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被嚇醒啦！你還要再聽下去嗎？」白額熊反常的嘻皮笑臉，讓黒腹狼心頭一疑。

「想啊！長白線路究竟怎樣了呢？」少年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無力回答。然而，他這樣講只是想快點讓爺爺嘮叨(八)完，自己好快點去追狼。

「白人的生意頭腦靈光，他們轉念一想：『既然倭寇軍力衰頹了，那麼就把阿拉斯加開闢成觀光勝地吧！』他們用這條長白線路與阿拉斯加鐵路雙線，將北國的自然風景沿著此兩線破壞殆盡！戰爭結束後，更多的白人移民進來；這次更帶來了煉油設備與油管，他們開始攫(9)取能源了！巴羅角附近滿滿都是油罐車，極光照著的不再是白皚皚(10)的大地，而是條條油管與輛輛貨車。我當時很受不了那個叫民主黨的執政，於是在將近六十年前，我第一次有投票權時；就在暗箱中圈選了禿頭將領，後來他當選了！可是，禿頭在第二個任期時，竟以反抗共產黨為由，將阿拉斯加與夏威夷升格成州！結果呢？白人對北國的侵略因此就更加嚴重了！」

「你說的那個禿頭就是艾森豪啊！他任內還造訪過你剛才說的臺灣呢！」少年不厭其煩的提醒。

「他真的太糟糕了！因此，我第三次投票時投給了民主黨的年輕人。」

「是約翰‧費茲傑拉德‧甘迺迪？」

「好像就是他！他還蠻有朝氣的，況且我相信他與禿頭相比，對種族政策能更大刀闊斧地改革。可惜他當選酋長後，兩年多後就被暗殺了！」

「接下來不就是詹森嗎？」

「你是說那個德州牛仔？」

「正是。」

「唉呀！他當酋長之後不久，阿拉斯加就發生了大地震！當時我在削(11)木棍以用來做長矛，怎知突然地動天搖；身處驚恐之中，我發覺屋頂冰塊迸(12)出裂縫，趕緊朝門口鑽，鑽出後才一瞬間，整座冰屋就垮了！當時我也不懂這種天災可以申請國賠，直到幾天後，族裡人告訴我才知道可以去州政府辦理。我乘著雪橇連夜趕路，到達朱諾已經是一個月後。抵達之後我立即向承辦人員訴苦，可是那些公務員沒有一個聽得懂因努特語的！我當時就想：『真是的！既然是標榜全能且來者不拒的州政府，那麼照理來講應該請個翻譯嘛！』不得已，我只好回去請族裡會講美語的親戚，然後再度趕赴首府；這樣一來一往又是兩個月過去。當他們終於懂了，那個小姐卻說三個月追溯(13)期已經過了！賠償最終還是要不到！」

「至此我對聯邦政府徹底失望，從此我就再也不投票了！還是族裡酋長選舉比較公平。之後又過了十年，當我從苦力後代口中得知新酋長福特，竟解阿拉斯加狼皮大衣給之前被打成妖魔的共產黨總書記布里茲涅夫，我就又懂了一則道理：『白人政治之善變乃是常態。』誠然，共產黨也是全力鎮壓少數民族的染血元兇，兩個罪惡的政府集會。唉！」

這時候少年開始著急了，為什麼呢？肇因於西北西邊的天空雖然被厚雲遮著，然而夕陽餘暉也映得西北西邊雲層朱紅，天色將暗；少年縱使是西化過度，然而爺爺在他小時候傳授給他的知識倒想起來：「狼在夜裡可以夜視，再加上今晚厚雲，有極光也照不了陰森樺林；在這種晚上狩獵，很可能第二天就被發現屍骨無存，危險至極！」少年焦慮地啃著指甲，「喀喀喀」聲響在白樺林裡清晰傳聲，回聲飄蕩使得森林更添一份詭譎。

「之後酋長越選越糟！卡特連與穆斯林的人質(14)事件都處理不好，更別提他會制定什麼對原住民良善的政策了。雷根是個極端保守的政客，主張白基至上，原住民處境想當然爾，只有被重重壓迫的份！老布希是雷根的副酋長，與他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套一句苦力後代的話：『原住民真是流年不利！』真的流年不利也就算了，那個苦力後代以為將冰屋裡的擺設按照什麼陰陽五行擺好，就可以幫我們改運？他還真是天真哪！」

「我可以走了嗎？聽你在那邊一直抱怨，也不能解決問題；乾脆你自己去選華盛頓酋長，我倒要看看你又做得有多好！」少年再度爆發，這一次比上次爆發程度猛烈的多，好似聖海倫火山帶煙、火咆哮！

「我絕對會做得比所有的大酋長卓越！」白額熊用如名動物之威猛，震懾了耐心盡失的黑腹狼。「你出生在那個性醜聞頻傳的酋長任內，當然難以體會長老們的錐心之痛。你要我怎麼說？你這一代有什麼無形線路、礙帕得、礙風，就你的觀點來看，我們這些老一輩的像是郊狼吃剩的腐屍────等著被蒼蠅蠶食！白人做得科技會讓這個世界毀滅，他們的貪婪綁架了自然，還沒有悔改的他們是殘害世界的最大元兇！你醒醒吧！白人是穿著華服的流氓，表面上如梅樹開花般光鮮亮麗，實際上卻是像龍捲刮村般醜陋不堪！縱使你表面上膚色仍是黃褐，然而你的內心卻被那些邪魔徹底漂『白』了！」

「好啊！你再罵下去嘛！天都黑了，我怎麼獵狼！你已經達成你的目的了！我要走了！」在烏雲散去、亮星乍現的夜空下，黑腹狼背著獵槍，往山下部落氣乎乎地離開森林。

在夜空中，極光好似體操選手揮舞的彩帶飛揚，淡紫色與碧綠色的絢麗在空中演繹一場默劇；聽者去聲，表演者更是無言地舞動著。

「下一代該怎麼辦？部落該怎麼辦？全世界的原住民們，我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白額熊凝視著漫天霞彩，滿面愁容問著蒼天。

「白額熊！我可以出來了嗎？」就在老者悲語望蒼天之時，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際。

「他已經走了。出來吧！」老者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躲了──哈！哈！快半天了！真快悶死──哈！哈！我啦！」一匹黑狼從樹叢中鑽了出來，邊哈氣邊笑著對白額熊如此言道。

「都講了這麼久！還是挽不回他的心呀！」言訖，白額熊周圍突然白光四射；那強光耀武揚威了幾秒鐘後，老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身形魁梧的北極熊。

「勞駕你變身那麼久了！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爺爺是有北極熊血統的因努特吧！」黑狼咧嘴對白額熊笑言。

「原住民不會死，他們只是凋零吧！」白額熊回想起墨鏡將軍之名言，改邊嘆道。

「我剛剛差點就完了！再這樣下去，或許明年，不只是我，連整個族群都會被殺光了！」黑狼回憶起今日的驚險，頓時隱去了笑容。

在北極光賣力的演出之下，麥金萊峰兩獸的落寞襯托了北國的多元文化──無限逝去的遺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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