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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靈道 5,6,7,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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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
    少年狼 Sonic Adolph 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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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道 5,6,7,完

    拖了年多的稿子,終於完成了
    混亂的無名字說故事方式,其實也沒什麼好處
    感覺,像糖衣藥片,其實只是把難聽的說話用長篇的贅言包覆起來罷了
    還在想這會對成長有何用,其實根本對沒有用處……

    無論如何,故事再度被說書人打開了
    狼和少年
    月亮極光
    獵者獵物
    再一次,上路了
    ===
    靈道 1
    靈道 1
    靈道 2
    靈道 3
    靈道 4
    ===
    生命、
    靈魂、
    食物。

    今天掠了多少?

    * * *
    『回家,又有用麼?』
    我沒有理會他。

    離開餐廳已經數小時了,回家路上的每一步都變得越來越沉重而吃力。
    家,那個一點溫暖都沒有的家,只是個木盒子而已。
    但此刻,為什麼會想回家?為什麼使出所餘下的所有力氣,都想回家?

    『沒有用的,回去只是在逃避問題。』
    但現在能安撫我的,就只餘下家這地方了。那是身體休息的地方,心靈得到慰藉的聖地。雖然問題不會被解決,但能被放下來,讓我好好喘一口氣。

    『照我所說到那地方,一切都能解決。』
    這復雜的狀況,竟然有這麼簡單的解決方法。

    『你能得到救贖,我保證。』
    贖罪。沒錯,只要能夠得到這狼的赦免,我就不會再煩惱了。只要得到他口中的一句救贖,我就能安枕了。這一切一切的怪事都會離我而去,然後我就能尋回失去的安寧。

    『轉左。』
    這一次,我朝着他所說的方向前進。

    這次,朝陽下的腳步,感覺特別輕鬆。我眼中充滿了光輝,一切的結都像已經解開了一樣。

    但就只有一件事,我不能接受。

    每一個早上醒來,我都會嘔吐,吐出來的,都是血水和食物殘渣。
    我沒有去想對方到底是誰,只慶幸不是我自己。

    但是,每當我閉上眼睛,一幕又一幕黯淡而模糊的狩獵場面都會再現,像陳舊的錄影帶,在古老的機器中插放,一頁雪花紛飛。耳中儘是響起慘叫呼喊聲,令人不愖入耳。

    最令我受不了的,是被害者們的眼睛。
    即使是令人討厭的流氓、看似莊嚴的聖父、還是不值一顧的妓女,在他們生命落幕前的一刻,眼神都是相同的。
    都是流着淚,希冀能逃過一劫的神情。
    貴為人類,難道在死亡面前,都不能安然地接受嗎?就像麋鹿被狼咬中喉一樣,接受死亡,將生命交給獵者們。

    面對着他們的眼神,我感到悲哀,憐憫和憤怒。
    慢着,為什麼我會感到憤怒?我也是人,為什麼會因為被害者不安然接受死亡而感到憤怒?

    奇怪,我肚子又餓了。
    * * *
    「……四具屍體,均有被動物啃食痕跡,警方已將此次命案列入較早前的連環兇殺案中,由於並未找出被害者的共通點,警方呼籲市民如無必要,減少於晚上活動……」

    吵鬧的酒吧中,小小電視的聲音只有它下方的兩位酒客聽得到。
    「每天都有人被殺,整個城市都害怕起來了,哈哈!若果警察能放出懸紅的話,隔天就會收到一個腦袋開花的屍體了!」

    他喝醉了,只學鎗三個月的他,還只是菜鳥,除了標靶,什麼都不會瞄準。

    「這樣只是找死啊菜鳥,你做不來的。」啜了一口酒,所有新手都是這樣,能夠打中標靶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到重要關頭時連鎗柄都握不穩。不,能握穩已經很好了,只會呆在原地看着兇手靠近的大有人在。

    今天下午的實地射擊後,這二人之間三個月的師徒關係就結束了。無論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都好,也和另一人沒有關係。他是要自行出外追尋兇手也好,還是成為下一名受害者也好,都再和他沒有關係。

    酒吧中噪雜的人聲掩蓋了電視的報導聲,只聽到其中報導說已經死了不下十人,但不論有多少人死傷也好,都牽不動這位教練的一絲同情心。只要不是他本人,誰都沒關係。

    「怎麼會!這三個月中我的命中率可是百份百!只要兇手在我的準心之間,下一秒他就去見上帝了!」

    所有菜鳥都不明白射擊最重要的,不是把對方放到準心之間,而是避免自己進入對方的準星間。你能夠射擊他,不就代表他也能夠下殺嗎?
    射擊不只是扣下板機這麼簡單。算了,怎樣解釋也沒有用,意氣風發的他是聽不進去的,嘆氣的聲音他倒是能聽到。

    「網上還有人宣稱是狼人呢!」口才剛碰上杯邊,教練就罵起粗話。「我說真的!那她媽沒被殺的女人軟倒在地上,看到比籃球明星更大的兩腳爪印!即使是野生動物也沒有那麼大!」

    「哼,狼人?那兇手只是一個穿著過期萬聖節服裝殺人吃屍的變態罷了。」把酒乾盡,背起旁邊等身高的槍袋,他放下了酒錢。

    「啊,這麼早就走了?」
    「要珍惜狩獵季節的每一天。」
    「不用照顧兒子嗎?話說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要帶你兒子過來。」他向酒保追點了一杯酒。「讓這麼年輕的小伙子浪費彈藥和獵物。」

    「才不,」教練停下腳步,眼神穿過面前喝着酒的客人,店外車水馬龍的世界說︰「我帶他來,是要讓他觀看生命與死亡的。」

    狩獵雙方,都是生命與死亡的座上客,夾在兩者之間,若果不扣下板機或者咬破喉嚨,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那的。

    教練開步離開,念在這三個月的關係和酬勞,決定給他一句勸告。
    「喂,菜鳥,注意眼前,不要被殺。」

    他舉高雙手,張牙舞爪道。大笑,然後繼續喝酒。
    反正他們兩人已經都沒有任何關係了。

    店外很冷,嘆息都變成落寞的氣團,堆積在街道上空氣中,行人汽車每一呼一吸,更是加重了周遭的氣溫下降,讓人苦不堪言。

    『不要被殺。』
    對,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活下來。

    生命沒有貴殘可分,存活的,就是高貴的勝利者。只有凱旋的,才能看到生命的光采。只有在生與死的交集中,才能明白生存的喜悅。

    而這位教練,早在菜鳥的時候就感受到了。

    穿着沾上血污和泥染的戰服,背上過重的裝備,握着槍在趴在戰地上,那不間斷的火藥聲爆炸聲命令聲,已經強力地撼動了他的心。但還是那一雙眼睛,教他明白生命。

    那是在狙擊鏡中,八百米外的世界,那雙準心兩旁的眼睛。
    他右手食指放在板機上,一切準備就緒,下一秒,敵人就會失去一切。

    板機被半按下去,狙擊鏡預備上演敵人死亡倒下的一刻,卻在這個時候發生劇本外的情況了。

    獵物發現了獵人。
    八百米外的獵物,不應該能看到獵者,但雙方的而且確,在對視。

    當獵物發現已經被盯上,沒有尖牙銳角的,都只能逃命。
    但這獵物沒有逃跑,是身上戰服的使命感,還是不清楚子彈已經從槍管中射出了?
    在狙擊鏡中的清澈藍色眼睛,閃着恐懼和諒解。這兩種感情,最後交付出接受的表情。
    雖然下一刻,這雙眼睛慢慢地變得暗淡無光,失去生命應有的光采。但他的靈魂,已經從眼中離開,翔昇上那飄逸的極光綵緞之中。

    眼眼移離開狙擊鏡,他就隨着那並不存在的靈魂,徐徐向上望去,最後終於那不應該出現的極光中。
    每一位被他狙擊致死的敵人,黯淡前的眼睛是多麼充滿生命力,飛昇的靈魂是如絲如雪般純潔。就這樣拿走他們的生命,實在是罪過。

    在他的心中,其實已經看夠了。
    每一次靈魂的離去,他都渴望有一天,是自己的生命被獵者所取走。

    對現在已經退下戰線的他,也只有在狩獵之中能夠發生。

    『狼人嗎?應該是好獵物吧。』他想。

  2.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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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道 6

    您說,旁觀清
    我說,旁觀迷
    您和我,
    根本不能為對方設想

    * * *

    這是一個詭異的地方。
    只有站在高點上俯瞰,才能看出這地方怪異之處。
    即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有問題的地方。

    夜風凜凜,於此區最高的大樓之上,他站在天臺的護牆後,向下觀望一切。
    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熟悉得不得了,但當下卻是如此陌生。
    為什麼?他腦中充斥着無數的疑惑。
    他不應該對眼前的一切感到熟識,但為什麼此刻對任何一件事都熟知非常?

    城市和人類,他應該只清楚眼前這兩件事物。
    酒吧、夜生活、霓虹燈等等的事,他不僅知道名字,還能明白背後的涵義。
    太復雜,太多了,眼前所有煩嘈雜囂的人類活動,都在他腦海中印出意義。

    他需要時間來處理理解這些活動背後的意思,為什麼要這麼做?好奇吧,他這樣想。
    但這一連串繁瑣的資訊,也不能解釋為什麼人類會造就出如此的一個混凝土森林來。

    腦內龐大的資訊,會是因為「他」的關係嗎?
    稍稍別過頭,向站在防火門旁的他看了一眼。

    他是那位殺狼的少年。
    亂風吹響烏雲的晚上,月光偶爾照下來,可以看到縷縷的藍煙。煙絲形成藍色絲線,一針針縫於黑布之上,點點絲絲裁出柔弱無力的少年身軀。
    好些時候,絲線會交織成薄布,裹出少年的身體。布如極光,色彩變幻不能預測,這一刻,是冷調的藍色。
    風一吹過,烏雲一蓋,失去了銀色光輝的照射,少年也就暗淡下來,虛弱地倚坐在灰色的牆壁前。

    這就是他眼中靈魂的模樣。
    能夠建起一個又一個歪曲森林的人類的靈魂,竟然如其他生靈們的一樣,沒什麼特別。

    眾生皆均,嗎。
    哪有可能!
    嘖。

    他不再對這少年的靈魂感興趣,回頭繼續研究腳下的城市。
    夜深,時蔽時露的月光,映在每片如絮的細雪上,落到被刺骨寒風吹打的街道,沒有一樣能打斷人類的生活活動。
    街燈霓虹光照亮了所有的人和物,川流不息的車路,肩摩轂擊的人行道,人流如風一樣鑽入任何一間餐廳商店地下鐵的入口,感覺,如夏蟲撲火一樣。

    才不過是剛入夜,就已經嘈雜起來。人們,難道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閉上眼睛,還是看到萬花筒中的五光十色;
    以手蓋耳,還是聽到高腳杯相碰的清脆音;
    掩着口鼻,卻仍嗅到食物體味混和的濁氣。

    無論看多久都是一樣的風景,一樣沉悶。沒有生命力的東西,不會精彩。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你看這個地方,像什麼?」破口而出,解惑的好奇心讓他失去了矜持。
    「只是一坪墳地!」不等少年回答,他就誇口說出,這是他所能找到最接近的形容詞了。

    「每摘去一坪花木,就在其上立起一座前衛的墓碑!不同形狀的,不同顏色的。沒有人前來悼念,沒有人前來追憶。」

    少年受到他言語的刺激,身驅如受到干擾似地起伏不停,藍色的絲線也漸變成灰色的粗麻線。
    少年心中有點意氣用事,很想立即反駁他的言論。但稚時的回憶一幕幕被掛起,兒時那裡不是綠油油的?怎麼長大後一轉眼,都變成大樓了?

    不行,不駁斥不行。
    但,無論是如何有力的回應,他應該都不能理解。
    畢竟,這二人是兩個世界的存在,根本不可能相互理解。
    因此,少年沒有回話,只能在心中咕嚕着不滿。

    冷場了許久,雙方都沒有說話。少年搜索枯腸,慢慢構築起有力的句子來反駁。
    少年正想開口,對面大廈突然傳來破空的聲音,隨之而望去,只見一個黑影從窗縱身跳下,穿過上昇的汽車廢氣白霧向下直墮。
    在他背後的靈魂猶豫了一剎,啪的一聲過後,才問︰『為什麼不救他?』

    「沒有用的。」映在他黃色的雙瞳中,是血泊中一具不成形的屍體。
    少年的身體又在劇烈地波動,但站在護牆後目睹一切的他卻冷靜得很,沒有為此而泛起一圈漣漪。
    空洞的嘴巴憤怒地說︰『你絕對有能力救他,為什麼你不去!』

    「不要忘記,現在誰才是首領。」就只有人類才會求死,心意已決,誰又能擋?
    沒有身體的少年,什麼也做不出,唯有無奈地停在半空,向下觀望那人灰濁的靈魂,緩慢但輕鬆地飄升。

    這座廢墟,會榨乾一個人的生命。
    機械式的工作、枯燥的人生、得過且過地生活着,每個人周遭的空氣彷彿凝住,失去活力。一個,一百個,一千個,整個城市的生命就如押花一樣,被凝在最璀璨的一刻,那已經再抓不回來的,年輕而充滿夢的一剎。

    其他尚有熱誠的,浸溺在乾涸的芬圍之內,如溺水的魚,同樣是人,卻不能在水中呼吸。一點一滴,喘息着僅餘的生命,在繁華美麗的大城市中,把如晶瑩的生命流光。

    『你不是有地方要去嗎,快出發吧。』
    過了一會,這是少年最能發洩不滿的方法了。
    「不用你說。」
    這樣的一座廢墟,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夜風凝住了,月光灑照在天台之上,照出了一隻狼人,灰色的身軀拉着藍影向未知的方向奔去。
    少年的靈魂,如極光一樣,於夜空中舞動。

    少年想說,花木縱使被摘去,還是會在關愛牠們的人的心中植下根來,最後一定會變成一座森林。這樣,無論去到那裏,都身處在心林中。這樣,就不會乾涸。

    「嘖,美好的自我安慰。」人類真的是難以理解。
    填不飽肚子的東西,再多也沒有用。

    但在狼人的心中,一直都存在着他生活的森林,一座很安靜,但閉上眼睛卻會響起狩獵號角的地盤。一個應該屬於他的地盤,但卻沒有能力奪得的獎品。

    雪慢慢飄下,月光打在雪花上,反映出片片銀光。
    從大廈的天檯向下跳去,竟然勾起了狼腦中死亡時,走過的那一條銀白色的道路。

    不停向前跳着跑着,越過一個又一個的障礙物,眼前的景像伴着風聲凜然地過去,卻只有死前的一刻雪地景像徘徊在腦中。

    「不要再讓我看到了!」狼緊咬着牙關,眼睛緊閉只剩下一條線。
    不能死,這一次一定可以的,有了這次機會,有了這個身體,一定可以的!

    在這樣的一個冷夜裏,狼裹起了極光,繼續向前跑去。

  3.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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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道 7

    你,
    我,
    心中
    總有一隻野獸
    在蠢動着
    在高嚎着
    在悲吟着

    * * *

    「……從行兇地點和前進路線推測,兇手下一次的犯案地點將可能是這一帶,」他站在掛牆地圖旁解說着案件,圖上多個紅色交叉被連成一線,線盡頭的區域被大大地畫上了一個圓。「我們沒有收到任何動物園走失或者目擊大型動物的報告。加上從前進速度估計,犯人可能擁有汽車等交通工具,管有估計長120公分,高80公分以上的大型攻擊性食肉動物。但這真他媽的太容易被發現了,所以全部人給我二十四小時在這區域去警戒!一根狗毛也不要給我放過!」說明以用力拍打地圖結束。

    儘管檯上在聲嘶力竭地喊着,檯下的人只敷衍地從口中漏出回答,每一個人都拖着徐徐的步伐離開。眼前人群失神無力的感覺,讓仍然站在檯上的他,想到了那一位少年。
    臉無血色,掛上不合身的衣服,濕黏的頭髮,淌着水的下巴,像極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那時在案發現場和他擦身而過,現在回想起來,應該當下把他押下來的。
    或許是自己太過敏,他總是對這種穿着的人很感冒,二十多年來看太多了,他很容易就憑衣著錯判一個人。但他卻不會看錯那一雙眼睛。

    他穿起大衣,抽起了香煙,吐出一口霧在玻璃窗上,留意到窗外下起的新雪。
    他最喜歡下雪了。
    尤其是當命案發生在雪地之上時,那純白而又蓬鬆的畫布,不遺餘力地吸盡了紅色的顏料。每一位主角所擺出的身態,身上每一件衣飾都被安穩地貼在畫布上。
    每一次到達兇案現場,他都這樣贊歎眼前的藝術品。
    而在他誇獎兇手的同時,他也不忘稍微放鬆一下手腕,讓他們能在冬天創造出更多的畫作。

    每一次在案發現場,抽着煙看着雪和屍體,他的心都如波濤般起伏着,久久不能自已。他只能以手掩臉,用顫抖的指根夾着煙,盡能力壓下亢奮的心情。他已經很努力在欣賞更多的藝術傑作和完案之間取得平衡,就如上一次連環殺手的案件,若果他認真徹查的話,兇手殺不到四人就能落網了。儘管他已經努力地自制這股變態的欲望,但最後還是使受害人增加到十二位。

    這一次已經很克制了,和最高的二十三人相比,十二人已經少一半了。他這樣想,但眼前這一起案件,又挑起了他心中的渴望,欣賞屍體的渴望。被害人顫慄的眼中所透露出的恐懼,最教他受不了,只得不停抽煙把狂飆的心鎮下來,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他甚至有一次,只有那唯一的一次,在他當場槍殺了兇手後,他非但沒有解救半死不活的人質,反而模仿起兇手,完成他心目中的傑作。

    當然,他不會忘記自己是一位高階警察。但為了看到更多作品,他只有繼續鎮壓着心中的創作欲,收起了主動殺人的欲念。

    好了,是時候出發了。應該很快就會看到新的佳作了。
    彈走手中的香煙,離開了會議室往自己的巡邏車走去。

    * * *
    他忘記費了多少唇舌,執行了多個特殊任務,才從長官手中接下了退役的文件。
    這整整花了他兩年的時間,兩年之中,他都沒有待在他新生的兒子旁邊。

    身為一名老兵,唯一能以身作則的,就只有軍紀和在戰場上各種活命的技巧。而這一切,都是他從狙擊鏡中看到的所有。這一切就是這老兵的所有,但當兵越久,他越難向兒子解釋這世界。
    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所以在兒子成年時,他才認為他有資格接受這圓鏡中的一切。

    兒子開槍的那一刻,他後悔了,好像太早了,有點超出他可以接受的界線了。
    但沒問題的,任何事第一次總是會嚇人的。

    想起當年,第一次在狙擊鏡中射殺敵人的一剎,讓他苦苦困惑了好幾天。敵人的臉在鏡中被刻意放大,那沾上泥污的臉頰,蒼白的嘴唇,不停地眨動的雙眼,那眼中的恐懼感,子彈射出後失采的眼睛,他沒有感覺到失去了什麼,因為他沒有時間意識到失去了什麼,他只能肩上死兵的恐懼,繼續爭取先機,搶下更多的恐懼和生命。

    其實他心中也知道,這不是一份教授兒子的好教材。
    狙擊鏡中的世界,不是一個正常人需要明暸的世界。
    這是他扣下板機時就已經理解的道理。但他卻沒有停下扣板機的手,他希望在拍下無數的恐懼後,能夠在圓筒中看到別的眼神,例如說透出生命的雙瞳。
    但這只是他的奢望,留在戰場上的不是怕得要死的新兵,就是已經習以為常,留下空洞眼神的老兵。沒有人會帶着充滿希望的眼神步上戰場的,縱使是有,那也是瘋子,被火藥和硝煙弄狂的瘋子。

    或許是妄想,可能是奢求,更有點相信,他希望兒子能在這小小的管子中,看到他不曾看到的事。那一絲帶着生命力的眼神。這就是昨天他帶兒子狩獵的原因,讓他好好地看一看這個管子中的世界。

    他輕撫手中的狙擊鏡,一件理應被報廢的損壞品,卻是多個替他抓住先機扣下板機的好伙伴。平凡不過的鏡中,他能觀看千里之外敵人的眼睛,那通往心神的門扉。
    歷經戰場多次,觀人無數的他,從來沒有一人不透出恐懼的眼神。
    恐懼是會傳染的,他的眼睛每離開鏡一次,他的恐懼就加深一層。不是貪生的恐懼,而是害怕再也看不到閃爍着生命的眼神,對,就像剛出生時兒子的眼神一樣。

    荒謬,那有人可以在狙擊鏡中露出希望的眼神?

    最終,他唯有回到大自然這個戰場上,揹上步槍,望於非人的眸中,找到生命。
    或許,他在鏡中所看到的失神眼睛,都只是鑲在他人眼中,自己那枯黃的眼睛。

    * * *
    夜深,還有一段時間才天亮。
    飛奔了一段不小的距離後,狼終於放慢了腳步,走了起來。在新雪的地上,留下了一行顯眼的足印,一個一個被綿雪覆蓋的爪印。
    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可能是走累了,或者是走厭了,最後在郊外一公墳前停了下來。

    黑,和白的世界。
    感謝狼的夜視能力,通過他的眼睛,少年的靈魂能夠看清眼前的一切。
    好美,他想,空中遍佈如雪片大的光點,在黑和白的世界中,泛出了幽暗的藍光。

    少年隨狼人向前走着,他舉起手接過一兩片光暈,但雪片沒有停留在他的手上,有些凝在空中,有些隨隨下降,落到他那不留足印的暗白色雪上。

    只有在這狀況下,少年才明白到自己身處於一件神奇的事情之中。
    他死了嗎?
    眼前的狼……人,是什麼?從此以後,都要這樣下去?

    狼背靠着一通墓碑坐了下來,望向少年的方向。眼中閃爍着藍色雪片的影子,似在沉思,更像在等待,或者在確認什麼。會是接下來前進的方向嗎,但肯定不會是在想回頭的道路。

    奇怪,雖然少年是看着狼,但通過狼的眼睛,他可以看到自己。
    一名普通人,臉上掛着混亂,不知所以,無助無力樣子的青年。

    「快了,太陽升起時就會到了。現在,休息一下。」少年也不感到奇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沒有開口,而狼又明瞭他想訴的問題。

    「我和她,約定的地方。」誰?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到那地方?
    腦中如充塞着無用的緒團,少年用力撥開無用無力的問題,只想得知他最感興趣的幾項瑣事。

    「因為餓了。」這是狼人口中的答案,回答得真是輕鬆。
    但在少年空洞的身驅之中,他感受到答案不只這麼簡單。
    站在狼面前低頭看進他眸中,從狼的眼中向前觀看,少年看到一場狩獵正在進行當中。

    緊咬住獵物鼻子的狼鬆開了口,掛上不少傷口的鹿無力地走着,血絲絲地流到雪上,周遭的狼們圍着圈,餓着肚子在旁等着。
    當其他狼都在等待王用餐完畢之時,其中一隻狼停在鹿頭前,定睛看住了鹿的眼。

    然後畫面中斷了。

    「不要,多管閑事。」狼低頭,錯開被少年直觀的視線。
    少年走到墓碑的另一端坐下,即便不從眼睛中觀看,少年閉上眼睛,還是可以從他們的連結之間看到最後的結局。

    回到獵場,被按下暫停的定格再度起播。
    那是一對祥和的眼睛,甚至可以說是帶上微笑的臉,安穩地接受了自己死的命運,將自己的生命和血肉,都完全交托給獵者們的情操。狼看得出神,這是第一次他從獵物眼中得到的肯定。肯定了自己給予致命的一擊,肯定了自己的能力,肯定了自己在族群中的價值。

    這個眼神,就是現在狼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但真的有人能在被殺之際,從顫動扭曲的臉容之上露出這種眼神嗎?

    沒可能。
    即使是聖人智者世仕,面對突如其來的死亡,都只會手足無措地露出恐懼。
    更不用說病死的人了,每一下牽動全身的呼吸,每一下用力的心跳,都不可能稱得上安詳。
    沒可能,你是沒可能在大部份的人類身上找到這東西的。

    「一切,都有定數。」這個時候,狼竟然說出了滿不在乎的說話,順其自然的意思嗎?
    自然。
    一切都在她的料算之內,真的會嗎?

    狼抬頭望向極光中的月亮,銀白的月亮披上霞色的絲帶,像一對擁抱中的戀人,像伏在逝者身上的愛人,令人遐想當中的意境,其中有點悽慘,也帶點滄浪。
    而狼他,昂首高嚎了。那是一聲令少年安心的吼叫,高亢有力,厚實而持久,但這一嚎叫,卻容不下第二把聲音,完美的嗥聲,但卻是孤獨的。

    嚎聲很快就完結了,在墳地中新雪隨着聲滅而低落,整個墓地久久死寂。只餘下披上灰白新雪的狼,和在黑漆墳前的幽藍少年,背對着,等待着。

  4.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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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道 8

    獵物獵人
    於混亂
    之中
    交換着角色

    * * *

    下車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揹好槍袋,整理好衣裝,眼前是片黑白灰的世界。
    為蒼白瘦削的手戴上手套,為不見血色的頰部蓋上口罩,把裹上青絲的頭以毛線帽包得更緊。遠望過去,他像一件被放在冷藏架上包得妥當的肉品。
    沒有氣味,冰冷而又硬得咬不下嚥的急凍肉品。
    但就只有穿成這樣,才能不在戰場上流出自己一絲的氣息。

    只有這一身怪異的打扮,再加上背上的獵槍,才能讓無力的他,從獵物升格成獵者。
    踩着新降的雪,獵人慢慢離開這個小鎮,踏入茫茫的白色恐怖中。

    凌晨時份不是一個狩獵的良好時機,縱使月亮和極光都在天上映着,即便再加上地上新雪的反光,對他來說能見度還是低得很。對於這一劣勢,他只能以多年戰場的直覺和稍微有點退化的五感來應對。

    循着森林的邊緣慢慢走着,細細地觀察周遭,腦中模擬着可能發生的情況,慢慢地向前走着。
    嗯,介於森林邊緣和河溪之間的空地,一個良好的喝水點。只要在這裏守候,就能看到不少動物來這裏覓食尋喝。為了更徹底地消去自己的氣味,獵人渡過小河,這樣自己就能保持狩獵的優勢了。

    越過小河,獵人決定躲進附近的一個草叢中守候,閉上眼握着獵槍,雙耳細聽周遭的動靜,讓雪把他的行蹤層層蓋到地上。

    他在等待,在這月亮極光之下,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從鏡中看到生命的奇蹟。
    * * *

    於森林之外,一隻以雙腳站立的狼蹲下來,仔細看着地上的一行腳印。鼻子湊近嗅了一下,一股混雜着各種嘔心氣味的訊息沖入腦中,很快地狼就知道這是什麼留下的行蹤了。

    香煙的味道、淳厚的烈酒、乾枯的灰塵和泥土,還有火藥味。
    這是獵人的味道。

    快到目的地了,想不到到達前還可以再吃一餐。

    沿着足跡和氣味前進,狼聽到了水流的聲音,是一條小溪。氣味和腳印都在這消去了,是渡河了。要繼續追嗎,憑他現在的能力,要殺死他不是難事,但心中那少年的聲音又再一次讓他感到煩悶,獅子撲兔也盡全力,他不喜歡狩獵時被別人干擾。

    「不能,不打擾我嗎。」狼人咧齒說,他討厭大自然把狼和人類配合在一起。
    明明人類的律規不能規範他,但這少年的說話卻一直使他心生牽掛。

    不要再理會他了!最後一次他必須要享受一下。

    但現在沒有時間,因為在黑白灰的世界中,他看到在河的上游不遠處有一黑影。
    純黑色的剪影插在地上,和旁邊黑灰的樹影相比,好不奇怪。簡直就像在現實中撕下一片,留下了一個空洞似的。

    少年留意到狼注視着他方,轉頭一看,只望到一棵枯樹。少年不自覺地走向枯樹,好好地一看這吸引人的樹。樹身通體黑色,從中被破開一半,擺出詭秘的,似抱非環的姿勢。像在歡迎,像在推開,無論怎樣,它都是一棵格格不入的樹。

    就是這樹,這樹就是目的地了,直覺告訴他。

    但這可以等待,狼人壓抑着心中前往一探的欲望,轉身追捕足跡上的獵人,正當他想跳過小河的時候,少年沒有理會他,徑自走向樹去。狼人的眼中只有獵人,但為什麼這棵如剪影的樹,一棵如黑洞的樹,會使狼人他如此着迷?

    算了,前方沒有傳來什麼聲音,草叢也沒有什麼動作,待會再來處理這一件獵物。
    狼人快步走到枯樹前,心中那一點好奇因而被漸漸放大。站在樹前,開始思考為什麼它會這麼吸引。

    焦黑,從中被破開,是被雷打中嗎。又有什麼特別的,但少年卻蹲下細細觀看分叉的部份。
    一棵新芽在這寒冷的天氣之下,從枯死的樹幹中冒出頭來,只有指頭般大的嫩芽,三四片零散的葉子,被枯幹層層包圍着,沒有一絲寒風能跑進其中,而新雪也被一枝枝向着不同角度伸延的枯枝所阻擋,沒有一顆能降到新芽上。

    若果這就是目的地,那還有什麼是需要做的?把這可悲的芽拔掉?難道要他呵護這顆幼芽直至它長大嗎?不要開玩笑了。

    正當狼人伸出手時,少年的雙手包住了這小芽。卻見被靈魂所觸碰的新芽發出綠光,柔弱的綠光在通黑的樹幹之中溢出。

    頓時,少年和狼人都感到無比的吸引力,感覺像被捲入龍捲中一樣。
    少年藍色的靈魂化回一條條絲縷,失去人形的線條圍在狼人身旁打轉,把灰色的他照亮起來。他站起身想看清楚身旁的靈絲,但怎樣也不明白少年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藍絲繞了幾圈後,凝聚在狼人灰色毛髮的胸前,漸漸地變成光球,卻又爆開。光點散在狼人的頭上,和着雪片飄落,點點溶入狼人的身體之中。

    最後一顆藍光都失去光芒,只餘下狼人張開的雙手,嘗試接下光團的雙爪。
    他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少年,消失了?靈魂,消散了?
    這株幼苗,是什麼?

    狼人決定湊近,用他自豪的鼻子嗅嗅看。
    鮮草的氣味,呼氣化成的霧氣,還有一些焦炭的氣味。

    狼人伸出手,大膽地觸碰這可能會引發奇怪事的普通幼芽。
    帶有尖爪的手指才輕輕碰到嫩葉,整株苗爆出綠光,消失於眼前。

    一切回歸沉寂,除了襯着月光的極光外,沒有任何光源。從遠看,只望到兩個巨大的剪影相互站立對映。
    新雪繼續降下,狼人垂下雙手低下頭,在懊惱最後的這個機會是不是經已失去,已經被少年創先一步。

    難道他就要在這個軀殼中終其一身,雖說也不壞,但他希望得到的卻不是這樣的結局。

    狼只是想,回到原本的自己,成為王,領導着自己的種群,在這片土地上生根。
    若果不是那少年的一槍,他早就在當天離群而去,現在應該找到伴侶了。
    那一槍真的是狼一生中的轉捩點,但現在呢,現在又能做什麼?
    明明那光之道中,她那溫柔輕靈的聲音說,只要來到這個地方,就能重返於世,再次向夢想奔馳。但現在竟然再一次,再一次被少年阻止。

    狼人只好把怒火發洩到獵人身上,只有獵人的血肉能暫時壓制住他因憤怒而產生的食欲。

    但當狼人轉身,剛開始吸入氣味追蹤之時,在他的胸中透出了一顆顆灰色的光暈,快速地從胸前的灰色毛髮中射出,然後緩慢地停在胸前。光暈漸漸凝聚成光球,停在空中。這個時候狼覺得不對勁,他感到自己逐漸失去氣力,身體使不上勁,感覺像被什麼抽走了生命。

    生命!狼人不容許自己的生命被無能地玩弄,他試圖以手把光暈撥回身體之中,但不停射出的光暈卻繼續穿過他的手凝在空中,如沙一樣從狼人的身體中流出。

    狼人柱立在原地,光暈一點一點地在空中勾畫出一隻狼的形狀,就像他當初在餐廳的窗前所顯出的外形一樣。狼人雖然不能挪移一分,但還是在無力地抵抗這一過程。

    狼形的圖畫漸漸有了層次,從四肢開始,慢慢到軀體和尾巴,最後到狼頭。一隻躺在地上的狼,身上灰色的毛皮,頭上高豎的耳朵,看上去和其他的灰狼沒什麼分別,但詫異的狼人心中知道這就是他的身體。轉眼間重塑完成了,狼的身體安穩地睡在雪地上,胸膛隨着呼吸起伏着。

    或許,這就是完結的時候了。
    狼的意識開始流走,慢慢地變得嗜睡起來,眼瞼變得沉重,閉上眼前看到的影像,就是那熟識不過的少年的身體,站在雪地上。

    「呯!」
    一聲巨響爆出,鮮紅溫熱的血液伴着熟識的聲音拚出。
    少年的胸膛,被一顆子彈貫穿。

    所有的光,都暗淡下來,餘下極光在天上閃爍着。
    * * *

    凌晨的街道,空氣沉重得讓人不能呼吸,走出警車,他拉高了衣領嘗試對抗這寂靜的冷。
    當其他警員都在小鎮中巡查的時候,他獨自一人來到鎮邊,遠眺着前方的森林,默默地思考着下一起兇案的發生地點。

    整個鎮都遍佈了警員,他心中知道犯人不會在這兒出現的。最可能的兇案現場應該是,眼前的森林。林中應該有一些小屋之類的吧,而這次的被害者順理成章應該就是獵人了?

    被獵的獵人,欲射殺獵物卻反被撕裂的獵人,如花潮般在雪地上綻放開來的肢體殘件,他又興奮起來了。

    循着直覺向前跑進林中,很快地便到達了一小溪旁。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太急忙衝入森林了,當下自己也成為獵物了,從觀眾席被拉上舞檯,一不小心,就會成為犧牲於魔術師失敗戲法下的一員了。

    呯!
    小溪的上游傳來了槍聲,一時間林中的鳥獸慌忙四處逃走,好不哄動。老練的他聽得出這不是普通手槍的響聲,而是威力更大的獵槍,但這一響到底是普通的狩獵槍聲,還是獵人被變成獵物的哀號?

    他拿出佩槍和手電筒,開始往聲音響起的方向奔跑,現在不查清楚是狩獵還是殺人就再沒有機會了。

    沿溪而上,河傍的碎石很快便證明了他第一個想法是對的,森林中發生了殺人事件。他放慢腳步走近,發現除了一位倒下的男子外,竟然還有一隻狼。他難掩心中的雀躍,想不到這一幕殺人劇,和他腦中所想像的居然這麼相似。倒在血泊中的被害者,施下殺手的大型動物,那在幕後操縱的人呢?

    他立即撥打電話求救,同時警戒地查看四周,但在微弱的光源下卻不能看到什麼,當他正在猶豫要不要把人和狼都揹回去之時,對岸的草叢中走出了一個人。

    他舉起手電洞指向那準備澗水而來的人影,喊了一聲停下來!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下,他不能確認對方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他只能道出自己警員的身份,命令他舉高雙手渡過小溪。

    那人也很安份地跟從他的命令而過河,當他說出他是來夜獵的時候,老年警探的直覺卻告知他在說謊。那有人在視野不良的凌晨時份狩獵的?更不用說特地澗水走近地上這男子了,他作為第一目擊者有很大的嫌疑。

    他命令獵人把獵槍放下後,拿出手銬把他扣下,獵戶一臉愕然,不明白為什麼夜獵也會被警察扣押。他開始解釋說自己是持牌的合法獵人,在狩獵季節下他沒有觸犯任何的法例。
    他還是以槍指着眼前的疑兇,深怕他會突然衝前把他撞開逃走。當疑犯不再說話之後,他用腳推翻地上的男子,詢問他開槍的目標是這男子,還是一頭野獸。

    當被害者被推翻身,獵人和探員都抽了一口冷氣。
    獵人大叫了一聲兒子,不顧一切走上前查看。而警探也想起了在公園中和這少年擦身而過的一刻。更叫他驚訝的是那一聲兒子的呼叫,弒子的案件他也見過不小,但那有以狩獵為機會殺死親子的?

    父親俯身查看兒子的傷,出神了一會,然後嚎啕大哭。他想不到為什麼兒子會於此時此地出現,不明白如此高大的身形會是地上躺着的狼。獵人自言自語着各種為什麼,讓警探動搖了自己的想法。

    這一切都太神秘和奇妙了,在冬天新雪細碎落下的凌晨,於極光和月光的揮映下,一人一狼倒在地上,而疑兇竟辯稱自己在射熊,這說法真的荒謬得很。

    遠方傳來了嘈雜的聲音,看來鎮中的警員已經趕到過來了。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點,心想着之後的審問過程要怎樣令眼前的獵人承認自己就是連環殺手。

    等待的時候,他用腳輕輕碰了碰地上的狼,和那少年一樣沒什麼反應,死了嗎。這時候狼動了一動,慢愎地站起來擺了一下頭,像卻睡醒一樣伸了伸腰,開始查看四周。

    警探感到驚訝,槍聲這麼響亮,而且估計被這少年擊倒的狼,竟只是睡了一覺?

    狼伸了伸懶腰,把頭上的雪搖去,腦中那沉重昏厥的感覺才被揮去了大半。

    才剛站起身,他就看到臉上掛着詫異神情的少年倒在紅色雪幕上;鼻中同時嗅到了硝煙的臭味,氣味直指向跪在少年旁的男人身上。原來一直在跟蹤的獵人,就是他。

    他沒理會痛哭的獵人,低下頭望向少年的臉,那微張開的口,瞪大的雙眼凝視着他,好不嚇人。真的,那有人能在被殺的時候,露出安詳而又妥協的表情?反倒是眼前這兇手,要替你報仇嗎,這個距離一撲就能咬上去了。

    是出於本能,還是起床氣?只見狼沒有等待逝者的回應,迅速地向前撲起,直接瞄準獵人的喉頭向前咬去。風聲嘯嘯如箭般擦過黑暗,這一次不會失手的了。

    撲起至空中,那騰空的頃刻,他看到在獵人身旁的少年的靈魂。依舊是藍色透明的點線,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稀薄透明,更見虛弱無助。
    對,這獵物的生死不會再被少年干擾了!正當黃白的狼牙插入被衣服包裹着的頸項時,狼看到少年笑了,那是如孩子無邪的笑,像得到了禮物,得到安撫,如釋重負的微笑。

    狼感到奇怪的同時,鮮血已經從他的牙縫中濺出,灑到雪地上。獵人哭出了最後一顆眼淚,從仍然充滿着內疚和悲傷的眼中看到了狼。

    那是一對閃爍着極光的眼睛,雙瞳中透出了自信,其中有着對自己生命的肯定。這對獵人來說,從來沒有感受過。這可能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雙瞳,一對能閃出生命火苗的清澈眼睛。

    不需要用到狙擊鏡,在這與死亡貼身的距離,獵人看到了這雙眼睛中存在着明天,他確信這狼有能力活到明天。狼,美麗而充滿活力的野獸,能夠果斷地擒下獵物,才能從獵物的生命中拿下走到明天的通行卷。野獸不需思考殺的對錯,只要能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們就會露出利齒,燃燒自己的生命和獵物搏鬥,活出明天。

    獵人不像記憶中的戰場上的士兵一樣掛着恐懼,而是安心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畢竟已有不少的人死於他的槍下了,這一切都已經足夠了,他這一生已經活夠了。

    同時,也希望這能夠補償自己弒子的錯。

    哭聲停止的那一剎,警探才發現狼咬住了獵人。他知道咬定了獵物的狼是不會鬆口的,所以他立即瞄準開槍!

    呯!第二次槍聲響起,卻只見獵人的脖子中槍了,口中咕嚕出血泡,向側倒在兒子身旁,身體在綿綿的雪上顫抖着。

    經驗老倒的他也曾有誤射的過失,但在這個距離錯射,除了唾罵了一句外沒有任何動作。而狼早已鬆開口跳到一旁,定睛看着他,那是一種再試試看的眼神,誰知道呢,或許狼是在譏笑他,或者是在感謝他的錯手。

    他不甘被羞辱,舉起槍再次瞄準,燃起怒火的眼睛把準星放到狼的眉間,立即開出了第三槍!這一次狼還是輕易地向一傍避開來了。

    他口中不停罵出大量髒話,明白到手上這手槍已經沒有機會傷害到狼了,但他也只能靠這火器來保護自己,避免狼突如其來的攻擊。他開始擔心鎮中的其他隊員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

    * * *
    狼舔了舔嘴,耳朵聽到遠處數人的腳步聲,這告訴他有足夠的時間在其他人到來前解決眼前這拿手槍的人。

    不。
    這是最後一個了。

    不要。這,是少年的聲音。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的靈魂既不在他身旁,也沒有飛昇,到底是在哪傳出來的?

    這時候,還在品嚐血鏽味的他心中產生了罪疚感,開始思考剛剛咬死獵人是多麼錯誤的一件事。他感到意外,為什麼這種人類無謂的想法會在他心中出現。現在少年既已離開,那就再沒有任何東西阻止他了。

    但此時,他還只是站在原地,定睛看着那握着槍的人類。

    這,人類的想法?這,不就是那少年可恥的想法嗎。他回想剛剛被打斷的過程,在意識被中斷之前,那一顆穿過胸膛的子彈。

    狼和少年共用同一個身體,那時候少年的靈魂經已被抽出,那在軀殼中應只餘下他的意識,但為什麼還會有少年的想法在內?就因為那不完全的過程,使得他的腦袋不完全狼了?

    不,怎麼可能,就讓這持槍男子的死,成為他獵人的證明!

    狼向前衝刺,如寒風一般刺入警探伸手可及的範圍。但卻被早已有準備的警探一個側滾避開。狼才剛着地,四肢便迅速改變方向起跳,再度襲向獵物的後背!人類的反應終究跟他相差太遠,他才回身,灰色的牙經已來到他面前,前爪劃向握槍的右手,身體立在躺於地上的警員腹上,而那載滿利齒的嘴巴,繼續向前突入到獵物的頸部。

    面對這不過一秒的動作,警探只能本能地舉起右手,嘗試擋下狼咬。但可惜狼的心中已經知道要如何對付人類這種無力的獵物了,他一定會回縮 被爪傷的右手,然後獵物就再也無法抵擋他的牙咬了。

    咬下去,就能得到成為獵手的證明了。

    不過,他仍然討厭人類的火器就是了。就在狼快要咬到獵物喉頭之際,一顆子彈劃過新雪,闖進了狼和獵物胸膛之間的空隙。

    既然射失,那就是你們的失敗了!
    狼牙插入獵物的頸項,扭頭一轉,獵物的生命開始如沙一樣,從被破壞掉的沙漏中快速地流走。狼還是站在他的身上,沾上溫煦鮮血的臉定睛看着他最後也是最初的獵物,心中笑了笑。腦海中那罪疚感開始慢慢消退,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回到這世界上了。

    雖然如此,但狼卻不能在王座上多待一會,因為更多的警員和子彈已經從後趕上了。

    狼小跑離開兇案現場,跑了幾步後卻停了下來,回頭細看少年僵硬的身體,心中有點流連不散的情緒沒能舒發出來,但卻沒有時間給他細細發掘了,現在他只能趕緊離開,保存這新生的生命。

    雪下得更大了,刮上西風,更使得地上三個不同的人更感寒冷。
    獵人從浴血熱戰的戰場上,看到那露出生命的眼睛,現在完滿地為自己的生命畫上句點。
    警員那遊走在法外的嗜好,在人生最後一場戲劇下,最後上演了最出人意表的一幕終焉。

    冷,在後援的警員來到時,獵人和警員口中微弱地唸出這個字。

    * * *
    幾天後,兇案現場已經被清掃一番。已經不會再有少年獵人和獵物出現了。

    但鮮血濺出的氣味,卻仍然在狼的鼻子中繞樑不散。在尋伴的路上偶爾來到這狩獵場,栓立在那一個曾經是紅色雪幕之上,腦中胡思亂想了很多東西。

    冷,像結冰的湖水一樣冷。或許再也不會像那一段奇怪的日子一樣,有另一個靈魂在他的身中了。但這也是好事,這冷才是他應該有的溫度,這種如冬溪的冷,如零度的冰凍。

    狼仰天高嗥,把心中那久霾不散的沉屈吼出。這吼叫和以前的一樣,高亢而響亮,雄厚而強大,但卻不見有任何回音,仍然是一曲孤寂的獨奏。

    但在這風雪起舞的晚上,卻是致旅伴的一首沙啞安魂曲,為了那一位在腦中不散的獵物而唱起的哀歌。

  5. #5
    樂園神獸 千篇千律無不自在 a70701111 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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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一……
    應該就是發文的數量太大了。
    每一章盡量相隔個1.2天發,畢竟這並不是市面上小說。
    這樣很難贏得共鳴。
    再來,若是翻舊,注意接上度的問題。
    意境固然重要,但是讀者這方的問題也不要忘記。
    因為照這樣看連我都跳過很多篇章了呢……
    可是您使用了很多努力,將這些文章串聯起來……
    如果可以再多看看就好了……
    下篇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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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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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勳章欄

    應該就是發文的數量太大了。
    每一章盡量相隔個1.2天發,畢竟這並不是市面上小說。
    這樣很難贏得共鳴。
    >咦?
    >所所以說分開一篇一個回覆都是不夠嗎囧

    再來,若是翻舊,注意接上度的問題。
    意境固然重要,但是讀者這方的問題也不要忘記。
    因為照這樣看連我都跳過很多篇章了呢……
    可是您使用了很多努力,將這些文章串聯起來……
    如果可以再多看看就好了……
    >4和5中間隔了一年,這問題很大我明白的……
    >而且因為6,7,8是連續寫的,再加上5是和主角無關的章節,想說不會有太大的隔膜
    >看來失敗了,還是繼續流浪者上寫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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