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長夢──之九



我還有好多事想做啊！我期待已久的街頭藝文活動就快開辦，我想在舞台上當個帥氣的鼓手啊！而且，我還有老爸老媽要養，現在物價這麼高，這個家若少了我一份薪水，會很清苦的。再說，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像芷伶這樣好的女孩，如果沒有什麼進展就這樣死掉的話，會連來世也遺憾的。

想想我這輩子有什麼令我值得驕傲的事，好像只有在中學時，某次物理考試中拿了全年級唯一的一張滿分成績；對了，我在高中時參加過英文歌唱比賽，十六位選手中有五位和我同樣唱『鐵達尼號』的主題曲，輪到我唱時，聽到曲目後台下噓聲不斷，結果我的歌聲竟然贏得滿堂喝采，勇奪冠軍；還有還有，我在服役時是個伙房兵，因為煮出來的東西太可口，被調到參謀總部當主廚，那時我風光極了，除了作飯時間，都能以採買為由洽公出去軍營外鬼混；對了，我還記得……

天哪！往事怎麼像走馬燈似的讓我一件一件想起，我覺得我離死亡愈來愈近了……

我千頭萬緒地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想瞭解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但不管怎麼走，看到的風景都是一模一樣。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我按奈不住地放聲大吼，若我真的死了，應該會有什麼佛魔神鬼的來接我吧！如果有的話就快出來呀！大家把話講清楚，看是生是死，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別放我一個人在這像白痴一樣四處亂闖。

『什麼地方啊──！地方啊──！』

什麼聲音！是回音……怎麼回事？這地方明明空無一物，怎麼可能聽到自己的回音。難道說，這裡其實只是一個小空間，而我一直在相同的地方打轉？

於是我靈機一動──我何不做個路標試試呢？

我踏了踏腳底的雲朵，發現它柔軟且富有彈性，我蹲下身，像是撈泥鰍似的一挖，哇塞！還真的被我挖出一塊像棉花糖似的雲團，我把雲捧在手上，好輕，幾乎感覺不到它的重量，輕輕一拋，竟然像是氣球一樣，慢慢浮起，又緩緩下降。

不知道雲吃起來是什麼味道？我這樣想著，便抓了一小塊乒乓球這麼大的雲塊，往嘴裡一塞，口感挺滑溜地，還有水梨般的咬勁，初嚐沒什麼味道，吞下肚後竟有一股糖蜜似的甘甜味自喉頭湧現。

「哇塞！第一口就回甘耶。」

此話才一出口，當下立刻覺得我好腦殘的說。現在不是悠閒的時候，絕對不是！我得馬上用雲堆成個什麼東西當路標才對，竟然吃起雲來了……

於是，我挖了一塊又一塊的雲，而這些雲就像怎麼挖也挖不盡似的，新的一塊被我從表面取走，旁邊的雲立刻補位填平那個空洞。不出多久時間，我已經堆出一隻比我還高一個頭的雪人，不對，是雲人……

我在心中定個方向後，便一直線急奔而去，沒有風迎面吹來的感覺跑起來好不踏實啊，如果不是腳下不規則狀的雲朵不斷被我往腦後拋去，空無一物的背景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真的有在移動，有點像是在電扶梯上逆向行走一般。

不知跑了多久，一直沒有起伏的地平線終於有了變化，有一塊白色的雲朵突出地面，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那正是我剛剛推的那隻雲人。

我跑到了雲人旁邊，沒錯，這隻和我剛剛堆的那隻一模一樣，是同一隻，若送去刑事組查驗的話，搞不好還能在上頭發現我的指紋，突然有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好，換個方向跑跑看。

我在雲人的頭上捏出一個尖狀突起，指著剛剛跑出去的方向，於是便朝著不同方向再跑一次。但這次的結果仍然一樣，我又再次回到那長了根長鼻子的雲人身邊。

雖然處於魂魄狀態的我並不會累，但白忙一場後令我覺得好心煩，饒是如此，我仍然不甘願就這樣放棄，又跑了好幾趟馬拉松，直到雲人的頭變成刺蝟後，我才終於死心。

算了，反正該來的總會來，我也不想再續繼胡亂瞎搞，麻煩死了。

我索性躺在雲上，什麼都不做也不想，任憑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過了好久，實際上有多久我也不知道，這裡沒有時鐘，也沒有晝夜分別，而且我既不會感到睏，也不會覺得餓，沒辦法用生理時鐘來判斷，我感覺好像只是渡過像是喝杯下午茶的時間，又像是過了三天三夜這麼漫長，我才發現時間對此時的我來說，是毫無意義的。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等等，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本來應該還在那個開了頂的巨蛋球場看龍打架，然後不知怎的突然昇天，穿過雲層後，就來到這個地方。

我立刻起身，打算挖開我腳下的雲層，如果挖開這邊，是不是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去呢？但若真被我挖開，我就這麼掉下去豈不就真的摔死……算了，管不了這麼多，先挖再說。

但想挖開這雲層，有如想在水面上挖個洞一般困難，不知過了多久，我身邊已經堆出三座用雲堆積而成的小山，但雲層表面卻連個小洞也看不到。

犯規啊！雖然並沒有發生化學反應，但這完全不符合物質不滅定律啊！又不是在看漫畫，哪有可能無限增殖。我覺得我若這麼挖下去，只會讓這個空間堆積更多的雲，說不定有朝一日可以完全堆滿，不過我可沒那份閒情雅致。

『到這邊來……』

什麼聲音？我豎起耳朵，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講話。

『這裡……快過來……』

我沒聽錯，真的有人在講話，那聲音聽起來像是位年邁的老者般的粗糙低沈，但卻有一份莊嚴神聖感。

我的身體開始不聽始喚地朝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但我並沒有反抗的意思，因為我也想要快點知道是誰在講話。

我朝著空無一物的地方緩緩走去，不久後，一道比東京鐵塔還要高大的鐵柵門轟然矗立在我面前，兩旁的柵欄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一望無際。

門的後面有好幾根白色的柱子，連接成幾道拱門，並且平行併排著，有點像是希臘式神殿建築。

奇怪，這個方向之前我跑過，明明沒有發現什麼東西的呀！而且這門這麼高大，柵欄又這麼長，遠處就能清楚見其面貌，不可能看漏才對。

我站在門前，呆望了好一會兒，但完全沒有任何動靜，門仍然關的死死，而且那種質量看來，我連嘗試推動的念頭也生不起來。

「是誰在裡面？能讓我進去嗎？」

我試著向裡面對話，看那個聲音能不能回答我，而這時，門卻自動緩緩開啟，沒有發出半點噪音。

要進去嗎？總覺得好像一進去就出不來的感覺……算了，總比待在那除了雲還是雲的地方好。

於是，我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我進了門，朝進面一步一步走去，來到了白柱拱門正下方，才發現這拱門只有六道，而後方是一處用白色石頭舖成的廣場，這時我回頭一看，柵門已經緊緊關上。

沒有回頭路了嗎？算了，往前走吧！

我穿過了拱門，來到白色的廣場，廣場兩側各有一面高聳厚實的石牆，上頭還有好幾處半圓型的開洞，可一覽後方的藍天，而廣場的盡頭，有一扇型的樓梯向上棉延。

爬上樓梯後，來到一處更寬闊的廣場，這邊兩側沒有石牆，只有在正中央蓋了一座用白色石柱圍繞的神殿。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建築，因此，我走進了神殿。

進了神殿後，才發現裡面空無一物，我在神殿正中央呆立了許久，卻什麼事也沒發生。

「可以告訴我這邊是哪裡嗎？」

我又開口問道，短而急促的回音從石柱間段段續續地傳回我耳中。

不久後，那個聲音又說話了。

『這裡是死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