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ㄧ 荊棘之盟

……和魔鬼的交易

「…… 真是可憐, 這對孖生兄弟, 可能就此陰陽雙隔…… 」

隆隆……

「爸爸! 媽媽! 」

前坐的夫婦, 頭顱給撞爆成一團模糊, 失去了知覺, 急流的赤紅混合汽油, 攀藤整架不成形的小型客機. 忽然幾瞬傾移, 原來情況糟透得小男孩身處於樹枝交錯間.

空間熾熱非常, 原是零星的火舌結集成飄忽的駭浪, 以極速朝汽油的分流湧至……

整個地方隆隆地燃燒起來, 飛散的殘骸擊醒了小男孩, 在爆炸不遠處.

「哥哥! 」小男孩被救後第一眼看到的, 是血流披面的另一個自己.

「撒爾…… 」撒勒只能看一看懷內的撒爾, 便再撐不下昏倒過去……

房間, 平靜多了, 四周只有短促而響亮, 星零而有節奏的音頻, 還有是人們的細語.

撒爾重拾知覺, 身體卻動彈不得地躺著, 被儀器包圍. 是醫院, 窺視金屬冷銀的縫隙, 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受重傷的撒勒.

肉眼看著心跳儀的綠色光點不斷地掃過, 只是偶然在螢幕的中間位置作略然的跳動, 撒爾的心看透了撒勒的狀況.

「天主, 我求祢! 求祢救回我的哥哥! 」

「…… 情況很差, 要立即搶救…… 」

豈料無聲的禱告才發出, 撒勒的生命就減弱為長嗚一直線.

「為什麼!? 」

「…… 呼吸停止, 沒有了脈搏……」

「為什麼不救他呀!? 」

「許多地方的警戒都加強了, 就連夜行的人也少之又少…… 」撒勒走在繁星下回家的路上……

「為什麼不救他呀!? 」

「我可以救他. 」

雖然一切屬於白天的事物都掩飾在黑幕之下, 但撒勒可以憑感覺, 知道教堂就在附近.

就在這個時候, 本是無息的街道突然跑來了小小的女童……

「你是誰? 」

聽到小撒爾絕望的哀求的, 是誰?

「我是魔鬼. 只要你將你的靈魂交給我, 從今以後成為我的傀儡, 我可以幫你救活他. 」

是魔鬼? 犧牲我自己就能留住哥哥嗎?

「你願意嗎? 」

「…… 失去你我擁有什麼也沒意義…... 」

「我願意. 」

「呀! 」

交易完成, 荊棘開始在心臟處萌芽. 荊棘上的每一尖刺, 都狠纏撒爾的血管, 鮮血, 被猛然的啜取……

「…… 是純潔的鮮血. 只有把純潔的鮮血給他喝用, 他才不會死…… 」

來到了, 女童的手腕在撒勒面前多了一道橫紋.

還未看得清眼前人, 還未知得到事情的發生, 原先只有微微痕癢的傷縫突然受力, 血液運行女童的全身遭啜取.

很快, 血的純度給確定, 撒勒的嘴巴一移離, 赤色的血流霎時披滿幼小的手臂, 痛楚一點一滴的漫延加劇.

當女童想為驚慌作反應時, 一道深深的入痕刻準咽喉, 入心的劇痛禁止了聲帶的震動, 只能感受溫暖湧湧地流走, 死亡恣然地步到.

「德諾斯! 德諾斯! 」於此時, 身為教堂孤兒 ‘保姆’ 的伊娜, 正找尋出走的女童德諾斯, 卻踫正殺人中的希撒勒, 更重要的是, 在撒勒手上的正是伊娜要找的人.

「撒勒醫生…… 」

閃爍夜空的異紅悄悄流入圓柱空間再積聚. 是一個玻璃器皿吧, 蕩漾的血潭不斷上升. 血潭的擁有者, 撒勒的金瞳早已盯到困在驚訝中的少女.

「撒勒醫生…… 你殺了……德諾斯…… 」

「血…… 」猙獰的雙眼從躊躇的腳步間只看到純潔鮮血的倒影, 吸引撒勒逐步的靠近, 「我要更多的血…… 」

「不…… 撒勒…… 」

「為我殺人, 為我殺更多更多的人! 」

‘嘶’—

血流從沒有停止, 不過回憶的夢境, 總算在冷汗之中完結……

但甦醒的一剎, 只覺另一雙唇壓於自己的上面, 撒爾用盡全力推開撒勒.

「夠了, 撒…… 」

短速的停頓只足夠撒爾吐幾字, 哽喉的鮮血再一次流進口中. 血的味道窒然腥臊, 黏稠的質感彷彿夾雜死者的哀鳴令人作嘔, 可是身體卻不自主地全然吞下, 反射般需要, 抗拒不了.

撒爾想掙脫出來, 但以現在的氣力, 根本一點兒也不奏效.

忽然傳來猛烈的敲門聲, 撒勒口中的鮮血亦已絲毫不漏地轉到撒爾那裏去.

「再辛苦的話, 就喝下那一瓶. 」

撒爾仍在喘息, 赤血從嘴角滑下, 只有撒勒不回頭地離開. 緊接是落然碎裂的清脆.

「不要再殺人了! 」

一地的血紅, 倒照撒勒的身影, 來自被摔破的玻璃瓶. 至於摔破它的撒爾, 經已用盡餘力, 坐息於床上.

房間內片刻靜穆, 卻步來破門而入的訪客.

「不要動! 」

三支高舉的手槍之後, 是鎮上的警長.

「希撒勒, 你涉嫌與一連串兇殺案有關, 希望你跟我們返警署協助調查. 」

「我沒有殺人. 」撒勒冷靜地反應, 縱然身後的血經已流到腳下.

「你還想狡辯! 你殺了伊娜! 」不只是警長, 闖進來的, 還有激動的少年, 「我在伊娜身上放置了錄音儀, 是她親口說你殺人的! 」

強風突然刮起, 吹開了虛掩的大櫃, 展現櫃內放滿的朱紅血柱. 它們在撒勒的眼中, 就如萬顆無價的紅寶石, 比他的生命更要珍貴.

但淚水強忍於憤怒的眼眶內, 少年迷濛的視線中只有面前的殺人兇手.

「不愧為警長的兒子, 做得好, 奧萊克. 」撒勒說罷伸出了雙手, 由得警員將手銬牢銬腕上.

另一名警員亦走到去撒爾的那兒, 把他連同撒勒一併帶走.

「為什麼…… 為什麼要是你…… 」疑犯走過的時候奧萊克並沒有目送, 因為心中感受的交錯早在撒勒被銬上的一刻湧至濕澀的雙目, 「為什麼!? 」



「對不起, 撒勒. 」撒爾再度開腔時, 經已是在空洞的鐵牢內, 「當天我犧牲自己的靈魂救回你, 是因為我不要你離開我. 」撒爾的氣息愈來愈差, 聲線亦愈說愈微弱, 「我沒有阻止你殺人, 亦是因為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

站著的腳步也見不穩, 但撒爾仍繼續, 「我太自私了. 」最後連力氣都只足夠道出一句, 「原諒我, 撒勒…… 」

「要被原諒的人, 其實是我. 」撒勒一直沒有正視撒爾, 直到解釋的開始, 「當天天主之所以放棄救活我, 是因為…… 撒爾! 」

撒爾終於不支倒地, 任撒勒怎樣的叫喊都喚不醒.

「人來! 放我出去! 有沒有人呀!? 」敲打著鐵造的門身, 撒勒對著門上方的小窗高呼.

當然, 並沒有人前來理會.

撒勒著急起來, 使勁搖動窗處的鐵枝, 希望吸引外面的人注意. 就在雙手感到痛楚之際, 撒勒注意到指縫間血絲的滲流.

尖狀的利刀瞬間出現, 數束荊棘不知來自何處, 緊纏利刀於撒勒的手裏. 如舊 ‘嘶’ 的一聲, 刀鋒橫劃手腕的皮肉, 釋放血腥的暖流.

撒勒把啜取回來的血留於口腔, 再傳給昏迷中的撒爾.

血, 無論是誰的在什麼境地, 都一致的赤紅不二地腥澀, 該同樣有效, 至少撒勒是這樣想.

果然, 撒爾恢復了知覺, 但,

「撒勒! 」

撒勒的身體, 盡是深赤的傷痕, 血, 從多方位流失, 點落撒爾的臉頰, 鋪遍撒爾的身邊.

「血! 有許多的血, 你拿去吧! 」撒勒失了常性, 只管無間斷地刺傷自己, 就連痛的感覺都丟失了吧.

「停手, 撒勒! 」

撒爾的聲音迴響石牆之間, 終令猙獰的金瞳變回平靜的湛黑.

撒勒回復正常, 卻換來了痛楚的刻骨, 失血的冷冰亦隨之入心. 眾多的傷口當中, 左胸的一個能看到給刺穿了的心臟逐漸減弱的跳動.

「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就這樣, 撒爾徒然看著撒勒帶笑倒在自己的身上, 感覺生命的氣息沖沖從撒勒的身體流走.

「…… 發生事故, 快點開門…… 」

「…… 發生什麼事…… 死了…… 」

人們的嘈雓來到耳邊, 可是撒爾並沒有半點的反應, 依然不動地躺在地上.

「…… 有一個還有氣, 抬他出去…… 」

撒勒血淋淋的屍體被移開, 撒爾頓然感到體溫的流失, 身體卻沒有一寸可動.

「…… 看, 這個是什麼凶器...... 呀…… 」

血, 由一紅點開始, 慢慢向外擴展. 就算再微淡, 血的氣味還是飄蕩到來, 被給抬走中的疑犯察覺.

血腥掀起的, 是金色的猙獰之眼, 降臨撒爾的臉上.

 

 

嗜血的荊棘早已緊緊纏繞,

再多的掙扎只會被刺得更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