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小史的最後
雖然說這是第一次協助別的世界，但就結果來說很成功。
大範圍使用伏尼羲的力量，儘管還是一種不穩定的力量，可是目前看來也發揮了很大的力量。話說，水雲的力量一開始是拿來封印『四靈寶扇』用的嗎？這點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不太對，因為時機剛好的有點太誇張……不過，不能否認的是，我懷疑那個心懷不軌的八婆。
走在水雲為這建物起名『無塵閣』的木質走廊上，我皺眉思考著這事情的始末。從阿丁那個世界回來後，落在屋頂上。很慶幸我除了大量的擦傷，並沒有大傷害，只不過對於生命能量的消耗偏大，因為水雲並不算活著的活著。
停在畫上水墨畫的紙門前，裡面好像傳來整理東西忙碌的聲音。

「還在忙嗎？」

我拉開拉門，輕聲問道。

「雖然是繁複的工作，不過可以分心。」那依然悠然文雅的半幽靈，以同樣的音調回答著。

環視房間內，平常總有八顆以上靛藍色與青白混合成的火焰不規則飄動，今天剩下四顆，而且忽明忽滅。

「鬼火好像不夠多呢？」

「正在整理書冊跟資料，不方便……」

四顆鬼火從我的手上飄出，讓房間的照明加強些。

「別埋頭苦幹，你不是一個人了，知道嗎？」

摸著有點溫度的狐掌，他的微笑愈來愈生動。
就算高興，該幫的事情還是要做。我伸手拿取古籍，開使著手整理那些雜亂的資料。從阿丁的世界回來時，撞上『無塵閣』屋頂結界發生震動，讓屋內的書捲散落各處，幸好早在之前就給燈油座與蠟燭座加裝穩定裝置。……對了，巨獅那個世界還平安嗎？從其它世界到達的人呢？
拿起『萬頁集』手抄本塞進玉匣中，放上點著檀香褸煙的檜木架上。

「應該是通過了吧？」

「嗯……？怎麼了？」

「沒事，只是在自言自語。」

約在第三次給香燭座換上新的白蠟燭時，遞給他一瓶平常必須補充的人蓮藕秘藥。動作沒有停頓，原本打算在繼續整理資料的他，在跟他同色的虎瞳監視下乖乖喝下如楓葉殷紅的液體。剛練藥製造時，人蓮藕配出的藥像他本身的枯葉暗黃色，味道也不是很好，非常的苦。雖說水雲對味覺不是很在意……我記得他皺眉喝下藥品的表情，直覺這是必須的改變，而且也是這種秘藥被初次長期使用——我不喜歡看到那種表情。
翻遍所有製造書冊，我私底下改掉配方中數味藥材與元素，在不影響藥理下，味道應該是不錯的才對。對人蓮藕研究聞名的史丁格來說……做得到。
趁著回去房間換掉破爛衣服、拆掉繃帶，從櫥櫃翻出編號第一百六十七號的人蓮藕完成藥劑Ω，數個月的心血，還有眾多浪費的藥材與元素。

「好喝嗎？」託著腮幫子，試以不興奮的言辭問著白狐。

「五重葛的氣味，皇靈茶葉的微澀，混合氣靈森出產的靈糖……十分美味。」只嘗了一口就能分析這麼多阿？味覺明明不常使用，對元素卻靈敏倍劇。

「少了一味藥喔，你猜的出來嗎？」

「嗯……難道是九重花？不……剛才還有天七草的味道……」

呵呵，看著他困擾緊張的表情，也是我的樂趣之一。平常被他玩在股掌間，總要扳回一城嘛……比別人活的時間要來的長，生死在他面前也變的平凡無奇，看透書中經典，卻不滿足的書蟲，文法間的道理也能在他手下變化，記得以前在軍校校刊投書也看過他如龍般的文采。

「最後一味……是荷葉嗎？」

淺紅漸層的光澤，是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努力。
慢慢找回生氣的表情……氣憤不辱罵、快樂時微笑、悲傷的哀情，那像普通人一般的面容，我真的很高興。

他知道我協助的最大主因嗎？
每次問自己這個問題時，想到本身並不是什麼厲害的傢伙，就覺得跟伏尼羲家族有著一道如鴻溝的隔閡。數百年間，那種知識是我無法接近的永恆。
微微靠近，看著回答問題專注的白色，還有那滑順的細絲。

「！」

心跳稍微快了些……清澈透白的甜味，擴散在嘴內。
世上最高貴的櫻紅水晶鑽都相形失色的透亮櫻眸，於巨獅那染上的汙濁，經過淨洗，白色細絲傳來輕甜舒適的森林氣息。注意自身之力，緩抱著狐靈。
淡淡的，淡淡的羞情，如心底的暖意。
自己多用些時間，調整出面對著的表面。
虎掌覆著微熱的靈手，續問——

「最後一味藥……能告訴吾嗎？」

狐靈的移動總不是正常的物理能解釋，半穿透桌面的他輕靠過來。虎耳邊響起壓低音量的悠聲。

「這也無償不是眾人中的一位。」

滿意這回答，對他伸手邀請道。

「吾有這榮幸，今夜能請狐靈陪去？」

「莫提問是非，因只有一答。」

拉開水墨比劃的紙門，領他走在晚間清涼無比的庭院，當初為了納涼社記的淵月鏡池果然是確選。我們來到建築物最右邊，紅靈眸盯著站在剛拉出的伸縮木梯的我身上，一片落葉輕滑而去，輕握的手繼續帶他步往屋頂。
除了星空外，一望無際的空曠隨著我灑出金粉，出現視覺中被元素隱藏的船形物體——夜王的黑從不是我的阻撓。

「這是艘能抵世界盡頭的船。」

牽著那目瞪口呆的狐靈，不論幾次，纖細仍是不變的選項。
屋簷上，白色有翼小船揮動著短翅，有如活著的物品。

「搭上如何？吾為狐靈準備的乘物。」

踏上船狐靈沒有多說話，整艘船如我預定飄離屋頂。研究許久練金術，混合古籍秘藥的藥理，造出這樣的特別物質。輕量化不比棉花也不如雲朵，內容如絲綢外表卻剛硬如鑽石。
起身取來兩個坐墊，跟他一同坐在船尾，感覺小船飄上雲端，不難理解利用氣體原理，平穩固定在特別高度。
輕轉船尾的控制板，小船分開雲朵緩速往前滑去。

「此物是到達天涯海角的船嗎？」

「十分遺憾，客尊。這乘物只經瑟爾。」於船緣周邊點上因混入驅靈藥劑產生的青藍燭火的白蠟，更甚設下靈無法穿越之物。狐靈還算半個靈體，為不讓其它騷靈打擾，必須出此下策。

「這樣，不就等同中世紀的練金術師？」

「那時術師練出的只是訛金，以吾之年，若『賢者之石』被練製而出，是不是更加不適世？……但訛金仍是訛金，真實之處是，憑藉靈體而言，訛金也能化為金石。唯取下元素時必損的身外之物將是問題。」

「此時，天涯海角一遊，何其不悅？」

白狐靈繼承伏尼羲一族長久以來沉積的知識、技術、能力，是個完全無法平衡凡人悟性之區。花掉攏長的時間，為讓他理解生活的好處，況且這混濁的世界仍有更多人以未來而努力著。
要衝破那個關卡……我必須理解原本不太可能的事情。
這世界，並非無暇。
海瑟跟洛哈最後被尤金給殺了，尤其那位銀狼……為尤金做了很多努力，可嘆無改變，灰牛仍發狂似的封印自己。雖然我跟水雲還有阿丁跟小迪從中阻撓，總算阻止世界的持續轉生輪迴。說到阿丁，那隻巨獅在這件事後決定帶著銀白狼離開軍校，只在有時會稍來一封信。
最近……他們好像到巫穆去，寄來些長著觸手的綠色觀景植物，還有幾瓶當地的奇怪礦石。其實這樣還好，有次他們到達一個稱做維塔席爾的村落，寄來的竟是黃土色黏液怪！那次簡直把我的實驗試毀了，從書籍染色，元素混亂，材料作廢的高金額，氣憤的我差點將當時練出的一百六十八瓶的高效率爆藥全數寄回。
——考慮到爆炸威力作罷。
除去那次，其它物品對我來說都是協助物，因為需要研究，我想要更多稀有的元素。在說，丁莫寄來的包裹，正因為他的個性從不按牌理出牌，連狐靈也不知道他會寄來什麼東西，漸漸變成讓我倆能期待之事。

我呼出一口白氣，如織物般滑翔。
狐靈從懷裏拿出特殊的梳子，我反應式正起身子。
身為白虎獸就能理解掉毛的困擾，住所雖被稱為『無塵閣』，但到處都眼見若白若黑虎毛打壞觀瞻。平常還好，用靜電吸器就能處理，換毛期就不行了。
本來我都是隨性處理，不過同住段時間後，等我發現時，水雲已能算準、細數換毛週期，提前準備梳毛用具，乳液……等等。
被他梳過毛，我敢保證外界的店家絕對不能相較。對於不善處理體毛的我來說……還蠻舒服的，有點不想承認。

船上靜瑟如夜空安靜，只有星星與燭光陪伴。眼觀狐靈於虎身倒出乳液的黏滑，柔軟狐掌輕梳虎脖皮毛，無可避免的，我的耳朵拼命的前後晃動，惡靈當然不能放過，惡作劇似的輕撫耳內細毛。
我嘗試平靜替換著肺部空氣，先採趴姿，讓背上毛皮受到充分濕潤與梳開。
狐掌從肩膀著手，就算經過先前那場大戰，虎毛也沒有打結。
歸功於水雲每天都會梳毛的成果，此時的虎毛皮光澤亮麗，跟沒有整理前是有相當差別，回到校內幫忙時，都能在無意間感覺到觸碰撫摸，白狐因此有些微詞。
他在意些什麼呢？我還真不懂。
梳子移動到接近骨尾時，我甩動虎尾意示。

「換個方向吧？」

「咦？」狐靈一聲驚嘆。

虎身仰躺於狐靈盤坐的腿上，雙手置於頭下。
看著他有些驚訝的表情——在幾秒間消失。
狐靈拿著器具從胸口順著毛向往下輕梳，在途中扔掉音梳理打結的毛髮，還要注意乳液的含量集時補充。認真表情，我除了他在看卷宗或古籍時曾看過。
其實，我很喜歡白狐刷虎肩頰毛，不單是舒適……能沒有藉口直視那寶石般的櫻眸，摸著銀白色狐髮，於最接近距離嗅聞他的香氣，感覺狐獸血管跳動那樣活著的生命氣息。
我輕聲問……

「奇葉礦反應式要花個數回才會產生作用，要如何加速呢？」

「加入少許玉竹粉即可。」

我瞇起眼睛看著狐靈。
儘管我還是會身體不適，但最近幾年，不止是對心靈的訓練，還拜託過阿丁幫我訓練。在阻止世界轉生時，比起巨獅的努力，我在體能上虛弱的部分……如果說我更早發現，或者更提早一點訓練的話，說不定洛哈也不會死。
照阿丁解說的，我不需要急躁。
這幾年間拉高身高，總算超越了白狐，也更接近成獸的高度。
此時的我不止是智力的加強，在也不會發生突然暈倒的事件。
一直幫我梳毛的他，最理解其變化。

「阿丁那世界不知最後怎樣？」

「發動強力魔法，對那世應該也有損傷……」

「對了，你們怎麼會知道四個方位連帶共鳴的祕法？」

白狐舉起梳子，考慮了一下後回答。

「所謂，知道自己的極限才能精進不是？」

「你對知識的索求從未設定極限。」

「吾偶爾也希望你能……稍微的倚靠燭火散發的光哪……水雲。」

想告訴他，我已經不是幾年前的那個白虎小子。
拼命加強著自己……
吾想要親手保護他。

「毋需擔心，獅子那世，吾相信是好結果。」

「正確判斷！於那個世界我也學到不少知識……我會讓那些在下次成為助力。」狐靈還是很在意第一次的幫助的成果阿……。

「那就拜託你了。」

「可是小史，可否先不要用那稱呼詞呢？……嗯，怪彆扭的。」

「呵呵？好好好，我知道了。」

就算這麼說，狐靈還是充滿遲疑的頓感。
我想他驚訝的是，從沒看過我這麼坦蕩蕩讓狐掌在身上巡梭。今日所有的虎斑毛皮，所有的身體觸碰，都不在梳毛這件事情上。

「可是實用上也會有問題……所以說……」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反應我是不陌生，而且會持續頗久的。但這次，我並沒有這種理想的打算。

「……先想想你自己吧？」

我伸出手來，環著微頃的狐首，輕輕的往下拉。
在半邊的龍翅遮掩下，碰到想像中……活生生有溫度的他。

狐掌的主人……能跟水雲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多……我的命是有極限的。
為了讓每一次心臟的跳動都能夠成為他未來的美好。

——目前我只能找藉口延遲繼承權。

我那龐大的家族，對水雲應該是排斥吧？
不過，現在因為人蓮藕研究聞名的我，他們死也要找回去繼承吧？
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轉個面，真是沒有原則。
蛋我不管去哪裡……
只要，白狐能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不是一個人，知道嗎？」跟拿那個道具給他的時候一樣，用虎斑尾輕捲靈狐。

想在他身邊守護他，直到生命燃盡那一天。
移動虎身在次接近狐靈，將感情寄託上去，讓心靈引導出……
我第一次嘗試……未有障礙讓全身毛皮被清風吹拂。
細碎的銀色髮絲輕刮虎毛底端，輕微飛舞於心之所在與田壘之上。
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自己的呼吸，漸漸調出相同樂譜，一同演奏著。寂靜的空間中，讓聲音更加清晰實在——我的生命已經跟狐靈相連在一起。
撫著著那銀輝細絲，舔拭著流露淡香氣味的靈狐額頭。
覆在狐靈掌上的虎意，輕微強硬移動下，使梳子掉落，像要表示著什麼，緊扣著狐掌許久不曾在分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