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似乎飄著毛毛細雨,突然想出去晃晃。真不知道是尊貴的大腦短路抑或本身就是瑕疵品,總是想在下雨天出去走,明知台灣的靄空落的是會掉狼毛的酸雨。
開鎖,擎著車頭,經過一世紀的沉睡,座騎的輪竟然還有氣。跨馬,持韁,冒雨獨行。
那是一種瀟灑。
雨如針,街上人車被扎的無處躲,超速超限全是不要命,也許波麗士大人也無心管束,至少該雨天慢行。微轉馬頭,涉過一條小溝,小水窪撲撲的冒著水滾兒。
青樹濺著水,格外蒼翠;碧山籠著雨,分外飄渺。
眾鳥歸飛遲。
迷迷濛濛,雨掀著輕紗,覆盡一切,刷白一切。
覆盡人車,覆盡街房,覆盡水窪,覆盡入山小徑,覆盡我。
騰風破雨,銀騎千里獨行,開口小調輕送,濕淋淋的音符波波砸在地上,涼雨絲絲入喉。
聽說有種叫土石流的東西,大雨傾盆最好別上山。
管它的,上山,求醉。
也許不是瀟灑,而是玩命。
蛙聲如陣,已深陷陣中無法自拔,大概是不想。
泥濘沒足,繫馬,徒步。
刷白的樹近看翁翁鬱鬱,密密的翠葉攔不住白滔滔的雨絲飛箭,頻頻中矢。
白蛇娘子青蛇妹子慌慌張張的到處探路,可我早失掉了許秀才的傘。
飛箭射盡,陣子裡倒下一簍簍拳大的白石,綠枝青葉應聲打折,蔭子的傷口裡微露慘白的天空。
箭傷處處的身軀又給白石砸的紅腫發疼。
樹生蕨類擎著一碗碗發酸的泉。也許是天空的胃被污染燒破了,胃酸狂漏。
眼睛漸漸迷濛,到處白花花一片,看不清攻擊來自何處,無處防。
耳朵被嘩嘩的爆炸聲堂堂充滿,已聽不出是否從蛙陣脫困,間歇轟隆的加農砲無定時發射,一聲一震,瘦弱身軀頻頻被拋起又重重落地。
誰能想像看起來堂穩的青山,隱映的山路間有狂人在垂死掙扎,傾盆大雨是發動奪魂陣的陣鑰。
什麼嘛,無可奈何的四肢著地,演化被倒推了一千萬年。
45度,幾百公尺的羊腸山徑上,一青色身影蠕蠕爬行。
白石射罄,已剩一斗斗沙子密密灑下。
抖著皮毛坐在山頂涼亭是世間最大的享受。
太陽溫儒剝下漸停的輕紗,絲絲綠草串著亮珠。
無邊綠茸的地毯上散著一層晶鑽。
淋洗過的樹木邊上鑲著太陽的金線。
雨過天青,萬里無雲。
青蛇妹子和白蛇娘子不知何時也偎坐在我身邊。
我醉了,不飲自醉。
這,才是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