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學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我獨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儽儽兮若無所歸。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老子》第二十章
最近把《老子》全書讀過一遍,發現書中老是大談人生大道的老子,難得在第二十章顯露他情緒化的一面:剝除後人對老子全書的解讀,完全不要把二十章當做甚麼深奧玄妙的說道文字來看,第二十章根本就是一段憤世嫉俗的牢騷。
「絕學無憂。」曾任東周柱下史,也就是當代國家圖書館館長的老聃,本身就是學富五車的老學究。我一直不大相信「絕學無憂」是他的真心話。如果對「絕學無憂」這句話做反面性的解讀:人就是因為甚麼都不學,什麼都不知道,才能整天無憂無慮的混日子。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享太牢、春登臺都是當時俗世享樂的畫面,對應到現代,就是吃到飽、打線上遊戲,或低頭用手指滑滑智慧型手機。
「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這段文字讓我想到我某位具備真才實學的朋友,遇到某些無知又愛亂說話的草包常有的反應:拍額、遮眼、搖頭嘆息,最多再拋一句「我甚麼都不知道......大大,你好厲害喔!」
三民書局出版的《老子讀本》說,老子思想的起點是他的政治觀,再從中衍生他的宇宙觀和倫理觀--他對當時政治紛亂的絕望,導致他提出了「無為」的主張。在我看來,說他的思想起點,就是第二十章那段他對自己一生所見所聞的感嘆,更直指核心。偉大的思想體系蘊生自對世俗的絕望與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