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龍族學校──之八 血腥的歷史



沙、沙。

耳邊傳來聽似規則，長短卻又不盡相同的輕脆聲響。

處在一片黑暗中，感覺似乎有亮度，但卻看不見任何景物，片刻後我才發現那是因為我正閉著眼，背部傳來的柔棉觸感，表示我並不是躺在起居室的金堆上，而是一張舖著棉被的床上，微風拂過我身上，好清涼。

接近逐漸甦醒的意識邊緣，我模糊地想著睡前發生的事。

對了，我和吉格貝特進行一場以生死為賭注的決鬥，最後我獲得勝利，並且將他吃掉，但我也受了重傷，且被他下了藥，血流不止，嗚，那我怎麼沒死，難道那只是一場夢？

我伸出爪子，朝自己胸口探去，感覺有傷口，但已經不疼了，而且還纏繞著繃帶，所以說那並不是夢，而我命大活下來嘍？

除了這件事，我覺得我還有做其它的夢，但內容完全想不起來，只記得是個很愉快的夢。

我睜開雙眼，天花板是白色的，這裡果然不是我的起居室，床邊有一扇窗，陽光透過樹稍，稀疏撒在我身上，現在應該是早晨吧！不知道我這一覺睡了多久。

「早安。」

對漸漸清醒的腦袋來說，這個聲音就像基督信徒所聽到的教會鐘聲那樣，充滿著詳和的氣息。

「你終於醒了，看你好像睡的很熟，有做好夢嗎？」

我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便見發話者是母親，手上的水果刀正將蘋果沙、沙地削下一圈圈的果皮，仔細一看，才發現她並沒有戴著手套，露出的是一雙纖細靈巧的手掌，指尖覆有短小的爪片，但充其量也只能稱作指甲。

「好像有作夢，但忘了內容，不過睡的很安穩。」

她將削完皮的蘋果切成四等份，去掉果核後，置入一旁桌上的盤子內，接著又彎下身從紙袋中取出另一顆。

「你很久沒吃削皮的蘋果了吧，媽媽買了很多呢，這是從薩祺大陸進口的，不僅比本地產的還大顆，而且又香又甜呢。」

我看了那裝著蘋果的盤子，才削了第一顆，似乎她早知道我差不多要醒來，而馬上準備的。

「我睡了多久？」

「四天五夜，現在是利歐之月24日。」

四天五夜！這麼久……難怪我覺得傷口不會痛了，想起我上一次住院，可是整整在床上待了五個星期，傷勢才完全癒合，不對，我現在要關心的應該是那之後發生什麼事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嗎？」

我會這麼問，其實是抱著他們不知道決鬥一事的希望，才這樣問的，也許是腦袋還沒完全清醒，受了這種傷，他們會不知道才奇怪。

不過，我這樣問，卻把母親給嚇傻了。

「小沃，你又失去記憶了嗎……」

她將削了一半皮的蘋果放下，吃驚的看著我。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知道，我失去意識後，發生什麼事了。」

「你流了好多血，媽媽到醫院時看到你幾乎全身染血，嚇死了呢。」

「血有止住嗎？」

「在你吃過你對手的肉後，血就止住大半。」

所以說，我當時因一時氣昏頭而吃了他幾口肉，這個舉動讓我保住一命嘍？龍肉還真神奇啊！

呃……我開始擔心我把吉格貝特吃了後，威茲曼家族會不會來報血仇，我很擔心他們不遵守承諾。

「那個威茲曼家族，後來怎樣了？」

「他們對你施了禁藥，這件事傳開後鬧的滿大的，聽說王城內有些和他們勾結的官員也被抓了呢！」

是這樣的話，好像暫時就可以放心了。

「你們不會怪我吧？我才剛答應父親不再打架滋事，卻馬上去進行決鬥。」

「怎麼會呢！」

她開心的笑著，不像是在安慰我的話。

「你爸爸也很高興呢！能接受光明正大的決鬥，並且勝出，這是件很光榮的事。」

嗄？一樣都是打架，用決鬥的名義進行卻值得讚賞，這是什麼價值觀啊……

「可是你們不是一直不希望我打架滋事嗎？」

「打架和決鬥是不一樣的，決鬥輸方不能對勝者進行私下報復，這是巴哈姆特大王制定的法律，要報仇，只能再提出決鬥，當然你有權利可以不接受。」

「那為什麼他不甘脆連決鬥也一起禁止，這樣大家的生命不是更有保障？」

「那是不可能的……」

她低垂下頭，嘆了一口氣。

「你會這麼問，應該是忘記歷史課本上所教的吧！在創龍曆元年之前，我們龍族的生命，可是比現在更沒有保障，那時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弱肉強食型社會啊！」

「可以說給我聽嗎？我很想知道。」

「在那個時後，權力、力量就是一切，你也很清楚我們吃了龍肉後會有什麼影響，為了保護自己及親人，就需要有更龐大的身軀，更巨大的力量，為了達成這個目地，就要吃掉比自己弱小的龍，許多強者各自封王，弱者只能靠強者的庇護才能生存，而領主們為了使自己的勢力更強盛，便利用這個名義，將領土中的龍群進行淘汱。」

「洶汱？」

「他們會強制母龍生下大量的幼龍，再把無法快速茁壯的幼龍吃掉，甚至得罪他們的龍、年邁力衰的老龍也難逃被吃掉的命運。」

「這麼殘酷……」

「更殘酷的還在後頭呢，你想想，活在那樣的時代，想要獲得完全的生命財產安全，需要做什麼事？」

母親說著，又開始削起蘋果。

「讓自己變的更強大，擁有和領主對抗的能力？」

「你很聰明，就是這麼一回事，那要怎麼做，才能讓自己更強大？」

吃掉比自己弱小的龍……

「我瞭解了，就別再說這件事了吧！我覺得好難過。」

一切都是力量惹的禍……

「別想太多，和那個時代比起來，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但要叫所有龍停止吃龍肉，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會將決鬥合法化，並且禁止決鬥以外的鬥爭。」

其實人類世界也是差不多的，不是嗎？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最終目地，還不是一樣為了權力和名利。

扣、扣。病房的門被敲響。

「請進。」

母親望向房門說道，便見門被緩緩打開，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是我的伙伴。

「老大！你終於醒了……」

馬上奔過來的是哈薩德，他爪上還提著一隻野兔屍體。

「老大，這是剛剛我在山上抓的耶，剛好可以給你當早餐吃。」

可以不要嗎？我突然覺得今天早餐我只想蘋果……

「謝謝你的好意……」

此時母親已削完第二顆蘋果，她將裝著兩顆蘋果切片的盤子端到我床前。

「小沃，你們聊吧！媽媽不打擾你們了，記得要吃蘋果哦。」

「妳要去哪裡？」

「去辦一下出院手續啊，你的傷口都好了，不需要再住院了。」

真的完全好了嗎？龍的恢復力還真是強到誇張啊！

「嗯，那等等見。」

「伯母再見。」

後面那句是哈薩德及賽西魯說的，母親微笑著走出了房門，艾克薩斯禮貌性的和母親點頭示意。

房門被關上後，我突然想到一個奇妙的問題。

「奇怪，為什麼你們都知道我啥時會醒來啊！還是說你們一直都在附近？」

「醫生說的啊！」

賽西魯道：

「而且沃你從昨晚就一直在說夢話呢？」

夢話？嗚，我是覺得有做什麼夢，但完全想不起來。

「那我說了什麼？」

賽西魯歪了一下頭，一副努力回想的樣子。

「一句好像是名字的話被你重覆說了好幾次。」

「那你還記得那個名字怎麼唸嗎？」

「記得，不過那是個好奇怪的名字，好像是念作『制令』，對吧？」

他說著，還回頭訊問哈薩德的意見。

「不對，是『直立』才對耶。」

「制令？直立？那是誰的名字？啊……」

是芷伶……

「怎樣，你想到了嗎？他是誰？」

不是『他』，是『她』！不是我吹毛求疵，而是龍語的這兩個字的發音，是完全不相同的，比英文的『he』跟『she』兩字的差異度又更大，而且『他』這個字在龍語中，還代表著勇氣的意思；『她』則是代表溫柔，差別很大。

「沒事，你們想太多了，那應該不是名字。」

我覺得我離人類世界愈來愈遠了，我竟然連夢到芷伶的夢也能在睡醒一瞬間忘記。

「對了，沃，你決鬥時用的那些技巧，我們從來沒看過呢！你是在哪學的啊？」

沒看過是當然的啊！就像這個世界不會有炒麵麵包這種食物一樣。

「那是我自創的招式，帥嗎？」

「嗯……要我說實話嗎？沃。」

氣死！你會這樣問，答案是什麼不就很明顯了嗎？

「說吧。」

「可是，說出來怕你會生氣呢！」

你這樣不是不打自招了嗎？我身邊怎麼淨是這種笨蛋啊……

「沒關係，你說，我不會生氣。」

「真的？」

「真的。」

「確定？」

「夠了，別再問了！再問下去，我想不生氣也難。」

「哦……那我說了哦。」

有屁快放啦！

「說吧！」

「我覺得比以前的沃還要帥，以前的沃好魯莽，完全不懂得什麼是愛惜身體。」

對不起，我誤解你了……

「可是這次我也受傷了不是嗎？」

「但你躲得很漂亮啊！簡直就像猴子一般的靈巧。」

我不知道這樣的形容在這個世界算不算是讚美，但若對一個人類這樣說，他會氣炸的。

「哈哈！是嗎？搞不好我前世真的是猴子也說不定哦！」

就某種角度來思考，是這樣沒錯啦。

此時，艾克薩斯不動聲色地走到我床邊，如果現在不是白天，我搞不好會以為是不是刺客來襲。

他看著我，一語不發。

房內頓時陷入一片沈寂，我這才發現窗外枝頭上，有小鳥吱吱的叫著，他看起來好像要做什麼事，卻遲遲沒有動作，賽西魯及哈薩德似乎也看出這一點，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一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動靜，連眼皮都沒扎一下，如果和他不熟的龍，搞不好會以為他站著往生了……

終於，我忍不住開口：

「有事嗎？艾克薩斯。」

接著又是半分鐘的沈默，我懷疑外頭那隻鳥是不是快要叫到嗓子啞掉了，更懷疑艾克薩斯現在是否還活著。

然後，奇跡發生了。

「你打的很好……我對你刮目相看……」

艾克薩斯竟然開口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符合他的年齡，簡直比超過200歲的爪勒還要老氣。

我現在的表情鐵定像白痴一樣，我真的嚇呆了，然而露出茫然表情的不只我而已，連哈薩德及賽西魯也是。

「喂！你們兩個幹麻這麼驚訝，別跟我說你們也是第一次聽他艾克薩斯講話。」

賽西魯這才「啊」的一聲回過神來。

「聽是聽過，但沒聽過超過五個字，而且還一次講兩句。」

看來肯定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紅雨，我還想出去飛呢！覺得躺這麼久，翅膀都快僵掉了。

然而，更教我們吃驚的還在後頭，艾克薩斯又接著講了一句：

「我願意加入諾頓家族……首領。」

我差點沒從床上跌下地板。

拜託，我真的不想搞什麼諾頓家族啊，你們為什麼都不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啊……



我們在病房裡聊了許久，而我也把蘋果分給大家吃，真的很甜又香脆，和生肉比起來，有著不同的美味，至於那隻野兔，我實在沒什麼食慾去吃，並不是我不敢吃兔子，而是他沒有去皮去毛，我可不像艾克薩斯能有將食腐鷹的羽毛連骨帶肉的一起吞下肚的勇氣。

直到母親辦完手續，我們才一起離開，而且她還叫我快點去學校上課咧！讓我請一天病假是會死哦！不過其實也沒差，因為我錯過了『世界概論』的第一堂課，所以到下次開課前，在學校裡都像渡假一樣啦！



之後哈薩德有偷偷問起我有關跆拳道的事。

「老大，你上次決鬥時用的招式，有名稱嗎？」

要告訴他實情嗎？他曾經聽沃雷卡講過人類世界的夢境，和他講應該沒關係吧！

「小哈我問你，你還記得我在酒吧中和你說的那些夢嗎？」

「老大，你別跟我說這些是你在夢中學的。」

「如果我說是呢？」

「噗！老大，我拜託你別再說這件事了，我會很想笑耶！等等你又要打我……」

哎……算了，講出來他也不會相信，就當作是我自己的秘密吧！總有一天，我會明白這倒底是怎麼回事的。

首先的目標，就是去找『亞伯．愛因斯坦』，我直覺他一定知道些什麼，也許見到他後，真相就會大白了。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