夠四頭龍併肩行走。這條小巷給我的感覺很糟糕，兩側的牆上被用彩色噴漆塗滿了各種奇怪的圖案和文字，地上到處都是垃圾；除此之外，牆上還佈滿了許多的爪痕，有深有淺，淺的少說有牛筋那麼粗，深的甚至把水泥底下的鋼筋都刨斷，感覺就是不良少年、地痞流氓的聚集地。

　　巷底有一對玻璃製的自動門，好像有做過特殊處理，從外面看不到裡面的狀況，門上掛著一塊畫了個圓木桶的看版，下方還寫了一排像是如尼文字的字母；當然，我看不懂，不過我猜那應該是這間店的名字，這裡應該就是沃雷卡他們的目的地了吧！

　　「老大，酒這東西可是很貴的耶，而且這家消費還不低耶，你確定要來這？」

　　「安啦，我有這個！」

　　沃雷卡從背袋中亮出一張白銀製的薄卡，卡片上頭畫有和那家店看板上一模一樣的圖型及文字。

　　「哇，這是貴賓卡耶！老大，你打哪弄來這玩意兒耶？」

　　「這張我老爸的，可以打折又可直接扣帳。」

　　「不會被發現嗎？」

　　「反正他常來，帳中偶爾多個一、二萬基爾他不會發現啦！」

　　基爾是他們的錢幣單位嗎？雖然不知道那是怎麼算的，可是光從字面上聽就覺得好貴呀！等等，我怎麼覺得這場景好像在哪見過，這不是少年漫畫中的紈褲子弟最擅長的事嗎？

　　兩龍正打算進入大門，玻璃門卻在這時被打開，一頭高近十五呎的紅鱗巨龍拎著一頭年輕的綠龍出現在門口。

　　我的天哪，這頭龍也太高大了吧！如果用人類的觀點來看，他至少有一層樓這麼高！

　　巨龍大腳一踹，像是踢皮球似的將那隻綠龍以拋物線踢飛，綠龍面朝下摔個灰頭土臉，摸著前顎直喊疼，便見巨龍破口大罵：

　　「再警告你最後一次，這邊不是給你這種窮學生進來鬼混的地方，下次再犯，看我廢了你的翅膀。」

　　沃雷卡身子震了一下，雙翼被廢之後會是什麼情況，我想在場沒有龍比他更瞭解吧！

　　巨龍接著掃視了沃雷卡兩龍一眼後，便轉身進了店內，自動門緩緩地關上。

　　綠龍從地上站起，卻又跛了一下，幸好及時扶住牆壁，不然就得再跌一次。他抬起那隻害他差點出洋相的左腳爪，輕轉一下裸關節，卻痛的咬牙，發現自己已扭傷，於是便改採爬姿跛跛跳跳地前進，嘴裡還唸唸有詞地離開了小巷。

　　「老大，我們真的進的去嗎？」

　　哈薩德看著那頭綠龍，好像深怕自己會落得和他一樣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