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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最後的蘇萊卡

  1. #1
    猛狼 狼狗傑 的頭像
    註冊日期
    Nov 2006
    住址
    高雄市
    文章
    1,359
    種族
    半狼半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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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勳章欄

    最後的蘇萊卡

    銀匕首

    最後的蘇萊卡

    1888年十二月24日星期四下午5點,紐約曼哈頓上城。
    太陽已完全沒入地平線下。街上行人眾多,趕著回家過平安夜。唱詩班的孩子們也出現在街上,在每一間房屋門前報佳音,對著透出黃光的窗子唱讚美詩:

    「平安夜,聖善夜,萬暗中,光華射,照著聖母也照著聖嬰,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靜享天賜安眠,靜享天賜安眠。」

    愛德加‧羅斯瓦特走過那群孩子們的背後,他的臉上絲毫沒有受到歌聲感動的跡象。他整顆心是結凍的,就是天使的語言也不能撫慰他的心。對他來說,唯一能融化他心頭寒冰的,是她。
    他找不到她,他的蘇萊卡。她走了。她離開了。她留下一行歪斜的字:你不再是我認識的你了。他哭泣,他狂怒,他不停地找。他找不到她。但他知道她還在身邊,只是她躲著他,她不讓他看到她,不讓他找到她,不讓他繼續愛她。可是他無法停止愛她,那是不可能的事。
    蘇萊卡……蘇萊卡……他在他的心中不斷重覆這個名字。

    蘇萊卡就在他身邊。
    街上煤氣燈已經燃起,代替陽光照亮整條街道。而她,那隻金黃色的母狼,就躲在背光的暗處,那些屋頂,她的領域。她聽見唱詩班的合唱。她想唱歌。
    可是她不能唱,愛德加會發現。她必須保持靜默。她必須永遠躲在暗處,看護著愛德加。她不能繼續與他同在。
    可是她仍然與他同在,即使他再也看不見她。她知道他一定會明白,只是不願意這樣的安排。她知道他生氣,他悲傷,他會感到痛苦。可是她沒有選擇。她不想選擇。她的直覺或本能告訴她,她如果再與他在一起,兩個都會毀滅的──「毀滅」對她來說,是一個陌生不常用的字彙,可是當她第一次有這般直覺的時候,躍入她腦內的正是這個單字:D-E-S-T-R-O-Y。

    他想起他們當初相遇的時候,小小的她躍入他的懷中。那是一匹金色小狼,在他懷裡激烈喘息。沒多久小小的她就跳起來,從他懷中跳出來,迅速躍入了他的書桌底下。他花了一晚上才取得她的信任。他累翻了,抱著小小的她睡著。早上他睡到十點,還是小小的她聽到女僕敲門聲,把他舔醒的。
    她那時有多小?小到當時才十一歲的他可以用兩隻細小的手臂環抱起來。他知道她是狼,因為她的尾巴不會捲起來。他的家庭教師只教他英文、法文和西班牙文,這類博物學知識是他自己去讀相關的書籍知道的。他正值求知欲旺盛的年紀,所擁有的知識可能還比周圍的大人更卓越。那些只懂出入社交場所的上層人士,也許還分不清楚狼與郊狼的差別。他打從心底蔑視他的同類。
    蘇萊卡。蘇萊卡。他不停地這麼叫她。從此這美麗的名字就一直跟隨著她。

    她想起巴斯卡,那隻灰色老狼巴斯卡。他說他會幫助她忘記愛德加。他褪去身上的睡衣,赤裸他枯瘦的人類身軀,然後慢慢變成一匹狼。(那過程真是惡心。) 他騎在她背上,不斷扭腰。她感到歡愉,吐舌喘息。可是當她感覺巴斯卡要把她頸子上的項圈咬斷的時候,她扭過頭來用力咬他。
    那是她的項圈,愛德加給她的項圈。項圈的牌上寫著「Edgar Love Suleika」。那是永遠不能受到破壞與侵犯的東西,她最重要的東西。不,她不能。她不能忘記愛德加。
    「妳的名字寫在風中……妳的名字寫在水上……」她最喜歡愛德加對她說這些話了。這些話語在風中迴盪,不斷傳來。

    又一陣冷風。愛德加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冷空氣。他雙手抱拳在胸前,扭絞著手指。
    「她在哪裡?」他坐在可敬的雷納‧巴斯卡醫生對面的沙發上,唐突地開口問道。但是巴斯卡知道他在說什麼。「她不在這裡。」灰髮的老醫生說道。他不相信,衝到樓梯口,被兩個傭人及時架住,「妳在這裡,對吧,蘇萊卡?」他大聲喊道,「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蘇萊卡?為什麼?」
    他後來又去了一次巴斯卡家,但是他已經沒辦法再問巴斯卡任何問題了。那時房屋剛遭大火,巴斯卡已經被燒成焦屍。他仍然走入那間房屋,走上那座被燒得焦黑,搖搖欲墜,隨時要塌的樓梯,一步步小心地踏階往上。接著他走進一間門板已被燒得精光的房間。她當然不在那裡。
    他走近面向街道的窗戶,上面的玻璃碎落一地,只黏了幾塊殘片在邊上。他把頭伸到窗前,帶著雪片的風通過玻璃上那不規則的裂洞,吹打他的臉。「妳在哪裡?」他對窗外的風雪大喊,「為什麼要離開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覺愛德加變了的?還是如同愛德加說的,他本來就是壞蛋,只是她刻意忽略。她想起從他十一歲的時候開始,他雙手就開始染血,他父親的血,他母親的血,他舅父的血。他為了保護她,不惜殺死至親,而這些事於她是多麼沉重的負擔啊。她感覺到罪。那是人類的東西。可是自從她在愛德加的帶領下走入了人類的世界,她的思想也漸漸變得人性了。她有罪惡感。她覺得她害愛德加以後沒辦法上天堂。
    「她在哪裡?」那時她躺倒在巴斯卡的床上,渾身激情過後的疲倦,一聽到樓下傳來愛德加的聲音,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跳下來。她聽到他在樓下聲嘶力竭地呼喊:「妳在這裡,對吧,蘇萊卡?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蘇萊卡?為什麼?」
    拜託你不要再找我了!

    他當然知道是什麼逼走了他的蘇萊卡。是他的佔有欲,是他的自以為是,是他如千斤重的那一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
    都是為了妳!都是為了妳!好大的口氣,愛德加‧羅斯瓦特!你這個該死的惡魔,投機者,猥瑣的布爾喬亞,煽動家,自大狂,上天堂比駱駝穿過針眼都難的富人,居然敢對一個為你付出的比你為她付出的更多的人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怎麼敢,你怎麼敢?你確定你所有的惡行都是為了她,難道不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與私欲?你敢把自己所負的罪名,全都推到她的身上?甚至你還利用她為你殺人,為你勒索,為你恐嚇,為你討債。是你害她不能上天堂。你還敢說你這一切罪惡都是為了她?
    不,你是害了她。

    她在屋頂上。他在大路邊。他們倆各自有各自的心事,就像兩條平行線,毫無交會之處。他們並不心意相通。他們在心靈上已經疏離,就算身體繼續依偎在一起,也是徒然。不如永遠分離,做兩條平行的線,全無交會──但至少都往相同的方向行進。只是在這兩條平行線周邊存有不少線條,想將它們半途截斷,加以抹煞。

    羅斯瓦特下意識回頭,偶然看見一些熟面孔。它們勾起他心中一些不祥的回憶。他想到那些曾經指著他額頭的槍口,架在他喉嚨上的刀子,還有恐嚇信函與勒索的嘴臉。他準備舉起一隻手指頭示意,然後他們立時都會倒在血泊中,不再構成威脅。可是他想起蘇萊卡已經不在他身邊。
    蘇萊卡已經不在他身邊。
    他跑了起來。

    蘇萊卡也看見了。她看見了大街上那些混在人群中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令她毛髮直豎,同時激起她心裡的憤怒與恐懼,那些硝煙味、火光和槍聲。她看到她的愛德加,在人群中奔跑,推擠著行人,那群黑衣人則緊追不捨。她的玫瑰危險了,她的藍色玫瑰……
    一名髮色黑白交雜,法令紋深得可以的中年男子擋住她的去路。他就站在這棟廢屋的屋頂上,擋住她的去路。
    他的衣服不是黑色的,(精確來說是褐色,不過她是色盲,分不清紅黃褐藍。) 可是他也是他們的一員。他是安東尼歐‧瓦尼尼。該死的獵人幫。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的話。」他說,「我知道你跟羅斯瓦特的關係。」她咬牙,喉嚨深處發出低吼,壓低身子,一副準備攻擊的態勢。他則把手伸入毛皮大衣內裡,掏出左輪手槍。

    妳在哪裡,蘇萊卡?
    他為保全自己的性命而跑。他是惡魔,迫害者,掌權的富人,行使他迫害弱者的權力,可是沒有蘇萊卡,他等於失去防護,無法抵禦受他迫害之人的反擊。玫瑰身上的刺只能保證他不會被摘採,不能保證他不會被踐踏。一直以來,保護他,不使他受傷,好幾次將他從地獄大門前拖回人間的狼,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蘇萊卡!
    羅斯瓦特先生!幾名警察正站在他前方不遠處,發現奔跑過來的他。其中一個迎面向他跑了過去,並喊了他的名字。那些黑幫惡徒一看見警察,便急忙轉過身去,混回人群之中。他得救了。

    她身上已有不少傷口,依然在奮戰。她要去救愛德加,誰都不能攔住她。她大手一揮,便在瓦尼尼的胸前劃下五道血痕。瓦尼尼又開了一槍,這次正中她左肩。她沒力氣了,真的沒有力氣了。她跌坐在地,後腿攤在地上無力地發抖,閉著眼睛像放棄了一切希望。瓦尼尼走向她,扯下她喉嚨上的項圈。「啊哈!」他像抓到什麼把柄似地大叫,「你果然和愛德加‧羅斯瓦特有關係。愛上他了嗎?好個野獸的愛情故事!」他帶著嘲笑的表情,看著項圈上面的牌子。「因為他說他愛你,你就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嗎?真是隻忠心的狗!告訴我,他除了你之外,還搞上過幾隻母狗?」
    她咬緊牙關,跳了起來,又是揮爪又是踹腳的,令瓦尼尼招架不住,手上的槍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最後她隻手掐著瓦尼尼的脖子,把他整個人提起來。
    「爸!」她聽見一聲尖叫。她看見瓦尼尼的女兒在鐵門後面,使勁要推開那道門。這時她正叼著瓦尼尼的喉嚨。一看見瓦尼尼的女兒,她立即下定決心,把那管喉嚨咬斷。
    「爸爸!」門被推開了。凡妮莎‧瓦尼尼衝了過來,手裡握著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她衝到了金色人狼的懷裡,把利刃刺進了她的胸膛。她一直把人狼推到女兒牆上。蘇萊卡一翻身,往樓外墜下。她的最後一眼落在巷道的地面上。她看見一抹她從未見過的色彩。她看見了愛德加,她的藍色玫瑰。她看見他走過來,她看見他那雙充滿疑惑的眼光向她的方向飛來。那就是藍色嗎?多美呀……

    有東西掉下來,掉到他腳前,雪噴濺他一身。那是金色的、巨大的東西。他看清了。是她!是她!
    他抬頭往上看,看見頂樓的凡妮莎‧瓦尼尼。他看見瓦尼尼縮回身子。她將會下樓來,手裡拿著槍。他不能待在這裡。他沒有勇氣。
    他單膝跪地,摸摸金毛巨狼的喉嚨。她已經沒了脈搏,沒了呼吸。他看見她鬆開的手心上躺著那條他送她的項圈,被扯斷了。他把它放進大衣口袋。他又拔出她心口上的匕首。於是血噴湧而出,濕透了他的黑色毛手套。他緊握匕首,將雙手收進大衣領口內,疾步離開。他沒有回頭。他沒有哭。

    「平安夜,聖善夜,萬暗中,光華射,照著聖母也照著聖嬰,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靜享天賜安眠,靜享天賜安眠。」

    愛德加‧羅斯瓦特再度走過那一群報佳音的孩子們身後。這時他才落下一滴眼淚,不過也只是一滴。他任淚滴在他臉上結冰結霜,雙手緊縮在大衣裡。他快步走。他不停地走。


    Jim Allen→ Jim Hawkins→ 狼狗傑
    拙作《寒風與雨雲們》已在DL連載到第二卷
    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將勇,忠魂依舊保遼東。(袁崇煥)

  2. #2
    少年狼 獠牙 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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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的很好呢,只不過和前作居然隔了1年多

    而我是看了本作再看前作,所以感覺應該和其他獸不同

    不過好像沒交代老醫生發生了什麼事


    万国のKEMONOよ、団結せよ!

    Portrait Illustrated By J.C.

  3. #3
    猛狼 狼狗傑 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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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您的回覆與讚美。
    事實上在同一系列的故事之中,真的是首發的"銀匕首"最引人入勝了。其餘諸篇都是它的延伸與註腳。
    關於老醫生為什麼家遭火災,被燒成焦屍的下場,請容我對此保持沉默。


    Jim Allen→ Jim Hawkins→ 狼狗傑
    拙作《寒風與雨雲們》已在DL連載到第二卷
    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將勇,忠魂依舊保遼東。(袁崇煥)

  4. #4
    樂園神獸 千篇千律無不自在 a70701111 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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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為是許多的小故事共同行進,所以主軸變得十分明確。
    這篇的文字遊戲不多,但也能直接的想像。
    這樣的關係其實算是惡劣吧?
    後面倒是一點都不掩飾呢XD。
    雖然還是偏於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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