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字版本
我不是什麼考古學者或是什麼尋寶怪盜,所以不會什麼捧著厚厚筆記文獻和小毛刷走進一座古墓中,花上一個月、半年的時間檢索壁上的古代文字或是擺放在旁的陶碗金飾;同樣的,也不會拿著將燃盡被細風牽動的火把蹲伏在不知所謂的坑道中,批著沙塵直撲陳腐氣味緩步前行,一邊還用抖動的耳朵尋找蛛絲馬跡。我只是,很單純的旅人,一位對好奇心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探險這回事,你可以去無名老人在街底陰暗處擺放稀奇物品的路邊攤位找找被世俗埋沒的珍寶、你也可以走進廣拓的森林中,試著探訪現今文明之外的鮮活事物,更何況還有座古墓就這樣從地中而起呢?
上次的第一陣轟動是這座平靜的小村莊附近的地殼抽動了一翻,幸好如果你不將財物往天高處堆疊,跌落下來的損失也很小,因此小村落的小村民們倒是抖了一身冷汗外也沒什麼傷亡。第二陣轟動則是有獵戶在森林一處山谷中發現古怪的坑道。之後村莊周圍幾許里的厚眼鏡老先生們聚了過來,當中一位年輕的老先生很得意的說:「這次的地震可說是地底朋友將古跡呈上地面來的敲門聲。」 於是挑一個晴朗的日子,如果可以到那處古墓探險也是很有趣的,雖然沒聽說有什麼金銀財寶,不過難得能有很特別的場所可以活動,嘗試一下也無妨。
古墓外很幽靜,除了插上幾枝旗子外並沒有人在看管。附近的地面有道裂隙直砍進山壁間,一側的地面微微傾斜,峭壁也能見到一處裂痕,寬度可以正好走入,外面則有紅色布條標示。
要往縫隙潛進一段距離才能從古墓內一面牆上的缺口躍入。以古墓本體而言,好像有人在他家的廳室上開了一個洞跳進來。這部份山壁的縫隙可以往上看到峽窄的一片天空,由此可見那次地震的威力之大,當如開山劈石。
往下的高低差不大,要躍進古墓也省去了繩索的麻煩(還有拜見主人的麻煩)。由洞口流進的光線緩緩降於底下古老的廳室內,再於四周盤旋繞了一繞,由視線可及之處能可以大約分辨出廳堂其餘地方的牆壁,牆上有一些模糊的線條。腳掌的觸感感覺起來是石製地面,踏起來表面已經有點凹凸不平了,欠缺保養啊。
可惜沒有從老先生那求(取、竊)得他們探索範圍的地圖,不過其實我也沒必要藉由他們已走過的路線來規劃行程,這次我要去的是不一樣的地方──再往下,崩塌下陷處。因為──對我而言這才能勉強算是地底人的敲門聲──我正想探出一步的時候,地上那不乖巧的石頭往一角滑落了一下,一塊滑落了,其餘的也很有默契的一起滑落下去,一時雙腳踏了空,還正遲疑間身體也跟著歪、還想發出「啊」一聲時身體已是頭下腳上,視線一片糊模間好像聽到了石塊碰撞塌下聲響,急忙往四處亂抓好像也只用爪尖刮到了某一塊石塊的表面。就這樣突然被一陣力量往下拉(粗魯的大地之母),第二聲「啊」還沒發出來之前就感到一陣痛楚和暈炫。
那是種突乎其來的痛。好像在夜間街角的咖啡店喝著一杯咖啡(或是再加上甜點吧?)時有個不知哪裡冒來(更何況是地下)的節慶啤酒狂熱者拿了酒瓶往你頭上狠力分享他的歡樂,而且好端端的咖啡打翻了。如果是身體被吸過去,飄到空中,然後砸到酒杯又是一回事。我很希望張開眼才突然發現自己是躺在早晨清爽的自家床上。
那實在是很過份的惡作劇,不過嚴格說起來不是惡作劇。
往下墜的高度並不是很致命或是奪人意識,稍微趴在地上呻吟一陣後頭腦也清楚多了。我試著移一下身子,把身上一些小碎石抖落,再慢慢想站起身來。
我剛才是不是提到了惡作劇?
「喀答!」條忽地一聲。
隱約可以看見有長條狀的東西伸出、或說是甩出,而且還不只一條、而且是朝我的方向,還沒看清楚時,就感覺四肢被什麼東西擊中,然後又就這樣被拖拉了過去。重心不知道跑到哪邊去了,不過一整個身體跌在旁邊的地面上。「幸好不是被拉到多遠的地方。」我想了一下。
「抓到了、抓到了!」聽起來很開心的聲音。
「什麼……啊啊!」突然間兩隻手臂的手腕處被夾緊往上抬起,身體恢復成站姿,或許這樣也會比較好,如果可以自由行動。
「果然,掉下來了。」還是很開心的聲音,如果後面還接著「嘻嘻嘻」也不意外。
直到現在也才可以好好觀察這附近的環境,原先崩塌的地方還有點光線透了進來,雖然不是很明亮,不過至少可以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前方就個傢伙──不確定身份的傢伙,正對著我微微笑著,只能看見左眼,當中還透露些許明亮的黃綠色光點,臉部其它地方看起來是纏上好像不只一層而且相當雜亂的繃帶,上顎同鼻子看起來是某個金屬物覆蓋住,下巴還是繃帶纏繞。往下身軀是一片繃帶和不同大小金屬塊相混而成,好樣包裏在什麼東西之中,看不見手腳,不過旁邊冒出四隻要不是有附關節的曬衣竿要不就是機械手臂的東西。
「喀答喀答喀答,」那四隻機械手臂轉來轉去,也把我在原地晃來晃去,力道不小,一時沒辦法反應過來。真的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這就像是那種東西,那個字眼一下就打進我腦裡。
晃動間吸了半口氣,「蜘蛛!」我短促的輕聲說出來。
「才不是蜘蛛!」他的聲音總算是有那一點不高興了。「我是機械科技的結晶,還有那個生命工廠……工程、工作,那個科技的結晶。喚作木乃伊,於此!」鏗鏘有力的結尾。
很讓人動容的自我介紹,雖然我不是聽的很瞭解他說的科技,不過木乃伊這三個字和繃帶很合的來,那種宣誓的態度則很讓我覺得,就像是被一個小鬼惡作劇一場。至於金屬部份不是經典繃帶,但破舊的樣子讓木乃伊很時髦,那四隻手臂明明白白的感覺不舒服。
「木乃伊?」我愣住了一下。
「永生不死。」這個笑容看起來很得意。
沉默,被吊著很不舒服的沉默。
「很了不起吧?」他很燦爛的笑開來,如果燦爛是個與他相稱的形容詞。
「呃,喔。」肯定有某個東西我想不通。
「這可是,經過很久的,改造。」表情不變、語氣不變。
肯定有個東西讓我覺得怪怪的,或只是單純的頭腦還沒反應過來,相當頭痛。
「整個身體都換了。」他「愉快的」補充完。
很奇怪的沉默氣氛。所以我稍微把眼光往旁邊看。看起來他一半的身體是包裏於某種裝置之中,這個裝置表面是深色無光澤的數片金屬殼組合而成,體積看起來不小,四隻連結於上的機械手臂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反胃。
突然又一陣喀答聲,我又被震了一下。
「我──」他放大音量「──等你很久了!」聽起來就好像有人在聊天時聽到了有興趣的部份,而且是很誇張的熱情反應。
「一直、一直往上挖洞喔。」恢復成原先一直保持著的笑容,還有那樣的興奮感,滿滿得意,朝氣十足啊。
我沒反應一聲,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應對的,而且一堆也不知道有沒有的東西在頭腦裡轉來轉去。
他繼續自我介紹說,「我醒來時,黑漆漆的,原本在睡覺、休眠、停止運作。後來聽到上面有人的聲音,他們說,找到古跡了,很高興的樣子!」若說是高興,他現在看起來的情緒之高或許不下於學者們下巴脫臼時的感受。
「聽說是地震,所以一切變了樣,有古跡跑出地面了,我也才發現這裡怎麼有點歪歪的。」
他似乎不在意我不做發言,於是又把視線往旁邊延伸,地上很凌亂,好像不只是剛才落下的石塊,有大量的一團泥塊樣子的東西,地上碎小的東西很多,甚致陰暗處有好像是桌櫃一般的東西。
「還以為他們會發現我,不過只聽到他們在上層活動的聲音。有提到古墓什麼的,某位貴族什麼的,不過這裡明明沒有上層,這層也只是老爺爺的實驗室。老爺爺才不是貴族。」難以想像的同樣語氣和興奮感,好像是為了某件重大事件準備了很久一段時間,期待能把這些話一口氣講出來。的確如此。
「這裡也什麼王國的都市,只是願意一起生活的人定居的地方,小小的鄉村。我也很不懂他們說的榮華的象徵,這裡也沒有王國布局的敘述石板。」
破舊,雜亂,一團糟。除了對這位木乃伊外,也是對這樣的場景所提出的看法。那四隻機械手還會隨著他說話搖來搖去,好像我不管怎麼晃都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候不被重視好像反而沒什麼壓力。於是我繼續觀察機械手和那個包裏木乃伊大機器,好像能看到機器有電線似的東西外露在外,接到他身後,在木乃伊身上繃帶縫隙裡好像也有電線似的線段。
而他一直看著我,我並不確定我的表情為何,他毫不感厭煩啊?
他停頓了之後很安靜,或應該說是很無聲,森林不該是沒有聲音的地方,古墓倒是壓抑了數千年的一塊地方。這也不是他想要的吧,他繼續說──
「我的名字是卜惹法,是老爺爺做的木乃伊,是老爺爺親手完成的偉大成就。」
「普了拂……」模糊的低聲回應。
「喔噢,是卜惹法。」好像相當明白我會說錯似的回應,不會生氣反倒笑容洋溢。
「普了法。」
他高興的點頭,覺得很滿足了。然後吸了一口氣,鄭重的(在我看來)說:「既然你被我抓到了,希望你能留下來陪我。」
「什麼?」
「一直睡覺很累,所以不想再一直醒來、睡覺、醒來、睡覺。」
「啊……?」我還沒搞清楚現況他又突然說很奇怪的內容。
「想不到一醒來就人來這邊,真是個巧遇。」
等等,總覺得有個東西我搞不懂。
「如果能把你改造成木乃伊,那你也可以永生待在這邊,老爺爺的研究室。」
好像某個念頭冒出來。
「木乃伊是很棒的。」他的眼光閃亮著。
不過我才不會這樣覺得,那樣破舊的樣子好像未完成品一樣。
「不過只有老爺爺做的到,所以也沒辦法。壽命有限是很麻煩的事呢。」
才剛冒出的念頭又急促往上升。
「那只好讓你待到壽命到上限為止。」
瞬間一切明朗。剛才一直在我腦中盤旋的不知道是疑問還是單純某種不可言喻的念頭的迷霧立即敞開,迷霧逝去是清楚明瞭的簡單一句話打擊過來。可以感受到貫穿全身窒息感,好像數十隻冷冷的機械手刺進骨頭裡流竄,又從骨頭裡刺出去在各處穿孔。呼吸頓時僵止,身體各處肌肉也是一陣緊繃。
別鬧了。
腦中白花花一片,一開始沒辦法思考,完全抓不著邊際。唯一不對勁的還是他的笑容,正對著輕輕散發著一點詭異的觸感,只有一部份降下的光線落在他殘缺不全的臉孔上,和那樣的無法簡單接受的笑容融合在一起。但就這光線讓我感到往上的延升空間,那是一點點的喘息空間。
「有人會來。」光是要開口說出四個字對我而言壓力就很大。
勉強可以察覺出他的頭移動了一點角度,原本很不自然僵持的笑容還是很僵持,只是像螺絲卡住的樣子。
「你也聽到考古學者們了。他們過一段時間後還會再回來這裡。」慢慢吞一口水,這時候不能慌張。「他們看到古墓有個洞穴會想進去看一看。」
「這可不行!」他突發的態度改變和機械手震動把我的身體和思緒都重重晃動了一下。「喀答。」
「這裡是老爺爺的研究室,他不喜歡別人進來。」原本一直輕輕掛著的笑容轉及收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明明白白的疑慮的神情,眼睛中冒出的光也變得了有一點刺眼。
「當初,我也是想偷窺一下,然後被抓進來的。」(事後判定,他還真的是話多的木乃伊。)「和村裡的人都不相往來的老爺爺,一定不會想要別人隨便進來。」他的眼光總算是飄離我的方向,往右偏了一點,可能是錯覺,原先四隻機械臂好像沒再搖動了。
此時,一個問題如一片明鏡般光亮、呈現出來:我是怎麼進來的?
他靜止了一段時間,然後緩緩往上看過去,那是我原本來的地方,一處被挖開的坑洞。「那就繼續再挖挖看吧,如果周圍都垮下來,入口就進不了來。」然後轉為得意的欣喜貌,這種面容可不是我要的,而且這種笑容和之前比起來,如紙張輕薄。於是咬一咬牙,心裡有一種煥然一新的輕鬆感。
「我想,那群學者們會把位置記下來,然後,看到附近有崩塌的痕跡,會想試著挖開來。」慢慢謹慎的,我可以隱約看到一條淺淺的路徑,只要能順利走上去,或許有辦法可以逃脫。「他們一定會發現你和這個地方。」這時候要再大膽踏一步。
「不行,這可不行,老爺爺一定不會高興的。」這種慌亂的感覺對我而言反而是機會的所在,實在是如一點光亮般。
「為什麼呢?明明是很重要的成就。」
「他很偉大!非常的偉大!」那樣激動同時顯得很不安定的的神采在他眼中閃爍著。「所以不行。」
「看起來他的成就就算在這個時代也是很偉大的。」再慢一點、再慢一點。「這些偉大的成就要讓現代的學者們見識才對吧?」不只是地球一直在轉移,這裡的氣氛也在慢慢改變。
「老爺爺他,只要有我就夠了!」應該固定被不動的身體,往前傾了不少,機器連結處卡滋響了一聲,而那四隻機械手臂嚴重偏移,身體跟著偏移後我的一隻腳能些許碰到地面。
「他可是把我保存的好好的。」停頓。「然後辭世。」停頓。「如果他也是木乃伊。」停頓。「就不會這樣。」停頓「他那時看著一疊疊手稿坐在我面前。」很長的停頓。「一邊想要完成不過沒時間。」
如果我猜的沒錯,不會有人隨便把一隻木乃伊放在家裡然後任他用四隻歪來歪去、扭來扭去的東西挖洞害人往下掉。而且,又一點光亮從蹊蹺中探中,一點點的疑問開始累積,如果能更把這部份解決,或許,或許……。
那隻開始語無倫次的木乃伊的眼光開始往四處的角落亂飄,所幸他還是很愛說話,只是語氣現在平的實在是像最單調的印刷字體。
「聽說土葬要拜神明請祂容納身軀,我不知道怎麼做所以只好要用火……聽說會有慈善神接收,老爺爺那時告訴我的。點燃後旁邊不能有人觀看所以我就睡覺,醒來時老爺爺不見了,那就是被接收走了。」
過了很久。那段時間長度大概是一片餘光可以動眼睛流進去,然後流到數年前回憶,再圈繞幾圈的時間長度。就算這是個很安靜的空間,肯定有什麼東西默默的在流轉,是視線不可視的東西。
「老爺爺有我就夠了。」
「他們會來,挖掘老爺爺的研究室和他的研究成果。」
「堵住。」
「一旦記得這個位置,他們會慢慢往下挖下去,至少你會活到那個時候。」
「把路口封住。」
「他們一定……」機械手臂大呼一聲,一不注意間身體往旁被拽了過去,正面紮實壓在地上,鼻子真的很痛。
「老爺爺他,很喜歡這個地方,他說他可以成就他的夢想,我想幫他。花了很多時間,他就要完成他的夢想了。我就是他的夢想。我就是他的夢想。」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聲音還是一樣,直到──
「『就快要完成了,然後也不用維生系統了,畢生的傑作啊!』他是這樣講的。」一如以往的興奮聲音。「所以,我很棒吧?」一如以往的不可思議的興奮,也是這點興奮又讓我搞清楚了一個問題。一片布幕在面前展開,往前可以依序看到許許多多的光陰。
試著把身體的姿勢換個角度,再試著對他說說話吧。「不想要被發現就逃走吧?」
從眼角看過去,可以看到他用全然無表情的臉看著我,白紙一般,等待被寫上。美好的機會的甜味。
「可不是嗎?如果你不在了,那你說的那位老爺爺的研究成果就不會被發現了吧?」
「這裡是我的家,是老爺爺收養我的。」
「那你何不陪學者們聊聊你的老爺爺啊?」
「老爺爺不想和其它人聊聊他的夢想。」我理解為什麼。
「既然你是他的夢想,那就逃走吧?」
「一年,有一年的時間。」眼角中,他的面孔軟化了許多。「離開這邊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活動。」
「你既然都往上挖一個洞了,乾脆就這樣逃走吧?」
「我挖洞才不是想要走!這樣會毀了老爺爺的夢想!」
這樣也讓我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的答案,於是許多想法逐一連接在一起,有一隻木乃伊在地下,木乃伊的思考方式果然如此。
「不過這樣你會被學者們發現呢,然後他們會好好談論老爺爺的夢想。」
「不行!」
老爺爺,一切都是從他開始的,可以心想,在那麼久年前,在這裡倒底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慢慢時間推移到現在……發生了現在這樣的事。一陣陣波動在同樣的空間中流動,穿越時間線產生漣漪。然後要放眼於當下。
「既然我是從外面來的,我知道外面的路怎麼走,我可以幫你帶路。」就這樣吧。
「老爺爺的夢想……!」這種突然的著急又讓他的身體往前傾一點。
「我想他會很高興你能離開一個固定的地方吧,真不知道你在這裡待多久了。」
「我死了他的夢想就破滅了。」他的聲音往下低落,總覺得機械手臂也無力許多,好像可以直接掙脫開一般。
「他一定很希望他做出的木乃伊不僅僅是固定在一個地方不動的吧?或許他的夢想是能動能跳的木乃伊。」
「當然!我有手腳!」只見他左右扭動一番,身邊的機器往外剝開了一點,古老的閉合開封,響出清脆的聲響,好像可以吸進一股清新的空氣。再看見從中伸出一隻左手來,也是繃帶纏繞,但手腕處有許多條往外延伸出的電線慢慢往內收,最後再由一個金屬蓋蓋上。
「老爺爺真的很厲害吧!」他的表情直接化成文字是:「請認同我」。
然後是右手、和雙腳,同樣都是繃帶纏繞和外露電線,最後才慢慢由金屬蓋收納進去。他再緩緩踏出一步走出所謂的維生裝置中,動作看起來很僵硬,但至少可以讓我想像那是肉體而不是機械,或許,真的是有體溫散發出來。
四隻機械臂同時也「喀答!」一聲鬆落,直到現在總算是完全輕鬆下來,於是我甩開機械手臂站起身來,好好仔細看著這隻站在身旁的木乃伊。在光線較充足下也才發現他頭上還有兩隻黑色、硬化無毛的耳朵(不過可以穿越地層聽見考古學者們的聲音),身後看不見尾巴,卻可以發現綁了一束繃帶在腰後方垂上,總覺得不是他自己綁上的。而他正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掌,感覺好像正看著什麼照片一般。如果是木乃伊的回憶,如果他有回憶的話,會比繃帶更像繃帶繞滿全身吧。
不知道心中想了些什麼呢,他才抬起頭來用滿滿的笑臉看著我說,「老爺爺會很高興吧?」
「不管是誰,夢想成真都會很高興的。」
普了法(「是卜惹法才對!」他會這樣聲明)又朝上光線照落而下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僅管應該看不清楚什麼東西,或許這是他久年來第一次從朝底下的這座密室中看見外面的光景。
光線很柔和,或說是有種溫柔的氣息。
「上面,很開心嗎?」他用細微的聲音若有所思的問著。
「如果你過去過的開心,現在也可以吧。」
他把頭擺了一擺用穩定不變的笑容問我,「那麼,你的名字呢?」
「等我們上去了,我再告訴你」
「好的!」他展開了花朵綻放般明亮的笑容,也像是小孩子似的純真笑容。不僅僅是給小孩子甜點吃的時候他會回報給你的笑容,那樣的光亮感會讓我覺得,回到地面後一段時間內都會過的很恰意、舒爽如週末早晨,或更甚之。
只不過,他那唯一眼睛中寶石般的光茫好像減弱了一點,也才想起他提過一年時間。不是很確定他究竟在底下待過幾年的時間,當中又夾了一座古墓啊,或許有一千年之久吧?那麼對於他而言,一年的時間不曉得是長是短,總之,他現在看起來就好像沒說過那一句話,或單純沒去想那回事。
一年後什麼事情發生也好,總之還有一年,和上千年獨自待在黑暗處要好的太多了,他也會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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