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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人物設定: 黑V·夜紋
一個關於英雄和朋友的故事
不要懷疑,那個“朋友”,真的是我……
難得出現一次的自己啊(炸——
還有,我不太習慣分章節,所以全文其實是沒有分節的
爲了閱讀方便,是按照以前語文考試時用的分層方式分開的(誤)
嗯,剛開始有一點點血腥注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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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靜靜地懸挂在城市不平整的地平線上方,金黃、血紅、深藍的雲在它周圍緩緩盤繞,組成一幅神秘壯麗的圖畫。
她最喜歡這樣的圖畫。爲了能夠更好地欣賞,每當火燒雲紅亮了半邊天,她甚至可以不顧辛苦和危險,爬上城市裏最高的鍾樓,站在用來爲巨鍾遮雨的狹窄房檐上,站在這個絕對不會被任何大廈阻擋視線的地方。就像現在這樣。
真美,她在心裏深切地贊歎。夕陽的殘輝灑在她俊俏的臉上,柔和的晚風扶起她烏黑的秀發。此時的她,已融入了這美麗的景色,成爲了其中同樣美麗的一部分。
可惜在工業城市中,這種唯美的景色並不多見。
她低下頭,俯視腳下遙遠的城市街道。鍾樓將她和在匆忙中又度過一天的城市分隔開。高高的鍾樓之上,只有平靜的她、緩緩工作了上百年的巨鍾、和默默沈下的夕陽。
這座蟻穴一樣繁忙的城市裏的居民,大概從來就沒有在傍晚時擡擡頭,享受早已被遺忘的美景吧。太多的人就這樣永遠忙碌、永遠奔波,永遠像工蟻一樣,在辛勞中終結自己的一生。
她凝望著夕陽,同時也不忘同情地注視腳下忙碌的小點。在這最勇敢的人都會不禁打顫的高度、在這狹長的在天風中顯得無比單薄的平台上、在這六十五層外加一座巨鍾的大樓頂端,一個外表柔弱的女孩靜靜地站著,眼中沒有一絲懼色。
橙色的夕陽已沈下了城市盡頭的海平面,火燒雲也歸於黯淡,漆黑的夜開始籠罩天空,一輪弦月在東方格外耀眼。
這座永遠繁忙的城市,又度過了它的一天。她面對西天最後一絲紅色,以她的方式宣布夕陽的離去。
“嗚歐……”狼的嗥聲在鍾樓上響起,從最高的地方傳向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車鳴聲停下了、談話聲停下了、連腳步聲也停下了。所有的人,無論是廠房裏的工人、街頭叫賣的小販、準備揮霍時間和金錢的青年、還是在辦公室裏加班的白領,都停下手中的一切活動,側耳傾聽這傳遍城市的聲音、這每天日落時響起的聲音、這威嚴得令人窒息的聲音——這原海市守護者的聲音。
孤獨的巨鍾默默走過幾秒之後,停滯的城市又開始活躍起來,在尚未停止的狼嗥聲中,開始夜晚的生活。
然而有一些人沒有立即跟上城市的步伐,那是些習慣於隱藏在黑暗中只爲尋找時機挑戰法律的人們。在這聲音響起的時候,再凶狠的罪犯也不敢有任何動靜。狂妄的狼嗥和流傳在城市陰影中的恐怖傳說比法律更加有威懾力。
想到那些在小巷或者酒吧裏瑟瑟發抖的暴徒,她停下吟唱,微笑著搖了搖頭,最後再看了一眼已經完全暗淡的西方和被霓虹燈染成紅色的天空。
接著,她的身體開始緩緩前傾,以危險的角度懸在高高的鍾樓上。毫無意外地,她躍了下去,像夜空中一顆閃爍的流星,或是沖破水的限制在瀑布上空享受飛翔的魚。
不,不用爲她擔心。
在高空混亂的氣流中,她猛地張開雙臂,同時展開的還有身後黑如虛空的巨大雙翼。極力伸開的翅膀駕馭著氣流,托著她緩緩下落。翼背上的鬣毛被天風刮得如火焰在焚燒。
這也是每日的例行活動——在黑夜降臨、人們的目光完全被閃爍的霓虹燈吸引的時候,從鍾樓頂躍下,享受短暫的飛翔。
沒錯,短暫的飛翔。
最終,風將雙翼帶到附近一座高樓的房頂。她輕盈地落下,著地的卻是四只毛茸茸的獸腳。剛才柔弱秀氣的女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高近兩米的巨獸。
這巨獸酷似狼,但頭頂的兩支直沖天空的螺旋長角、四肢上從肩部伸出的長刺、覆蓋背部的紅色鬃毛、巨大的覆有黑毛的肉翼、以及幾乎長滿了尖刺的長長的龍尾,卻都明明白白地表明她並不是狼。
她舉起前爪輕輕揉了揉從鼻梁延伸至臉頰的倒V黑紋,深灰色的毛皮上布滿的黑色V狀紋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當回過頭望著自己那雙黑翼時,長長的嘴上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誰能想到,這只看似強壯的狼獸龍,這原海市的守護者,是個殘疾呢?誰能想到,那雙翼展近五米的翅膀,竟是無力拍打出勁風的累贅?她依然微笑著,將只會滑翔的累贅收在身後。
既然無法飛行,那就奔跑吧。
她邁開步子,向大樓的邊緣沖去。阻擋人類的欄杆並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妨礙,跑到邊緣時,她只用後腿一蹬,便輕松越過欄杆。以飛龍的強大力量和輕盈身軀,她毫不費力地在高樓之中穿梭,在房頂上奔馳,在大街上空飛躍,在這座人們只會注意大地的城市的天空中享受自由。
她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既是奔跑又是飛行的感覺。每天只有在太陽剛落下後的夜晚,她才能忽略自己殘疾的現實。
樓房、街道在身下一閃而過,很快,礁石擊碎海浪的聲音越來越近,懸崖上的一座幽深的古老城堡也引入眼簾。月光灑在大海上、山崖上、樹林上、古堡上,反射成一幅遼遠的、堅毅的、肅穆的、幽暗的畫卷。
那麽快又要到家了啊,她心裏暗念,放慢了速度。在城郊,沒有多少令她振奮的高樓了。她無趣地甩了甩尾巴,張開翅膀,最後一次從高樓上躍下感受飛翔。落地時,她已變回了最初與人無害的模樣,完全看不到一點非人生物的影子。
她環顧四周,看看自己這一次又落在了哪裏。這條幽暗的街道看似位處城郊的小型工業區,五金店和工廠的大門早已關得緊緊的。整個街道上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個路燈散發著孤零零的幽光,只不過街上唯一的行人,一襲白衣的她,在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已經像個耀眼的滿月了。
在這種地方,一般都會有罪犯吧。她的嘴角突然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果然,沒走出幾步,身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便越來越近。
“嘿,小姑娘,那麽晚了獨自走夜路不會害怕嗎?”很快,不懷好意的男聲在身後響起。她一轉身,赫然發現身後已站了五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一個個臉上堆滿了惡心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說話,爲首的又接了一句:“要不,讓哥哥們陪你走一段?”說著,他甚至向前邁了一步。
她不禁皺了一下眉。她不喜歡遇到這種人,但可惜以她年輕俊俏的外貌,最常遇到這種令人作嘔的流氓。
“不好意思,本小姐現在沒空理你們。”她酷酷地甩下一句話,轉身欲走。
流氓自然是不肯到手的肥肉溜了,只是相互一望,便立即追了上去。頭頭最先追上,他霸道而狂妄地伸手搭在她的肩上。這一搭,必定將會讓他和他的手下們付出極大的代價。
電光石火之間,她轉過身甩開肩上惡心的手,同時右手中一柄尖銳的匕首已經抵上了壯漢的喉嚨。頭頭立即條件反射地舉起雙手,心中不斷暗罵不眷顧自己的幸運之神。但當他注意到那匕首奇特的圓錐形狀,以及它竟是從女子手腕中直接長出來的時,他的臉頓時化爲沙灘在月光下的那種沒有生命的慘白,頭腦中一大堆髒話都不知道該怎麽用了。
“黑V!”其他流氓也看見了,不禁慘叫出聲。可惜他們實在是選擇了個太好的位置,既無路人也無同行,任他們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出面幫忙。
不過,就算有人在附近,估計也沒有那個幫忙的膽量吧。
“真是沒有禮貌。”她輕蔑地瞟了一眼幾乎被嚇癱的流氓,“才剛見面就這樣直呼人家的名字。”
那些家夥哪裏還有心思關心什麽禮貌,一個個跌坐在地上不住顫抖。倒是頭頭被剛才的慘叫驚醒,連忙手舞足蹈地哭喊:“黑V大人,求求您不要殺我啊,我眼睛,不,是大腦被狗吃了才沒認出您啊,求求您……”
“你也不需要自責啊,縱使你有大腦也休想認出來——我從來不留看到我模樣的人,當然這次也一樣。”伴隨著斬釘截鐵的威嚴宣告,匕首直直穿透了脆弱的咽喉。頭頭屍體倒地的同時,他的手下也開始傾倒,血花從脖子上的傷口中湧出,撒了一地。
當死亡之舞最終停下時,她,黑V•夜紋,默默站在屠場中央,伸出分叉的舌頭慢慢舐盡“匕首”上的血迹。在流氓頭目身上刻下血腥的招牌V字後,她一甩手,“匕首”便重新縮回隱藏在手腕之中。
守護者麽?她可沒有那個興趣。她只是喜歡像這樣率性殺戮那些早該喪命的人而已。真正守護這座城市的,是那些流傳在黑夜中的恐怖傳說。
作爲夜行生物,黑V並不著急回家。剛才惡心的罪犯讓她渾身不舒服,她只想再找些惡徒出出氣。
一直漫步到海邊都沒有遇到其它事件,她失望地歎了口氣,準備回家。然而就在她轉身的時候,靈敏的視覺捕捉到了海灘上的幾個黑點。
這麽晚了,那些人還待在這人迹罕至的郊外海灘幹什麽?絕對可疑!她興奮地笑出聲,立即潛伏在堤岸的陰影中靠了過去。
當潛伏到足夠近時,她終於看清了前面發生的一切——一群窮凶極惡的大漢正在群毆……一個女孩?同時,領頭打人者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傳入她的雙耳:“你這該死的,居然敢偷聽老子的談話,活膩了你!”
黑V詭異地笑了笑,以一種審視獵物的眼光望著他。她喜歡這種暴力狂,一般暴力狂的肉都比較結實美味。而且,屠殺會打架的人類要有趣多了。
不過,說到打架……黑V的視線從獵物身上轉移至被害者。那個女孩看起來比自己的“外表”年紀小多了,但是本應稚嫩的臉上帶著不搭配的堅強。此刻,那張臉上的雙眼和嘴都緊緊閉著,偶爾會發出一聲疼痛的小聲尖叫。她極力蜷成一團,手臂和雙膝護著臉和肚子,但是她的對手足足有七個人,就是只顧防守也被打得遍體鱗傷。
真是過分,竟然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雖然被害者只不過是個和自己沒太大關係的人類,但是畢竟在人類的城市生活得太久了,黑V實在是壓抑不住打抱不平的念頭。更何況是在打抱不平後可以得到美味的情況下。
黑V猛地從藏身之處竄出,閃身出現在暴力狂頭領身後。沒想到那些人打得過分投入,竟然一時沒有注意到突然出現的白衣女子。作慣了狂妄“殺人狂”的黑V哪裏願意經受這種漠視。她故意用足力氣咳了兩聲,這兩聲不僅完完全全吸引了暴力狂們的目光,連一直不敢睜眼的女孩也望向了自己。
她很是滿意,迎著頭領的目光,歪著頭用一種極其挑釁的語氣說:“你們這也太囂張了吧,不怕被夜紋看到麽?”
剛一聽到這位黑幫的克星、城市的守護者的姓,獵物頭領一時愣住,但很快便恢複了不可一世的神態:“哈哈,沒關係的,那個家夥看不到的。就是看到了又怎樣,老子兄弟七個,不怕他一個!小朋友還是早點離開這種地方比較好。”
“哦,很多罪犯臨死之前都在我面前說過這句話。”黑V平淡地點頭,眼裏頓時射出一股寒徹骨髓的殺意。
頭領嚇得猛退一步,差點跌倒。不過他不愧是頭領,很快便緩過神來,但依然用極大的聲音企圖驅散內心的恐懼:“哈哈,不可能,你是個女人!你絕對不可能是黑V•夜紋!這種玩笑可不能到處開,否則連你一起揍!”
“玩笑麽?”黑V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出這句話。隨後,她猛然向下一甩雙手,腕部瞬間刺出圓錐狀的尖刀,在月夜下閃著攝人魂魄的寒光。兩把嗜血如命的尖刀一出現便感覺到了主人的殺意,不住地顫動,發出猙獰的笑聲。
“不可能!”頭領最後一聲幾乎是尖叫出來的。話音剛落,一個龐大的身軀便倒了下去,胸口赫然出現一個深深的V字形血痕。
“糟糕,一時興奮,竟然出手那麽快,應該陪他多玩玩的。”黑V惋惜地大呼一聲,用手拍打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其他暴徒猛地看到這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又想到那些黑V絕對不會留情的傳說,一個個心驚膽戰。但他們畢竟是暴徒啊,短暫的震驚之後,全轉爲一副不要命的模樣,打定主意就算是完敗也要爲黑道留個反抗守護者的“美名”。
果然是愛打架的家夥,這才有暴力狂的樣子嘛。黑V滿意地點點頭,出人意料地收起了尖刀,握緊雙拳擺出徒手搏擊的架勢。暴徒們相互一望,臉上換成了欣慰的神色。也難怪,有武器的女子很可怕,但是沒有武器的話,就是換成個很有兩下子的高人,這六個暴徒也不會心虛。
不過很可惜,他們只以爲眼前站的是個“很有兩下子的高人”,但並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人!
“歐!”黑V咆哮一聲,邁入六人之間。這條人形的狼獸龍沖進如綿羊般軟弱的人群之中,後果可想而知。隨意便可擊彎鐵棍的力量對於人類的血肉之軀,堪比子彈的威力。骨頭折斷的聲音不斷傳出,很快又被慘絕人寰的哀鳴遮掩。
當最後一個暴徒因肋骨刺穿肺部而倒下時,黑V只是失望地歎了口氣。誰能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一群暴力狂竟然是三腳貓呢,那點功夫根本不值得使出讓自己滿意的力量。整個殺戮過程中毫無章法毫無武技,簡直就是場一面倒的屠宰,一點藝術性都沒有。
黑V再一次歎氣的時候,才想起剛才的受害者現在正一臉驚恐地望著自己。她盡量用最溫和的動作走向女孩,沒想到那女孩的臉上竟然只有一絲驚訝,沒有過多的恐懼。
“你不殺我?”看到黑V收起了殺氣,她有些不太敢相信。
“喂,我還是有原則的,連受害者都殺的話,我還怎麽當英雄?”黑V故意擺出大義凜然的架勢,拍拍胸脯保證道,不過隨即一想,又加上一句,“不過,如果你敢到處宣傳今晚看到的情景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了,嘿嘿……”
出乎意料的,那女孩竟然還是沒有恐懼,只是依然用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冷靜目光注視著剛才連屠七人的“殺人狂”。
猛地,黑V只感覺一股從脖頸突然傳出的寒意。她再一次仔細端詳眼前的女孩。依然是那張過於年輕但又無比堅毅的臉龐,依然是那脆弱但又仿佛充滿力量的身軀,依然是那驚訝但又鎮靜的眼神。也許是被這樣盯著打量很不舒服,女孩打了個冷顫,眼中頓時閃出一抹疑問和無可思議。
“剛才……謝謝你幫了我。如果沒有什麽事……那我……先走了……”話音剛落,她猛退一步,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城市跑去。
奇怪,究竟是哪裏不對勁?黑V捏著下巴想了半天也毫無收獲,無奈,她只得搖了搖頭放棄繼續思考下去。
現在發泄也發泄了,獵物也打到滿意的了。她在暴徒之中挑選了個看起來最美味的,拉著脖子將他提了起來,朝古堡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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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
剛一打開古堡陰森沈重的鐵門,一只身體比兩個臉盤還要大的蝙蝠直沖過來撲在獵物頭上,毫不客氣地咬住脖子吮吸起來。
“喂喂,這是我的午餐!”黑V用尾巴胡亂關上大門,急忙跑向自己的戰利品,飛起一腳向大蝙蝠踹去。
蝙蝠當然不肯輕易放手“搶劫”來的食物,竟然一振翅叼著食物飛了起來。這下黑V可就傻眼了。她極力張開翅膀想要揮動,但可惜看起來無比強壯的黑翼竟然還産生不了在平地上推動自己的力量。蝙蝠自然是知道黑V飛不起來,便更加囂張地懸停在她頭頂。美味的食物就這樣高高挂在黑V可望不可即的上空。
“可惡,臭蝙蝠!你就飛啊,一直飛啊,只要你敢落下來我就把你吃掉!”黑V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獵物被蝙蝠享用,全然不顧“淑女形象”地狂吼。不過蝙蝠一點也不給她面子,依然津津有味地吮吸鮮血,故意大聲震動翅膀刺激她。
就在黑V馬上就要爆發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大門的方向傳來:“維克,放下食物!”
聽到這聲音,被稱爲維克的蝙蝠不自覺地顫抖,嘴裏的食物都差點掉下來。他既不情願地死死叼著食物的脖子,小心翼翼含糊不清地“說”道:“別,夜紋老爺,這人才死不到一個小時呢,正是鮮血香甜的時候啊,千萬別叫我放棄……”
“放下食物!”回答他的是一聲威嚴的命令。
蝙蝠只得惋惜地長歎一聲,松開嘴,食物重重落回在黑V腳下。隨後,他像是不敢再呆在這裏似的一溜煙飛走了。
黑V興奮地提起獵物,接著用一種故作不屑的表情面向威嚴聲音的來源:“爸,不需要幫忙,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高大的鐵門下正站著位中年男子,一頭和黑色沒多大差別的深紅短發、堅毅的臉龐和整潔的黑色服裝組合出一副精神的模樣。他俯下身,手掌著地的瞬間,人類的外表全然消失,而那位置上站立的已是一條高大壯碩的狼獸龍。龍身上長長的毛發黑得就像此刻頭頂的夜空,而龍背的紅色鬃毛暗得和身體幾乎看不出區別。
他輕輕晃了晃長著巨大閃電形銀色尖角的頭,似乎是在向著自己有些叛逆的女兒微笑。接著,他也沒有多話,徑直朝古堡走去。在古堡外用於照明的火把昏暗光芒的映襯下,這一幕簡直就像只會出現在鬼故事裏的場景。
“小殘啊,維克今天也欺負你了?”黑V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抱著一只瘦弱的小蝙蝠。小家夥的右翼上有一道長長的洞穿肉膜的傷痕,那是小時候被五只大蝙蝠聯合攻擊留下的永久印記。這不僅是地位低下的標志,更是一生與天空無緣的殘酷鐵證。
此刻,小家夥正在黑V的手中瑟瑟發抖,那一雙水靈靈的黃色眼睛裏估計還在重演被一群大蝙蝠追趕的恐怖景象。
黑V暗歎了口氣:“我們真是同病相憐呢。”她輕輕拍了拍提不起力氣的翅膀,又默默無奈地將它們收起。也許是感覺氣氛太過於沈重了,她趕緊轉換話題:“來吃午飯了吧,我剛打回來的人類,很新鮮的。”
聽到食物,小蝙蝠的眼睛都亮了。也難怪,一只生活在族群最低層的蝙蝠被餓上十多天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要不是黑V很喜歡這和自己命運頗爲相像的小家夥,他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用。
他幾乎是以飛行的速度爬到沙發前的食物身上,兩顆尖牙迫不及待地刺進脖子,但很快,他又傷心地戀戀不舍地退回到黑V身邊。
難道維克那只該死的蝙蝠已經把血都吸光了?現在一想,那只臭蝙蝠的歎息裏明顯地還有一股稱贊自己動作迅速的意味。黑V一邊詛咒,一邊翻弄著食物,將吸血蝙蝠還能消化的部分撕開慢慢喂給小蝙蝠。等小蝙蝠吃得差不多了,黑V才開始品嘗自己的午餐,當然,這頓可憐的午餐已經在兩只蝙蝠的壓榨下沒有剩下多少了。
解決掉少得可憐的午餐之後,黑V繼續舒服地躺在沙發上,打開了人類家庭必備的電視,看起新聞來。作爲這座城市裏制造新聞的主力,黑V自然很喜歡看那些在血腥屠場的警戒線前想去報道又不敢上前的人類記者制作的新聞。不過,她可沒那個精力放棄睡眠白天爬起來看新聞,能看的也只有錄像“新”聞了。
“前面就是恐怖的現場。”記者故作鎮定地用顫抖的手拿著話筒,另一只手指向警戒線裏紅色的馬賽克。在這種情況下,攝影師絕對不會比記者更好過,畫面偶爾誇張地抖動一下,以顯示場面的驚悚和在場人員的恐懼。
“這三人都是在昨天晚上被殘忍殺害的,其中一人屍體上被刻下了‘V’字,很顯然,這起事件一定又是黑V•夜紋所爲。”記者顫抖的聲音讓黑V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畫面又誇張地抖動了一下,這一次,除了警戒線、馬賽克和不斷忙碌的警察,納入鏡頭的還有個貓狀的霓虹燈管。
原來是在黑貓酒吧。黑V翻身坐起,手枕著腦袋回憶前天晚上發生在那裏的事情。還記得那時自己剛經過酒吧門口,三個不三不四的青年就將自己攔住,滿口酒氣說著不堪入耳的話。當然,那些一不小心踩到死亡地雷的倒黴鬼們就在酒吧外的小巷裏瞬間丟了性命。
當時應該是用骨刃直接刺穿心髒的吧,而且因爲那圓錐狀的骨刃過於鋒利和平滑,也沒有流太多的血啊,人類哪裏至於被嚇成那個樣子?更何況,這種事情在這座城市隔三差五地上演,最多的時候半年可以出現十起,那些記者早改習慣了才對吧。她伸出右手,彈出手腕裏又長又尖銳的匕首,或者說可伸縮的爪子,露出了個不屑的笑容。
畫面變了,馬賽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張面露愁容的警察的臉。“請問……警方對不斷發生的屠殺事件有何看法?”記者的聲音依然是抖得讓黑V心寒。
警察立即收起愁容,板著面孔正色道:“這些人當中有很多是我們警方全力追捕的犯人,想必有很多受害者及家屬都很希望他們早點從世界上消失,但是他們有些也罪不該死。黑V•夜紋的行爲嚴重攪亂了社會治安,並且觸犯了法律。我們希望他能有到派出所自首的一天,警方會看在他曾多次變相打擊犯罪的分上,從輕處罰。”
看到這裏,黑V不禁笑出聲來。幾乎每一次警方都這麽說,但是距離自己失手殺掉第一個罪犯已經超過十年了,對這個突然出現在原海市的“守護者”到底是不是居住古堡上的“怪物”都還沒有定論呢。想到這裏,她只好繼續不屑地微笑。
那些人類,要是能有今天早點時候那位女孩的一半冷靜就好了,不過太冷靜,新聞就不好看了。黑V矛盾地想著,思緒又不知不覺回到那女孩身上。不過說真的,看到七個人在面前被活生生打死,是個正常的人,不對,是個人都會被嚇個半死,那股鎮靜真是不可思議。
也許她自己也是個殺人如麻的家夥。可是想想看她被群毆的可憐樣,黑V可不相信。算了,再想下去也沒有什麽結果,她只好再次放棄。
百無聊賴地把以前比較精彩的錄像也調出來看過之後,黑V才打了個呵欠,站起身準備在書房度過下午、或者說下半夜的時光。小蝙蝠見她行動,急忙爬到她肩上,和同病相憐的好朋友一同邁向古堡深處。
第二天傍晚,紅得似火的陽光穿透黑色的窗簾射進房間,刺得黑V極不情願地從睡夢中醒來。她睡眼惺忪地望著床頭的鬧鍾——才五點……太早了啊。不過她沒有醒了還倒頭繼續睡的習慣,只得一邊詛咒太薄的窗簾一邊爬起來。
可以去鍾樓頂看夕陽了。想到又將欣賞那美麗的景色,她睡意全消。簡單準備好之後,她打開自己位於五樓的房間窗戶,縱身躍下。
來到鍾樓下時,黑V又看到了懶散的來回巡邏的保安。因爲每天從鍾樓上傳出的奇特聲音,這座鍾樓早已成爲了重點防範對象。當然,和警察的結局一樣,那些保安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過。久而久之,保安們也不再認真,只是把巡邏當作從來都沒有結果的例行無聊工作罷了。
一點也不偷偷摸摸地在保安的眼皮底下溜過,輕松地登上大樓,小心地繞過所有監控設備,再慢慢從樓房之外攀過頂層上鎖的鐵門之後,黑V終於再次站在了鍾樓的頂端。
緩慢西斜的太陽已經染紅了城市的西方天空,遠處的大海也被映照成了耀眼的金色。從鍾樓頂望下去,更可以看到每一條通向夕陽的道路都變成了璀璨的金色大道,而每一棟大樓的向陽面都閃爍著夢幻般的金紅色光芒,整座城市就像秋季的草原。
草原麽?黑V歪著頭想了想。自己從一出生就生活在這城市裏了,就這樣在人類中間生活了五十三年。草原究竟是什麽樣,森林究竟是什麽樣,這些對於一條龍族的生物來說理應是相當熟悉的畫面在黑V的頭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她能想起的只有電影紀錄片裏的景象和門前那可憐的幾棵樹而已。
換句話說,這條生活在人類的城市中的狼獸龍,除了她的父母、除了蝙蝠和小蟲、除了人類,她幾乎沒有見過其他來自自然的生物、其他非人生物。
等等,非人生物?
黑V不禁打了個寒顫。那個女孩……那個在是個人都會發狂的境地還那麽冷靜的女孩……不是人?
這一打岔,她差點忘記每天的例行功課。眼看西方的太陽只剩下一條細縫,她立即放開嗓門長嗥一聲,宣布一天的結束,或者說她自己一天的開始。城市停滯,又忙碌。
接著,她暫時忘掉令人毛骨悚然的突發奇想,在天空完全黑暗之時,從鍾樓上躍下,再次全身心享受短暫的飛翔。
然而很多東西,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在高樓之間愉快地跳躍之後,黑V最終降落在海灘附近。白天熱鬧的海濱浴場現在已是人去“樓”空,冷清得堪比夜晚的海平面。當然,黑V可不知道白天這裏是什麽樣子的,但是當她看到本該空無一人的海灘上竟然站著一個人時,她還是被嚇了一跳。
那是誰?只有一個人的話,肯定不是黑幫交易、不是群架、不是盜竊、不是殺人放火、不是分贓、不是……
唉,黑V猛地長歎一聲,右手不斷敲著自己的腦袋。我這是怎麽了,一個淑女竟然滿腦子想著這些東西……算了,我是要當英雄的,不想這些想什麽呢?於是,她邪惡地咧開嘴,收斂氣息悄悄溜了過去。
黑V好奇地潛到人影身後幾十米開外時,那人突然回頭,雙眼閃過一道紫色的光。
紫色的眼睛?人類的眼睛有那種顔色嗎?黑V不禁後退一步,但想到自己的行蹤已經被發現,她也只得不好意思硬著頭皮迎上前去。
等走得足夠近,能看清對方的臉時,黑V猛地只感覺心裏忽地一沈——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前一天晚上的那個女孩!再聯係之前的突發奇想,她不由自主地慘叫一聲,同時雙臂誇張地揚起。
“啊!你不是人!”
慘叫的對象如臨大敵似的蒙住耳朵,等到聲音完全散去才敢放下雙手。接著,充滿了不解的疑問響起:“怎麽了?你不也不是人嗎?”
“啊,不要靠近我!”黑V依然是緊張地掄動雙臂,“野獸,不要過來!”
“可是你……”可憐的女孩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這條同樣不是人的狼獸龍,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緊張什麽。
於是,兩位在人類人口占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工業城市中相遇後本應該愉悅地像遇到老熟人的非人生物就這樣一個驚詫一個恐懼地面面相觑。一個驚詫對方如此誇張的表現,一個恐懼……對方會像吃人類那樣吃了自己……
最終,在那極其詫異的目光之中,黑V總算是醒悟了自己的失態。她急忙站正,雙手不斷擺動做出個放輕松的動作,但是身體依然在不自覺地打顫。
“啊,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看到對方依然疑惑而驚訝地望著自己,她又加了一句,“這個……其實這次是我第一次在城內見到化爲人形的非人生物……”
“第一次?”女孩幾乎是驚叫著問出聲來,“怎麽可能?”
“嗯,其實……還是有可能的……”黑V越說越不好意思,雙手交叉著不知道最好放在哪裏,“真的,我就從來沒有見到過像你這樣化爲人形的陌生的非人生物。”
“你一直生活在這座城市裏?”女孩仿佛明白了,同情地接道,“這座城市連個行道樹都沒有,也難怪……”
行道樹嗎?黑V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城市。的確,作爲一座工業城市,原海市沒有太多的樹,僅有的綠色只存在於古堡附近的一小片樹林。也許是她已經習慣了吧,不過對於其他在自然中長大的同類,這樣的環境就像地獄。
在自然中長大的……
黑V注視著女孩的眼睛,那感覺仿佛是正注視著比每日的夕陽更加絢麗的風景。
那一晚接下來的時間,黑V都是在對自然的想象中度過的。
女孩口中的那一望無際長著高高尖草的草原、那密密麻麻樹木參天的森林、那陡峭淩空殘雲環繞的山峰、那蕭瑟冷寂寸草不生的荒漠,就像夢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幻象。
整整一晚,兩人在海邊漫步、在房屋上跳躍、在無人的街道上狂奔,以龍的力量狼的速度,在沈睡在夜色的城市裏如老朋友般並肩奔跑。灰黑色的水泥叢林已經在眼睛裏退色,視線中捕獲的都是只可能存在於城市的神話中的最原始的自然。
“差點忘了自我介紹……”眼看東方將要破曉,黑V才暫時從想象中脫離,“我是出生在原海市的狼獸龍黑V•夜紋。”
“海血狼森林出生的羽狼,探險家羽•淩風。”
黑V能感覺到,友誼正開始萌芽。但友誼真正對於這兩只野獸來說意味著什麽,她們現在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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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後,黑V就再沒有看到那個女孩了。也許正和她所說的一樣,她離開這座一點也不適合野獸生活的城市了?想到這裏,黑V不禁有幾分失落。
每天都重複著相似的生活,一個月很快就在不知不覺間溜走了。
黑V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用尾巴卷著遙控器,眼神空洞地望著電視屏幕。如果讓大衆知道這頹廢的樣子就屬於他們的城市守護者、黑幫的克星,那些善變而且立場從不堅定的家夥肯定會立馬放棄對他的依賴轉而祈禱上天保佑自己了。這麽說或許太嚴重了。不過誰叫深夜的電視節目都那麽無聊呢?
“嘿,哪有女孩子這樣坐的!”剛跳過某神神秘秘講半天由不得要領的靈異節目,就有一個神秘且意味深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同時,布滿黑毛的獸爪一把搶走了纏在黑V尾巴上的遙控器,“你現在應該出去鍛煉,老是窩在家裏看電視算什麽?”話音未落,聲音的主人——同樣的一條狼獸龍,已經坐下津津有味地看起午夜場電影來了。
喂,這又算什麽?黑V真是欲哭無淚,只好用尾尖怨恨地掃過搶了自己位置的獸龍的鼻子——她那位已經老大不小了但還超級愛看人類電影的父親的鼻子。
那麽現在又去哪裏呢?到郊區去打獵玩玩嗎?黑V默默算了算這個月的血腥事件數目。嗯,本月仿佛還沒有遇到不長眼的罪犯,那麽現在去制造幾個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於是,抱著這種心情,她大步流星地邁向城市,準備去城裏放縱一下自己的殺意,哦,不對,應該是去鍛煉鍛煉。
走出門,納入眼裏的依然是那片並不算茂密的樹林。也許這裏曾經也是一片古老曠闊一望無際的森林吧。女孩的描述在她的腦海中一直沒有褪色,只要一看到樹林,對森林的向往就會浮上心頭。
好像……這裏真的曾經是森林吧……
黑V歪著頭想了想。模糊的記憶之中,仿佛是有片小小的森林,不過現在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龍是遺忘記憶的專家,太過漫長的生命讓他們學會了怎樣把那些幾乎算得上是累贅的古老記憶遺忘得幹幹淨淨,直到外力將它們喚醒。再怎麽回憶也沒有頭緒,既然是“種族特質”的話,黑V只好搖搖頭,重新開始考慮晚上的捕獵運動。
天已經是全黑了,鍾表的時針差一點就要越過豎直的界限,不過對於任何一座發展迅速的工業城市都從來沒有“夜晚”的說法,當然對原海市也不例外。
璀璨的霓虹燈、車輛的大燈、明亮的路燈,混合著驚天動地的麥克風聲、刺耳的喇叭聲、人類的歡呼聲,讓這座不夜城的市中心喧鬧得就像太陽從未落下的白晝。
其實,這樣挺好,至少讓黑V這種潛伏在夜色中的居民也能感受到城市原本的繁榮。
在這條位於城市中心的商業街上,商家依然營業,意猶未盡的人們依然在一個又一個商場間穿梭。這種堅持操勞到一天的最後一秒鍾的精神真是讓黑V也不得不佩服。如果要她工作,不對,是娛樂到白天的正午,她絕對不會同意。
正在感歎著人類的精力無窮無盡時,一片混亂引起了她的注意。前方,人類像是圍牆般裏三層外三層包圍著什麽。是看熱鬧嗎?她想起新聞裏那些人類在她的血腥傑作前就是這樣的架勢,頓時來了興趣,立即搖頭擺“尾”地湊了過去。
她在人圈的最外層努力墊起腳尖伸長脖子,甚至恨不得化爲原型把礙眼的人類嚇跑。哦,算了,那樣太恐怖了,即會嚇到無辜的人又暴露自己的身份,作爲一個合格的“默默無聞”的英雄,怎麽可以做這種事呢?
於是,這位道德高尚關愛人民的英雄便自覺地繼續在最外層墊起腳尖伸長脖子,不過那雙眼睛裏明顯充滿了極度的不耐煩和惱怒。所謂一忍再忍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就在黑V忍無可忍即將爆發的前一秒,她終於看清了吸引大家眼球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一個中年男性人類,趴倒在地上,脖子呈現出某種扭曲的角度將臉側貼在地,身下則是一灘凝固的血迹。果然是血腥傑作啊……
很明顯,致命的傷口在脖子上。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凶器,竟然把脖子都快撕斷了,碎肉和鮮血不真實地“塗”在地上,從傷口裏甚至還可以隱約看到骨頭。而那人的臉則是一副見了妖怪的表情,舌頭長長地拉在外面,那模樣就像還在說話但被在中途“吊死”了一樣。
真是血腥,黑V頗爲不屑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誰幹的,完全沒有藝術感。
“啊,黑V•夜紋!”黑V剛想到要把這血腥殺人狂揪出來好好教教他什麽是“屠殺藝術”,沒想到耳邊居然以極大的分貝響起了自己的名字,嚇得她差點後仰跌倒。
喂,老伯伯,這個名字不是你可以隨便亂叫的。黑V幽怨地怒視聲音的主人——一個頭發花白牙齒稀缺的老人。那麽老了還來湊這種熱鬧,這就是被她“訓練”出來的臣民啊,隔三差五就會冒出來的殺人事件早就讓這些人見慣不驚了。
等等,他剛才喊什麽?黑V猛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肯定是黑V•夜紋!”那老伯伯還在繼續著他的言論,“只有黑V•夜紋才會做這種事!”
拜托,我……我有嗎?黑V無奈之下指著自己的鼻子在心裏抗議。第一,就算他是個罪犯,但是還沒有惹到過我;第二,我才不會那樣殺人的,血腥也要有點藝術感才好;第三,我明明才剛到這裏,蒼天在上,我真的什麽都沒做;第四,最重要的,這人身上可沒有我那筆鋒遒勁潇灑豪邁的V字啊……
當然,老伯伯肯定聽不到這在他的抨擊對象心底的狂吼,依舊自顧自地念叨:“這裏是法制社會,容不得他那種私刑犯,應該把他抓起來槍斃了……不行,槍斃太便宜他了,應該淩遲,對,就淩遲!”
天啦,越來越難聽了……黑V幾乎是捂著耳朵“逃離”現場的。這座城市裏,循規蹈矩的優秀居民對她沒什麽好感,這她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她可沒料到,那些“優秀”居民竟然還想把她這“城市守護者”當私刑犯給……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想到這句,她對著櫥窗裏秀氣俊俏的自己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爸,你絕對想不到今天出了什麽事!”一到客廳看到正在津津有味欣賞午夜鬼片的父親,黑V便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
聽完她的敘述,父親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緩緩道:“確實是件棘手的事情……嗯,你一直相當英雄,但這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現在……僅僅是開始吧。”
“什麽?”黑V一頭霧水地驚呼,“什麽開始?”
“英雄可不是說著玩玩就行的。光打擊犯罪算不上是什麽特別的本事,最多只是讓那些歹徒怕你而已。相當英雄,必須要所有的人都認可你。否則你殺的罪犯越多,人們反而會越怕你、越對你沒有好臉色。”沒想到一天到“早”只會看電影的父親嘴裏竟然冒出一段那麽有道理的話,真是驚人。
看到黑V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又畫蛇添足地加上:“你沒看見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嗎?”
一聽到這話,黑V立馬誇張地向後一仰,欲作暈倒裝。可誰知父親的話實在是對她打擊太大了,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一瞬間假暈倒變成真暈倒了……
我以後再也不要在人形的時候玩“暈倒”了……黑V爬起來的時候,臉幾乎都快紅得超過那些被她打得噴血的罪犯了。幸好那位重新墜入鬼片的父親沒有看到她的“慘樣”,要不可就不知道這位“淑女”該怎麽擺脫尴尬的氣氛了。
“等等!”父親突然的一聲驚呼嚇得黑V差點又“暈倒”過去,“你剛才說那個……咦,你這是什麽造型?”慘了,這副模樣竟然還是被發現了,這到底是運氣太差了還是太好了啊?
不過還好,父親並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的意思,立即接著說道:“你剛才說那人的致命傷在脖子上?還是撕碎型的傷口?”
“沒錯,有問題嗎?”黑V急忙答道,生怕話題又被扯回去。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父親以奇怪的手勢抓著長長的嘴,歪著腦袋搖著尾巴。在黑V迷惑的目光中,他終於又開口了:“嗯,那種傷口,不是人類可以做出來的。嗯,沒錯,凶手一定不是人類!”
“什麽?”黑V再一次驚呼,“這城裏還有一只野獸?”
話音剛落,父親的目光瞬間變得犀利起來:“‘還有一只’,這什麽意思?難道你已經遇見過一只了?”
“啊,這個……”黑V只好把一個月前和野狼的結交告訴了父親,當然,跳過了那個頗具戲劇色彩的相遇。
聽完後,父親突然露出滿口尖牙詭異地笑了笑,接著故意以沙啞嚴肅的聲音說道:“沒準兒凶手就是你那朋友哦……”
嚇,黑V差點又暈倒了。今天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天……黑V一邊在腦海裏思考著父親的最後一句話,一邊急忙告辭遠離這個會讓她不斷“暈倒”的“是非之地”。
會是淩風嗎?躺在床上,黑V仍念念不忘這個問題。雖然認識她才僅僅那麽一夜,但那可是自己好不容易結交到的,嗯,第一位來自自然的非人類朋友,就這樣懷疑她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啊。
更何況,想想第一次見面時她被群毆的慘樣,怎麽看她也不像是有膽量殺人的那種角色。但是……想到那晚自己連殺七人後她那一副冷靜得嚇人的模樣……黑V不禁打了個冷顫。
“野狼野狼你在哪裏啊……”一連七天,黑V的“呼喚”就沒有停止過。
於是這天晚上,完成了每日例行“功課”之後,她又繼續在夜晚的城市裏閑逛起來。目標,不是尋找罪犯,而是尋找“嫌疑犯”。好不容易有個朋友,結果就被當作殺人犯的感覺可不好受。
話雖這麽說,但是,自己不也是個超級殺人狂嗎?黑V只得幹笑兩聲,繼續尋找。
這樣每天晚上尋找都一無所獲,沒準那位不喜歡這座城市的朋友早就已經離開了呢。這麽說,那次殺人事件就不是她幹的了?或者她已經畏罪潛逃了?
太亂了……黑V敲著腦袋,放棄搜尋準備回家。突然空氣中傳來一絲微弱的血腥味,刺得黑V不禁有種想要豎起鬣毛的沖動。這是……她立即竄進黑暗的角落,變回原本的樣子,以龍的嗅覺搜索血腥味傳出的方向。
很快,可以和狼相媲美的敏銳嗅覺告訴了她想要的答案——血腥味是從古堡附近的樹林裏傳來的!
樹林裏發生了什麽?一瞬間,一幅林中抛屍的圖畫湧進了黑V的腦海。她急忙誇張地搖頭將它甩了出去。電視看太多了嗎?腦袋裏想的東西竟然都快和那個滿腦子鬼片的老爸一樣了,真是可怕……
不過,如果是屍體的話……她滿臉邪惡地笑了笑。有一段時間沒有吃人肉了吧……
但是,當黑V距離樹林足夠近時,對食物的興奮感卻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來自本能的不安。
“怎麽了?”她疑惑地輕聲自言自語。很快,一聲慘叫證實了她最糟糕的猜想。
樹林裏有座伐木場,該不會是那裏出事了吧。要知道在這座城市裏,誰不知道古堡是最可能的怪物“殺人狂”——她黑V•夜紋的老巢,竟然還敢在她家門口殺人!難不成這會是新來的罪犯,或是根本不把她這個殺人狂放在眼裏的……野獸?
不會吧……黑V在心裏呐喊著,同時加快四肢脈動的頻率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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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場裏,夜班保安驚恐地瞪大了比電筒還要渾圓的雙眼,呆呆地看著剛才還和自己聊得開心的同伴就在自己去上廁所的這段時間裏……死了……
血順著脖子一股股流下,很快將值班室的桌子染成鮮紅,刺鼻的氣味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一個撲面就將保安推得倒退兩步才站穩。在同伴空洞眼神的注視下,他不由得再次張大嘴慘叫出聲。但這次,慘叫在中途戛然而止,留下頸骨被折斷的余音。
黑V趕到時,正好看見受害者緩緩倒下。而他身後,一只巨大的長毛怪物正意猶未盡地舔舐長嘴上的血迹。大地上觸目驚心的血痕刺激著毫無生氣的水泥,同時也刺激著黑V的神經。
這是……什麽?她驚訝地睜大眼睛望著那怪物,尾尖不安地跳動。如果不是鮮血淋淋的屍體還擺在地上提醒她鎮靜,她早就因爲突然看到的非人生物而嚇得驚呼了。
被凝視者一身長而蓬松的青毛在昏暗詭異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猙獰,夜晚的寒風吹過,毛好似變成飄舞的火苗,反射著血腥的紅光。巨大身軀加上厚實鬃毛,那怪物站立著竟然快要高過身旁小得可憐的值班室了。從長長的吻部中伸出兩顆帶著血漬的獠牙,那是收割生命的利器。而紫色的眼睛,正射出恐怖的精光,铮铮地注視著眼前的闖入者。
兩道視線接觸的霎那,兩只生物猛然同時收回要麽驚詫要麽恐怖得可以殺人的目光,接著異口同聲呼出對方的名字:
“夜紋!”
“淩風!”
“你……”見是熟人,黑V也不再緊張,指著地上的屍體幾乎是喊著問道,“你殺人了?”
“奇怪嗎?”誰知淩風竟然輕描淡寫地仰頭,接著繼續舔淨自己被血弄髒的毛皮,“你不是也經常殺人嗎?”
“我……”這下黑V無話可說。沒錯啊,自己也經常殺人……可是,這裏畢竟是自己的城市,看到別的生物在這裏開殺戒總是會有種異樣的感覺。
等等,她剛殺的是……黑V突然打了個寒顫,急忙將目光投向犧牲者。那是……保安,伐木場的保安?他們不是罪犯!這是屠殺,和自己的清掃罪犯行爲完全沒有關係!
也許是看出了黑V的抗議,淩風甩了甩對狼來說過於巨大的尾巴,以一種聽著令人膽戰的聲音說道:“他們就是罪人。伐木場是這個世界不需要的東西!”
“可是這些人,他們不該死啊!”黑V繼續看著屍體發愣,絲毫沒有注意到對方對這裏恨之入骨的臉色。
還沒有等到回答,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是伐木場裏其他的保安趕來了嗎?正在黑V擔心野狼會不會因爲凶性大發而屠殺更多的人時,淩風突然聳了聳耳朵,縱身躍入漆黑的樹林之中。
“等等!”黑V只來得及喊一聲,連忙追了上去。
這緊急關頭,平時覺得長得挺和諧的樹木一個個都支棱出自己全部的枝杈,像是故意般阻擋在前進的路上。這種情況,能跑得快才叫奇怪,就連出生在這裏的黑V都沒有辦法跑出全速。不過那只狼,真不愧是在森林裏長大的,跑得也太快了吧。
前面就是懸崖了。黑V奮力追趕,矛盾地既希望追上凶手又不希望和危險的野獸正面對峙,特別當那只野獸是自己朋友的時候。
眼前突然豁然開朗,樹木就像長了腿般紛紛退去,讓開一片空地。空地的盡頭,便是印象中的懸崖。而追擊的目標,此刻正站在懸崖的盡頭,以戒備的目光凝視追趕者。
“淩風……”黑V的表情呆呆地望著曾和自己開心地談了一個晚上的朋友。不過,就現在她那狼獸龍狼首龍身尖牙利角的形象,再呆再與人無害的臉也會被當作是凶神惡煞的模樣。
在正逃離的野狼看來,黑V的表情更是猙獰得可怕。於是,這條被逼入絕境的野狼突然拉長了聲音狂嗥一聲。接著,在黑V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她猛地沖到面前,以野獸的力量用肩擊在黑V身上。
這一撞,毫無防備的黑V立即飛了出去,背部狠狠撞在樹上。真是慘痛!黑V像個球一樣瑟縮起來,翅膀不斷抽搐。還好本來就是個殘疾,再怎麽撞也不會糟糕到哪去。現在的黑V也只能這樣自嘲一下了。
等到疼痛慢慢消失到終於可以再活動的時候,她幹脆坐在地上,以最沒有威脅性的動作、最沒有威脅性的聲音,緩緩地問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一聽到這話,野狼突然停止了動作,眼神也一改之前的狂暴,轉而變得平靜,不對,是悔恨。
“對,朋友……我……”她慢慢擡起眼睛看著黑V,仰天再一次狂嗥一聲。這一聲,沒有了之前的狂妄和憤怒,留下的只是不安和後悔。猛地,在余音還沒有完全消失的時候,野狼後退一大步,然後向著懸崖沖去……
“不要!”看出了對方的意思,黑V不禁眼睛一緊,本習慣於夜晚的圓形瞳孔刹那間縮成一道警覺的細縫。但是現在,一切的阻止都晚了。
伴隨著一陣氣流被擾亂的呻吟,野狼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地平線。月光下的懸崖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般平靜下來,只剩下崖底呼嘯的風,以及海浪不斷撞擊在礁石和岩壁的聲音。
“開玩笑吧!”黑V忍痛跑到崖邊,努力張開雙翼準備一躍而下。但是,救援行動也僅僅停留在準備階段而已……
望著高達兩百米的山崖下不斷被擊碎的浪花,黑V心裏開始打起鼓來。拜托,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再加上氣流又亂,下方還是危險的礁石區。還有……黑V用尾巴撓了撓頭,臉上浮過一個歉意的笑容——我不會遊泳……
朋友……她趴在懸崖邊繼續迷茫地望著怒吼的大海……你會沒事吧……
這時,伐木場的方向傳來其他保安驚叫。
“現在播報一則重要新聞,”電視裏,向來表情呆板沒什麽變化的主播突然臉色嚴肅起來,“剛接到前方記者的報道。”剛一進客廳,新聞的聲音便引起了黑V的注意。
“真無聊,難道沒有電影看嗎?換個台好了……”屋裏的狼獸龍趴臥在沙發上,無聊地用前爪撥弄著遙控器。
“等等,我要看這個。”黑V連忙繞道父親前面,一把搶過遙控器。
主播當然無從知曉這裏的小型“戰爭”,依然以面對突如其來事件的驚訝語氣說道:“就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前,西北郊的伐木場裏突發命案。現在我們將鏡頭交給前方記者。”
畫面瞬間跳轉至小樹林中的伐木場。救護車和警車的燈光下,外景記者的臉愈發蒼白,而在車輛的警鈴、警察的低聲交談和周圍保安的不安動靜之中,他的聲音也越發顫抖起來。
“就在剛才,我們接到了伐木場保安的報案。兩名保安已經在我身後的值班室裏被殘忍地殺害了。下面我們來問一下保安。”記者用顫抖的手將話筒放在附近的保安面前。
那保安和記者一樣,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一副緊張得沙啞的樣子:“我……當時聽到這邊有尖叫聲,於是我就去叫了附近巡夜的同行趕來查看……結果……”說到最後,那人幾乎都是嚇得直哆嗦著退回到同伴群體之中。
“兩位受害者的致命傷都在脖子上,看起來很像狼族動物的咬痕。同時,現場旁還掉落了藍色毛發。這很有可能是起家養的大型猛犬傷人事件,我們警方定會全力稽凶,請各位民衆不要驚慌。”警方發言果然就有條理多了。
最後,畫面別有用心地定格在樹林附近的古堡上。
這……黑V極爲不爽地低下頭揉揉腦袋……連這也會扯到古堡上?不過畢竟,讓那些膽小的生物仔細辨認兩種血腥屠殺現場細微的差別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所以她這怪異的原海市守護者就變成第一嫌疑犯了……是嗎?
喂不對,那些人身上可沒有我那筆鋒遒勁潇灑豪邁的V字啊!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我每次都留下我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名字是圖個什麽?黑V一邊抗議,一邊繼續等著那記者再透露些什麽。
“就這起事件,我們不難聯想到一周之前發生在市區的殺人案件。被以同樣的方式殺死的,正是這座伐木場的管理員之一。二者也讓我們不得不提起一個月前慘死在西北海灘上的七人,有消息稱那七人與伐木場有黑道上的聯係。不知這些事件會對伐木場造成怎麽樣的影響。”說完這總結性的一句後,主播快速逃離了這個血腥的話題,直接切進廣告。
“呵呵,我就說是她,對吧。”身後的父親以一種相當欠砸的語氣輕聲說道,“原來是和伐木場有關,看來不是英雄被公衆輿論打壓的傳奇故事了,真是可惜……”
“什麽?‘原來和伐木場有關’?這什麽意思?”黑V自動忽略了父親話中無意義的部分,轉身捧起他那毛茸茸的臉。
“啊,你不會是……忘了吧?算了,那時你還小……”父親竟然出乎意料地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黑臉立即被嚴肅地可怕的表情籠罩,“好好想想,伐木場和森林,還有,你那朋友肯定說過什麽。”
“伐木場、森林、淩風的話?這算什麽,猜謎嗎?”房間裏,黑V躺在床上,雙手舉起殘翼的小蝙蝠,“小殘,告訴我你想到了什麽?”
“我?”蝙蝠一臉無辜地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你小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嗯也對。”黑V輕哼一聲,放下蝙蝠,繼續思考,“伐木場、森林、淩風的話……伐木場、森林、淩風的話……”就這樣一直重複下去……
“伐木場、森林、淩風的話……”當重複到第一百二十遍時,黑V突然坐起身,尾巴一甩差點將身旁正閉目養神的小蝙蝠掃下床去,“我應該去樹林看看。”她大聲宣布接下來的行程。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被一掃一喊的攻勢嚇醒的小蝙蝠打著呵欠在床單上擦著幾乎睜不開的雙眼。
“不行,我一定要去。好不容易有點思路了。”
甩下這句話後,黑V立即四分潇灑六分豪邁地打開屋裏巨大的落地窗,然後就這樣,展開翅膀,一躍而下。
幾個小時前命案的余波已經過去。伐木場幾乎空無一人,連保安們都被警察帶走問話去了。
不過,在不確定安全的情況下,還是小心點爲妙。黑V輕手輕腳在水泥地上奔過,很快重新站在發生慘案的值班室門口。
殘留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嗅覺,本該被蟲鳴擠滿的寂靜刺激著她的聽覺,而不遠處茂密的樹冠和眼前灰白了無生氣的大地的對比,也刺激著她的視覺。這是個旋渦,一個充滿無奈、憤怒和仇恨的旋渦。
“‘伐木場是這個世界不需要的東西。’”黑V默默念著這句話。她現在有些明白淩風的感覺了。
可是,父親到底想讓自己的回憶起什麽?她悄悄離開空地,在樹木的陰影中繼續注視伐木場。
猛地,似曾相識的感覺如一道閃電洞穿了腦海,同時照亮的還有從很早以前就被深深埋藏在海底的東西。那記憶,被重新喚醒的記憶,猶如一柄直沖天際的長劍,從海底直直劈出,屹立在被月光照得明白的海面上。
“這裏是森林,不需要伐木場!”一個聲音湧現在腦海,同時湧現的還有一條銀灰色狼獸龍那令人窒息的堅定和威嚴。
“我想起來了……”黑V輕輕依靠在樹幹上,靜靜聆聽來自記憶的聲音。
這裏,真的曾經是一片森林啊……
事情發生在很早以前,自己才剛出生吧。那時的原海市還是一座小小的村莊。當長大一點,記憶再清晰一些的時候,同樣成長了的山村建好了自己的第一座工廠——一座煉鐵廠。
當村莊附近的大地因爲采礦而開始荒蕪時,人們將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山林。伐木場和采石場進軍到哪裏,就將灰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和血色的死亡帶到哪裏。很快,濃煙籠罩村莊的天空,樹木開始枯黃,連一直在小鎮邊流淌的河也漸漸失去了原本的顔色。
最終,當村莊邊再沒有樹木可砍伐、再沒有山岩可挖掘,當人類侵略的腳步踏進古堡附近的森林時,她,那條記憶中的銀灰色狼獸龍站了出來。
母親,多麽熟悉,但又多麽陌生的字眼。
“有惡龍阻擋在致富的路上,齊心協力打倒它!”這是那時的口號,瘋狂、暴亂、虛僞的口號。不過這也僅僅是口號而已。那時的人類並沒有與飛龍抗爭的力量,一時之間,古堡和伐木場隔著一大片森林,遙遙相望。
直到幾年後,村莊一點點成長爲城鎮,手持鐵鏟斧頭的工人被刀劍武裝的傭兵替代,這種對峙很快就被打破——被無情地、不留余地地打破。戰士們爭先恐後湧進古堡,每個人都妄圖得到個“屠龍勇士”的美名——得到個血腥殘忍虛僞的“美名”。
他們成功了。
當父親還在屋外奮力抵擋蝗蟲般的敵人時,母親的血流到了黑V身上——流到了被她緊緊護在翼下的幼小女兒的身上。那時,黑V所能看見的,只有母親漸漸凝固的眼睛,和她身上被刀劍、利箭、閃電、火焰和冰柱劃開的永遠不會再愈合的血痕。
年幼的黑V知道,母親,再也不會站起來,爲保護家園而戰鬥了。
但也不再需要戰鬥了。
在幼龍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之中,“勇士”們離開了,帶走了他們沾滿鮮血的雙手,同時還帶走了一個母龍舍命護子的感人故事。就是這個故事,讓人們放棄了古堡,和它所守護的樹林。
然而,作爲故事的主角之一,黑V甯願不要人們的感動,也不要他們的尊敬。她只想要母親。
是那座城市……黑V緩緩擡起頭,目光冷冷地注視著不遠處的海濱浴場、房屋和鍾樓。是那座城市,奪走了森林,和母親的生命。
結果到頭來,自己卻一直在做守護它的英雄。
黑V無奈地咧嘴一笑,嘴角諷刺地一揚,牽動的卻是心口的傷。
“我理解你。”她輕聲歎道,面對懸崖的方向。
這時,一輪血紅的朝陽從參差不齊的城市地平線中湧出,像極了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