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抽到時間又打完一節……
抱歉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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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皇狼王
3
以下是正文
暴風雨整整下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柔和的太陽爲世界重新帶回光明。諾斯費拉圖在被打落的枯枝上蹒跚前行。這裏是一片陌生的森林,再也嗅不出熟悉的氣息,也在聽不見熟悉的聲音。山林裏只有沒聽過的鳥的聲音、蟲的聲音,和血液不斷湧出的聲音。
時不時,她回過頭,出神地凝視自己在枯葉上留下的斑斑血迹。她舔舔左前腿上的傷口,繼續上路。
令人窒息的孤獨和無助沖擊著她,不斷消磨她出走的念頭,企圖引導她回家。可是現在回頭,已經太晚了……
失血的虛脫感越來越嚴重,她不禁常常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氣。難道這場鬧劇這麽快就要結束了?她悲哀地歎了口氣,沒留意一腳踩在一根枯枝上。頓時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徹山林,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時,她聽到了一陣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汪汪汪!”幾聲吼叫從眼前的樹木之後傳出。好奇心支持著她繼續向前。終於,越過最後幾棵小樹,她走出了她的家族世代居住的森林,來到了山林與平原的交界——來到了人類文明的邊緣。
諾斯費拉圖吃驚地瞪大眼睛望著面前的一切。一切都是新奇的——從未見過的拔地而起的石穴,從未見過的高高的長著絲狀尖端的巨草,從未見過的奔跑快速的泛著金屬光澤的岩石……
一直從未見過的聳搭著耳朵、眼睛和短嘴的獵犬發出著獵犬從不會輕易發出的聲音,橫沖直撞地沖了過來,站在離她不到兩米的地方吼叫。她從未見過這般虛張聲勢又不見實力如何的獵犬,她只得呆呆地觀望對手,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留給她更多時間思考,猛地從附近一座石穴裏沖出一條稍大些的母狗,同樣不停地吠叫,同樣橫沖直撞。不同的是,這母狗看起來憤怒至極,雙眼瞪得猶如鹿蹄,連鼻子都氣歪了。諾斯費拉圖被她那不怕死的模樣嚇壞了,趕緊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奔逃著,她聽到身後有聲音在叫囂:“離我兒子遠點,你這跛腿的野狗!”
我不是野狗!她在心裏辯解,同時轉身回擊。但她的傷比跛腿嚴重得多。失血和疼痛一起襲擊了她,她不由得摔倒在地。
但這並不是她行走不小心的結果。一只草黃色的獵犬絆倒了她。那只獵犬見她摔倒,便沖著她的耳朵吼叫起來,要吃了她似的。
“新來的家夥聽著!我是這塊地兒的老大,有吃的給我上貢,沒吃的給我賣力,聽明白沒有!”大黃狗惡狠狠地吼叫著。
狼落平陽被犬欺啊!她憤怒地一聲低吼,同時尖銳的狼吻猶如一把利刃刺向對手,一瞬間割下了黃狗的一只耳朵。
黃狗慘叫一聲,隨即大吼:“給我揍她!”
她現在才注意到,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已集聚了好幾只壯碩的大狗,各個目露凶光、氣勢洶洶。她想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群狗一擁而上,沈重的利爪和野蠻的尖牙在她身上摩擦,劃開舊傷、增添新傷,撕下一片片狼毛。她想哭嗥,但喉嚨也被一張狗嘴狠狠地卡住了。
她再次感到孤獨。無助的孤獨,傷痛的孤獨,絕望的孤獨,遠離自己所熟悉的一切的孤獨。孤立無援之中,她想起了她最慈愛的父親,她想起了最公正的法師,她也想起了那些曾經嘲笑過她的衆生。她想起了她的同伴……
就在她剛回想到古老而神聖的圓石祭台和曾在那裏上演的一切時,她眼前突然化爲一片黑暗。
紮克慢慢走出洞穴,沐浴在被暴風雨洗淨的空氣中,但他的心情卻絲毫沒有清爽。狼群整整齊齊排列在洞口,每條狼的臉上積壓著對罪惡的愧疚。
“幹什麽?月祭結束了,你們該回老家了,還留在這兒幹什麽?”紮克不解地大聲問道,語氣裏已經少了幾分王者的味道。
狼群依然整整齊齊地站著,望著自己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的王。薩拉卡緩緩邁出隊伍,肩上扛著先驅者。他把重傷的同伴輕輕放在王的腳邊,然後退下,垂下耳和尾,俨然靜靜等候審判的罪狼。
紮克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法師,又看了看先驅者眼裏分明是悔恨的淚光。一瞬間,他感覺到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被深深地刺痛了。
這可不是身爲頭領應該有的軟弱。紮克懊惱地垂下頭,低聲說道:“快走。”接著他突然擡起頭對著狼群大吼:“都走啊,這兒沒你們的事了,從哪來回哪去啊!這裏不需要你們了,快走!”
狼群中傳出幾聲突兀的呻吟,如同撤退的號令,整個隊伍頓時散去。獸群如同從泉眼裏噴湧而出的水流散向四面八方。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了,狼群還能聽見身後一聲若隱若現的悲嗥。
猴子?
望著眼前這張缺毛的平臉,諾斯費拉圖只能做出這樣的聯想。對森林的思念又擴充了聯想的內容。她仿佛看見一群吵吵鬧鬧的遊民炫耀似的用尾巴把自己懸挂在半空,朝樹下經過的狼群不停扔壞掉的果子和堅硬的核。
霎那間無名火起,諾斯費拉圖猛地收起上嘴唇。可還沒等她露出寒光閃閃的尖牙,一陣從喉嚨和後腦傳來的劇痛壓迫她重新擺出安靜的姿勢。
“猴子”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憤怒。看到她睜開了眼睛,“猴子”發出一聲愉悅的驚呼,便急忙大喊著跑走了。
諾斯費拉圖輕輕歎了口氣,習慣性地擡起頭觀察四周。瞬間,她的瞳孔立即因陌生的恐懼而本能地縮緊——
這是洞穴嗎?光禿禿沒有任何突兀棱角的四壁;和天空一樣平整的白色巨石籠罩在頭頂,傳遞著搖搖欲墜的壓抑;大地看上去更像是水面,卻能奇迹般唾棄大大小小幾件看起來像樹木、聞起來像樹木、但已不再是樹木的東西。
光線透過三個方方正正的洞射進洞穴,在水樣的地面上留下滿月照在湖面上的倒影。是怎樣可怕的力量,才能在堅硬的岩石上镂出如此準確的圖案?又是怎樣超凡的技巧,才能把突兀不平參差不齊的洞穴打造成這般模樣?諾斯費拉圖在心底驚歎這些奇觀,同時輕輕把頭埋在雙前爪之間,爲自己的自傲和無知感到生氣。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打斷了諾斯費拉圖繼續思考。她微微擡起頭,望著方形的洞口。很快,“猴子”出現在洞口,身後還跟著一個更加高大更加強壯的家夥。
不!不是猴子!諾斯費拉圖只感覺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沈進水底。
那站在洞口的,是人類!
她曾不止一次聽過獵人殺死野獸的事例,也曾不止一次親眼看見獵人如何把獠牙形狀的石塊活生生打進同伴的心髒。可她諾斯費拉圖居然沒有認出族類的仇敵!
這就是所謂童年的天真嗎?她注視著人類小孩毫無殘忍無情之意的臉,冷冷地笑。她又想起了童年時的自己。
獵人們用野狼聽不懂的詞彙交談著,時不時向諾斯費拉圖投來好奇而同情的一瞥。終於,獵人的小孩開始了行動。他向諾斯費拉圖走來,手緊緊抓著一個血紅色的環。
這就是獵人的成人禮嗎——親手殺死一只野獸?她無奈地拖著虛弱的身體,仰起頭,像一只真正的狼群獵手那樣迎接死亡。
小孩緩緩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把環輕輕繞過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