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獸首人身」作為受崇拜的對象,出現在埃及的壁畫上開始,隨後的進程都顯示,所有以「獸人」為表現題材的藝術都必須訴諸視覺,由繪畫、塑像、化裝(披上獸皮、戴上野獸容貌造型的面具)與舞蹈(模仿野獸的動作)等方式來呈現。身為「獸迷」的諸位不妨想想,當初會迷上「獸人」的初衷,不就是由於其特異的外型,激動了我們這群異常之人的美感嗎?猶如尼采筆下的查拉圖斯特拉,一看見怪物就忍不住想上前去同情、愛撫一番,因為牠們是如此奇特,令膽小的人類群眾恐懼、拒斥,進而被他們群起迫害──
如果要在文學層面上表現「獸人」,採用小說、敘事詩以及頌歌是很適當的,因為其中有「形象」。古代埃及用「頌歌」來歌頌他們的獸首人身諸神,讚美祂們的面容、眼神所顯現的神聖性。我們則說故事,為我們所狂熱崇敬的奇幻生物演繹出屬於他們的神話,使這些靜態的偶像開始有了生命活動。
「獸人小說」還不是一個普遍、正式的辭彙,而且它的定義範圍並不嚴謹。似乎只要其中角色都是「獸人」或以獸人為主角,就可以稱做「獸人小說」。也就是說,要劃定一個「獸人小說」的文學領域,還是要以其中有無「獸人」形象作前提,並且這種形象要非常鮮明,在字裡行內佔據最大的空間。這裡,視覺效果仍然發起最主要的作用。當我們扁平地提及「獅人」、「虎人」、「狼人」等名詞,是無法引起一般讀者什麼共鳴的,只有「獸迷」才會主動去想像在眼前出現那些怪獸的外觀。這樣的「獸人小說」比起同樣以表現獸人為主題的其它造型藝術,如繪畫、漫畫,乃至於動畫等等,是全然地蒼白貧乏。如果要讓「獸人小說」真正獨立出來,或許就要重視所謂的「視覺描寫」,尤其要對「獸人」的外貌、外在行為及其可能有異於平常人類的習性等等,作鉅細靡遺的描述,至少才能突顯出「獸人小說」的最強烈特色:獸人角色的「外觀」。
舉著這根高聳入雲的標竿,我們要求更精細的文字藝術,反對「劇本文」:這個劇本不像劇本的不知所云物事,它對外在環境、人物特徵或背景不著一字,直接「進入狀況」,人物對話懸浮在一片虛無之中,一點氣氛營造都沒有,實在令人搞不清楚狀況!最多再胡亂給角色加一些「龍人」、「兔人」、「馬人」的「種族身份設定」。好了,大功告成──這真是災難!
有了「外觀」之後,似乎還可注意「精神」──膚淺作家筆下的「獸人」,只有外型與人不同,其他方面卻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兩樣,更慘的是,情節意淫、中二病、套公式,而讀小說的人只注意角色是不是「獸人」造型。說真的,「外觀」在「獸人小說」裡的重要性不可否認,但它並不是唯一。如果鑑品人只注意外觀,獸人肖像、全身像對他們豈不是更有吸引力?如果這些大眼睛還在乎那麼一點故事性,那麼,就請他們去看漫畫吧。
對於這般「物質」現象懷有憂患意識的人,他們都會同意某一點。那就是「獸人小說」不該停留在「裡面有獸人」、「主角是獸人」的境界當中。「獸人」的內裡甚至不應該純粹是人!那樣根本就只是米奇或小熊維尼那一類迪士尼卡通裡會穿衣服、有人手、說人類語言的動物。很抱歉,這種貶抑是太過份了,我對妙妙熊與音速小子也沒有抱持這麼大的惡意。再說,要把「獸人」完全從「人類」中分離出來自成一格,確實是很困難的。畢竟,獸首人身都有「人身」了,寫「獸人小說」的也都是「人類」,基本上是跳不出「人性」的窠臼的。
那麼「獸人小說」還有什麼路線可以走,走出它自己的一片天呢?或許讓開始立志寫「獸人小說」的寫手,用一部部作品去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