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宮先生有點難言之隱。
其實誰都有一點自己的難言之隱,不過對於面子比身體來得最重要的很多男生來說,遇到某些小麻煩的時候,緩兵之策往往是他們的首選,等到事情經過時間積累變成了大麻煩,再進化成如同要爆發的炸彈時,才開始雞飛狗走地去尋求對策,一邊找還一邊不斷表示後悔“如果我那時如何如何,現在就不會如何如何了。”運氣不好的話,大概就這麽一回事了。
不過他的運氣似乎又不算太壞?經由朋友的朋友的傳言,其實就在星地市區內的公立醫院就有個醫術不錯,而且嘴巴相當牢靠的醫生。
而且他還是男的,這才是最關鍵的。
對於難言之隱這種事情,當然還是找同性的比較安全,如果恰巧是個女醫生,還是個美女的話,臉恐怕就丟大了。
心動不如行動,捂著屁股的三宮先生就站在巴士上趕到了星地市公立綜合醫院裏,在大廳裏找了半天,終於在1樓側門邊的樓梯角落對面發現了目的地——非應急性傷病處理治療部。
左看,右看。
是錯覺嗎?總覺得這個部門診室相比其他科室來說也小太多了吧?先不說只有1間診室,光是看門上的門牌來推敲, 就已讓人完全搞不清楚是治療什麽的部門——既不像外科也不像內科,四周也被墻所圍住,就連門都是完全封閉式的金屬門,如果不是因為那麽多人在門口等待,即 使說是倉庫都讓人信服。
既然來了,就等吧,三宮先生說服自己,說不定裏面很大外面看不出來罷了。看著前面的病人先垂頭喪氣地進去,再歡天喜地地出來, 更讓他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況且病人的處理速度似乎相當快,每個進去不到5分鐘就出來了,原本覺得還要等個2小時現在卻不到半小時就排到了診室門口。
在裏面的一定是個醫術高明,手法高超的醫生!
“下一個。”
裏面傳來了呼叫聲,感覺點刺耳。回應呼叫,三宮先生欣喜地走了進去。
這是什麽!?
他差點叫了出來。
不超過20平方的小房間中間,就這麽隨意的擺放著一張辦公桌,2張木凳,還有後窗下放著的一張診療床,旁邊一個小小的洗手池。電腦、診療工具的影子都沒有,更不用說藥櫃、腳架什麽的,就連最基本的遮擋用的簾布也沒有,根本就不像是個醫生的診室,唯一讓人覺得能跟治療搭得上關係的恐怕就是那個在桌子上占據很大一塊地盤的急救用醫療箱跟桌腳上插滿便簽的簽筒。
如果光是這樣還不會覺得胡鬧,那麽最胡鬧的就是現在正坐在桌子裏側,一手撓著頭一手握著遊戲機,穿著夾腳拖鞋還翹著二郎腿,根本沒看進來的人一眼的……他是醫生?
等等!裏面穿著的是花襯衫嗎?連醫生袍都沒穿好,敞開著,裏面那件印有五彩繽紛的花瓣的襯衫是渡假的混混才喜歡的貨色吧?!還少開了2個扣子,胸毛都露了幾根出來了!!對了!那個刺猬頭跟紅發是怎麽回事?!醫院允許染發嗎?穿 著沙灘褲起碼也要在海邊才做吧!連腿毛也露出來了!這麽晃著腳的動作證實你其實是個混混吧!
“混……”
心裏激烈地評擊著眼前的怪物,大概是太過激動,三宮先生一不小心發出了聲音。
桌子對面穿著白袍的疑似混混(別以為你穿了醫生袍就像個醫生!)依舊是把注意力放在遊戲機上,啊,好像是最新款的遊戲機bsb4000吧,最近兒子經常吵要三宮先生買的,是大人氣的最新商品。
“唷,來了嗎,等我過了這一關就好,哎呀,真是個讓人投入的好遊戲,病例放這裏,坐下吧。”
完全不把病人放眼裏,感覺不出一丁點的醫德,就連示意都是輕輕歪一下肩膀來完成的。其實剛才進去的病人那麽快出來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人並不是醫生吧!還是早點離開好了,不然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都不清楚。
但是三宮先生還是有一點點不死心——花了那麽長的時間,忍受著屁股因爲顛簸而造成的劇痛,如果就這麽走了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你、你就是,光司醫生?惡嗣……光司?”
“喔,我就是。”
“唔唔……”
對方眼皮也沒眨一下就立刻承認了。
“你真的是醫生嗎?”
禁句!心裏猛地閃出這個念頭。
“啊啊,是醫生啊,一出生就是了,具多年實戰經驗。”
“唔唔……”
這是什麽大言不慚的謊話!而是什麽是實戰經驗?他總不會是軍醫吧?但軍醫不是更嚴謹才對嗎?怎麽可能是這種隨性的態度!倘若是平時遇到這種態度的下屬員工,三宮先生立刻就要罰他在公司門口做1個月的清潔員讓他知道社會的艱辛了。
“不相信也無所謂,總之你是哪裏出了問題所以才來找我,對吧。”
“唔唔……”
混混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抽出一支煙塞進嘴裏,也沒點燃,而是自顧自地含著轉著圈圈,視線始終還是在小小的遊戲屏幕上。
討厭的家夥,看他做任何動作都讓人更加討厭,即使什麽都不做也依舊是個討厭的對象。三宮先生開始懷疑介紹他來到朋友是不是想謀害他了。
“轟!”
“呿……”
“你失敗了。”
膠著的氣氛就這麽結束了,看來是過關失敗,混混有點惱火地將遊戲機塞進胸前的襯衫口袋裏,同時瞪了三宮先生一眼。
“哎呀,還真 難,早知道先下個金手指,不過才出1天的遊戲恐怕還沒有金手指。”
“太胡鬧了!我要走了!”
已不能指望這種人能幫到自己什麽忙了,忍耐到了極限的三宮先生剛想轉身開門離開,可下一秒另一只手就擋住了他準備握住門把的手。
“喂喂,病人,這麽著急,難道有什麽好事等著你嗎?”
比自己還要高一個頭的紅發的混混咬著煙屁股,從上方瞪視著三宮先生。以獵人捕捉到獵物般的獰笑將他手裏的病例“咻”地抽走。
眼神!稀疏的劍眉下的那種眼神,兇悍的殺人犯的眼神!這家夥絕對不是醫生!
三宮先生腳抖了一下。
“可、可惡!不要欺人太甚了!我要去找更好的醫院!把、把病例還給我!”
即使不甘心,但是三宮先生還是想為了面子稍微掙紮一下,輸人也不能輸氣勢。
“出門左拐30米右拐直走100米就是星地最好的醫院,請便。”
楞了5秒。
“這不是還是這個醫院嗎!”
“沒錯!而我是這個醫院最好的醫生。”
拍著胸脯說的。
“唔唔……”
將病例“啪”地隨手丟到桌子上,混混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咧開嘴笑了。
三宮先生腳又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麽二之宮先生。”
“敝、 敝姓三宮!”
“三宮先生,你的問題就是屁股裂開咯?”
“不是!是肛瘺!”
“……總覺得很臟啊。”
“這是醫生應該說的話嗎!”
“做了2次手術啊。”
“這你管不著吧!難道你有更高明的辦法?”
“真可憐吶~”
“你是在嘲笑我嗎?”
不行,完全感覺不出他的醫術有多高明,就連病例好像都不會看。如果上面的對話是問診的話,那這個叫惡嗣 光司的醫術水平的高低簡直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了。
“病人,我是管治不管診的,你不相信醫生,又怎麽能治得好病。”
“前一句是醫生不相信病人又怎麽能診斷出病來吧!”
連小學生都懂的宣傳語。
只說了對自己有利的部分,狡猾的家夥。
“好像是有那麽一說,不過這個不重要啦。”粗魯地揉著猶如刺猬似的紅發,混混醫生拍了拍身後的床,“那麽大致了解了,來,脫了褲子躺這邊吧。”
“啥?”
“拜托,我的時間也很寶貴,要趕緊從網上下載金手指,午飯時間也到了,你知道多少醫生因為病人的緣故不能按時吃飯而得了胃病嗎?不想耽誤就快點過來開始了。”
一丁點拜托的誠意都沒有的話,反而讓聽的人覺得他其實是說“再不過來我就揍你!”
“唔唔……”
屈從於(隨時可能到來的?)暴力之下,三宮先生決定選擇了將身體交給了面前這位自稱是醫生的醫生,一點也不情願地退下了褲子。
躺在了診療床上。
肥肉上了砧板。
“嗚哇!這屁股也太胡鬧了!被塞過煙花嗎?”
“等、等你做過2次手術你也是這個樣子……用電刀!”
低低地咒罵回去,原本是為了不丟臉才來找這個傳說中的“名醫”的,結果卻是遭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打擊。
感覺到對方的手觸上了三宮先生的屁股,冰涼冰涼的,似乎沒戴手套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直接朝最致命的地方戳去。
忍不住身體一抖。
“哇咧,真臭啊。”
“嗚嗚……”
“這裏都被燒成這個樣子了,火災現場啊。”
“嗚嗚嗚……”
“竟然還有幾個,太厲害了!”
“嗚嗚嗚嗚……”
“這種黃色的是膿嗎?嘔!”
“嗚嗚嗚嗚嗚……!”
語言的暴力真的比肉體的毆打更可怕。
忍耐著對方的羞辱,三宮先生只希望快點結束,或者世界末日早點到來也不錯,總之就快點結束吧!讓這個長著紅色毛發的家夥掉進36層地獄讓他飽受10倍於我的痛苦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了。”
“咦?”
手指抽離,感覺中間過 程連五分鐘不到。
除了用手觸摸外,他什麽也沒做。
既沒使用針筒,也沒蓋上敷料,當然這個房間也沒有電刀等工具,更不用說用麻藥然後塞嘴巴,鐵鏈捆綁與紙尿褲。
是指診斷好了嗎?
“好了啊,沒聽到嗎?治療好了,治.療。”
“唔唔?”
三宮先生還是沒反應過來。
一點都不痛?怎麽可能,之前連普通的椅子坐上去就如同釘椅般刺痛,現在被人用手這麽攪來攪去竟然沒有任何感覺?治療好了?別開玩笑!知道我因為這個找了多少醫生,跑了多少醫院嗎?
啪!
“唔!”
屁股被拍了一下,位置大概是之前手術的地方,明明之前就連碰到坐墊都無法忍受,但現在被這麽拍下去,卻一點都不痛。
“不痛了吧?”
“唔唔!”
難以置信!真的不痛了!三宮先生自己用手去摸,雖然那些凹凸不平的坑道都還在, 但不管自己是掐還是戳還挖都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提好褲子拿了這個藥就出去吧,要跑要坐要跳舞都沒問題,不過要等完全好的話要3天後了,這藥就隨你吃不吃了,吃就1天3次,1次1片。”
名叫惡嗣的家夥在洗手池清洗了一番後,接著在藥箱裏拿出一包紙包丟在床上後,撓著頭再次回到了屬於他的座位上。
再也沒看三宮先生一眼。
用背影表示“我對你已經沒有興趣了”。
“喔,對了,雖然這次治好了,不過二之宮先生你還是那麽胡鬧的話,那麽不是放煙花就是還要再回來一次咯,給予醫生的忠告——你就小心點吧,雖然很多人最後都回來了,我倒是希望有個例外啊。”
“真的……好了嗎?”
無視那種破天荒的忠告方式,事情的發展實在太快了,還是沒反應過來的三宮先生再問了一次。
“啊啊,3天後肉都會長出來,身體也會完全恢復。”
“原理?原理呢!別的醫生用先進儀器跟藥都治不好!你竟然只用手就……”
完全無法讓人相信,這種虛幻得如同是魔法的治療方法。
“儀器什麽的,藥什麽的。那些可都不是萬能啊,二之宮先生,人最重要的還是自己身體的自我治愈能力,我不過是激發了你身體的這種能力讓你恢復過來罷了,以上,就是這樣。”
“騙、騙人的吧……從、從沒見過那麼胡鬧的治療方式!”
“再怎麼騙也騙不過你的身體吧,我可沒對你下過什麽奇怪的藥。話說回來,二之宮先生,能停止你現在的行為嗎?雖然我理解有些人對自己的菊花很有興趣,可是在醫生的診療床上做這樣的行為,未免也……太豪放了,吧?”
被提醒了才猛地發現,自己的兩隻手正在以非常怪異的姿勢刺激著折磨了快1個星期但現在已經不會再痛的 “坑道”上,窘迫感與羞恥心令三宮先生迅速地跳了起來, 以最快的速度拉起褲子,扣上皮帶,抓起藥包。
抓起藥包的時候自然地觀察了起來。
半透明的藥包袋裏面裝著如同糖果般的五顏六色的藥丸,是從沒見過的藥。
三宮先生躊躇了。
“那治療費?”
“算掛號費裏了。”
再次從口袋裏抽出bsb4000,光司醫生再次翹起二郎腿,將注意力放在那個遊戲上了,沒有點著的煙依舊在嘴邊轉著圈圈,大概是錯覺,總覺得那隻煙變短了很多。
“藥費就去藥房交吧,跟他們說是光司醫生開的藥他們就懂了。”
“還、還是太胡鬧了!這種東西!沒有科學根據吧?”
“啊啊!太羅嗦了!病人,不需要去電視上查有沒有播出過還是在教科書上有沒有記錄,如果那些東西真的有用,你的屁股現在就不會像個蒸過頭的水蛋,啊,還被烤糊了。”
“唔唔!”
不是礙於對方的外貌跟個頭,三宮先生已經忍不住要沖上去給他一拳了,可是當他跨出一大步的時候,先感覺到的反而是很久沒體驗到的自由感。
真的,一點,都不痛了。
他忍不住又大跨了一步。
完全,跟正常人沒兩樣,褲子的布料摩擦臀部的感覺是那麼舒服,根本就不會生出無數的尖刺,產生鑽心般的痛。
跳一下試試好了,不不,坐一下,還是真的來跳段舞?現在這種情況,做什麽都沒問題!什麽舞都能跳!社交舞?街舞?360°回旋亂舞?
“二之宮先生。”
“唔!”
奇怪的念頭被打斷了。
“我知道你很興奮,不過,任何過激行為最好還是回家做,不如先在門口的電子評分器裏做個評價然後再回家隨你怎麽動就怎麽動。”
慢悠悠的,調侃的語調。
“唔唔!我知道了!我就相信你這麼一次!如果你騙了我的話!”
“啊啊,去醫務科投訴吧,你會得到全額保險的賠償的。”
“唔唔!!!”
“如果覺得我沒有騙你的話,那麽記得多來光顧一下吧。工作時間星期1到星期7,偶爾還會加夜班。只要不是身體裏有異物或者寄生蟲,那麽不管是斷手斷腳斷背還是發燒發騷發瘙都能治給你看。”
可惜三宮先生早已經沖出門外。
雖然“記得評優秀”的聲音也追了出來,不過他毫不猶豫將手指穩穩地按在了“差”字的按鈕上。
接下來,三宮先生跳了起來。
果然不管怎麽動都可以了!上一次能這麽自由地舒展身體的是什麽時候都不記得的三宮先生決定,既然這次身體恢複了,那麽就不要錯過機會舒展自己的身體了!
不如先從芭蕾舞開始好了。
無法按捺住雀躍的心情,無視在周圍圍觀的人。
恐怖的事情就這麽在醫院走廊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