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穩的。
黑皮椅底下,不斷傳來引擎震動,
窗外仍是矇矓一片,連景物輪廓也無從看清。
只有前頭座間透出了詭異色調的跳表螢幕,
稍稍能當作正在行駛的證據。
騄背緊依著高級牛皮,長時間的親密接觸,讓後者也有了屬於自己的體溫。
盯著駕駛座的椅背,從擋風玻璃上反射來的,是司機毫無生氣的臉龐。
……計程車。
要往哪去……
果物咀嚼,與夾雜嘴角邊的口水一齊吸入的聲音。
騄朝右望去,熟悉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用食指關節挑去殘留在唇邊的甜汁。
另一手,緊握已被剝開的橘子。
食用的動作未曾完全停下,在週而復始咬碎果肉的隙間,喃喃自語。
橘皮香快速取代週遭的空調冷氣,酸甜的幸福包覆著半個時辰幾近未動的他。
為何一顆橘子能吃到一個小時……
神蹟沒有出現,橘子總有食畢的那一刻。
趨前的身驅回到同面椅背上,褐瞳彷彿少了那麼點光澤,直盯著掌中已空空如也的橘皮。
美味, 甘......
攜著落寞的語氣,推開車門、撐起鮮豔的大紅傘,
毛毛細雨,身影漸行漸遠,他消失在雨霧與灰濛的世界之中。
兩百七十元。
三百六十元。
眨眼即逝,熾熱的紅傘浮現在強度漸增的風雨彼方。
雙臂大張,在傘下的他悠閒的托著大箱一只;一名女性隨行,貼心的讓他充滿自信的尾巴不至淋溼。
他倆行到小黃之後。
女性出聲,請車主打開車箱。
鎖扣解開的喀聲,他掀開空無一物的置物處,
彎下身,與落下雨滴和漣漪水花相伴,抬起放入那看似老舊的寶物
像是完成了一項壯舉;疲累的趴在被雨染深的箱上。
疲
......
拽起衣物的下襬,擦乾附著些許雨珠的毛髮。
他退至一旁,離開了排放熱氣的氣管所正對的後車箱。
傘沒有跟進。
女性佇立在箱前,癡癡注視上頭的心鎖。
良久。
她毫無阻礙取下那貌似有些歷史的鎖頭。
溫和的,撬開那足以感染整個世界的甜。
食?
她看向在自己身邊的騄,跟前的──是整箱壞掉的柑桔。
橘皮裂開、果肉肆無忌憚填滿箱內的各個角落,
但香氣依舊、甚至是前所未聞的金桔香……
雖然非腐敗般的壞,可是如此模樣,要怎麼吃也不明白。騄搖搖頭,給了她一個否定的回答。
女性投以輕蔑、有如看到厭惡此類諸如事物的眼神。
, 食......
少了傘的屏蔽,未見棘刺屈身分毫,
銅鑼雷鳴;針葉驟雨,眼前的他化為重疊形象。
人面?獸首?
烈焰交織;烏涅延展,究竟在後擺動的是那未熟束髮,還是那宛如擁有自我意識的飄逸赤尾?
若有似無的犬科吻部,雙唇、利牙張合;傾瀉的雨聲也擋不住那能直達心底、震耳欲聾的呼喊。
雖然不怎麼好看,還是一樣吧?
不過是前者完好如初,後者直接現出本質。
為什麼,為什麼反而沒人去挑裂開的橘子?
匯為小溪,自沃土眼梢流下的──是雨水嗎?
奇妙的是感覺得到他──是在「笑」……
「好的橘子誰都會吃;壞的橘子誰要吃?」
壞的橘子誰要吃?
壞的橘子誰會吃?
壞的橘子誰想吃?
答......
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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