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風撫摸著哈特的臉頰,確認已經完全入睡後,先是閉上雙眼高舉長刃砍向哈特。
在刀刃刺穿牆面的瞬間,有如玻璃破裂般地清脆,頓時也感受到整把刀子埋進牆裡。

只是,卻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雖然刀刃砍向哈特,但不僅沒聽見任何尖叫聲;
就連一點血腥味也都沒有;這時碎風也感受到自己的手是乾的。
他看向刀刃的位置發現,哈特早已消失在視線中。

碎風:「這是……」

「碎風,怎麼了?」

背後突然傳來聲音,碎風回頭時發現,一名身材和他相當的光頭中年男子站在面前,而手中剛好抱著已經進入夢鄉的哈特。

「晚安,驍叔!我只是來確認看他的狀況!」碎風的語氣顯得平靜一些,似乎沒感受到一絲的心虛。

雖然這名叫驍的男子對於碎風的舉動有些難以理解,但實際上在其他人離開前,就一直待在地牢;
甚至連碎風所說的話全聽得一清二楚。
事實上,在他聽見碎風的腳步聲時,他早有了戒心。


「話說回來,我記得你曾要我們將指揮官的兒子帶來這,沒錯吧?」

「沒錯!雖然我曾說要帶你們離開這座山區,但離開山區前得先穿越邊境。至於這一帶可能會有一些守衛盤查,比起讓我帶領你們前往別區,倒不如讓指揮官的兒子來帶領可能還比較可靠些。」碎風露出靦腆的笑容。

碎風的語氣依然溫柔平靜,但看在這驍的眼裡卻是感到不寒而慄。明明是一件互相矛盾的事情,真不曉得為什麼在他嘴裡卻是家常話。
他開始懷疑,如果這少年不是在裝傻,那就是精神不正常。原本還打算再稍微試探一下,
但從他的回答的內容和語氣來看,實在是令人崩潰,再問下去恐怕也毫無意義。

「你叫我們抓哈特到底有何目的?」驍漸漸地按耐不住了。

「既然這樣,我單刀直入了。我早就想除掉指揮官父子倆,但一直都找不到機會,直到你們的出現讓我找到了契機。既然當初我答應帶你們離開這裡,我想你們應該展現一下誠意。」這時碎風露出深沉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打算是利用我們除掉指揮官?」驍回復平靜地問。

「放心好了,目前哈特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你們只要裝作不知道就行了!」

真以為裝聾作啞就沒事了嗎?
雖然這驍在旅團中負責和碎風交涉,但打從一開始他並不信任碎風。
若不是為了離開這裡,誰會聽從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發號施令。
當所有人得知綁架指揮官兒子的計畫時,他早就感到有異了。
原以為只要遵照指示,所有人就高枕無憂地離開這裡。

若不是自己沒離開地牢,在清晨所有人豈不是都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況且若碎風想除掉哈特,那他大可將哈特帶離遠處,並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但他現在的舉動很可能會將所有人成為代罪羔羊。
光是從種種跡象就能看出,他不僅想借刀殺人,同時也可能會斬草除根。

事情都演變成這種情況,是否還要進行下去?
如果現在拒絕碎風,恐怕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但若真的照著碎風的計畫走,可能也會演變成背腹受敵的風險。
抱著哈特的雙手漸漸出汗了。

要反抗嗎?


碎風:「驍叔!」


原本驍還思考著要如何面對碎風的要求時,碎風突然打亂他的思緒。

「碎風,我問你一個問題!請問,知道我們這計畫的還有其他村民嗎?」

「你說村民嗎?沒有!」

回答得挺乾脆,但語氣還是有些不堅定。

「難道所有一切都是你策劃的?」

「沒錯!」

「既然你這麼說的話,我想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驍先是露出微笑,但過幾秒鐘後快步退到牢房門外,並將房門鎖上。

「你……這是?」碎風一頭霧水。

「既然你就是主謀,對付你對我來說就綽綽有餘了!」

「唐雲驍,你瘋了嗎?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吧!要是沒有我,你真以為你們能離開這裡?」

「我說碎風!你真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告訴你,老子從軍少說有二十年了!當我擔任連長時,你都還沒出生!
你若是有心要幫助我們,還會提議綁架指揮官的兒子,並想借刀殺人?若我真的相信你,那我才真的瘋了!」

「所以呢?難不成你是想帶所有人離開這裡?雖然以你的歷練來說,要在這活著離開山林應該不是難事,但你別忘了所有的旅客不是老弱婦孺,就是含金湯匙出身的,就連你們的伙食也是我從村中帶來的!想離開這裡……就憑你們?」這時碎風的笑容漸漸地從輕蔑轉為陰沉。


※※※※※※

「哇哇哇……」

當其他旅客回到崗哨時,妞妞的兒子開始哭鬧。
雖然曾擔任護士的美莉一直安撫寶寶,但嬰兒哭聲似乎沒有減弱的情況,反倒是焦躁和不安的氣氛隨著時間蔓延。


「吵死了!不用睡了啊!」大川大聲地抱怨。

美莉:「不好意思,大川!寶寶從剛才到現在都哭個不停,不管怎麼哄都沒用。我在想,寶寶可能肚子餓了。」

「這也沒辦法啊!這些日子都有一餐沒一餐的,能擠出奶水就謝天謝地了!」妞妞也有些無力地抱怨。

大川:「你別忘了,所有人之中可是妳的飯菜剩最多,甚至還挑三揀四的!會搞到有一餐沒一餐的,能怪誰啊!」

妞妞:「既然是哺乳,總得挑些好的吧!難道要我用這些餿水來撞奶?」

大川:「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們現在可是在逃難!我看乾脆……將這個小鬼丟出窗外可能會安靜一些!」

妞妞:「石大川,既然你那麼怕吵,你直接跳窗更快啦!一個大男人除了出一張嘴,就沒別的了!」

大川:「煩死了!我出去透透氣!」

石大川走到窗邊,打開地板上的一扇門離開後,整座崗哨只剩下三個女人和嬰兒留守。當妞妞和美莉為了寶寶的哭聲忙得快神智不清時,酉紀則是躺在床上望著滿月的星空。

這裡的夜空和都市相比,感覺整個宇宙近在咫尺。
不曉得是這裡的空氣比較新鮮,還是沒有燈光的世界襯托出了夜空的明亮?也許對她來說,
這可能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將整片銀河一覽無遺!

隨著寶寶的哭聲減弱,所有人也漸漸地進入夢鄉!


「嗷……嗚嗚嗚嗚…………」「砰!」

突如其來的狼嚎將崗哨的所有人驚醒,直到伴隨著巨響後,所有人都睡意全消。

「妳們有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酉紀睡眼惺忪地問道。

美莉:「妳是說……狼嚎?」

就當所有人還在思索時,突然地板的門掀開了,使得在場的女人差點尖叫。直到石大川探出頭來時,才稍微讓她們放心一些。

「大事不好了!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裡!」石大川的語氣有些慌張,上氣不接下氣。

美莉:「你說的大事,莫非是剛才的聲音?」

石大川:「事實上,我剛才去了一趟牢房,結果發現……」
酉紀: 「到底發生什麼事?」

「……牢房的牆壁和房門都塌陷了!」

「你說牢房塌陷了,這到底怎回事?那牢房裡的小狼呢?」美莉語氣稍微冷靜一些。

石大川:「當我進牢房前,房門就已經垮了!我檢查過裡面,但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酉紀:「怎麼會這樣?難道那隻小狼逃走了?」

美莉:「我覺得不太可能!如果以石大川所說的破壞程度,直接逃跑就夠了,根本不需要搞到連牢房都摧毀!」

妞妞:「怎樣都不重要啦!快點離開才是最重要!」

酉紀:「對了,川哥!你有看到驍叔嗎?」

※※※※

在沒有燈光的深山中唯一能仰賴的光線,除了月光之外就是螢火蟲。而對一個人類來說,一旦誤入了森林,恐怕就等同於瞎子摸象;但對唐雲驍來說,這種情形已經不是瞎子摸象這樣簡單,現在的他早就是一隻丟進獸籠的兔子。
唐雲驍抱著哈特在黑暗森林中穿梭,一邊逃離碎風的追捕,沿途中還得避開樹木、岩石和崎嶇的地面,他也不時感受到碎風逐漸拉近距離。

如果不是自己曾身經百戰及功夫底子,恐怕以一般人的速度早就被追上了。
原本關押哈特的地牢就位於森林中,若打算離開牢房,絕對得經過森林。但唐雲驍最擔心並不是被碎風追上,而是碎風改變主意,反而前往崗哨。
畢竟對這些誤闖異地的難民來說,人、事、時、地、物上的條件都居於劣勢。
如果論戰鬥經驗,自己可能在碎風之上;但對碎風而言,只要是在環境和時機佔了優勢,要殺光所有人都只是早晚的問題。

直到穿過了森林,周遭的環境稍微明亮一些。只是當唐雲驍往前幾步時,突然停了下來。

※※※※

碎風循著氣味追蹤,直到確認了氣味的方向後,放慢了腳步。沿著唐雲驍的足跡來看,可能已經逃到緊鄰瀑布的懸崖。若要逃離這裡的話,勢必得再回頭經過這裡。

踏出森林後,前方傳來瀑布聲音。聽著瀑布墜落的感覺,就有如下著滂沱大雨。一股強風挾帶著濕氣,吹拂著整座森林。
月光照耀在碎風潔白的修道袍上,在道袍後方繡著黑色十字架的圖騰。

碎風巡視四周,確認著能夠躲藏的地方。但找了老半天,不管再怎麼搜尋,就是連一個人的影子都找不到。直到走向懸崖後發現,長在懸崖旁的一棵樹旁有一團影子迎風搖曳。
碎風走向前查看,竟是鎖著哈特的手銬將哈特朝懸崖外掛在樹上,距離瀑布也不到五公尺遠。
只是現在這時候,哈特依然還維持沉睡的狀態。

正當碎風走向哈特時,突然有聲音從森林方向傳來。

就在碎風回頭時,一道強光照在臉上,使得他無法招架之際;一股刺痛感從兩腿間傳至腦門,手上的刀也掉落了。
當他想撿起刀子時,刀子卻突然掉出懸崖,一個身影也隨著出現在面前。

「唐雲驍!你……沒丟下哈特逃走?難道從頭到尾,你都沒離開這裡?」碎風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若我現在逃走,恐怕是死得更快吧!既然你有打算殺人滅口的意圖,難道你打算讓我們活過今晚?」唐雲驍露出平靜的笑容。

「是嗎?你埋伏在這裡,就僅僅為了搶下我的武器?」
碎風感受到這年過半百的男子不僅看穿了一切的企圖,這時他起了戒心,自己的也爪子開始蠢蠢欲動。

「如今事情都演變成這個地步,要逃跑恐怕將會是一場體力、物資、時間和環境上的考驗!即使我逃得了,也不代表其他人能倖免。若要以最低風險作為考量,那就是……讓你消失!」

「該消失的是你!」

碎風立刻衝向唐雲驍,而唐雲驍也向前反擊。
在電光石火瞬間,兩人的位置完全交換。
當河谷的風從唐雲驍身後吹過時,一股刺熱的感覺從背脊傳來,溫暖的液體接著從脊椎順流而下直到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