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Beginning 之一 惡魔的寶藏


　　小孩子，對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而且只要被他們鎖定到任何一項道具，他們一定是盡全部吃奶的力氣去「探索」它。就打個幾個禮拜前的事情做比喻，小月在垃圾桶裡撿到一本「白雪公主」，仔細的端詳完其中幾頁後，她就不斷的問我：「為什麼白雪公主要把衣服脫光光，讓七個小矮人『疊』在一起？」「為什麼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準備繩子跟皮鞭？」等等棘手的問題。
　　西塔聽完這件事情之後，點頭如搗蒜，但是你那詭異的笑容和眼神是怎麼回事……。別想歪了，我的朋友，那裡可不是重點。

　　「惡克斯你也知道啊。小月就是這麼纏龍。但是我們早就不讓她讀童話故事很久了耶！」
　　「……那你妹豈不無聊，她總有要求你念故事給她聽吧？」
　　西塔一口氣就舉起三個木箱，裡面放的是一罐罐的玉米粒和玉米醬罐頭。我也沒閒著，才剛架完我們班的攤位棚子又去排桌椅又是放調味瓶跟紙巾。其他同學也沒閒著，各自或是一團團，在廣大球場邊眾多的攤販之一，為一年一度的園遊會努力準備著。
　　「那個……誰有記得買做碳烤蜥蜴的蜥蜴啊？」一位同學在遠處吆喝道。
　　「屁啦！那不就是你該買的！你叫龍家吃碳嗎？」
　　「誰偷吃了生麵糰！」
　　賺不賺錢不重要，我們班的攤位要是順利營業，我就謝天謝地了……
　　回頭看著那頭紅龍。
　　「我跟她講我的愛情羅曼史故事啊！」
　　「……」耍起嘴皮子來了？
　　幾頭龍同學無意間聽到這麼一番言論，都噗哧的笑了出來。姑且不探討是不是他們斷章取義，但是清楚西塔為龍的話，是不會有龍把剛剛的話當作正經事看待。就像當時愚公說要移山一樣。看著同學相談甚歡，今天園遊會可有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了。
　　仔細回想過後，我肯定的、明確的回答他：「你想隱瞞什麼？你說過你度過了一百四十四個沒有女朋友的情龍節，西洋加七夕。哪來的催淚西塔愛情故事。」

　　西塔長的也很不錯，火紅色的尖銳帥氣龍角，角上還有漂亮的環狀紋路，眼睛骨碌碌水汪汪的，腮邊長著很多參差卻有致的突刺狀鱗片，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只是個子小了些，還有，衛生習慣差、邏輯怪異、說話不經大腦加上行事不按牌理出牌而已……吧。
　　另外他的妹妹正是月妮塔──小月，活力蒲公英小朋友。
　　「哈哈！果然還是騙不了你！你怎麼還記得啊？」他搔著頭，卻渾然不知要戳破這個謊何其容易。他是真的這麼天真還是在裝笨呢？
　　期考全校前十名常客的無厘頭，好難理解，或著說去理解根本是自找麻煩。
　　「你到底講了什麼故事給她聽？我猜，根本沒講吧？」

　　差不多再過五分鐘就要營業了，準備工作也大致完成，剩下的就是等輪班了。
　　「誰說我沒講！那天我講了白雪公主給她聽啊！」
　　「怎麼又是白雪公主……」
　　我拉了兩張椅子過來，我們兩個就在攤販料理區後方的一塊地方坐下，一邊慢慢聊，面對著校園龍山龍海的盛況。

　　「當時啊！我妹聽的直拍手叫好喔！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很會照顧小孩的！只差不會換尿布而已！」
　　先生，十二歲的幼龍不需要尿布的。
　　「你聽聽看喔！聽了不要嚇到喔！」
　　「說吧。」隨便他了，反正這種事我已習以為常。
　　「不聽會後悔的喔！」
　　「說。我聽著。」
　　「你確定要聽了吼。」
　　我一拳扒下他的頭：「要說不說啦！」
　　「好啦好啦我說了喔！很久很久以前，」他摸著後腦杓痛處抬起頭來。
　　「嗯。」

　　怎麼了？突然沉默了？

　　「我沒興趣讓你浪費我的青春時光。」
　　「好啦好啦！很久很久以前……呃……白雪公主……，呃……。」
　　怪了，難得的困惑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
　　「惡克斯。」
　　「幹嘛？到底搞什麼？」
　　「白雪公主有被皇后派的部下非禮嗎？」又一個難得表情，一臉正經？但脫口而出的東西怎麼好像沒有大腦可以幫忙過濾？
　　「西塔你在講什麼東西！那是最近變異過的劇情！」
　　「我知道啊！可是……我現在腦海中只剩下這個片段了啊。」
　　「什麼話，我來勾起你的回憶吧。很久很久以前……」

　　……
　　皇后早逝。國王又娶了一個妻子，她非常的自傲，但受不了公主的美麗。她恨，她怨，多希望白雪公主高貴雅潔的面貌變成一攤污泥廢渣，於是她安排她的部下。
　　……

　　奇怪了……我……？
　　我記的很清楚的啊！那個適合小孩子，充滿夢幻的精采故事。我……對了！前兩個禮拜明明就在托兒所給小月小尼講了這篇故事！但為什麼……？
　　一陣昏黑在眼前迅速飄移，是西塔以為我呆掉了在我眼前揮爪。
　　「惡克斯。該不會連你也忘了吧？」他半摀著嘴，是刻意不要讓我看到他的嘴角竊笑吧？
　　我低下頭，喃喃自語，整理著思緒。
　　我很確定兩個禮拜前我記得白雪公主的故事。

　　「惡克斯──！來幫忙看一下玉米濃湯好不好？我覺得它的顏色怪怪的耶？」同學們在料理區爪忙腳亂，還在到處詢問鹽和味精怎麼分辨。看著這窘境，我也顧不得童話的事，也不在意現在是不是我輪班，先趕快去展現數十年在托兒所做點心的廚藝，救贖那鍋玉米濃湯。


────────────────────────

　　下午四點，園遊會最後是完美結束，除了那鍋誤加了醋和醬油的玉米濃湯。

　　我不明白為什麼背著書包走在路上，照理說是很正常的一個學生，路龍看到我總是會迴避我，除了眉壓眼天生很凶惡的表情跟疤痕，我想我應該沒有什麼可以嚇的了龍的。每次看著別龍正面迎向我，就是畏畏縮縮、或是把目光別開然後繞道而行，這讓我感到濃濃的、濃濃的，無法忽視的排斥感和疏離感。

　　「惡克斯──！等我啊！」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傢伙不同於一般正常龍，要刻意的接觸我這種怪咖。說到怪咖，今天園遊會怎麼好像沒見到另外三頭？

　　星龍高中五絕──外星龍西塔、綠惡魔惡克斯、殘翼蕾兒、宅魔女潘朵潘朵、一代女皇克莉絲汀娜。講好聽龍才濟濟，客觀點異於常龍，講難聽邪魔歪道。有趣的是我們五個怪咖明明年級不同卻有緣彼此認識，還常常黏在一起。
　　可說是到了死黨境界？
　　三個小妮子大概去血拼其他攤了吧？

　　我更不明白的，就是忘掉童話故事這件事情。
　　為什麼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這就像是有個魅影神偷，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夜中光臨你熟睡的床邊，然後把你這輩子最珍惜、最有價值的財產偷走一樣。不至於喪命，但就是感到極度憤感以及無限惆悵。
　　我愁到打開書包，拿出一本書，在磚瓦房子和一棵路樹旁席地而坐。這本書書皮精美，淺藍色的背景搭配點碎小花，插圖是一個大大的、頗有風格的窗子打開來，用古典風的文字寫著「中西童話故事全集」，窗框的裡頭文字的下方，還有兩頭龍母女，那背景看起來是廚房，桌子上擺著滿滿的豐盛，有水果、有花束、有葡萄酒，龍媽媽在準備晚餐，女兒則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著，乖乖的讀著書，黃色調的空間感受到濃濃的溫馨感，想必那本書也是童話故事書吧。
　　但是裡頭的內容……原本是分成東西兩大部分，各有五十幾篇故事，一篇故事大概有一到數頁。現在……或許我該改稱它為成龍故事書。
　　但它還是我最珍貴的寶藏。它的存在可以讓我憶起，好久以前那份溫暖，還有警惕。
　　那龍女兒也在讀成龍故事書了嗎？我胡想著。
　　打開書本。翻至白雪公主的故事，辛辣赤裸的內容再度展露無遺。但此刻我嘆息的意願遠遠大於追求性慾。唉呀，快想起來啊！那高潮迭起幸福美滿的故事到底被我遺忘到哪個角落去了？
　　一陣昏黑在眼前迅速飄移，又是西塔在我眼前揮爪，但是這次爪子太接近我的眼睛揮的太快，當我真的被吸引視線之後，快速的光暗交替讓我感覺一陣眼花撩亂。「拜託，我是真的想靜下來好好的想事情，你就不能找找看蕾兒她們然後高談你的闊論嗎？」
　　「惡克斯惡克斯你有聽到嗎？今天園遊會那個節目──音樂大會有龍唱那個吟遊詩龍飯一盛的國境織難你有聽到嗎？真的！歌喉超好超動聽的！我的尾巴好像都被他的歌聲俘虜而興奮的顫抖呢！他好像是三年級的，俗話說後生可畏──！」喂……別無視我的問題啊。
　　「是是是……」我無奈的回答。
　　「唉呀？你在看什麼東西？」
　　啊！要是讓這個白目、不懂的觀察情況的外星龍看到，我猜他八成會……
　　「吼！Ａ漫──！」
　　……歇斯底里的在路邊大叫「Ａ漫」。

　　「混帳！叫這麼大聲幹嘛！」一開始先是嚇到，很快的我闔上書本，拿起書，然後把書本緊緊的用手臂掩護住。
　　「這不是Ａ漫！至少幾個禮拜之前它還不是！」
　　「可是你明知道內容變異了還是打開它了啊！」
　　唉唷！事情不是這樣的啦！

　　我跟他吵到不可開交，這傢伙大概只有這種時候邏輯能力會變超好，要拼過西塔根本不可能！好險先賢牛頓先生已經找出萬有引力還有運動法則，在晚個幾十年就會被這個白目搶走榮譽，專美於前。

　　太好了，越來越多路龍注意到我們兩個了。對於吵架的內容他們好像是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唉，看看他們！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真希望他們是在批評西塔的誇張舉動而不是我看黃色書刊的事情。
顯然這是奢望。

　　「諾加德先生！」龍群當中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西塔和我一起轉頭過去看，這時候在龍群裡的龍們一定是看到兩頭學生龍吵的臉紅脖子粗。

　　老……老天啊！那不是──西塔他父母嗎！也就是小月的父母啊──！紅龍一家，不齊的突刺狀鱗片長在腮後，不會錯的！

　　「老爹──老媽──你們怎麼也來啦？」可惡啊！臭西塔──！
　　「工作告一段落，從托兒所接回月妮塔想說你今天園遊會，順便來看看。」伯母道。

　　小月正在伯母的懷裡，望著西塔和我。
　　「哥哥！」不知道是在呼叫西塔還是我。

　　可是伯父的臉色就相當的難看，整個眉頭深深的鎖緊，冷冷的盯著我手上的這本書，面對這樣的誤會重重，我到底該怎麼解釋才好！雖然穿著簡單的休閒外套，但看的出來伯父雄壯魁武。

　　不知道龍群是不是覺得沒趣味或是發現場面會很難看，慢慢的散掉了。除了還有一兩隻等著看好戲，這棵大樹下只剩下我和奇家族。

　　伯母首先開口道：「諾加德先生，請問一下你手上拿的是？」
我不知道我習以為常的眉壓眼是否還在，但我相信我整個臉跟犯錯的十歲小龍一樣，眼神透露著無辜與挫折。

　　「這答案不是很明顯了？」伯父盤起手，火大說道。
　　「老婆你忘了前兩個禮拜月妮塔說過什麼！」
　　「小……小月妳說了什麼？」我驚恐的說。
　　伯母和小月對望一眼，伯母道：「月妮塔那天跟我們說，她看到的故事書有一些『奇怪』的圖畫。可是當她說出來圖的內容之後，雖然說的有些朦朧但我們都猜。」
　　「猜是黃色書刊喔！」拜託西塔你別在耍白目了啦！我看這四個字是當初你們一家龍在討論時，你率先說出來的吧！

　　嗚啊！這下子真的完了！我現在真的超想把翅膀拔掉龍角挖掉，然後身體不斷的縮小縮小，縮小變成一條小壁虎，壁虎會砍斷尾巴，讓搖來搖去的尾巴吸引敵人注意力，進而保護自己拔腿就跑！

　　伯父還是死盯著我，不知道究竟心裡想著什麼。
　　「親愛的，在路邊談這回事似乎不太恰當……」伯母在伯父耳邊小聲說。
　　「我們回去找蘇利文。」

　　「等──！等等伯父！這跟老師沒關係！要怪就怪我沒把書本妥善處理好才讓這些變異的──」
　　他們沒有等我把話說完，就振翅飛起，順著東北季風往西南方……的蘇利文托兒所飛去。
　　「童話故事……」

　　我白了西塔一眼，西塔似乎沒收到我的意思。我真的對你不爽了！

　　把書本放回書包，想說趕快飛去托兒所，迎接這突如其來的夢魘。可是我感覺翅膀好沉重……比在狂風暴雨中飛行還要沉重的多了。但是又想起老師又要爲這種事情苦惱，我……。
　　要怎麼跟父母解釋？變異的圖畫故事書還放在被木板擋住的小書櫃，鐵證如山！蘇利文老師要怎麼去應付？小月……甚至其他的小朋友難道回家都跟他們的父母講說：「艾雷特哥哥今天講了……叉叉圈圈」的故事嗎？
　　僵硬的拍動翅膀，我起飛的動作不是很正確。
　　彤霞漫無目的的飄在血染似的天空，這讓我的心情更是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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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的歐式兩層樓建築，很像童話故事常常出現的那種小木屋。它以深咖啡色的橫樑木架構而成，然後牆身以白色為主，因為歲月久遠，顯的顏色有些灰灰黃黃的，但可以看到木板修補又重新上漆的痕跡。它是百年的老建築物，經過不少次的翻修。

　　我足足比西塔小月的父母晚了十分鐘才進入蘇利文托兒所的門口。

　　「老師啊！一本童話故事書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變成黃色書刊，難道你也把我們當作十歲小龍一樣哄騙嗎！」
　　「親愛的別這樣……。」
　　砰噹！好像是什麼東西翻倒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小龍的哭聲。
　　嗚……嘎！

　　我趕緊跑進教室，幾頭小龍窩在角落，另一隅則是被翻倒在地，書本散亂一地的書櫃。在充滿玩偶的房間中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溫馨快樂，有數頭小龍的哭喊聲，一頭公龍的怒吼狂嘯。坐在輪椅上，一直賠不是低頭合掌，表情十分愧疚的蘇利文老師。

　　「混帳！道歉是能做什麼彌補？月妮塔怎麼辦！她現在就讀了限制級書籍，以後呢？三十歲就跑酒店陪客嗎？她還只是個孩子你們怎麼這麼白痴！
　　她以後會想起這回事，然後跟她的爸爸說：『爸！為什麼小時候我聽的故事白雪公主活像個妓女？托兒所的大哥哥怎麼跟我講這種故事？』換你們做父母！發生這種事情你們要向自己的寶貝女兒解釋！」

　　砰！伯父的奮力一槌讓牆壁凹陷了多深。一股不正常的氣息才發現西塔在我的身後，從他恐懼的眼神中似乎非常了解他爸爸的臭脾氣，這是常理。

　　「很好！來的正好！」
　　「蘇利文女士，請妳看看！妳培養了七十幾年的得意門生，在大街上大剌剌的蹲在路邊看Ａ書，要不是我兒子及時發現。不，要不是我兒子有在他身旁善心勸導！我想幾年來我看他不知道搶市場、作姦犯科多少次了吧！早該判個三百年的牢獄！看他這個樣子，老婆妳看看不正是標準的不良少年嗎？」

　　等等，先生。你這些話太過分了！我醜歸醜不代表我十惡不赦。

　　「西塔你給我滾出來！不准你再接近這個惡霸！」
呃……他龍呢？剛剛還在我身後的，跑去哪了？

　　「艾雷特……。」蘇利文老師頭根本不敢抬起來，皺摺的眼角餘光無奈看著我。
　　啊！事情真的不是這樣的老師別誤會啊！不過我待會簡單解釋老師一定能知道我的意思。我趕緊把童話故事書，封面是溫馨的龍母女那本，彎腰屈身遞給蘇利文老師。

　　老師的眼睛睜大了些，拿起老花眼鏡戴起來，仔細看看這本童話故事書。
　　「艾雷特，這本是……！」老師想起來了！我蹲在路邊看的就是這本書！
　　「是老師妳送給我的三十歲生日禮物。」

　　不知道這樣說，小月的父母有沒有稍微懂我們的意思。尤其，是常常來接小孩，和蘇利文老師跟其他家長聊天說地，東家長西家短的伯母。

　　「洛，親愛的，小月前兩個禮拜跟我們說的事情，固然令龍驚訝沒錯。不過你不覺得從一些細節來看，不管是蘇利文還是艾雷特，他們還是替我們、大家的孩子著想的，你注意到了嗎？」
　　剛剛都很安靜的伯母總算是站出來說話了！我感覺到好像有救星從天邊劃過，但是我希望這救星是真的來誕生奇蹟，不是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砸破我的頭。

　　「屁！著想個頭！」他冷哼了一次鼻子。

　　「首先說說艾雷特吧？你說這是蘇利文老師給你的生日禮物？」
　　「是…是的。女士。」
　　「感情真好。」伯母很理智冷靜的娓娓道來，順爪拿了小龍的椅子坐下。
　　「童話故事書變異的事情我曾經聽說過，但我並沒有去找龍深入探討，也沒有繼續掌握相關的資訊。不過有這個前提下，艾雷特珍惜的三十歲生日禮物，珍惜到即使內容變異還會帶去學校園遊會……呵呵。」她好像淺淺的笑了一下，不過隨即恢復穩重。

　　伯父好像是冷靜了下來，默默的瞪著在場所有龍。
　　伯母跟蘇利文老師拿了這本故事書。
　　「一夜之間？是吧？突然變成不堪入目的詭異劇情，不過封面好像沒有變呢。」
　　「老婆，妳到底想說什麼？」
　　「我要說我相信艾雷特和蘇利文老師。」
　　伯父心裡一定直呼不可思議，他老婆難不成是被洗腦還是吃錯了藥？

　　「再說說兩個禮拜前吧。小月從『垃圾桶』翻出了一本白雪公主。誰可以來說說這本書為什麼被丟到垃圾桶裡面去呢？」
　　我搶著回答：「小尼……尼特！他從書架和木板的狹縫很努力的抽了這本書。我見狀就趕快把書本從他的爪中搶下，不讓他們看。後來想說小月和小尼的家龍都還沒來接回家，我就想先唸篇故事給他們聽，當然！」
　　伯父瞪著我，不過對我奪口而出的「當然」好像有點興趣。
　　「我講的是原版、應該說最適合小龍聆聽的，白雪公主。」

　　「乖乖，這不就講通了嗎？還有厚木板阻隔的小書櫃。洛，就是你剛剛一氣之下翻倒的那個。」她燦笑著，沒有指爪的手指著角落那個書架。

　　沉默淹沒了整個房間。但是這個沉默，寧靜致遠，讓龍覺得好安心啊。事情，解決了吧？應該是解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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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顧小月，一年下來我也很清楚你們的為龍。我打從心底是相信你們兩位的，只是事情還是要有所釐清就是。」伯母抱著哭累的小月，站在長廊邊笑道，她一手抱著龍兒，另一手溫柔的撫著小月還沒長出龍翼的背部。西塔跟伯父在門口等著，好像還是在談論我的事情。

　　「真的…十分的感謝伯母諒解體會。」
　　「奇太太，這真是令龍感到無比的安慰，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以後怎麼面對你們一家龍。」
　　「繼續照顧小月就好，我們一家真的都太忙碌了，沒辦法抽空來照顧小月。以後還是請你們多多指教吧。」她的眼神中透露了一些無奈，望著小月。

　　天空早就從血染變成巫婆斗篷的籠罩。老師在托兒所裡頭照顧每個被嚇壞的小龍。望著奇一家遠去的背影……？他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托兒所這裡好像在找誰？等等，少一頭。
　　「西塔，你怎麼還在這裡？」仔細想想我該怪他嗎？要不是他在路邊跟我吵架……算了，沒那個理由也沒那力氣。

　　「我只是……好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
　　是父親的緣故嗎？他的父親這麼強勢所以西塔才有了這種自卑心態？又一個西塔難得表情──賠不是的情何以堪。七十二年我都活在蘇利文老師的溫柔關愛下，好像是太幸福了。我從沒聽他說過他爸爸的事情。

　　「哼，外星龍的臉皮也有薄弱的一天啊？」他本來就很矮了，頭彎的這麼低，那個裝可憐的眼神…嘎！到底是在自卑什麼啦！該自卑的是我吧！

　　「沒事啦，又沒怪你，不過你不要下禮拜一又白目的到處宣傳這件事情就是了。」
　　「一定！一定不會的！」他猛搖頭，小心脖子扭到嘿。

　　「對了惡克斯，你剛剛看到了嗎？剛剛我和老爹在門口聊，我才注意到。」
　　「嗯？」這代表我沒看到吧？
　　「你收到一個很大的包裹耶，它被放在門口邊櫃子角落。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但是我瞄了明信片上寫的，是來自北方林落翼姆山脈那邊喔。」
　　「林洛翼姆？那個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地方？」我不解道。

　　「好吧我會去看看的，感謝提醒。」
　　「那……下次見囉。」他快步趕上它的父母。一陣旋風，吹的樹葉颯颯響起。三龍一起飛向城市的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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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了，孩子們都已經由他們的摯親接回。天空完完全全的被巫婆染黑，但是阿雷特諾普的房子很爭氣，一家一家的燈火照的城市通明。
　　「艾雷特，我幫你準備了可可亞喔。今年冬天的腳步來的似乎特別早呢！」
我提著包裹進入蘇利文老師的房間，這是一片由絲緞、柔軟布料組合而成的世界，還有很多很多的木製四層書架，裡面有很多很多的書，有孩子們的個人資料和筆記、托兒所的經營證照和札記，還有不少育兒方面的書籍。她的床相當柔軟舒適，每次睡覺前我會扶起老師，讓她能夠安穩的躺在床上就寢。

　　「對不起老師，我這次居然惹出了這麼大的事端。」我低頭看著杯子中的可可亞，可可亞映出一個長個好噁心的惡魔野獸浮動其間，銳氣削了不少的的眼神間有個叉叉疤痕。

　　「不，艾雷特，老實說我真的感到高興，又替你感到難過傷心呀。」
　　我抬頭看著老師，這跟我預設可能得到的回答不太一樣？
　　她用充滿憐憫的眼神回應我：「我高興，是高興在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啊啊……四十年來我捨不得丟而已…。」
　　「不，我是指…」她半掩吻部，藏了一半的微笑。

　　「我是指你並沒有隨著故事的內容更改，而連你純潔的心也一起受到污染，在面對小朋友的時候老實講，我真的好以你為榮。艾雷特啊……七十二歲龍才剛成熟，能夠完全壓抑非分之想，以高潔自恃，真的不容易呢！你是我的驕傲。呵呵……有的時候晚上我還睡不著，仔細的聽著長這廊，每次聽到一點點的細微回響，就會猜想是不是你偷偷跑到教室偷翻故事書來看！看樣子我是白白操心了。」

　　這些話聽的我心中好不捨，有的時候老師要吃安眠藥才能睡覺的……。
　　「噢，老師……。」我起身，把可可亞放在桌上。把這骨瘦如柴的身軀從輪椅上抱起，緊緊的摟在懷裡。
　　「你好像又變瘦了……。」
　　「你又更高更壯了，艾雷特…我最疼愛，最珍惜的寶貝。我愛你，親愛的。」
　　我感覺到有水滴滑到我的胸膛，這水滴充滿了熱力，是老師的愛化為能量沁到我心中吧？

　　「奇先生把你批評的這麼難聽，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我一點也不在意的啊，老師。」這是說給她聽的。那位先生的話語如果化為刀鋒，我一定早被大卸八塊，然後再刺爛、剿剮，伴著粉碎的骨頭被丟到惡克斯的專屬花園當肥料兼墳墓……。我也聽的，心裡很痛苦。

　　我不知道為什麼天生就長這個樣子，小時候就沒有人喜歡我過。我有一身烏青色鱗片，長的龍角比一般的龍開叉許多，眼神就是很自然的變的凶狠。到了三十歲，因為意外讓我得到這Ｘ字的詛咒，也讓我摯愛的蘇利文老師半生不遂。當時大家就都把矛頭指向我，說我是不幸的象徵。

　　時間過了很久，惡劣的形象還是沒有半點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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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我的房間，比起老師的房間，我的簡單很多。一張木床和棉被枕頭、書桌一個，筆筒一座，還有一個也是裝滿書的書櫃。比較值得注意的是床邊角落那個沒了一個眼睛的電氣老鼠玩偶，它有紅色的臉頰，長長的耳朵跟閃電型尾巴。那是我唯一的玩偶，到現在還是……對，我承認我捨不得丟，拜託不要用那個鄙視，準備要大損特損的眼神看著我。龍都有自己的寶藏好不好。

　　現在我坐到書桌前，這個包裹裡頭究竟放了什麼呢？我把明信片放旁邊。
　　用爪子直接撕開了包裝，打開了紙盒。裡頭還有一封信件，一頂……哇！高級品牌──龍嘯九天的品質保證防風眼鏡皮革帽，黝黑的鱷皮皮帶繫著金光閃閃的防風眼鏡，它的鏡面根本不是反射光線，是散發光線的耀眼。皮革帽摸起來十分有質感，感覺一定很保暖，而且，我戴起來一定很帥氣！
　　這少說要兩萬龍幣啊！

　　還有一對高級皮手套，這個手套也是十分的精緻，但蠻詭異的。除了太陽光線似的黃色粗帶紋路放射狀的印在手套上，太陽中心，也正是爪背的部分，還有晶瑩剔透的透明白寶石耶！老天爺啊到底是誰送的！仔細看看這寶石，嗯？是不是還有什麼閃亮的亮點在裡頭，像被玻棒攪動過的咖啡一樣，持續在裡頭打轉繚繞？

　　不管怎樣，我都先戴了上去，反正明信片已經確認過是寄給我的，Ｔｏ　Ｅｌａｔ。帽子戴好手套戴好，又跑到飯廳一個大鏡子面前仔細的端詳。

　　……我好像變帥了很多耶？這樣穿去學校能改變形象嗎？羞羞臉，我怎麼變的自戀了。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白雪公主。
　　對啊？我現在來試著回想一下，說不定我還可以重回，那片被遺忘的童話天空。

　　嗯……霸王硬上弓，算了。

　　其他的故事呢？
　　三隻小豬，懶惰的兩個哥哥，蓋了茅草屋和木頭房屋，只有勤勞的弟弟在山頭建造了磚瓦房屋。
　　我想我還記得。

　　木蘭從軍，一名女子。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
　　這篇我熟的很，照著詩，我也可以直接整理成童話故事唸給小龍們聽。

　　那，只有白雪公主有問題罷？

　　我還是回到了我的房間，打開信封。我首先注意到剛剛明信片沒寫到的部分：寄件者──格林。格林？格林童話的兄弟作者嗎？不可能，那幾千年前的人物了。大概是同姓。

　　我才重頭看信件的內容，居然只有簡簡單單幾個字，而且還是龍生道理？
　　「盡其在我，無愧吾心。」我照著信件唸了一次。
　　我這才感覺到一切不太正常，是誰？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艾雷特？我對外我都聲稱自己名字惡克斯。除非辦證件等等情況我才用真名！那封明信片……收件人寫什麼？

　　Ｅｌａｔ．Ｎｏｇａｒｄ……

　　還有這帽子跟手套，我的頭部構造跟一般西方龍不一樣，一般龍能帶的帽子，只能穿過兩根直挺挺的龍角，不是我的樹枝角可以穿過的。可是這頂帽子好像爲我量身打造一般，它比較像一個頭帶，可以像頭巾一樣綁著，用皮帶跟釦子扣住，然後前額還有布料長條，可以繞過頭頂扣住後腦杓的扣帶。防風眼鏡才再戴上去。手套也是十分合爪。這不自然的事實讓我感到相當困惑。

　　「盡其在我，無愧吾心……唔－－啊啊啊啊！」
　　怎麼回事！我突然感覺頭好痛！好像是……帽子在緊緊的束縛著我的頭，我伸爪彎脖想把它掙脫開來，可是那該死的釦子卻怎麼解都解不開，嗚啊！這不會是頂詛咒帽子吧！我也不是孫悟空啊！等等我童話故事好像真的看太多了……。

　　「艾雷特！怎麼了？」另一頭是老師傳來，擔心的呼喚聲。
　　「我…嗚嗯啊？」搞什麼！連手套都作怪，它居然直接操控我的爪，右爪左爪一起緊緊的上下扒緊我的吻部。這樣我不能說話啊！

　　可是在我眼前，我清楚的看到──右手套上的白寶石發著微微的青色光芒，旋即一陣光芒漩渦環繞住我，我的眼睛來不及闔上，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刺瞎。啊……這束縛的力道好強，掙脫不掉……，而且怎麼搞的……我…的意識……連　　我的爪、我的翅膀、我的身體……逐漸消逝……



　　在昏迷之前，耳邊依稀還有兩個聲音繚繞，久hide=後語]
　　艾雷特……艾雷特…
　　老師的呼喚聲。

　　盡其在我，無愧吾心……
　　無意識的呢喃聲。

To:a70701111


To: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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