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妖怪

  熾熱的火貪婪地吞吃著木柴,我們一行人圍坐在火堆旁,也貪婪地索取光和熱。妖怪森林的夜晚實在冷得刺骨。

  我瞧了瞧火堆上的木架,把上面的野兔和野雞肉塊翻過身來。「誒啊,看來這一邊焦了一點。」我皺了皺眉頭。「算吧,反正再烤一下就能吃了。」

  「我最喜歡吃兔肉了。」獵團的副團長厥磨拳擦掌,「我要吃最大份。」

  「反正我嫌今天捉到的獵物有點太多,厥,那就麻煩你當『清道夫』了。」團長奕語帶調侃的說。

  「再多的肉厥也吃得下去啦,」棲,這裏唯一的女獵人掩著半邊嘴笑,「真不知道他的胃是用什麼做的。」

  「我也好奇厥的食量有多大,」楊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說不定厥的胃是妖怪?」

  因為一整天的勞動,累得昏昏欲睡的殷聽到「妖怪」二字而驚醒,「妖怪?有妖怪來了?」他那副驚慌的臉逗得我們全部發笑。直到他的哥哥楊輕敲他的頭,告訴他是怎麼一回事,他才尷尬地笑了笑。

  「啊,肉烤熟了。」我提醒。大家歡呼一聲,幾乎是搶著的拿起肉塊就吃。厥果然吃了最多,而我只是拿起最小的一份慢慢吃著。

  「茶,你吃這麼少會飽嗎?你拿的份量連厥的一半也沒有耶。」殷驚訝的問。

  「我是新加入你們的,吃太多似乎不太好。」我笑笑,答︰「而且我不太喜歡雞和兔的味道——」

  「在食人妖怪的魔爪裏逃出來,大難不死,還不趁機會多吃點喔?」棲難聽地譏笑著。

  「棲,你就別這麼說茶了。」奕說,對我報以不好意思的眼神。

  「好好,奕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棲把身子靠過去,纏住奕不放,但奕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吃他的肉。我心想,棲應該是對奕頗有好感吧。或許這訊息在日後用得著。

  「人有三急,先去解放一下。」厥起身,一個小東西卻從他口袋裏掉下。在厥反應過來之前,棲之前上前撿起了它。是把刻著複雜花紋,做工非常精巧的匕首。

  「哇,好漂亮的匕首,我也想要一把!」棲開心地把玩匕首,卻被厥一把搶回來。「喂,你做什麼?你打到我的手耶!」

  「別亂碰我的東西!」厥大吼著,在場的人都沒了聲音。厥白了棲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真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神經。」棲坐下來,面色非常難看。

  「這難怪厥,」奕解釋著︰「那把匕首是他亡妻親手造給他的,他不允許其他人接觸到它。」

  喔,原來是這樣。我心裏記下這項可能有用的情報。

  「對了,茶,」楊打岔,說︰「你不是受過食人妖怪的襲擊嗎?有關牠的事你知道多少?」

  「嗯,我們獵團今次到來這妖怪森林,正是為了牠。如果知道牠長什麼樣子,我們的狩獵行動將會順利許多。」奕點頭說。

  「當時情況很混亂,我又很害怕,沒看得太清楚。」我露出為難的表情。「我只記得牠全身長著白色的毛,眼睛是綠色的,還有……牠好像是站著的狼?」

  「欸!狼人嗎?」殷大吃一驚說。

  「大概是吧,」我苦笑,「要不,明天我帶你們回去我們被牠襲擊的地方。唉,說起來,也只剩我一個生還了……」

  「就這麼決定吧。」奕說。沒多久,厥回來後,氣氛馬上又僵住了。整頓晚餐沒有人多說一句話,只有棲和厥互相怒目而視。

  好不容易晚餐終於完了,大家坐了一會,便各自回到了帳篷休息去,而我則主動提出為大家守夜,單獨坐在火堆旁。

  我躺在地,望著夜空中的半月發呆。過了許久,遠處幾雙碧綠的眼睛映入我視線,是狼群。

  我起身,跟狼群用著人類聽不到的聲音對話。

  『你們終於來了。』我說。

  『找你們花了點時間。』狼群回答︰『看來你成功混入他們。』

  『那還用說,我對自己的偽裝非常有信心。他們現在確信我是被食人妖怪襲擊,倖存下來的可憐少年呢,呼呼。』我陰陰笑著。

  『那就好,』狼群似乎也在笑,『那麼,想在哪裏聯手消滅他們?』

  『照舊,遊戲谷吧。』我說完,一對對的狼眼睛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我把目光移回前面的帳篷。細心聆聽一下他們的呼吸聲,雖然入睡了,卻不是熟睡,看來他們對我還有戒心。現在不是下手的時機。不過時機多的是,反正他們怎麼也料不到,那隻白毛、綠眼、會站立的食人狼妖怪,竟然就在他們身邊,以人類的外表存在著。

  我輕咬食指,為明天的狩獵而覺得興奮。我不太喜歡雞和兔的味道,卻非常喜歡人的味道呵……

  翌日清晨,我帶著他們一行人往妖怪森林的深處走。

  「一定要這麼早就出發嗎?」殷沒精打采地說,他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我們不知道食人妖怪什麼時候最活躍,只好選擇清晨這個大多數動物都休眠的時段出發。」我解釋︰「對方可是食人妖怪啊,單是想起已經覺得可怕……啊,到了。」

  我們到達一個被山壁圍成半球體的林谷,僅有微弱的陽光從山壁上方的孔洞射入,環境幽暗得很。

  「這裏的花草樹木都很奇怪,跟外面的相差好遠。」奕蹲下來檢視地面,「泥土是不尋常的赭色,還有一陣臭味……這裏零散著衣服碎片和碎骨,似乎發生過激烈的打鬥。」

  其他人也各自進行探索。我站在他們身後,看到他們現在努力的樣子,然後又幻想起稍後他們將被殺害的情景,不禁從心裏笑到臉上。

  這裏可是有去無回的死亡陷阱啊。驟眼看來山壁上只有一個透光的孔洞,然而實際上交錯橫生的山壁間藏有許多不起眼,足以讓一般成年狼進出的小通道通往外界。他們已經被包圍了。而且這裏每到特定的時間,就會冒起濃得讓人氣促的水霧,要偷襲的話,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地方了。

  妖怪們都叫這裏作「遊戲谷」,因為進來谷裏的人類,都只能成為妖怪遊戲下的棋子而已。

  我看了看太陽的位置,時間差不多了。

  「小心!」我走上前警告奕他們。我指了指上面。

  「狼?什麼時候出現的?」厥大為緊張,抽出身上的武器。

  「別緊張,我們——」奕還沒說完,就被狼嚎聲打斷。遊戲要開始了。

  「這些是……水霧?哥,你在哪裏?」

  「殷!是殷嗎?」

  「哥!我看不見你啊!你在說什麼,好吵!」

  狼群不約而同地發出調律高低不同的嚎叫,聲音經過半圓山壁的反射,造成多重迴音,現在那些人類只會被狼嗥聲煩擾,不但看不見,連聲音的通訊都被截斷了。

  然而我卻能把他們的一舉一動「聽」得一清二楚。狼群行走於他們之間,把他們的位置用聲音告訴給我。雖然我也會受迴音的影響,但總比那些不知所措的人類好。

  杮子挑軟的吃,我的第一個目標當然落在戰鬥力最差的殷身上。我悄悄走到他身邊,抓著他的腿,用力往後一拉。在他注意到發生什麼事以前,幾隻狼已經撲上了去。遊戲谷在無數年前就是闖入人類的一大葬身之地,聽說在幾百年前這裏的泥土就因為吸收得太多人血而變成紅褐色,在這裏生長的植物也與別不同,而今天又有新的血為樹木們施肥了呵。

  「真是太過簡單了,這樣我還真沒趣啊。」我托起下巴,自言自語著︰「趕快開始第二個好了。」

  一條紅線突然在我眼角掠過,我看仔細了點,是激光燈。從光線的方向和狼群的報道判斷,應該是奕發出的。這團長還真不能小看,竟然想到了這一招,這樣所有人都會沿著燈的方向走而聚集在一起,而且奕現在背靠山壁,叫狼群偷襲他也不容易。

  『茶,咋辦?』一隻狼走近我問道。

  『看來遊戲不能在這裏結束。這樣吧,你們帶走殷的屍體,丟在遊戲谷的出口,我要讓那個叫楊的失去理智。我會引楊到我們常去的斷崖,你們在那裏埋伏就行。』我起身,看著那條紅光線。『我還得搞亂他們的團結心才行,呼呼。』

  就從厥和棲這兩個人身上下手吧,反正他們昨晚剛好發生衝突。我得在他們接觸到奕之前完成。我走到厥後面,撿起一顆小石子丟向他的後腦。在他轉身的瞬間,我抓住空隙伸手進他口袋裏,抽走匕首。接下來我只要把匕首放到棲身上就行……

  「有個女人來到那個用燈的男人身旁了。」狼群報道。

  嗯?竟然來不及啊……沒關係,這把匕首讓我保管就好。

  我也隨著光線走到奕旁邊。「殷,殷不在啊!」楊驚叫著說。

  「沒時間了,咱們先手牽著手,沿山壁走出這鬼地方,然後再商量如何回來這裏!」奕果斷地說。

  在離開的時候,我愉愉揩走棲一個髮夾,放在厥的衣袋裏。如果他們對對方心存偏見的話,根本不用什麼實質證據,一個髮夾就夠了。

  終於我們走出了遊戲谷。才剛重見天日,楊就發出了慘叫。

  「殷,殷!」楊看見被撕咬得支離破碎的殷,不禁跪在地上哭嚎。「殷!你醒醒,你醒醒啊!殷!」

  這怪不了誰,只怪你們走進了不該進的地方。

  「我,我要回去砍死那些狼!」楊突然從悲傷轉化為暴怒,提起刀想衝往遊戲谷,卻被奕按住。

  「你現在回來只會送死而已!」

  「我不管,我要為殷報仇!」

  「仇可以晚點報,你現在要做的是冷靜啊!」奕大力抓住楊,把他丟在地上,楊才躺在地上急喘著氣,但他的眼神仍流露著兇狠。我想要的正是這種失去理智的表情。

  不過另一齣鬧劇立刻要上演了呢,奕,你將會非常忙亂噢。

  「把我的匕首還來。」厥擺出一副質問的模樣,對棲伸出手。

  「什麼匕首?誰拿你的匕首。」棲除了是臉帶無辜,還帶著不服的語氣。

  「別裝模作樣了!」厥大吼,眼睛睜得老大。「你拿了我的匕首,還給我!」

  「你發神經啊?我什麼時候拿你什麼匕首了?」棲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說︰「喔,你說那把你亡妻遺給你的那把匕首啊?我才不會拿呢,想起來,那把小東西也不外如是,比它好的在市集多的是……」

  啪的一聲,只見厥摑了棲一個耳光。他拿出一個髮夾,振振有詞道︰「我的匕首不見了,換來的就是這個髮夾,不是你偷,難道匕首自己會變形嗎!」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棲拗不過去,只好尖聲大吼。

  「夠了!」奕也大吼起來。「現在還嫌不夠亂嗎!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咆哮過後,奕自己也冷靜一來,聲音收小許多。「棲有沒有偷到你的東西,遲陣子再說。這裏實在太危險了,我們先埋了殷,然後儘快離開這裏,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暫避。至於厥的匕首,這樣吧,等下午的時候,我們再回來找,這樣你們滿意了嗎?」

  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想提出異議了。我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我外表上是無奈和難過的表情,心裏卻在恣意地笑。

  我們挖個坑把殷埋了,然後匆匆離開這裏。

  「這裏應該是安全了。」奕查看周圍,說。我們坐在河流旁的大石上休息。這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楊,」奕起身,遞給楊一把刀,說︰「殷的離開,我也很難過。而事實上我沒有顧好團員,是我的過錯。我責無旁貸,如果殺了我你就能夠釋懷的,請你動手。」

  我淺笑了一下。這可是高招啊。

  楊把刀交回給奕。「我沒有責怪過你這個團長,我只是怪我自己沒看到自己的弟弟而已。」他低著頭說,手裏仍緊握著殷的獵刀。

  我拍拍楊的肩膀。「我陪你去散心,有些東西你看了,或許你會放得開。」我對奕投以詢問的眼神,奕點頭同意了。

  我和楊走到遠處的樹林,往斷崖的方向走去。「茶,你有什麼想給我看的?」楊問。

  「你最想看的東西。你現在想看什麼?」我笑著回答。

  「當然是殷。」

  「還有呢?」

  「狼,食人妖怪,我一定要親手殺死牠們。」楊的語氣非常堅定。

  「不暪你說,剛才我們到達小溪的期間,我看到狼的縱影。」

  「狼,在哪裏?」楊一聽到狼,雙眼就充滿了憤怒。

  「就在前面。」我指著前面的斷崖,小聲說︰「你看這草叢,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條狼尾巴呢。」

  楊沒有回答,他只是抽出殷的獵刀,一步步踏上前。他走路的聲音很大,明顯就是故意要讓狼知道他來了。他這種行為真的是不理智啊。

  躲在草叢裏的狼注意到他,轉過身與他對峙。「我要為我弟報仇。」楊說,聲音很平穩,卻充滿了冰冷。

  楊衝了上去。在他身後的我就是等這個機會,楊的背後可說是零防備啊。我從衣袖亮出一把小刀,直射往楊的脊椎。

  楊的腳步忽然停止。我再射了一刀,他連刀也握不住了。預先埋伏好的狼群撲了上去,把楊撕成了碎片。

  「讓你見到了狼,見到了食人妖怪,還讓你們兩兄弟在狼的肚子裏相見,你想見的我都讓你見到了。你說,我是多麼的優待你啊。」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待楊完全被吞噬後,我撕下自己一邊的手袖,醮了醮地上未乾的血液,以包紮的方式綁在自己的手臂上,又故意在衣服上劃破一兩道口子。看到狼群疑惑的表情,我笑著解釋︰「兩個人出去,卻只有一個人回來,要是我外表完好無缺,肯定會被重重的懷疑啊。假裝受傷才能博取同情嘛。對了,我待會可能會再帶人來,不過這次不是要伏擊,所以你們先走吧。」

  回到河流附近時,我假扮出走路搖晃不定,呼吸急促紊亂的模樣才接近奕他們。「不,不好了!」我用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語氣說︰「我們剛才受到狼群的襲擊,我們和狼群打了很久。我覺得我們打不過,想拉著楊逃走,楊怎麼都不肯,還把我打出去,叫我跟你們說——嗄……」

  「說清楚點,楊叫你跟我們說什麼?」厥追問道。

  「他說,要是他在黃昏前還沒有回來,那就以後也不需要再等他了。」

  「楊他怎能夠這麼亂來——嗯!」奕才剛起來,又腿軟跌坐下去。我注意到他的左小腿出現了一個咬傷傷口。

  「就在你剛回來之前,我沒留意到旁邊有蛇想襲擊我,奕為了救我,就被蛇咬傷了。」棲看著奕,眼神充滿內疚。「這好像是有毒的蛇,怎麼辦……」

  「噢,」我眼睛一亮,想到了非常有趣的東西。「我背包裏有些膏布,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解毒,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我從背包掏出一塊膏布給棲。

  雖然奕有些抗拒,但始終敵不過棲的堅持。膏布貼上傷口的時候,我還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肆笑一番。那膏布的確有止血療傷的作用,但它同時也含有致命的毒藥啊!我看了看太陽的位置,粗略估計毒發時間,奕在午夜之前,全身必定會出現不可治癒的裂傷,失血過多致死!

  奕在我眼中已經是等同一個死人了,接下來我只要對付厥和棲兩個就行了。「奕前輩你說得對,我們不能丟下楊不管。」我提出贊同。「這樣吧,我希望厥前輩能夠跟我一起找楊,你們就留在這裏等我們回來吧。」

  「好吧,楊就靠你們了,不過切忌走得太深,真的找不到的話,先回來再從詳計議。」奕贊成了。

  我和厥走了一段路,我察看厥的神色,眉頭深鎖,表情有些煩燥,看來還執著於匕首的事。我必須深化他和棲之間的誤會才行……啊,反正奕和棲有糾纏不清的關係,而奕和厥又不是太相處得來,不在奕死之前把他利用殆盡,那就太對不起他了。

  「厥前輩,恕我多管閒事,剛剛我和楊離開的時候,你亡妻的匕首有找回來嗎?」我問起這個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厥像是沒有聽到般,繼續走他的路。我語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再提起這件事的,我不過是想知道奕……啊。」

  厥突然停下來。「奕……他做了什麼事?」

  「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怕我說出來之後會影響你和奕前輩之間的關係,又怕我自己將會被逐出去……」

  「有話你就說,有什麼事的話,我保住你便是。」

  「那,那就太好了。」我露出釋懷的表情。「其實,今早我們在那個奇怪山谷,被濃霧包圍著的時候,我隱約看到有隻手伸進你衣服口袋裏拿走匕首,我見到那個人的輪廊,好像是奕前輩……」

  「奕?他明知道那把匕首對我的重要性,你怎麼會懷疑是他偷的呢?」厥似乎不怎麼相信,我唯有再加鹽添醋了。

  「我,其實我不是看得很清楚。不過,我總是覺得奕前輩對棲小姐的態度轉變了許多。明明昨晚的晚餐上,棲小姐怎麼對奕前輩熱情,奕前輩也不為所動,然而到了今天,你跟棲小姐爭執的時候,奕前輩好像都偏頗於她,為什麼他當時不讓我們把身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好讓大家都清清白白呢?而且在剛才,奕前輩又因為棲小姐而受傷……」

  「可是,我口袋裏的髮夾又怎麼解釋呢?」

  「我推測——我只是推測,那個髮夾其實是奕前輩不小心遺留在你口袋裏,至於為什麼奕前輩會有棲小姐的髮夾,我覺得是昨晚他們……嗯,我昨晚好像聽到那些……那些……」我斷斷續續地說。有時候,含糊不清比坦白言詞更能表達意思。

  「……噢,是嗎?我今晚會找奕談談看,這些事你就當作忘記了吧。」厥的語氣很平靜,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我注意到他的雙拳緊握得快要出血了。「我們走太深了,既然找不著楊,那就回去吧。」

  而且,厥的語氣跟楊要殺狼時所說的,是一模一樣的平靜。

  回到河流邊,厥主動提出放棄回到遊戲谷找匕首。奕聽到後表現得很驚訝,但也很高興。而且厥對棲的厭惡感也稍微降低了。當然,因為他現在心裏憎恨著的是奕。

  我們找了處平地搭帳篷,厥出去捕獵到幾隻兔子回來。跟昨晚一樣,我們搭起火堆烤兔肉,不同的是氣氛比昨晚冷清許多。我們幾乎是沉默著吃晚餐的,吃東西的聲音就是我們發出來最大的聲音了。

  「奕,我有些事情想單獨跟你說。」吃過晚餐後,厥說道。太好了,從下午開始到現在,我都是在等這句話。

  「棲小姐,我陪你到周圍散散步吧?」我以微笑邀請她。雖然不願意,但她也瞭解到自己不應該在場,也只好跟著我走了。

  我和棲走離他們一段距離才坐下。但儘管如此,我們仍能依稀聽見他們的吵架聲。棲顯得很憂心,而我則是十分興奮。

  厥和奕的爭吵聲突然停止了,是說話說到一半被截斷的那種停止。棲嚇得站直身來,我也說︰「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過去看看吧。」

  不出我所料的,滿身裂傷的奕躺在血泊之中,眼神充滿了驚訝。厥則是木然佇立在奕的屍體旁,不知所措。

  沈默的三秒過後,尖銳的咆哮從整片妖怪森林裏爆炸開去。

  「你這個殺人兇手!」

  不等厥申辯,棲就抽出刀從厥砍去。太好了!我理想的就是這種劇情!

  棲像著了魔般瘋狂地攻擊自己的同伴,厥起初只是捱打,努力的想澄清自己,但在這種情緒下的棲哪裏聽得進去?她現在只想把厥剁成碎片而已。

  「夠了!」厥突然發難,想必他連番受到打擊,已經超越他底線了吧。「我真的!」他邊說,邊把棲的手扭斷,搶了她的刀。「我真的沒有做過!」

  皮肉撕裂的聲音,是如此的大。直到血濺到厥身上,厥睜開了眼,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刀刃,從棲胸口正中插進去,從她背脊正中穿出。棲的下頷張開得脫了臼,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她只是蹣跚走向奕,倒在他身旁。

  厥完全崩潰了,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只是跪在他們身旁,不斷說出「對不起」「是我錯了」之類的悔疚說話。我坐在遠處觀望,暫時不打算走也不打算殺他,遊戲還有最後一個環節未完呢。

  「茶,」良久,厥突然對我說,目光依然停留在奕身上。「我曾經在妖怪森林裏看過一種毒磨菇,用它研磨出來的粉末,可以讓人全身出現裂傷而死,看起來就像是被別人亂刀砍死。」

  「噢?」我睜大眼睛,擺出感興趣的樣子。

  「可是這種毒本身很脆弱,吃下去的話就會被胃酸分解,一定要敷在傷口上,讓毒粉直接進入血管才行。」厥說完,撿起了刀,起身往我走近。

  我笑了幾聲,道︰「你到現在才發現啊,真的太遲了。」我攤了攤手。「怎樣,來殺我試試看呀?」語氣是極度的輕蔑。

  厥停在我面前,兩手高舉著刀。我只是張大了嘴巴而已。

  刀從我頭上掉下來,我輕輕接著它。我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笑道︰「料不到你亡妻的匕首在我這裏,更料不到匕首竟然收納在我這個地方,對吧?」我變回了原形,輕咬自己長滿白毛的狼手指。

  「我可是妖怪。妖怪,有時候單靠嘴巴就能殺人呢。」

  我用刀柄輕戳厥的身體,厥連同他心臟上亡妻遺給他的匕首,一同倒了下去。

  我抓了一把泥土,均勻地拍在厥的臉上。我喃喃自語︰「幾十歲的大叔……唉啊,我可不擅長大叔的聲音和語調。」

  清晨,我走出妖怪森林,來到附近人類小鎮上的一間酒吧。

  「咦?是厥嗎?」酒吧裏只有稀疏幾個酒客,不過仍有幾個能夠認出「我」。看來我在這個小鎮裏算有點名氣。

  「嘿,有個好消息唷。」我向他們揮手,笑著說︰「奕他們找到食人妖怪了。」

  「喔喔!是真的嗎?那隻為害人間的食人妖怪終於被發現了?」

  「啐,我可是副團長耶,難道連我也信不過嗎?」我表現得有些惱怒。「可是我們現在不夠人,想來借幾個人用用而已。」

  「好啊,這麼一個機會怎麼能放過?」「我當然要捉到食人妖怪回來!」「這回牠死定了!」

  我笑了笑,說︰「那還等什麼?走吧。要走快點,不然就趕不及了。」我轉身開門就走。

  真的要走快點,不然,就趕不及遊戲谷第一次起霧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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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算是用來慶祝自己生日的文?
沒太多涵意,以自娛為主W(被拖)

用Word統計一下,總共7600字左右,這應該是我的單篇文章之中,最長的一篇了。
呼,腹黑文真是我寫得最順心的文章。這篇文章構思三、四天,打草稿一天,實際寫作三天,對我來說算是快速了哩。

呼呼,我要祝自己一年比一年善良W
(被打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