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年多的稿子,終於完成了
混亂的無名字說故事方式,其實也沒什麼好處
感覺,像糖衣藥片,其實只是把難聽的說話用長篇的贅言包覆起來罷了
還在想這會對成長有何用,其實根本對沒有用處……

無論如何,故事再度被說書人打開了
狼和少年
月亮極光
獵者獵物
再一次,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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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道 1
靈道 1
靈道 2
靈道 3
靈道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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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靈魂、
食物。

今天掠了多少?

* * *
『回家,又有用麼?』
我沒有理會他。

離開餐廳已經數小時了,回家路上的每一步都變得越來越沉重而吃力。
家,那個一點溫暖都沒有的家,只是個木盒子而已。
但此刻,為什麼會想回家?為什麼使出所餘下的所有力氣,都想回家?

『沒有用的,回去只是在逃避問題。』
但現在能安撫我的,就只餘下家這地方了。那是身體休息的地方,心靈得到慰藉的聖地。雖然問題不會被解決,但能被放下來,讓我好好喘一口氣。

『照我所說到那地方,一切都能解決。』
這復雜的狀況,竟然有這麼簡單的解決方法。

『你能得到救贖,我保證。』
贖罪。沒錯,只要能夠得到這狼的赦免,我就不會再煩惱了。只要得到他口中的一句救贖,我就能安枕了。這一切一切的怪事都會離我而去,然後我就能尋回失去的安寧。

『轉左。』
這一次,我朝着他所說的方向前進。

這次,朝陽下的腳步,感覺特別輕鬆。我眼中充滿了光輝,一切的結都像已經解開了一樣。

但就只有一件事,我不能接受。

每一個早上醒來,我都會嘔吐,吐出來的,都是血水和食物殘渣。
我沒有去想對方到底是誰,只慶幸不是我自己。

但是,每當我閉上眼睛,一幕又一幕黯淡而模糊的狩獵場面都會再現,像陳舊的錄影帶,在古老的機器中插放,一頁雪花紛飛。耳中儘是響起慘叫呼喊聲,令人不愖入耳。

最令我受不了的,是被害者們的眼睛。
即使是令人討厭的流氓、看似莊嚴的聖父、還是不值一顧的妓女,在他們生命落幕前的一刻,眼神都是相同的。
都是流着淚,希冀能逃過一劫的神情。
貴為人類,難道在死亡面前,都不能安然地接受嗎?就像麋鹿被狼咬中喉一樣,接受死亡,將生命交給獵者們。

面對着他們的眼神,我感到悲哀,憐憫和憤怒。
慢着,為什麼我會感到憤怒?我也是人,為什麼會因為被害者不安然接受死亡而感到憤怒?

奇怪,我肚子又餓了。
* * *
「……四具屍體,均有被動物啃食痕跡,警方已將此次命案列入較早前的連環兇殺案中,由於並未找出被害者的共通點,警方呼籲市民如無必要,減少於晚上活動……」

吵鬧的酒吧中,小小電視的聲音只有它下方的兩位酒客聽得到。
「每天都有人被殺,整個城市都害怕起來了,哈哈!若果警察能放出懸紅的話,隔天就會收到一個腦袋開花的屍體了!」

他喝醉了,只學鎗三個月的他,還只是菜鳥,除了標靶,什麼都不會瞄準。

「這樣只是找死啊菜鳥,你做不來的。」啜了一口酒,所有新手都是這樣,能夠打中標靶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到重要關頭時連鎗柄都握不穩。不,能握穩已經很好了,只會呆在原地看着兇手靠近的大有人在。

今天下午的實地射擊後,這二人之間三個月的師徒關係就結束了。無論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都好,也和另一人沒有關係。他是要自行出外追尋兇手也好,還是成為下一名受害者也好,都再和他沒有關係。

酒吧中噪雜的人聲掩蓋了電視的報導聲,只聽到其中報導說已經死了不下十人,但不論有多少人死傷也好,都牽不動這位教練的一絲同情心。只要不是他本人,誰都沒關係。

「怎麼會!這三個月中我的命中率可是百份百!只要兇手在我的準心之間,下一秒他就去見上帝了!」

所有菜鳥都不明白射擊最重要的,不是把對方放到準心之間,而是避免自己進入對方的準星間。你能夠射擊他,不就代表他也能夠下殺嗎?
射擊不只是扣下板機這麼簡單。算了,怎樣解釋也沒有用,意氣風發的他是聽不進去的,嘆氣的聲音他倒是能聽到。

「網上還有人宣稱是狼人呢!」口才剛碰上杯邊,教練就罵起粗話。「我說真的!那她媽沒被殺的女人軟倒在地上,看到比籃球明星更大的兩腳爪印!即使是野生動物也沒有那麼大!」

「哼,狼人?那兇手只是一個穿著過期萬聖節服裝殺人吃屍的變態罷了。」把酒乾盡,背起旁邊等身高的槍袋,他放下了酒錢。

「啊,這麼早就走了?」
「要珍惜狩獵季節的每一天。」
「不用照顧兒子嗎?話說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要帶你兒子過來。」他向酒保追點了一杯酒。「讓這麼年輕的小伙子浪費彈藥和獵物。」

「才不,」教練停下腳步,眼神穿過面前喝着酒的客人,店外車水馬龍的世界說︰「我帶他來,是要讓他觀看生命與死亡的。」

狩獵雙方,都是生命與死亡的座上客,夾在兩者之間,若果不扣下板機或者咬破喉嚨,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那的。

教練開步離開,念在這三個月的關係和酬勞,決定給他一句勸告。
「喂,菜鳥,注意眼前,不要被殺。」

他舉高雙手,張牙舞爪道。大笑,然後繼續喝酒。
反正他們兩人已經都沒有任何關係了。

店外很冷,嘆息都變成落寞的氣團,堆積在街道上空氣中,行人汽車每一呼一吸,更是加重了周遭的氣溫下降,讓人苦不堪言。

『不要被殺。』
對,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活下來。

生命沒有貴殘可分,存活的,就是高貴的勝利者。只有凱旋的,才能看到生命的光采。只有在生與死的交集中,才能明白生存的喜悅。

而這位教練,早在菜鳥的時候就感受到了。

穿着沾上血污和泥染的戰服,背上過重的裝備,握着槍在趴在戰地上,那不間斷的火藥聲爆炸聲命令聲,已經強力地撼動了他的心。但還是那一雙眼睛,教他明白生命。

那是在狙擊鏡中,八百米外的世界,那雙準心兩旁的眼睛。
他右手食指放在板機上,一切準備就緒,下一秒,敵人就會失去一切。

板機被半按下去,狙擊鏡預備上演敵人死亡倒下的一刻,卻在這個時候發生劇本外的情況了。

獵物發現了獵人。
八百米外的獵物,不應該能看到獵者,但雙方的而且確,在對視。

當獵物發現已經被盯上,沒有尖牙銳角的,都只能逃命。
但這獵物沒有逃跑,是身上戰服的使命感,還是不清楚子彈已經從槍管中射出了?
在狙擊鏡中的清澈藍色眼睛,閃着恐懼和諒解。這兩種感情,最後交付出接受的表情。
雖然下一刻,這雙眼睛慢慢地變得暗淡無光,失去生命應有的光采。但他的靈魂,已經從眼中離開,翔昇上那飄逸的極光綵緞之中。

眼眼移離開狙擊鏡,他就隨着那並不存在的靈魂,徐徐向上望去,最後終於那不應該出現的極光中。
每一位被他狙擊致死的敵人,黯淡前的眼睛是多麼充滿生命力,飛昇的靈魂是如絲如雪般純潔。就這樣拿走他們的生命,實在是罪過。

在他的心中,其實已經看夠了。
每一次靈魂的離去,他都渴望有一天,是自己的生命被獵者所取走。

對現在已經退下戰線的他,也只有在狩獵之中能夠發生。

『狼人嗎?應該是好獵物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