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靈感順暢,
所以這兩天就寫出了一個新系列"石鹼水",
由四首新詩組成。
===水族箱===
這個世界只是個水族箱。
我們既是養金魚的人;
也是被養的金魚。
像是稀有的變異金魚一般,
增長的知識如畸形的腦瘤突起。
對著遊走於水草間的同類輕聲耳語:
「我愛你。」
其實那只是為了咬囓對方鱗片所編織的謊言,
我們都知道。
所有的愛語都是謊言,
因為水族箱中的金魚不會瞭解養魚人的想法,
說著這些虛假話語的我,
只是個自私的養魚人罷了。
不過在我對面的這隻金魚也是,
也是個養魚人,騙著我這隻純真的金魚。
相互觀望著對方透明的水族箱,
我們不禁感到一股僵硬的安全感。
就像是剩下一半的冷凍血漿,
不知道要用怎麼樣的表情去面對。
唐突的巨大眼睛從腦的兩側迸出,
廣角搜索著讓自己成為金魚的契機。
因為我們厭倦了謊言,
水族箱中的一切都是謊言,
所以我們寧可被欺騙,也不願意養金魚。
如果我將自己散漫的尾鰭撕成碎片;
如果我將自己冰冷的鱗片全都磨平;
如果我將自己病態的畸瘤撞為泥漿,
那是否代表著我已經失去了身為金魚的資格?
那在這檻籠相間的水族箱中,
養魚的我是否會成為金魚們互相爭食的獵物?
向水底沉沒的我只剩下蒼白的嘴唇,
迸發出血紅色的字句:
「我愛你。」
水底的金魚污垢是養魚人的墳場;
在沒有泡沫喘息的黑色之中是天堂的所在。
我是被金魚飼養的養魚人,
七彩的石頭和精巧的造景,
在謊言之中被飼養的我也只會說謊。
這個世界只是個水族箱。
===不存在的夜晚===
蒼老的手指在莎葉草紙上撫弄著,
咖啡色的污漬模糊了斑駁的文字。
少女夢幻的白色洋裝隨著西風起舞,
但在北風來臨之時已染成了豬肝的顏色。
打開裝著剩下一半的奶油盒,
油膩的動物腥味告知著腐菌叢生的帝國所在,
但挖出與塗抹的動作卻依然進行著。腹痛。
失去活力的雙眼底下,
是夜鷹棲息的搖籃,
弦月形的夜晚也住在這毫無生氣的城市中。
冰箱的最下層藏有屬於一個人的秘密,
冷凍櫃的隙間夾著白色的蕾絲,
散發出土推與鏟子的氣息。
沉默之鳥的喙邊沒有哀傷的旋律,
只是沉默。
記憶中的老舊書店,
不知為何只有書架,
只有櫃台陳列著書本。
沒有人顧店。
走在路上的行人是城市血管中的奴隸,
運輸著大量的廢棄物。
白血球寥寥無幾,
病毒與細菌早已吞噬了這無辜的軀體。
口中帶血的生肉就像花蜜一般甜美,
或許是因為毫無意義的習慣,
嚼著舌頭根部,感到一陣噁心。
用口水滋潤乾枯的嘴唇,
舌尖感覺到壞死的黏膜準備離開,
迫不及待的用中指與拇指捏下。
心臟,火車來臨,一步。
屏息後快速的送出新鮮的血液,
大動脈的工作還未完成。
壓力坐在緊縮的胃上,
以為是自我的幻影,
本能性地把手刺進肚臍上的凹陷,
結果什麼也沒有找到。
抹盡脂粉綴飾的容顏,
人造的花朵是銳利的眼神。
血的味道。
===肝===
冰箱微弱的燈光在幽暗中閃爍,
我挑選著適合睡前的宵夜。
只有一個人的房子,
我跟自己的影子玩著跳房子。
忽冷忽熱的床舖失去了熟悉感,
我把抱枕放到一旁。
把生澀的開水倒入杯中,
我啜飲了一口。
透過若有似無的紗窗,
我聽見深夜中仍未入眠之人的交談聲。
冷氣突然傳出雜音,
我拍了兩下才讓它恢復正常。
馬桶中的倒影被排泄物打散,
我蓋上馬桶蓋裝作沒看見。
兩個透明杯、一個紙杯。
原子筆、自動鉛筆、橡皮擦。
鏡子一面、剪刀一把。
書。
在黑夜之後的黑夜,
我一個人數著薛丁格到底養了幾隻貓。
我是貓?
===香草===
頸骨向左旋轉的時計,
重疊在陰影中的紙條是魔術師的口信。
以三吋之長的鑰匙插入機械的骨幹,
在七秒後的昨日是郵差沒來的日子。
金盞花吃掉了鼠尾草。
水晶酒杯砸碎於血肉縱橫的宮殿,
陰雨綿綿,黏稠之淚吸附在疼痛的眼角。
香水百合刺殺了天堂鳥。
六月蟲爬滿彩虹的遺跡,
只剩下追逐幻影的釀酒者,
把兩種異質的葡萄墮為酒精。
沉淪之前細碎的話語飄香。
銀光閃爍的一尺長笛,
吟遊詩人將教堂高塔的十字,
奏成了偶然交錯的夢魘。
憤怒的教皇用地獄的業火葬送鋼鐵的音符,
天真的法醫在再生紙上印滿鮮紅的指印。
連體骨盆只有三個月亮的巢,
住著眼球和腐朽的插頭。
符文纏繞成遠古植物的電線,
高聳入雲的大樓沒有電梯。
香氣四溢的精油融化在肥皂中,
輕輕洗淨左手污濁的靛色靜脈,
用新買的美工刀與紅色玩捉迷藏。
浸泡於如羊水一般的溫熱液體。
翡翠與寶石掉落,
手術台有著人造的山羊陪襯。
惡魔用金屬的器材舉行怪誕的祭典。
圖書館的最上層是隱形的斷頭台,
灰塵睡在咬舌人的角質層上,
今天沒有梯子能通往樂園,
只有三腳貓的長凳。
唾液與鮮血不在家,
調酒師甩弄綠色的酒瓶。
脊椎的螺旋訴說著頭蓋骨的眼神,
透明的水壺倒臥於石頭的根。
薰衣草是告密者。
還是以象徵性的手法居多,
雖然很想多用一些典故,不過實在是好困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