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我們》

[蜂蜜布丁]

　小時候的事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爸爸是誰媽媽又是誰...也沒甚麼太確切的印象...。

　只記得我是在一個滿是惡臭的垃圾堆裡醒來，身旁除了蚊蠅小蟲以外、她是我看見的第一個同伴，不，應該說是我的”姊姊”。

　雖然個子比我小了許多，但是行為舉止卻沉穩的像是位長者，在我睜眼的第一天，她就熟車熟路的帶我探索這世界並總是能在我餓到快吐胃酸的時候給我帶來一頓溫飽。

　某天，正當我們窩在一處天橋下一起吃一個便當的時候，我問起了爸媽的事，只聽她淡淡說了句死了便沉默的繼續低頭吃飯，見狀我也就不想再多問了，只覺得生存的越久越能明白有時候有些事情其實不用一定要說破或搞得太明白。

　事情總會有想通的時候，答案也總會有真相大白的那天，所以，問太多其實也沒甚麼意思。

　隔天下雨了，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我為那些泡水的便當感到不捨，唉，又要吃水泡飯了...雖然姐姐說有得吃就不要再抱怨，但我總是會忍不住的嘀咕上幾句。

　畢竟，有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能吃，誰想吃水多過飯粒的午餐呢？

　抖了抖身子，她走出了屋簷任雨水淋在身上，「我去看看那些孩子。」

　聞言，我不太贊同的看著雨中的她，「雨這麼大太危險了，等雨小些再去吧！」

　幾天前她在河堤旁意外發現了被拋棄的孩子，那是警戒心頗強的三兄妹，在苦勸無效下姐姐只好三不五時的去河堤旁的橋墩下看望他們，有時還會帶上一些吃的。

　「不行，雨這麼大我怕他們會著涼，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大概只猶豫了三秒，她便轉身跑進了雨中。

　看著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其實我知道勸也沒有用，因為她曾經說過那三個孩子就像他們兩個一樣，沒來由的就在這世界沒了依靠、從來就沒得選擇，只能接受更無力改變，小小年紀就得面對這世界的殘酷與無情...她想要好好的對待那樣的孩子。

　「從來就沒得選擇嗎...」低頭看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如果可以讓他們選擇,誰想過這種日子呢?

　雨勢越下越大，突然有股不安讓我有點心浮氣躁了起來，「雨這麼大我還是跟過去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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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股不安果然應驗，遠遠的我就聽到從堤旁那傳來的騷動聲。

　「快快快、快抓住她！」

　「妳這個小偷！竟然三番兩次的去偷別人家的食物！今天總算逮到妳了吧！」

　「別說那麼多了，我們快點把她帶走吧！把她留在這也是徒增大家的困擾而已。」

　「嗯，也是，那走吧。」姐姐掙扎的喊叫聲不斷的傳進我的耳裡。

　帶走？他們要帶走姐姐？

　我從一旁的雜物堆裡探頭看了看，發現姐姐被兩個壯漢帶上了車，在關上車門前她似乎發現了我，只見她神情焦急的拍著車門－

　「替我好好照顧他們，還有你自己！」

　我不確定姐姐是否落下了眼淚，因為在她不斷回眸的眼神裡，那眼角若有似無的晶瑩一直刺痛著我。

　我試著追了上去，卻在姊姊的厲聲嚇阻下硬是停下了腳步，直到看不見車子我仍是站在原地凝望著，我不知道我在原地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一片空白的腦袋在想什麼，我只是覺得很慌、很慌...

　當我又決定循著輪胎的痕跡繼續追追看的時候，一道輕微的觸碰讓我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卻撞進了三雙滿是淚水的純真大眼裡，他們似乎嚇壞了緊緊捱在我身側渾身抖個不停。

　看著他們我想起了姊姊的話，再深深的看了車子駛離的方向一會兒後，我輕聲的安撫著他們並帶他們走回橋墩下，走回橋墩下看著那撒了滿地的牛奶以及那一張張仍帶著驚恐的稚嫩臉龐，我的眼眶一熱眼淚竟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好恨，我好恨，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受這種罪？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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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孩子一起帶回來後，我打聽了一下關於那兩個壯漢的情報，發現他們的據點就在我曾經去過的地方，於是我決定去把姊姊救出來，出發前我把孩子們託付給了一個交情還不錯的老伯伯。

　「孩子，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聽我的勸還是別去了。」老伯伯語重心長的說。

　「我無法丟下姊姊不管，而且...她一定也放心不下這些孩子。」

　「...唉，看來你是非去不可了，那麼再勸你一句你一定要記住,那就是......」

　他最後的話雖然讓我不解，但我還是記在了心上，因為他從來不曾害過我。

　徒步走了兩個晚上，終於來到了我印象中的地方，接著我憑著老伯伯的描述總算找到了姊姊的所在地，那是一棟頗大的建築我想最顯眼的就是那長長的鐵絲網了吧。

　觀望了一會兒後，發現還真沒有可以偷溜進去的可趁之機，隔天趁天剛亮之際我終於找到了機會，不過卻以失敗告終，自己還差點被抓住，迅速的跑到安全之地後我懊惱地看著遠處的那扇鐵門。

　姊姊...姊姊就在裡面!!

　接下來的兩天我不死心的又試著突圍了幾次，卻總是鍛羽而歸，接著幾天的追逐戰體力顯得點不濟，不過眼前的狀況我也沒那個心情吃什麼飯，有點累，算了，還是先睡會兒吧，在又確認了一下周圍的狀況後我縮在一處死角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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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不知是不是多日沒有進食的緣故，在逃跑的途中我腳軟了一下，重心一個不穩我重重摔了出去，還來不及反應的我馬上被幾道黑影團團圍住...

　「操、這渾蛋讓我們像瘋子一樣追了好幾天！」其中一人踹了我一腳，那疼痛讓我悶哼了聲。

　「算了算了，反正他現在還不是栽在我們手上了？」另一人突然將一個像是鐵圈的東西往我脖子上套，一陣不適的緊縮感後我渾身無力的被往裡面拖行，就在這時候我眼角竟瞥到了那令我朝思暮想的身影！

　「姊姊！！」我精神一振的大喊並瘋狂掙扎起來。

　雖然只是背影，但我絕不會認錯的！那是姊姊！！

　咦？

　奇怪...姊姊為什麼不理我？難道她沒有聽到我在喊她嗎？

　「閉嘴！叫甚麼叫！好端端的又發什麼瘋!」

　「？他好像認識她的樣子耶！我去看看。」在旁邊抽菸的男子將菸踩熄後朝姐姐走了過去，不知為何看著他逐漸靠近姐姐的腳步，我竟感到有點口乾舌燥。

　「嗯？靠!」男子走到姊姊身旁蹲下身看了看後，轉頭看向我這說道：「她死了。」

　「蛤？死了？真的假的！」抓住我的壯漢放開了我也走了過去，而我則是起了耳鳴，只因我剛聽到的那三個字－

　她死了。

　死了？姐姐死了？

　這怎麼可能......

　眼淚無法抑制的奪眶而出，我紅著雙眼邊大吼邊朝那兩名壯漢衝了過去，剛剛抱起姊姊的大漢冷不防的被我撞倒在地，他的頭撞到了牆角頓時血流如注他吃痛的對我咒罵著，我則趁機跑到了姊姊身旁那股冰冷讓我一陣鼻酸，我忍住眼淚怒視著眼前的兩人，就是他們害死了姐姐！

　想到一起成長的種種，想到還在等著他們回去的那三個孩子，想到那一臉擔憂的老伯...理智像是斷掉的弦，我像是野獸般像是想撕碎他們那樣的朝他們撲了過去，或許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又發起攻擊，另一名壯漢的手臂硬是被我咬了一大口子！

　「馬的！這傢伙瘋了是不是！這麼兇猛看來不能留他了...」在交換了眼神後，撞到頭的壯漢摀著額頭點了點頭朝外跑去。

　我與被我咬傷的男子對視著，而跑出去的壯漢很快就回來，只見他手上拿了根白色細長大概手掌那麼大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直覺告訴我那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當我在警戒那不明物時，身後突然一聲大喝當我驚覺已為時已晚，一陣劇痛從我頭部傳來，身體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那劇痛讓我幾乎失去其他感知，見我倒下他們靠了過來，拿著不明物的男子迅速將那東西往我的手紮了一下，除了一瞬間的疼痛，其實並沒有其他太大的感覺。

　姐姐的臉落在我的眼裡，這次我看清楚了，那晶瑩已不在眼角，而是已累積成了深深的淚痕，奇怪，我怎麼突然想睡了...

　意識模糊間壯漢與周遭的聲音我已聽不見，此刻的我只看到那逐漸縮入黑暗裡的臉龐，就在快完全看不到姊姊的時候，我想起了老伯伯的話－

　『如果你找姐姐的時間超過了１２天的話就不要再堅持了。』

　『為什麼？』

　『因為她已經永遠不會回來了。』


圖片均取自網路http://m.blog.naver.com/ekdo8813/140206301786

　全文完。


　支持認養代替購買，結紮代替撲殺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