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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align="center" border="0" width="600"><tr><td> 第三節
就在圖安船長宣佈「抵死不從」後不久,法官逮捕了圖安船長,連同船員和約翰一起,由白袍執行官帶往未知。
事發後不過十分鐘,挪帕代表處立刻要求緊急會談。
挪帕代表處就在港灣區,正對開啟爭議的海灣。就官方文件來說,大廳是最重要的部份;宣言這裡是「挪帕商會駐瑟爾代表處」,固定有專人駐紮在此,為挪帕商人提供食宿與支援,同時也把大小事情傳往商會總部;當然也會在沒那麼要緊的事情上,代替總部,設法向瑟爾轉達交涉——以上僅限官方文件。
就實際而言,這裡是代表挪帕所有商人向瑟爾抗議、交涉的唯一處所;商會總部離此萬里天涯,所有大小事務都由分部事務官挑起,從討價還價、專利貿易、信用貸款到從刑律下討饒都在這裡進行。
從這個角度來看,真正重要是二樓的部份:會議廳,有兩扇門隔著長桌遙遙相對,一扇門開向大海,另一扇從由中央區直通,連房間風格也都從中間一分為二,一側挪帕、一側瑟爾。
沒有窗戶,但在煉金術運作下,這無礙於採光:坐在挪帕側可以瞥見中央區的廣場,待在瑟爾側則可以看到海灣,牆壁彷彿是玻璃帷幕,天花板清澈透明,可以看到外界的白天;如果不太在意常理的話,真會以為在港灣區和中央區之間,只有這所會議廳存在。
如果坐在長桌中間,同時看向兩端,可以看到在圖安船長開始真的與法官爭論前,十四歲的虎人舵工亞瑟衝了過來;就實際來說,舵工則是衝進了樓下大廳,在厄運開始前預做準備。
於是會議順利召開:瑟爾側坐著瑟爾的代表和顧問,挪帕處坐著挪帕的新任事務官,焦急的舵工則穿著借來的禮服,以提報者身份列席在事務官旁,努力表現沉著。
開場白由代表處處長萊特爾宣告,他清了清喉嚨,昂起尾巴,刻意用最不滿的語氣這麼說:「隨隨便便就把人置於死地。原來這就是瑟爾的待客之道嗎?」他坐姿端正、堅毅的眼神直視前方,全心全意用語氣眼神表達、誇飾不滿。
然而,卻像對荒漠吶喊的旅人,他並沒有期望得到回音。
一個月前,萊特爾剛上任,立刻意識到這個職位的微妙之處:他不只是商會的全權代表,在這極光的邊陲,他根本就是商會的化身;過往人脈遠在千重地平線外,自己必須獨立面對挑戰——獨自享受成果。
如果有那麼一點時機和運氣,他甚至可以脫離挪帕商會獨立,建立自己的航海商隊——剎時,就是要買下一整座海島也不是夢想。
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好?每次想到這裡,萊特爾就不免催促自己要更加努力,絕不要在異鄉被擊倒;自八歲入行迄今十四年,萊特爾一直都認為所謂商業談判,就是在商言商、審時度勢、低買高賣、利益交換,運用著各種檯面上下、能言不能言的手段,企圖在雙贏局面裡,讓自己多贏對方那麼一點。
那個「對方」,永遠都是人。
不管是什麼規則,都是由人來執行的;天下間沒有完美的人,所以總是可以有辦法規避或扭曲規則——只要「人」不實行,「規則」就只是沒有文采的文字而已。
說穿了,只要能夠掌握「人」,那在商場上也就所向無敵。
為此他曾鑽研貴族社會的愛好,精通品酒、賞花、鑑定、舞蹈、演奏、詩歌等風雅藝術;對於中產階級,死背硬記的淵博雜學總能讓他們留下深刻印象;至於中下階層,那就用具備親和力的肢體與腔調應對,而小道消息還有不檢點的笑話總能討他們歡心。
喔,還有賭博、狩獵,甚至是後巷裡的風流小調、海上飄來的孤苦奴隸、各種坑蒙拐騙的技巧,只要能用上的都悉心準備,以備不時之需——天曉得,會不會哪天貴族老爺傳話,要他準備「特別商品」呢?
到目前為止,他的觀點所向無敵、人生一切順利,直到他來到這極光邊境。
首先,瑟爾沒有宴會。
不但沒有宴會,瑟爾人似乎沒有社交生活,沒有東西兩大陸那種門庭若市、奢華舖張的宴會;相較起在豪華樂隊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大嚼各種珍稀美味,瑟爾人顯然更喜歡獨自享受音樂和美食,偶爾與少數同好輪流讚美廚師的手藝。
就結果而言,瑟爾沒有社交界。各種社交技能也就無用武之地。
那麼賭博呢?
瑟爾人不太喜歡機率遊戲,倒是更偏愛機率問題(比方只要有幾個人在場,有人同天生日的機會就會超過一半)。對於前者,萊特爾投注了不少心力和熱情,足以把「學費」連本帶利要回來;至於後者,年輕的狼人只有瞠目結舌的份。
美食怎麼樣?好酒好菜總能讓人酖於逸樂;不過不管花了多少心力,也只能換到平淡的回應;用煉金術創制的餐點有與人間素不相識的味道——至少與萊特爾所見所聞毫無關聯。
那麼用點下流的桃色緋聞——這也行不通,瑟爾人對於他人私生活沒什麼興趣。
「這裡很好。」交接時,前任處長是這麼說的:「一切按規矩,一切都很好。」
對,「規矩」,這個地方充滿法則,然後一切就照表行事,走得比齒輪還穩。
話說起來,其實和瑟爾人交易,是件輕鬆愉快的事:沒有機巧詭詐,一切看數字說話。
反過來說,一旦和瑟爾人交涉,那可是天下第一的苦差事:瑟爾人的腦裡面除了數字以外,只有文字。
「這當然不是待客之道——」瑟爾方常駐的代表,次席度支官迪納厄斯一派平靜,口音清閒淡雅,疊合著瑟爾人慣常的字正腔圓、慢條斯理:「而是對待犯罪者的合理方式。」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萊特爾緩緩吸了一口氣,默默審視著眼前的貓人。
代表的迪納厄斯穿著白絲綢織成的禮袍,綴有金絲的披肩也一絲不苟的垂在肩上,每吋皺摺都完美而嚴謹,一如著衣人的表情;這一個月來,不管什麼時候見面,迪納厄斯都是這樣:皮毛滑順、尾巴平舒、眼瞳明亮,白色的貓臉恍若陶瓷面具,隨時帶著寧靜而空白的微笑。
罵也好、笑也好、哀求也罷、怒吼也罷,那張臉彷彿從天地創造以來就永遠不變似的,一動也不動,亙古維持著靜謐的微笑。
當然,態度也是。
「為我的失言道歉。」狼人稍稍掬了半躬——大部分是做給身旁的虎人看——「我修正一下:我希望審閱一下過程,有沒有辦法通融的?我確知——」他把語音拉長,同時向另外一邊。
迪納厄斯身旁的顧問是白色的狐人,穿著黑色長袍、紫色披肩,花紋同樣細膩繁複;然而氣色卻和迪納厄斯天差地遠:低著頭、半闔著眼,皮毛略顯黯淡雜亂,彷彿已經數夜未曾闔眼,疲憊與衰頹從低沉綿長的呼吸中透出。
這份不完美反而讓萊特爾打從心底升起暖意——他實在太需要看似真實的事物了。
迪納厄斯不知他的心思,輕輕頷首,把話接了下去:「的確有減刑或赦免的方法:如果當事人是被他人控制,那就可以。不過這次應該不是。」
萊特爾微微一笑:「或許對那少年是這樣,不過我要問的是其他人——處分會不會輕率了點?」
「喔?」迪納厄斯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僅限聲音,面容還是一色平靜。
「語境歧義,是嗎?」顧問略顯低沉的嗓音滑了進來,就只是雙眼全睜而已,白色的狐人立刻顯得內斂深沈,不復衰疲:「恐怕萊特爾先生是想主張:雖然圖安先生說出了『抵死不從』,但是並非真的如我們想的一樣,是下令要妨礙執法——是這樣吧?」接著他就再度半闔雙眼,顯露疲態。
沉默在一旁的舵工連連點頭,萊特爾緩緩頷首。
「嗯,是『藐視法庭』,唯一死刑;其他人如果不是是從犯,就可以無罪。」迪納厄斯侃侃而談,雖是問句,不過無論語調聲音都沒有疑惑:「不過根據協議,船長就代表全船人員,所以圖安先生藐視法庭,也就等於全體藐視法庭——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關於這個,」萊特爾從懷裡拿出一捲薄紙:「其實在事發之前,圖安船長已經被免職了。」
「什麼!」亞瑟出聲抗議。不過被萊特爾蒙住了嘴。
「這樣的話,那就只是個人行為。」迪納厄斯稍稍的微笑依舊波瀾不生:「有正式文書嗎?」
伸手遞出薄紙,萊特爾沉著聲:「是我以商會全權代理人身份簽署的:『據報圖安.科多瓦庸懦無能,無力管束下屬,即刻免除一切職務。直至查明,另有處置。』時間就在法官剛來不久——」
「你胡說!船長他——」舵工亞瑟插嘴,被萊特爾一拳打中小腹,小虎人立刻痛到說不出話:「他縱容約翰盜竊,所以知他無能;所以我用商會全權代理人的身份將他免職;所以和法官交涉的,只是無關的外人而已。」趁著亞瑟痛到無法發言,萊特爾一口氣把話說完:「在此正式提出要求:釋放圖安和約翰以外的人,這次的事情只是誤會;沒有即時公告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會依協約賠償。」
如果順利,這樣就可以把損害壓到最低——讓那個手賤的小鬼和嘴賤的船長去死就好了。萊特爾鬆了一口氣:瑟爾人完全按規矩做事,所以只能從規矩中找縫隙,這次碰巧找到了。
而瑟爾方的兩位也只是平靜的點頭,「我明白了。」迪納厄斯的微笑不因剛剛的騷動而更易:「我會負責提交給審議庭。一切依法處理。此外,依據協議,沒有船長的水手不能待在瑟爾,必須在一小時內離開,否則會加以驅逐——因為誤會所滯留的部份不算。」
萊特爾輕輕吁了口氣:瑟爾一切照規矩來,不帶任何情感色彩,所以似乎也沒冒犯到他們。
再怎麼說也是重要的交易對象,還是和氣生財的好。
「新船長已經有了,就是——」他作勢要拍亞瑟的肩膀,後者立刻露出獠牙,發出不祥的低鳴:「——就是不巧正在牢裡,可以讓我見見他嗎?」
「可以。」迪納厄斯:「我會通知法官。」
「非常感謝。我想沒有其他問題了。」
「等等!我有問題!」
除了亞瑟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而十四歲大的少年滿臉怨毒,直視萊特爾:「你為什麼不救約翰和船長?」
「你還小。」萊特爾刻意皺眉,出言搪塞:「等你長大就知道……」
「你不是說會主持正義的嗎?」
「我知道,但是這是瑟爾的規定——」
「正義,是種災厄,使人可以隨意妄為而不知。」顧問忽然開口,沈穩如鐘:「你所謂的正義,恐怕只是希望自己順心而已吧?」
「罪與罰必須相隨。」迪納厄斯點頭附和。
萊特爾猛然閉嘴,瞇起了眼。
「可是——」小虎人的尾巴拖在地上,不安的畫著圓。
「慈悲,是種禍害,使人滋養禍端卻沾沾自喜。」黑衣顧問視若無睹,冷冷的打斷亞瑟的聲音:「寬赦是惡德,讓人以為過錯不會造成損害——就這次而言,貴我雙方可是已有協議,互相尊重對方的規矩。如果知道卻沒有讀,是你們的過錯;如果讀了卻沒有記住,也是你們的過錯;如果記住了卻還是觸犯,那仍然是你們的過錯。如果我們隨意修法,讓你們難以遵守,是我們的過錯;執法不力,讓你們無法被保護,是我們的過錯;法條衝突,讓你們無所適從,也是我們的過錯——」
他闔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這些到了挪帕也是一樣,只是身份對調而已……用同樣的標準,就是公平。」然後猛然睜眼,凝視萊特爾:「把小孩當作工具是種罪惡——你回去吧!」</td></tr></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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