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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寶寶
夢伺服
這是在噗浪上以CYOA的形式(讓讀者投票來決定劇情)發表的作品。這篇算是試驗作,是我把構思許久的故事試寫出來,用來測試是否有bug並趁機補完細節的作品。因為這些原因所以推劇情的速度可能有些快,文字也可能沒那麼精確……不過還是放出來試試水溫,順便衝一下文章數(?)。未來隨劇情發展,這篇有可能會有R18情節,到時候會換地方發表,等R18劇情結束後再回到這裡繼續。那麼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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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然下著。你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傘外雨幕中的城市。如同往常的回家,路邊的貓發出細微的叫聲。雨滴打在傘上,偶有細細的雨絲飄了進來,在你的衣服上形成一層薄薄的水露。同學們緩緩地走著,維持著同樣的腳步,同樣的間隔距離。同樣的放學路。星期三的雨。汽車經過,你慣性地將雨傘往旁邊一側,擋住了濺起的水花。你緩步前進著,在放學的人潮中,聽著自己的腳步聲。所有一切都是這麼熟悉。風吹起了前面同學的帽子,落到了你的腳邊,你跨了過去。自然而流暢,就像後面同學的笑聲。就像晚上六點半的晚餐,就像咖哩。你不喜歡雨,但是你喜歡咖哩,所以你喜歡星期三。下雨就像是一種忍耐,有時候感覺也挺好的。雨幕中熟悉的都市,如此暗沉,如此潮濕,如此溫暖。你閉上眼睛,讓自己沉入其中。
回到家的時候,爸爸正在看電視,媽媽正在煮飯。你沒有回應他們的招呼,因為回或不回你都試過。你回到房間,將潮濕的衣服丟到地上,站到書桌前,昨天看到一半的書仍然在那裡。那是夏目漱石的《我是貓》,你已經看過第三次了。你並不是那麼喜歡它,但是一本書不管多喜歡,看太多次還是會膩。你喜歡的故事……你回想起來,然後開始覺得煩躁。明天要選哪本書來看呢?這本《我是貓》你已經不想看完了。《人間失格》嗎?還是《假面的告白》?不,你最近不想看那種類型的書,或許還是《銀河鐵道之夜》……但你已經看過無數次。你把《我是貓》撥到一旁,拿出了你的筆記本,隨手翻起自己寫下的創意點子,卻覺得迂腐而陳舊。你想寫小說,想寫一個光明燦爛的作品,就像《勇者物語》。但是那樣的故事……你不知道該怎麼寫。你知道自己不足,但怎樣才會足夠?你看著自己的創意,覺得心煩。吃飯時間到了嗎?不,只過了十分鐘。今天要不要也不吃飯?不,今天是咖哩。沒甚麼理由不去吃,雖然也沒什麼理由去吃。是啊,忘了在哪本書看過……你好想知道什麼叫「飢腸轆轆」,但那只是幻想,就像幻界。是啊。你想了起來,魔法……你也曾經幻想過能使用那樣的東西,甚至還曾經在班上鬧出大騷動。但那最終都沒能撼動這一切。你把《我是貓》撕開,丟到角落,知道明天回到學校圖書館就會再看到它。今天晚上怎麼辦?算了,等吃完飯……
窗外有顆頭。倒掛著的。你眨了眨眼,然後快速後退。那是什麼?你從沒見過。今天星期三。四月。不,去年沒有這種事,有的話你怎麼可能會忘!那是什麼?陰暗中你看不清楚,但那是個人頭,他看著你……而且好像在跟你招手。你沒有回應。你不敢回應。但是他很自動。
窗戶破了。你伸手護住頭,感覺褲子受到碎玻璃的撞擊,然後張眼偷看。他好像是用手……碎的很徹底。聲音非常大。你知道爸媽不會過來。你向後退,然後他從窗戶跳了進來。他看起來好蒼白。他穿著你沒從見過的衣服,但是那黑色的披風。你想到了《德古拉》,還有一些同學間的謠言。你從來沒認真地想過那些謠言,因為聽到的都一樣,那些言談總是不斷重複,就跟其他東西一樣,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但這個……這可不是。你想要逃,但是動不了。他好像很困惑。他向你揮手。揮手!那是什麼意思?他想要打招呼嗎?追根究柢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好。呃……」他聽起來很……和善。但他不應該是吸血鬼嗎?和善?你搞不懂,只覺得腦袋亂成一團,保持遮擋玻璃的姿勢盯著他。「你還好嗎?呃。」為什麼他似乎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受到驚嚇的不應該是你嗎?「呃……對不起。你是在扮演嗎?我知道我是吸血鬼,不過最近都沒什麼人在玩『黑暗世界』了。難得能看到一個玩家……我可以在角色外跟你交流交流嗎?你好像玩了很久。」
什麼是那個該死的「黑暗世界」?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玩家?那是指你嗎?但是你……你突然覺得有某種東西不對。或著說,某種東西對了。但你不敢繼續想下去。你瞪著他,感到害怕,但又隱約覺得有某種渴望,即使你不懂自己在渴望什麼。
「你還好嗎?你看起來……還是說你不喜歡角色外交流?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很抱歉。」他側過頭,看起來在想事情。然後他敲了一下手。「還是說你希望重來一遍?角色內的。應該可以啦。雖然我才剛玩。」
什麼叫才剛玩?是啦,如果是這世界,你確實是已經「玩」了十五年……但什麼叫「他才剛玩」?你搞不懂他的意思。然而他似乎在等你。天啊,你覺得頭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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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扶著額頭,內心短暫地猶豫了一瞬間。「你……你是誰?」你瞪著他。「你在說什麼?」
他困惑地皺起眉。「呃,抱歉。你還在扮演嗎?我不是很能確定。我該報上通用名還是遊戲名?」他想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地小聲說著:「嗯……也對喔。如果一直在遊戲中的話……抱歉。是我失禮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把這當成新手的失誤原諒我啦。」他咳了兩聲,挺胸站直。空間安靜了下來。
「請允許我重新自我介紹。」他微微退了一步,一手撐起披風,一手向前劃出半圓,向著你欠身行了個禮。姿勢優雅而高貴。陰影聚集在他的身邊,彷彿受他吸引,又像是他體內的黑暗在向外散逸。他的聲音厚重地宛如其中帶有風雷。「吾乃是深淵的引導者,夜晚的領主,喚來噩夢的厄德拉‧赫茲。」他伸手向你遞出邀請。夜空劃過一到閃電。「人子啊,我對你很有興趣。出於對你的潛能的尊敬,吾特地親身來邀請你;你是否願意與我一同前往黑暗,前往那個瘋狂而美麗,能夠讓你的夢想化為現實的世界?」
你怔怔地看著他。沒錯,這樣確實跟傳聞中的吸血鬼一樣。可是剛剛……氣氛轉換得太快了,你適應不過來。然而,你重新看著他,這個帶著微笑,在濃重的雨夜裡伴隨著雷光,舉起手中黑暗向你致意的黑暗領主。還有他那高傲,彷彿鄙視一切眾生的眼神。他……他剛剛是怎麼說的?扮演?這是他的扮演嗎?還是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在你的眼角,房間角落的陰影彷彿開始動了起來。空間凝縮著,就好像外面的黑夜入侵了房內。但是明明房間的燈還是亮的,而且這是你的房間!你怎麼可能對這裡感到害怕?你有些恍惚,把手放到胸口試圖壓抑逐漸加快的心跳。你該說些什麼?還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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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間,你的思緒早已百轉千折。你想著自己的生活,想著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你想著同學的笑聲,放學時夕陽下穿著黑色校服的身影。空無一人的圖書館。母親在昏黃的燈光下做飯的臉。雨中的大樓,當你停步的瞬間所看到玻璃上自己的表情。他說了,能讓夢想成真的世界。那是真的嗎?謊言嗎?還是別有用意?你不懂眼前的人,或是惡魔,或是吸血鬼。但無論他是什麼,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如果你拒絕,你會回到哪裡?你會留在哪裡?
其實他根本不用問。你一直渴望自己是特別的,那份渴望曾經枯萎過。可是現在黑暗來邀請你,只要你敢走進去……你伸出手,你們的距離很遠,但是他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向後跨入空中,化為黑霧。化為整個房間的黑暗,然後黑暗托起了你。「那就來吧,人子啊。成為我的同伴吧,我將為你開啟前往黑暗世界的大門!」彷彿陰影成為你的翅膀,你覺得身體輕飄飄的,然後隨風一起飛出了窗外。雷聲轟隆地響著,你回頭看了一眼房間的窗簾。
夜幕很沉。雨絲輕柔地落著,雖然現在不會沾溼你,但仍然讓你覺得凝重。不知為何,你沒有一種即將前往新世界的興奮感。引領你的人現在已看不見,應該是化為了你身上的黑暗吧?他沒有說話,你想應該不是因為他不能說。但是沉默仍然不語,就連天空的風與雷也彷彿暫停。黑暗托著你飛到了空中,漸高漸遠,一直飛到了附近最高的大樓上。
夜晚的樓群是昏暗的。蒼白的燈光從無數窗戶間透出,因雨絲而朦朧。高速道路的汽車奔馳著,散佈著曖昧的微光。遠方的山脈……是陰沉的,像一塊塊的黑布。夜空反射著地面的光,形成灰濛濛的淡紫色,在大樓的飛機警示燈之間,閃爍著無聲的雷光。城市的空氣被洗得很乾淨,但並不清新,就像是沒有上色的畫布。你看向身旁的人影,不經意間,他已經恢復了身形。他在空中飄浮著,和你一樣,寧靜地看著腳下的城市,不帶有先前的瘋狂。
「我一直很喜歡這樣的景色。有種憂鬱的美。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想要來玩『黑暗世界』……很多朋友都覺得我奇怪。」他對你笑了一下。「抱歉,我知道你不想要做出角色外反應。但是我有點忍不住……你要當我自言自語也好。」他重新看向遠方的燈光。
「沒有朋友想要跟我一起玩。他們覺得這個世界裡的美感很病態……不過這就是它美的原因不是嗎?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喜好的權利嘛。我就是喜歡這種沉重的感覺,」他伸出手去接雨,「這種冷風和雨夜……吸血鬼不會覺得冷,所以這反而讓我覺得溫暖。吸血鬼的巢穴也是,美得很病態。」他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可是遇不到其他玩家總是讓人覺得孤單。這種老舊伺服器的NPC反應不是那麼自然……可能這才是大家不想玩的原因吧。」你沒有繼續看向他,但是你聽到了他的笑聲。
「你應該了解吧?那種壓抑所帶來的舒適。不然你應該不會去玩普通的人類。那可不容易啊,就算想自虐也很少看到選擇那麼漫長的方式的。說實話像你這麼重度RP的玩家我還真沒見過。我是挺嚮往的啦,不過很多時候真的忍不住會角色外閒聊。畢竟一般來說……啊,抱歉。你一定覺得我很吵吧?」他頓了一下,沉默著,像是在等雨絲洗去對話。「要回去了嗎?吸血鬼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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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張口,卻欲言又止,留下了一段沉默。他也沒有多說,也沒有想要移動,只是靜靜地等著。暗默間,你忽然有種跟這個剛認識的吸血鬼彼此心有靈犀的錯覺。遠方的雷在雲間劃出漂亮的分支,照亮了遠方的山,也照暗了身旁的都市。
「……也不是特別喜歡這裡。」你突然開口,配合他剛剛說的話接了下去。為什麼你要配合他?為什麼你不告訴他你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然而你也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沒辦法破壞這氣氛。「只是……沒地方去。」
他的聲音有些驚訝,也帶著些困惑。「沒地方去?怎麼會呢?」他想了一下。「該不會是那個……呃……沒什麼朋友……之類的吧?」他比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劃了一下,像是要減輕他話語中的重量。「我是有聽說過類似的情況啦。有些人會宅在自己的個人伺服器裡不出來什麼的……不過你這種的也太誇張了吧。窩在這種老舊伺服器裡玩一個普通人……這已經不能叫自閉了吧。該不會是那個什麼……自我放逐?啊不不不,我知道這是個人自由啦。不過我是覺得這樣是有點……那個啦。」
你有點搞不懂他。他跟你認識的人完全不一樣,不過他是個吸血鬼,不一樣也是應該的。可是他聽起來還挺開朗的,但他……不是個吸血鬼嗎。就算那是他所說的扮演,但這樣一個開朗的人為什麼要去扮演吸血鬼?而且,你現在正被陰影托在空中。如果他是吸血鬼這件事不是真的,那現在的你們是怎麼回事?幻想嗎?夢嗎?
更不用說他在說的什麼自我放逐。不,你知道這個詞的字面意義,但,放逐?你?不,你沒有。你根本就不想要……你曾經是多麼瘋狂地想要特別!你多希望能像三谷亘一樣前往幻界。如果可以離開,你根本就不會想待在這裡。但他卻說不離開是因為沒有朋友。朋友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確實有很多故事描述了友誼,你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但都失敗了。跟那些人怎麼可能成為朋友?他們甚至每天講的話都一樣。而且這又有什麼重要的?如果可以離開,你會毅然決然捨棄任何朋友。你應該要是因為沒有朋友所以才能離開!
這不對。這狀況完全不對。但你不敢挑明這一點,不敢打破他現在正和你談心的現狀。你在心中咬牙。「那不然你覺得我能怎麼辦?」你苦笑了一下,心知這個笑容不會被看到。不過他是吸血鬼,說不定有別的辦法知道。但那也沒有關係。
「這個嘛。再怎麼沒有朋友也應該有家人……嗯,好吧。都這種情況了,應該是沒有家人或有什麼特殊狀況吧。總之,嗯……不然,如果你沒有朋友的話,我來當你的朋友吧!」他對你伸出手,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個吸血鬼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彷彿可以看見他的背後有張臉,一張陽光開朗的臉。「我也很想要有個對這世界熟的人帶領一下。我也可以帶你去各伺服器玩喔!也介紹一些朋友給你認識吧。我覺得你不像是會那麼難相處的人啊。」
你看著他伸出來的手。不知為何,你忽然有某種不安。即使是剛才他問你要不要前往黑暗世界的時候,你也沒有這樣的不安。彷彿一旦握了下去,你的世界就會完全改變一樣。可是,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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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寶寶
你看向他的手,看向他。在風雨中,他的黑披風隨風飄揚,深色的裝束幾乎與夜色融合。他是個吸血鬼,他的膚色如此蒼白。然而他向你伸出了手。你緊緊握拳,接著伸手握了上去,感受到那沉穩的握力,還有那冰涼的觸感。「……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他笑著說。「那,可以請你幫忙導覽一下這城市嗎?雖然我已經逛過幾個主要的吸血鬼巢穴,不過對這城市還是不太熟。」
你遲疑了一下。你在這裡確實是土生土長,如果要介紹這城市,應該是沒問題。但那是對方是普通人的情況。像他所說的什麼吸血鬼巢穴,你就完全沒聽說過。你能幫他介紹這城市嗎?不會讓他發現你其實什麼都不懂嗎?
你覺得不能賭。或許這時候應該要轉移話題。「你剛剛說……你可以帶我去其他地方?」他剛剛用的詞是什麼?「真的?」
「嗯?你想去嗎?」他看了你一眼,用手指抵著下顎。「嗯……是可以啦。反正隨時都可以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那,你想去哪?」
你不知道。為什麼他講的好像彷彿有很多選擇?「我能去哪?」你把頭轉過去,不讓他看到你的表情。你不確定這時候該做什麼表情。
「這個嘛……不然你可以先來我的伺服器逛逛啦。或是我介紹些朋友給你認識?這樣你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去玩啦。」
他講得好隨意。但那個所謂的伺服器到底是怎樣的地方?不,不管怎麼說,至少不會是這裡。你應該早就決定要跨出這一步了不是嗎?「……就那樣吧。」你不知道你的語氣該不該露出興奮或期待。這整段對話都讓你覺得如履薄冰。
「嗯……好吧。那就先登出嘍?」他把手攤平。
登出?你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這時候應該是要回答是吧。你點了點頭。
「好,那Give me five──」他把手舉高,但那不知道那什麼意思。你困惑地看著他。「呃,你不知道什麼是Give me five嗎?」他表情尷尬。你不知道你是否做錯了,但你真的不知道。你帶著些許擔心,點了點頭。
「好吧。跟我做一樣的動作喔。」你像他一樣,把手舉高,把手掌向上攤平。「嘿。」他把手揮過來拍了你的手一下。
世界在消退。就像被潑上松節油的油畫。你驚恐地看向旁邊,眼神瞄向家的方向,卻連晃過的燈火都沒看清,就已經什麼也不剩了。事物褪色成一片淨白。
你眨了眨眼。四周是一片廣大的,看不到盡頭的空間。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這種白比麵粉還白,但卻是亮的,你說不出它有沒有在反光,你甚至無法抓清楚距離。你浮在空中。你的腳底下什麼都沒有,同樣是一片白色,你理應要離地板很近,但地面的距離感覺上就像遠方所有的白色一樣遠。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倒懸城堡,由無數倒過來的塔樓、尖頂和通連走道構成一個複雜卻帶著美麗的幾何感的環型。你無法理解城堡怎麼能倒掛在空中,你看不見城堡底端連接天空的地方,但天空也一樣是那種看不出遠近的白色。城堡雖然是倒懸的,但是窗戶、走道卻都是正面朝上的。你可以看到遠方有些人在走道上步行。城堡的下方,無數個巨大的飄浮廣場連結著複雜的走道構築在空中,像是地面,然而在廣場和走道間卻不是泥土,而是一片空白。你看不出光源在哪。
你覺得恍惚,然而當你注意到旁邊的身影時,值得驚訝的事情似乎還沒結束。你身旁的人並不是剛才的吸血鬼。他竟然……是個狼人!你心中的一小塊理智告訴你應該要後退,但一切都太過違和,你反而做不出反應。而且他看起來跟你印象中的狼人完全不一樣。他看起來非常乾淨,臉並不猙獰,就像狼狗,甚至比狼狗還容易讀懂表情。他穿著簡單的背心和短褲,腿也不像你記憶中看到的狼人繪畫一樣是彎曲的,而是可以像人類一樣站直。他的頭上甚至還綁著頭巾。
你不確定地搖了搖頭,想搞清楚這是不是夢。你剛剛明明還浮在夜空中,雖然那已經夠不現實了,但至少你身旁的都還是你認識的世界!現在……好吧,或許你是如願以償地到了其他世界,但這也太奇怪了吧?這麼容易就過來了?這裡又是哪裡?這裡的一切怎麼可以這麼地不現實?那個吸血鬼又跑哪去了?
你看向旁邊的狼人。他看起來毫無敵意,微微側頭看著你,和善中彷彿帶著些許的疑惑。你想到,現在你的表情肯定非常難看吧。你吸一口氣,張口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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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寶寶
雖然遲疑了一下,但最終你還是決定開口。「這裡是……什麼地方?」
狼人臉上的困惑加深了。「我剛剛還在想,你的過去到底是對你有多大的打擊,竟然讓你在回到主伺服器的時候仍然選擇使用『黑暗世界』中的形象……可是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主伺服器呢。你,該不會失憶了吧?」
你吞了口口水。問錯問題了嗎?可是他講得是如此理所當然。你想了一下自己是否有可能失憶,但搖了搖頭。從小到大的日子,你雖然記得不清,但不覺得有什麼缺失或斷層。至少你不覺得自己失憶了。
「不是嗎……那……你多久沒來主伺服器了?」
你根本沒來過!但看他剛剛的態度,如果你表示你沒來過的話,似乎非常奇怪。你試著用其他方式回答。「十五年……吧?」
「十五年!?」他張大了嘴巴看著你。像狼犬一樣的狼人張大嘴巴,你覺得這畫面滑稽到有點可愛。「……天啊,我覺得那根本是慢性自殺。雖然我覺得那裡偶爾去去挺不錯,但十五年?正常人做不來吧這個。你到底是……你確定你真的沒失憶?」
你搖搖頭。這時候點頭會比較好嗎?但你剛剛已經不小心搖頭過了。說起來,看他的態度,他就是剛剛那個吸血鬼嗎?可是外表也差太多……
「沒有嗎……可是你怎麼會不知道主伺服器呢。」他開始上下打量你。「你……剛剛說十五年,是吧?」你點了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可是你看起來……不會吧。」他轉過身,似乎在想事情。他踱著腳,偶爾發出奇怪的吸氣聲,似乎相當焦慮,但你不能理解。
「好吧!」他轉回來時,兩手在面前交握,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就當成你失憶好了。反正狀況也差不多對吧?多餘的可能性就把它砍掉好了。啊,對了。」他拍了一下手,「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通用名呢。叫我帕修斯吧。我該怎麼叫你呢?」
名字?你趁停頓的瞬間想了一下。本名嗎?不,跟他的名字比起來會很怪。綽號嗎?好像有點蠢。自己想的話……你想到不久前看見的夜景。或許從中取材會不錯。「……我想叫雷光。」
「雷光嗎?嗯……也好啦。」帕修斯的臉上露出一種微妙地不置可否的表情。可惡,這是你這一瞬間能想到最好的名字了啊!「總之雷光同學,歡迎回到暌違十五年的主伺服器。」他伸手向旁邊一揮,比了一下身後的城堡。「這裡的一切你都還記得嗎?」
你微微遲疑,搖了搖頭。
「嗯……也是啦。總之,我還是稍微介紹一下好了。前面那個城堡是聯合國議事廳,是個……嗯……一般人不會去的地方。雖然說基於公平公開的原則,所以設立在所有人都會到達的主伺服器裡;不過說實話我也沒進去過。說難聽一點的話,把那個當背景就好啦。雖然在裡面有世界大事的公布欄,不過如果沒在關注政治的話一般不會去那裡看啦。真要說的話那裡比較接近社交場所。總之,」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有點離題,「要去哪個地方我都可以直接帶你去啦。你想要去哪?」
想要去哪裡都可以去嗎?你有點搞不懂狀況。根本上來說,你也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啊。於是你只好再次搖頭。
「嗯……」他側頭過頭,托起下巴。「這樣的話……你平常有什麼興趣嗎?」
興趣?要說的話大概是閱讀吧。可是這裡……「有圖書館嗎?」
「圖書館?」他眼珠轉了轉。「也不是說沒有啦。不過……你有想看哪一類型的書嗎?」
「……文學?」
「文學嗎……哪種類型的?」
你抓了抓頭。「小說?……幻想類的?」
「奇幻文學嗎?嗯,我看看喔。」他的眼神瞄向空中,不知道在看哪裡。「最近比較有名的作品的話……這個吧,這本不錯。」說完後,他把手舉起提到空中。在他手中,粒子彷彿匯聚了起來,隨著點線面的構成,一本書就這樣投影到了他的手上。
你很努力掩飾心中的驚訝。如果不是在他面前,你八成已經驚訝到下顎都要掉下來了吧。你靠過去仔細觀察那本書。書的封面上畫著兩個人站在雲朵上,旁邊有棵巨大的櫻花樹正飄落著櫻花。整體看來色彩相當豔麗,你覺得應該是本輕鬆向的作品。
「啊,這本只是上冊。雖然要把全部內容放在一本書裡也可以,不過我個人比較復古一點,覺得既然都做成拿在手上的書了,書頁就還是寫實一點好。」什麼寫實?你聽不懂他說的把內容都放到一本書裡是什麼意思。你不確定地伸出手,接過那本書。書皮的質感很真實,是那種書皮加厚的精裝本。你翻到背面,沒有看到書版社或售價等等的相關資訊。你試著翻閱,它跟你印象中的書這種東西沒有太大差別。除了它剛剛是被投影出來的這點以外。
「要看嗎?不過在這看有點怪怪的,我們換個地方吧?」
你搖了搖頭。雖然不是沒興趣,但現在你搞不懂的事情還太多了,不是看書的時候。「不了,只是……」你想到你剛剛問的問題。「所以這裡沒有圖書館?」
「也不能說沒有啦。城堡裡是有模擬圖書館的區域,不過只是要看書的話,直接下載就好了,不需要特地去圖書館。」
「……所有書都可以這樣?」
帕修斯點了點頭。「基本上所有媒體都可以。電影啦圖畫啦,你想得到的都行啦。」
你眨了眨眼。電影?直接……下載?不用電影院嗎?那要怎麼看?好吧,你決定暫時不要深究太多。「不,我……」
雖然開口,你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你現在到的這個地方,這個世界,雖然你還沒有很深入的理解,但似乎相當自由。甚至可以說,相當隨意?但是這份自由反而讓你無所適從。太自由了。你根本不知道能幹什麼,更不用說該幹什麼。你皺起眉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嗯……我看你好像狀況不太好?要不要先到我的伺服器……到我家去休息一下?或是去找我朋友?正好可以把你介紹給阿克認識。」
你搖搖頭,想甩開腦袋裡的棉絮。或許你確實需要到個地方休息一下,眼前的巨大城堡以及浮在空中的現狀讓你覺得很沒有現實感。
「啊……不過要跟你提醒一下。我跟我朋友都喜歡男性,所以我們的個人伺服器裡……比較私密的部分可能會有一些其他性向的人比較不能接受的東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啦。當然就算不喜歡,不要太深入的話也不會看到什麼很奇怪的東西啦。」
這你倒是不介意啦。你反而對他的態度有些驚訝,他在講這些話時,一點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或是困擾。這難道在這世界是很普通的事嗎?不過,和剛剛你所看到的那些事相比,這或許也不算多驚人吧。反正無論如何,現在你只想先換個地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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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開口的同時,你卻發現自己搖了搖頭。
「謝謝……」你很感謝帕修斯的好意,但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可是我想多了解一下這裡。這裡有什麼公共區域嗎?」
「公共區域?你是指?」他看來有些困惑,但這樣讓你更迷糊了。他怎麼可能不懂什麼叫公共區域?
「呃……就很多人會去的地方?廣場或是站前商店街之類的?」
「這個嘛。真要說的話,是有一些拿來社交的場合……不過你現在的狀況不要跟太多人接觸比較好吧?」
這雖然是沒錯,但難道不能只是看看嗎?「我還是想去看。」
他皺起眉,你沒想過能看到狗的臉皺眉。雖然與其說皺眉,不如說臉揪在一起。「我想不要比較好。肯定跟你想的差很多。站前商店街什麼的……那是幾百年前的概念了啊。」後半句他是在自言自語,但你還是聽到了。
「那怎麼辦?」你有點生氣,管他是不是差很多,只是看看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樣吧。」他撥了撥頭巾,「你的情況很特別,我也想跟朋友講一下,再帶他來給你認識認識。不然,我帶你去一個觀景伺服器休息,你在那邊等我一下好嗎?我們可以在那裡給你介紹一下概況。」
你總覺得他好像不想讓你去公開場合。你有點不滿,但現在有求於人,你也沒辦法獨自離開。「好吧。那……怎麼去?」
「來,握住我的手。」他把手伸出來,掌心朝上。你把手放上去時,不知為何有種彷彿被狗狗說了「握手」然後你還乖乖回應了的感覺。然而你無暇細想,因為當你一碰到他的手,你身旁的景象又再次消退,就像是畫布被洗白再重新染色。
即使已經經歷過,突然的景色轉換還是讓你很不適應。在你眼前出現的,是一片水幕;而你的腳下則是一片木製的地板。至少這次你是站在某個東西上了。你往旁邊看去,發現你身處在一個木造的塔裡,只是這個塔並沒有牆,只有在邊緣有著及腰的玻璃圍欄。塔的外層則是一整片從塔頂流下的的水廉,沿著塔外流到底下的湖中。這水幕環繞著整座塔,往上抬頭看只能看到二樓的地板,你看不出來這些水是哪來的。這似乎是一個建在湖面上的塔。玻璃和水廉都不會遮擋視線,卻同時提供了舒適的空間感;你可以直接看到塔外的景色。
這個湖的兩側都是巨大的瀑布,一側流進湖裡,一側從湖流出。在你右手邊的是流進湖中的瀑布,高和寬都有好幾十公尺,非常壯觀,你可以從湖面上的水氣中看見彩虹。然而因為這個湖非常巨大,瀑布距離你們很遠,就連水聲都聽不太到。而在另一側則是往下流的瀑布,你看不到瀑布本身,但是可以看見遠方河水流入另一個更巨大的湖中的景色。此時太陽已西斜,雖然還未到黃昏,但仍然照得湖面波光粼粼,遠方的群山斜映在湖中,讓湖面增添了某種親切感。
然而這裡最壯觀的景象,還是在你正前方的巨大花樹。那棵花樹長在岸邊,高度幾乎與瀑布同高,樹根在湖岸處形成了錯綜複雜的地形。樹上沒有樹葉,卻滿開著介於淡紫與淡藍色之間的花。無數的花滿滿地遮住了半個山頭,花瓣在空中飄落著,不知是否是此地風勢總是如此,花瓣大多向你所在的塔上飄來,許多花瓣沾到水幕上,與水幕一同流入湖中。
當你正在讚嘆著此地的景色時,帕修斯倒是已經在塔邊的木桌旁坐了下來。「啊,先提醒你一聲,這座塔是不能出去的喔。要是掉進水裡我可救不了你。」
你聞言看了一下四周,這才注意到這個被湖和水幕所包圍的塔似乎沒有出口。「……那要怎麼離開?」
「離開?喔,」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怎麼進來就怎麼離開啊。」一臉有什麼問題嗎的表情。好吧,確實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走到帕修斯對面坐下。「所以,來這裡是……?」
「我想說讓你放鬆一下。」帕修斯揮了揮手,桌面上出現了一個精緻的英式三層蛋糕塔架,上面擺了滿滿的馬卡龍。在你和他的面前個出現了一盤熔岩巧克力,有著精美的糖漿裝飾還擺有薄荷,旁邊還有一個陶瓷茶杯。接著茶壺也出現了,並追加了一小壺牛奶和一碗方糖。「因為我想先去找朋友講一下你的事……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或許整理一下想法之類的?所以想說來這裡休息應該不錯。這裡的夜景非常美喔。」
你看著突然出現的甜點,已經不知道該不該驚訝了。「這麼美的地方,怎麼沒有其他人?」
「喔,這個啊。」他拍了一下掌心。「這種觀景伺服器通常都可以製作副本……也就是說這裡除了我們是不會有人來的。」
副本?你搖了搖頭。總之又是另一個你不懂的名詞。反正他說不會有人,就當成不會有人吧。這時你忽然注意到他剛剛說的話。「……你剛剛說夜景?你要離開很久嗎?」
「喔,不會啦。這裡的時間過很快的。到太陽下山應該不用二十分鐘吧。」
……時間很快?該不會不是地球什麼的吧。「呃……好吧。所以你會離開二十分鐘。」
「可能啦。最晚半小時我想。」他打量了一下桌面,似乎在考慮什麼。「對了,如果你有想吃的東西也可以直接弄出來。這個伺服器有預設了一些常見的菜單。基本上你想到的東西應該都會有啦。如果什麼東西沒有的,你知道作法的話也可以弄出來。」
你也可以?這麼威?你的腦海中閃過了咖哩。「我怎麼知道有沒有呢?」
「呃……這要怎麼說明。沒有的話你感覺得出來的啦。」他揮了揮手,像是不在意,但你反而擔心了起來。如果你感覺不出來怎麼辦?
你看著桌面,想到桌上東西挺多的,還放得下別的東西嗎?接著你試著想像咖哩。平常你母親會做的,星期三桌上會出現的那種甜甜的咖哩……然後你發現了。你的腦海中有某種類似回音的東西明確地響起了「日式咖哩」四個字。事實上,並沒有任何的字,就只是你明確地知道那東西叫「日式咖哩」,然後「日式咖哩」可以點。沒有選單,沒有文字,沒有通告……就只是知道了而已。然後……你打消了主意。畢竟桌子現在有點滿。
「怎樣?可以嗎?」帕修斯向你問著。你知道你自己有點面癱。
「嗯……應該沒問題。」你對自己點了點頭。「你……」這一瞬間,你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恐懼。你無視它,把它壓了下去。「請盡快回來。」
「好。」帕修斯點點頭。「我會盡快回來。你好好休息吧。別浪費了這個美景喔!」
你抬頭看向他,正好看到了他離開的瞬間。彷彿逆向投影,他的空間結構解開,縮成線狀光芒,然後消失。你剛剛也是這樣從那個白色城堡旁消失的嗎?
你看向桌上的甜點,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當你拿起茶壺時,你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杯中的茶面晃動得很厲害,雖然你很努力克制,但在最後把茶壺拿開時還是灑出來了一點。幸好只是滴在放杯子的瓷盤上。這個茶香,是伯爵吧。暖呼呼的伯爵。你把牛奶倒進杯中,豪不吝嗇地到了三分之一杯。然後是兩顆方糖。你拿起瓷盤上的小湯匙攪拌,然後喝了一口。
很濃醇的香味。非常好喝,你說不出差異,但你從未喝過這麼好喝的茶。那種溫暖的感覺,緩緩進入你的鼻腔、喉嚨、腸胃,然後暖起了你的心。你嘆了口氣,閉上眼,靠到椅背上,讓自己享受這份舒適,這個環境的溫度相當暖和,雖然因為四周環水而顯得清涼,但照在身上的陽光讓人感覺暖得燙人。水幕流動的聲音,混著遠方隱約的瀑布聲,讓四周不會顯得過分寧靜。空氣中都是水的味道,乾淨,卻不會讓人覺得沒有生氣。
你張開眼睛,接過水幕上流下的一片花瓣。你一開始曾經以為那是櫻花,但是顏色不對,花瓣也大得多。花瓣薄薄軟軟的,從遠方看去倒是很像,不過近看就差得多了。你把花瓣拋回水幕中,一瞬間就流進了湖裡。你拿起一塊馬卡龍丟進嘴裡。嗯,很甜,卻不膩。卡布奇諾的味道非常明顯。好好吃……
你一低頭,卻聽到水滴敲在瓷盤上的聲音。你流淚了嗎?你抹抹眼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哭。可是,眼睛和鼻子卻是誠實的。你摀住鼻子,不自覺地變出了手帕,蓋在眼睛上。很快你就可以感覺到布的觸感變得溼溼暖暖的。他說了多久?二十分鐘?你不想被他發現你哭過,所以你想趕快擦乾眼淚,讓眼睛恢復正常。你張口吸氣,卻發現吐氣時的聲音更像是嗚咽。你伸出另一隻手,一同抵住因低頭而差點掉落的手帕。
你想到母親的笑臉。那張看膩的臉。不管你是笑是哭是打是罵,都不會有什麼改變,過幾天總是會恢復原狀的臉。你明明覺得很煩燥的,明明覺得日復一日一直看著早已受不了的。但你現在卻想到母親做飯的表情,還有如果你假日不出門,就一定會端來給你的小點心。那些都沒有你眼前的這些東西好吃,但……
你伸手一揮,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在聽到陶瓷破裂的聲音時,你往地上看了一眼,然後那些東西就全都消失了。也好,正圖個清靜。你趴到桌上,想讓自己的心情穩定下來。太陽照在你的上,像是輕輕撫摸著你後頸的手。那份溫暖輕柔地撫過,撫過,越撫越低,然後從你身上抽去。
當你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四周暗的深沉,遠方的大湖和瀑布都已看不清。但當你抬頭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巨大花樹上的花,在星光之下一同凋萎、凝縮,發出微光。整棵樹亮了起來,散發著穩定而柔和的白光。一粒又一粒的光點從樹上飄散,隨風在湖面上如漣漪般擴展開來。整個湖面上都是小小的、輕柔的、會隨風晃動的微光。你接住從水幕間縫中飄過來的一粒光點。捧在手心間,你看出它是某種類似蒲公英的種子,在短短的莖幹上是一叢白毛,只是這叢白毛不知為何會散發著微光。你看向四周,白天的湖光山色彷彿都沉寂了下來,在這昏暗的夜裡,只有滿滿的星光與湖面的光點在搖晃。難怪帕修斯說這裡的夜景更美。
夜景。晚上了。他說不會離開超過三十分鐘。你將發光蒲公英捧在手心,看著湖面白光與星光隨著水面交錯晃動的波紋,在心中哼起了歌。一首歌還沒哼完,你就感覺到了。不是聽到不是看到,而是感覺到腦海中有某種東西響起,然後你知道有人來了。你轉過身。是帕修斯。
他依約帶了人來。或許你不該驚訝,但他帶來的朋友也是狼人。那是個全身白毛的狼人,穿著無袖連帽上衣,服裝比帕修斯更加常見,搭配上那個狼人的外表反而讓你感覺更微妙。他們走到桌前坐下。「雷光,這位是阿卡斯。阿卡斯,這是雷光。」帕修斯幫你們介紹。「夜景很漂亮吧?」
你點點頭。你從沒看過這種景色,在你的人生裡,始終只有灰濛濛的城市。對你來說,這種景色用漂亮遠遠不足以形容。
帕修斯笑了笑,看向空無一物的桌面。「呃,你不喜歡茶點?」
「不,」你緩緩搖頭,「只是沒那個心情。」
帕修斯看了阿卡斯一眼。他揮了揮手,召喚出三組厚重的深綠色瓷杯,從香味判斷,裡面裝的應該是玄米茶。中央的盤子上擺著紅豆羊羹和煎餅。他拿起茶杯輕舔了一口,這時旁邊的阿卡斯咳嗽了兩聲。
「那個,雷光。我聽帕修斯說了,你的情況真的有點特別。不知道你有沒有自覺,但……」他拿起茶杯,並作勢要你也喝喝看。你捧起茶杯,輕啜一口。淡淡的茶香,但對你來說彷彿只是喝了溫水。在喝了一口茶後,阿卡斯續道,「我想我還是直接問好了。」你眼前的兩隻狼人對看了一眼。「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到過主伺服器?或著我該問說,你是不是從小就一直在『黑暗世界』裡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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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寶寶
你看向茶杯。淡黃綠色的玄米茶在夜色中清澈若水。「……為什麼那麼想呢?」
帕修斯摸了摸頭巾。「這個嘛。原因很多啦……像是你看來不知道要怎麼轉移,也不知道怎麼下載,也不知道化身,因為你的外表在到了主伺服器後也沒變。這都是一般人不可能不知道的事。」
外表?他之前就有提過這件事。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這樣的外表很奇怪嗎?」
「啊啊。很奇怪。」阿卡斯倒是回答的很直接。「沒什麼人會把化身設計得那麼沒特色吧。那已經沒特色到詭異的程度了。」
「化身又是什麼意思?」這樣問就等於擺明了你什麼都不知道,不過你已經不在意了。
「哎。只要你沒有在某個限制外型的伺服器中的話,你是可以任意改變自己的外型的。」帕修斯伸出手。他將手握拳,然後他的手變成了一個圓球,就像哆啦○夢的手。「當然不只是這樣啦。化身的外型基本上沒有太多限制,不要有情色血腥要素或是太大妨礙視線的話,要變成什麼樣都沒問題。」他變成了一隻灰色的狼,然後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身裙帶著草帽的小女孩,接下來又變成了一朵雲,上面有著卡通化的眼睛。他變了回來。「你也可以啊。」
「我也……」你看向自己的雙手。你從沒想過有這種可能,改變自己的外型?這世界真的太神奇了。你可以把自己變成帥哥嗎?所有人都可以把自己變成帥哥美女?你忽然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可是……這樣的話大家不都可以變得很好看嗎?明星怎麼辦呢?」
帕修斯和阿卡斯對看一眼。「現在的明星跟二十世紀應該差很多吧。該怎麼說呢,主要是靠演技吧。總之外表一定是沒差的,因為可以在演的時候變啊。」
阿卡斯接過話頭,「你要說大家都很好看是沒錯。沒有人會想把自己做得醜吧?不過每個人審美觀都不一樣。像你就不一定會覺得我們這些獸人好看。況且很多時候化身的設計看的是創意啊,不見得設計出來一定會好看,有很多人設計出來的造型幼稚到不行呢。」他聳了聳肩。
所以他們看起來像狼人也只是那個所謂的化身嗎?好吧,也難怪你一來這裡帕修斯的外表就變了。「可是,如果你們可以隨意改變外表……那其他人要怎麼認出你們?」
「這也是個奇怪的問題。」阿卡斯回答道,「別人認出不出你來,會感到困擾的人是你自己吧?你會想辦法讓別人認出來啊。一般來說,就是去相同性質的地方時都會保持同樣的外表之類的。如果今天我心情不好不想被認出來,那我也可以選擇換個化身,別人就認不出我了。」
這倒是挺方便的。你一直覺得自己太消瘦。總是待在家裡看書的你,會這樣你一直認為是理所當然,但如果真的可以改變外表的話……真的是想要變成怎樣就可以變成怎樣嗎?你閉上眼,想著讓自己的手變粗壯。當你張開眼睛時,你的手真的變粗了一圈。你看著自己的手腕,試著去摸摸身上的其他部分。真的,你稍微長了點肌肉,不再是之前那樣瘦到讓人感覺身衰體弱的模樣。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這些構成肌肉的物質又是哪來的?雖然來到這世界後,各種不符合物理現象的事早就看習慣了,但發生在你自己身上時還是很讓人驚訝。
「啊,這樣是好多了啦。不過就這樣而已嗎?你看起來還是很普通。」
你遲疑了一下。或許真的很普通吧,你在原本的世界也不怎麼起眼。不過到底要變成怎樣的化身?如果真的要變成什麼樣子都可以,你反而不知道要怎麼改變了。
「讓他想一下嘛。化身這種事也很難一下就決定啊。」帕修斯幫忙勸道。
「也是啦。」阿卡斯想了一下。「對了,還有件事要問你。因為你的情況比較特殊,聽完帕修斯說的之後,我覺得……我建議你去找一下公家機關的幫助會比較好。雖然我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找警察局還是教育局……不過總之問問看,總會有人知道該怎麼處理的。」
帕修斯點點頭。「我也覺得你該找更專業的人幫忙。畢竟我們沒辦法教你所有事。不過我也建議你好好考慮,因為我們也不能保證傳上去會發生什麼事。公家機關有時候還是有點……那個。」
把你的事告訴其他人嗎?其實你還不能確定為什麼要那麼大費周章,不過你也確實需要一個專業的導覽。只是……你低下頭。這種情況讓你想到《美麗新世界》裡面的野人……你會遇到跟他相似的結局嗎?你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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