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創/動物方城市》──《霜降、大雪、冷血謀》（全）暨附補遺《京喜獸國民主誌》

[斯冰菊]

《霜降、大雪、冷血謀》（上）

「沒有你的日子裡，本狼會更加珍惜個狼；沒有本狼的歲月裡，你要保重你個狼……」11月的動物方城市凍原鎮，一幢三層樓的雅房；在三樓的書房裡，一匹黑白狼戴著耳機隨著BEASTUBE影片中的磁性嗓音開唱，渾厚歌聲傳遍方圓十公尺。什麼？為何沒有暴怒鄰居拿著棍棒甚至刀械上門抗議？一來是這狼算準連假期間鄰居不是度假就是返鄉，二來則是除了窗戶和門之外，都貼滿隔音泡棉；經過縝密規劃的犬科獸在一切就緒後，才引吭高歌好幾曲。

「接下來換這首吧！《狼》，曲名最簡潔有力的歌。本狼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螢幕前的狼換了首歌曲，才剛唱兩句，就聽得樓下一聲抗議：「四眼狼，這是ZPD最後警告：停止鬼哭狼嗥，立刻下來開門，否則我就要攻堅啦！」年紀接近三十的青年狼趕緊摘下耳機，將頭探出窗外；果然，雪地上站著一位穿著深藍色全套制服的警官。

「又來了，這麻煩的傢伙……」黑白狼無奈抱怨一聲，推了推金框眼鏡，隨即從旋轉椅上起身，扭開門把準備下樓，面對那個難纏的傢伙……


「有什麼事？你這個海報掠奪者。」黑白狼開了那扇漆了京喜獸國國旗的鋁門，映入眼簾的是隻比他個狼還矮一個頭的狐狸。「凍狼，別一見面就嗥這個，多傷感情！」狐狸咧開長滿獠牙的嘴，彎成一抹燦笑；他的雙眸被一副墨鏡所遮掩，然而，青年狼老早就曉得漆黑鏡片後是一對草綠色的瞳孔，和警官平日的便服襯衫色調如出一轍。

「要本狼嗥別的？可以啊。像是本狼記得今天應該輪休的你，怎會穿制服私闖民宅？」凍狼微皺眉頭，狐狸卻依舊嘻皮笑臉：「哪條法律規定警察不能在非執勤時間穿制服？又不是救護車，非運送重傷病患行駛才違法。況且，我還在門外，哪裡私闖？」

被狐狸這麼一說，眼鏡狼只想到辯論又輸一場，然後就轉身進去，還拋下一句話：「每次辯論都辯不過你。尼克，進來吧！」「私闖民宅任務成功！冰菊，你永遠都鬥不過我！」狐狸搖搖尾巴進了凍狼寓所，並順爪帶上了門。


小說寫到這裡，一定有讀者獸又要發問：「怎麼作者會對黑白狼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原因非常簡單──本狼就是那匹黑白狼。那隻狐狸名喚胡尼克。據本狼所知，他曾經當了二十幾年騙子，直到遇見那隻灰毛兔並和她產生化學效應為止；之後嗥也奇怪，原先在「灰社會」頗有一番口碑的他居然反客為主，追隨搭檔腳步也成了條子。幾乎全方城市都為他們起初的友誼以及後來的戀情歌頌，唯獨本狼並非如此。本狼可是聲蜚國際，小說暢銷全球的文豪，就只差座諾狽爾文學獎！個狼的小說一向是以揭露社會弊端為核心理念，想當然爾，一旦本狼被弊端耍了，自然心情就不太高興。這位狐狸仁兄打從本狼一認識就是個弊端極品！

當年認識尼克之時，本狼還是匹亞成狼，剛贏得國中組小說投稿競賽第一名；除了一萬獸幣獎金之外，還有出版社提供的肖像鑰匙圈。雖然是普通的壓克力材質，本狼收到之時，卻深深著迷於黑白分明的毛色以及金框眼鏡；本狼馬上換掉之前呆板無趣的校徽，改用迷你個狼分身守護本狼窩裡的安危。怎知，本狼的分身守護才兩個星期，立刻遭遇了天大危機……


那天是方城市母親節園遊會，市政府周邊擺滿攤位；當天的重頭戲是集章活動，最快集滿所有章的獸可以獲得一張躺椅。本狼的媽咪身為旅館櫃檯，每週有三天得上大夜班；她忙碌到難得有空閒，幾乎一回窩沒多久就回床上呼呼大睡。本狼當年得知這個消息，立刻下定決心要成為那隻最快集滿所有章的獸，用這張躺椅讓她可以在閒暇時間在客廳內悠閒賞雪。並非本狼自吹自擂，個狼對於這些遊戲、益智問答以及闖關活動都特別在行，一百多個攤位本狼只花了兩個小時就幾乎全數集完。當時就差一個，那隻第二名的斑馬才集了三分之二，本狼興奮心想：「贏定了！」最後一個攤位是賣冰棒的，只要交錢銀貨兩訖，章就能蓋下去；那冰棒的造型是犬科肉球，時至今日依舊是個狼認為最富創意的設計。怎知，正當本狼要掏出錢來品嘗勝利時，狼爪卻連半枚銅板都沒碰到！本狼的錢花光了！

當下本狼一臉尷尬，眼看斑馬集章進度飛快竄升到九成，個狼心底一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當時顧店的青年狐狸，突然一臉壞笑的建議：「喔！沒錢了，是吧？想要最後一個章，你可以用身上值錢的東西來換。」面對這綠衣棕褲的傢伙，本狼只好將鑰匙圈拿了出來，解下後交到狐狸爪中，同時不忘懇求：「好好收藏，這可是本狼寫作的第一項獎品。」他在收下分身狼後眨眨眼，隨即用左爪遞給本狼一支草莓口味的肉球冰棒；本狼也隨即蓋了章，並順利贏得那張躺椅。怎知，幾天後本狼一如往常逛拍賣網站，滑鼠點著點著赫然發現：那匹全身黑白毛色、眼前架著金框眼鏡的壓克力狼不僅出現在「最新結標商品清單」，更過分的是：結標價居然高達381萬！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可惡的是賣家對本商品的描述：「本迷你狼雕塑由著名雕刻大師豬銘近期創作，以類壓克力之石材精雕細琢而成，由四眼呆作家親爪割愛。」當下本狼氣到要抓起眼鏡往地上扔，想討公道卻又不忍讓媽咪再度陷入無躺椅生活，只好作罷。

然而，就算不能追回分身狼，本狼至少能把他約出來曉以大義！於是本狼特地申請成為該網站會員，搜尋「胡尼克」後找到他的電子信箱；再來，本狼寫了封措詞強烈的電子郵件，約他到公園談判。「曉以大義日」當天，本狼在長椅上閱讀《讀者文摘》，每隔幾分鐘就放下雜誌查看四周；晤談時間一到，那個橘頭、翠綠上身、淺棕下身、後搖長尾的混混果真來了。

「久仰大名，『四眼狼』斯冰菊。」狐狸先生一開始就誇張的鞠了個躬，好似本狼是遠古專制時期的皇親國戚。

「本狼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潛在案底層層疊疊的胡尼克。」本狼翹起二郎腿，繼續沉浸在字裡行間，沒想到，冷不防一隻狐掌伸了進來：「怎麼，把我叫來就只是為了讓我欣賞自命清高作家看書的姿態？」

「要本狼認真？好。」本狼登時闔上雜誌，狐狸在被書差點壓到爪掌前及時抽出。

「本狼的分身給你，最終是為了盡孝心；本狼希望你別將這分身拿去賣錢，最多就這樣。怎知，你不僅把他拿去上網拍賣，甚至還謊稱分身材質是黑曜岩和蛋白石，謀取近四百萬獸幣的暴利！」

「喔！四眼呆狼，你還少嗥了眼鏡。」尼克坐上長椅，兩眼直視金色鏡框。

「你嗥是24K金芒雕！」本狼厲聲斥罵，譴責分貝數超過一百，也招來附近遊客的瞪視。

「小聲點，四眼的。不是黑道或政客，最好別用這種高分貝來罵獸。」狐狸雙臂環胸，表情盡是輕鬆寫意。

「本狼不知道你除了詐騙之外還有幹哪行，不過，一直當金光黨，你都沒有良心不安過？」本狼臉色緩和下來，黑白毛下充血的皮膚恢復成原先的淡粉紅。

「小夥子，習慣成自然，每隻獸都有他的興趣。就如同我從網路上得知，你這匹四眼狼熱愛爬格子；至於我嘛……說些善意的謊言騙獸，謀取一點小錢，則是胡尼克的使命。」剛成年的狐狸爪掌動得飛快，讓本狼以為他學過一點爪語和表演藝術。

「那你也不該……」本狼正打算回話，卻被他用右爪食指堵住吻部；在灰社會打滾快十年的他，堆著一臉對任何獸來嗥都毫無抵抗力的笑意：「我知道，接下來還不是那些公民與道德篇章的陳腔濫調或是法典的警世前言？好啦好啦！是我不對，好嗎？這次算你贏了，我請你看場電影賠罪。」「真的？這還差不多！」本狼一聽「請、看、電影」等關鍵字，立即將耳朵立到最挺，黑白分明的尾巴也高速搖擺。

當天晚上，本狼就和尼克到城中區美麗華喜滿客看了場《郊外奇蹟》，聽他悄聲分享感觸以及對世界的解讀。本狼被他給迷得團團轉，沉浸在「聽狐一席話，勝觀十年片」的知音意識。散場後本狼還和他繼續嗥個狼心目中的十大電影，直到個狼因為尿意暴漲上一號為止。上完後本狼又和他嗥了幾分鐘，這次換他想解放了；本狼等他等了十幾二十分鐘，結果這詐騙高爪居然平白無故就此消失！那時候本狼心想：「也許這傢伙的副業是業餘魔術師吧。」怎知，轉身想走獸時，一隻身著全套西裝的犀牛將本狼攔了下來！

「給我站住！」

「先生，怎麼了？」本狼轉身兩爪一攤，想嗥兩個半小時前親眼見到那隻狐狸付了電影票、爆米花還有飲料的錢，個狼絕對沒有理虧。

「你就是斯冰菊先生，沒錯吧？」犀牛打量本狼全身，目光凌厲猶如機場的全身掃瞄機。

「如假包換，有何貴幹？」本狼伸爪比了個「7」，想用極其俏皮的押韻回話盡快脫身。

「是這樣的，我是電影院的經理；剛才那隻狐狸說，你最近賺了一萬獸幣，想分享幸運給所有獸。他還說為此你包了下一場《郊外奇蹟》的全廳座位，請立刻付款。」

「什麼！本狼明明……」本狼腦袋頓時數十枚核彈爆炸，思緒亂成一團；剛想用爪機聯絡他，卻發現一整天都忘了問！當下本狼惱羞成怒，卻又不便發作；後來本狼懇求明天付現，直到隔天本狼交錢（他還一張張檢查有沒有偽鈔），這位名叫犀金的經理才肯放本狼一馬。辛辛苦苦振筆疾書掙來的酬勞，就被狐狸的一段宣揚「善舉」的花言巧語所蒸發；回到窩裡，本狼又寄了一封電子郵件，這次帶了點威脅：要是他避不見面，本狼就要報警處理。話嗥這鮮橙毛皮的獵食動物還真不怕死，他不但和上次一樣爽快答應見本狼，這次還主動給了爪機號碼。

隔天星期六，早上十點，這次咱們兩獸碰面的地點選在一個公車站；本狼提早半小時到，坐上等候區長椅靜候。聽覺上公車來來去去，還伴隨其他車輛呼嘯而過的引擎聲響；正當本狼臆測他會搭哪條路線的車時，倏忽之間，一輛豔橘烤漆的麵包車居然朝公車站緩緩開來！正當本狼納悶之際，麵包車大剌剌開進公車停靠區，這時本狼才注意到車輛側身的圖案，是一幅由噴漆噴成的後現代藝術：一隻咖啡毛色且穿著武士暴露盔甲的英勇公狐抱著另一隻雪白毛髮的孱弱母狐狸，頗令獸印象深刻的作品。本狼還想仔細端詳那畫作，卻發現車門開了；那傢伙穿著和前兩次一模一樣的服裝，大搖大擺的下了車。

「闊氣請好幾十獸看電影，真是一項超級善舉！你嗥是嗎？」狐狸用非常得意的口氣烘托開場白，讓本狼原先瀕臨滿盈的怒氣瞬間四溢：「第一次騙分身、第二次誣賴本狼被迫請客，接下來騙啥？騙本狼的原稿劃掉名字，再拿去出版？」

「哈哈哈──────！難得有發起脾氣比老子還要暴躁的傢伙！」正當本狼盛怒之際，從駕駛座傳來的低沉沙啞嗓音，讓好奇心瞬間控制本狼的腦袋；本狼轉頭望向駕駛座，那裡也坐著一隻狐狸。他的毛色是極淡的黃色，頭頂一對大耳朵、雙眼眼神流露一股憤世嫉俗的濁流；他穿著印著狐狸骷髏頭的黑色短袖、下身一條血紅短褲。從以上種種來判斷，他是一位不可冒犯的成年公狐；然而，讓他威嚴轉瞬歸零的因素卻顯而易見：他那只及尼克半截身體的身高。

「詐欺犯，沒想到你狠勁還挺絕的；不僅欺詐多次，連你表弟也給拉下海！」本狼這句語帶戲謔的嘲諷，竟然是讓本狼和這雙狐搭檔結下終身友誼的契機……

「你嗥什麼！尼克，把他給老子帶上車！」原先還散發痞子笑容的迷你狐狸頃刻大恚，而綠眼同夥隨即對本狼做了個「請」的爪勢。

「遵命，兒子啊。」

「你敢再叫老子一聲『兒子』，老子就把你的皮給扒了！」小不點露出兩排尖銳獠牙，看來他的殺戮本能非但沒有就此消失，反倒還加強不少。

「四眼仔，別一副目瞪口呆，他每天都這樣。先上車，我再慢慢和你解釋。」尼克拋下這句就往車後走，本狼出於好奇心的強烈趨使，趕緊跟了上去；從本狼還是小狼開始，好奇一直是本狼迸發靈感的火花，就算個狼可能陷入危機也在所不惜。尼克將兩扇後車門開了右邊那面，本狼隨即低頭進車廂；綠眼狐狸對本狼彈鋼琴般動了動爪指就關上門，慵懶踱步到副駕駛座外，再俐落開門上車。後車廂裡面除了本狼一片空蕩蕩，不過角落有些暗紅的汙漬；本狼剎時明瞭那就是肉球冰棒的原料，至少從溶液到冰棒售出的過程都想得到。

「本狼嗥，你們要將本狼載去哪裡？」眼鏡狼背靠冰冷金屬，詢問前方兩隻狐狸個狼的命運，這次個頭矮很多的那一個回話了：「載你去玩玩，長長你那顆欠咬腦袋的見識。」

「所以是長……！」本狼正想問下去，副駕駛座上的尼克啟動汽車音響，剎那間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將本狼震懾到縮成一團，雙爪掩住耳朵；懷抱著對命運的未知，一匹亞成年的北極凍狼在狐狸犯罪搭檔的超速麵包車上胡思亂想……


本狼原先以為個狼會被抓去當黑道的奴隸獸或是被迫在聲色場所「表演」野蠻，幸好這都是本狼的幻想；當天這對狐狸挺夠意思，從撒哈拉廣場的賭場到雨林區的地下樂團練習室，緊接著再去中央大草原的酒吧以及凍原鎮的製冰寒漠廣場，果真讓本狼大開眼界！對了，話嗥在賭場本狼小試爪氣，玩大老二幸運用十元獸幣賺回一萬二；看在這筆意外之財比獎金還多五分之一的分上，本狼也就不再追究。方城市的祕密景點扎扎實實讓本狼瞭解所居的都會，尤其是偏陰暗的那一面；倘若這趟旅程真有什麼瑕疵，就是酒吧的菸味幾乎讓本狼窒息！那天本狼回窩時都快半夜了，當然本狼不但被媽咪訓了一頓，還被罰三天禁止使用網路。畢竟你不能只想報酬，風險也是要一併承擔的。之後本狼每隔一兩個月就去找尼克以及他的同夥，差點忘了，那隻大耳狐叫做飛仔；個狼以三大原則做保證，只要他們不違反這三大原則，本狼就不將過去種種全部爆料給警方。首先，本狼不菸、不酒、不吸毒，要是有獸請喝一杯，本狼只喝無酒精飲料，真的不行他們得義務擋酒；其次，全程至少得給本狼至少三分鐘的時間打回窩裡報平安；最後，本狼願意被坑，但是不得讓本狼受傷，一次金額上限為五千獸幣。

個狼和雙狐認識一年後，總算有出版社找上本狼簽約，出版《凍原迷蹤》轟動整個京喜獸國，個狼也成為方城市窩喻戶曉的文壇佼佼者。寫作幾年賺了一定金額，個狼也買了新居讓母子倆喬遷；這些年來，本狼和雙狐定期交流，平時偶爾被大小狐狸耍輕鬆一下。到了三年半前，本狼得知就連一位黑道老大也成了北極凍狼的忠實書迷，這讓本狼受寵若驚；之後個狼還到過這位書迷的寓所幾次，他也就身為一位老大所能理解的，對本狼的寫作給予一點建議。

又過了半年，一隻鄉下兔子抵達繁華方城市當上全球第一隻兔子警察；她和尼克陰錯陽差之下搭上線，齊心協力破了案子，卻又因為女方失言一度讓雙方分道揚鑣。那時候方城市內瀰漫著不信任以及冷漠，個狼那陣子書賣得特別慘淡。半個月後，兔子找到狐狸並道歉，兩獸再度聯爪找出真正的幕後黑爪，也讓方城市恢復了以往的自信和包容。歲月匆匆，如今本狼結識狐狸已有十三年；現在已是警察的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痞子風格的笑容一如往常。


「所以，現在肉球冰棒已成絕響？」本狼從冰箱拿出兩支布丁雪糕，個狼上次吃到雙狐牌極品是半年前的遙遠往事。

「當然沒有，只是現在只能趁假日或休假時製作罷了。」尼克撕開包裝，舌頭朝那頂端的焦糖舔了一大口。

「真是知法犯法。就算當上警察，你不怕傑瑞向蠻牛局長檢舉你？」本狼也舔了好幾口雪糕，力挺凍原鎮的雪糕，也落實減少碳足跡的環保行動。

「冰菊，知法犯法還不一定。你想想，傑瑞所賣的大冰棒在中小型動物當中，只有胃裡蘊藏黑洞的才吃得下；我和飛仔的這門獨家生意，不僅讓中小型動物有物美價廉的冰棒可以品嘗，還大大促進微獸地帶建築業的繁榮。所以，法律上我縱使違法；然而，在其他地方這門生意所帶來的利益，足以抵銷甚至超越這些違法事實。」狐狸煞有其事解釋一番後，張口一咬將焦糖完全嗑掉；面對這位在法律邊緣游走的專家，本狼只能苦笑。

「光憑你這張嘴，尼克，方城市內所有律師事務所會全倒。」本狼也咬下那塊焦糖，讓馥郁香甜在舌尖上化開。

「要我去當律師？你不怕法官和政客會因我落荒而逃？」「頑劣」警官叼起冰棒，嘴角勾出不懷好意的弧度。

「不會的，因為本狼是總統！」本狼高聲宣佈後隨即兩三口解決冰棒，想嗥這樣能否力壓尼克的誇耀，沒想到他又反將本狼一軍……

「哈！你想當總統？光憑你這身摸起來一點都不療癒的毛皮，我就不會投給你；老實說，如果你和楊咩咩選，就算後者有顆癲狂陰狠的心，我也會因為她頭上那撮耐揉羊毛投給她。」尼克此時也吃完冰棒，將棍子交疊在本狼那根上；親耳聽聞眼前的警察強調寧願投給一個鋃鐺入獄的前市長，也不願支持一位著作等身的獵食動物，本狼這次回覆自然帶點刻薄：「她二審被判無期徒刑耶！上訴到三審還可能改判死刑。你居然為了那撮毛戲弄個狐神聖不可侵犯的參政權，你有什麼『毛』病？」

「喔────！我的選擇很有意義。首先，這只是空想；你和她目前都不可能選總統。其次，在楊咩咩的陰謀被揭露之後，要參選得突破重重關卡；就算她真的能讓名字出現在選票上，如今會有多少選民投她？我只是想當『冬天裡的一把火』，讓她感受到狐狸不計前嫌的寬容，說不定還能感化她呢！最後，你不是9月就被邀請擔任今年跨年晚會的主持獸？先把晚會給搞好，再來作你的從政大夢吧！」狐狸解釋的同時還拿著爪帕擦拭冰棒棍上的汁液，這兩根冰棒棍或許過一段時間就會成為哪棟叫「玉屬鼠」建案的一部分。對了，當時經他提醒，本狼才想起個狼年底要在跨年晚會上大放異彩的樂事。

9月某天本狼正在電腦前寫最新小說《先賭為快》，突然，爪機就傳出《狼》的來電鈴聲；本狼一接電話，赫然聽聞一陣低沉穩重的聲音──那是總統！曾經是藝術大師的馴鹿總統鹿興民親自邀約！身為支持者的本狼自然一口應允，並且承諾會讓本屆盛會充滿藝術氛圍，繽紛迎接京喜獸國紀元（ROQGB ERA）8294年。在尼克「私闖民宅」當天，本狼籌備進度大約進行到一半；邀約的藝獸絕大部分都應允、煙火廠商總算敲定、舞臺搭建時程規劃都在如火如荼進行，個狼當天算是忙裡偷閒，直到損友的提醒才讓本狼的心思回到跨年晚會上。

「晚會？當然！會非常的盛大，屆時你和茱蒂有空記得來共襄盛舉。」本狼順著話題嗥下去，天真以為這樣就能讓尼克停止找碴；沒想到，這傢伙既然能從認識本狼後揩油到現在，再揩一次自然是易如反爪：「茱蒂應該會去，因為我聽說這次有邀請志羚姊姊獻唱《TRY EVERYTHING》；我可就不一定了，得要有足夠吸引力的卡司才行，要不然我連網路直播都懶得看。」

「目前已經敲定的藝獸名單？本狼怎麼知道你不會洩漏出去？本狼可是有跟政府和三大娛樂公司簽訂保密條款，在本月27號之前都不能公佈。」個狼搖搖爪後就起身，準備去拿飲料；當本狼在想應該拿雪碧還是芬達葡萄汽水時，果不其然，客廳傳來翻箱倒篋的嘈雜聲響，這狐狸還真學不乖！兩分鐘後，本狼拿著芬達以及兩個馬克杯回到客廳；橘毛客狐若無其事坐在沙發上吹口哨，以為本狼完全不會注意到抽屜全部被抽出且內容物亂成一團的五斗櫃。

「四眼狼，你真瞭解我，知道我最愛藍莓口味的汽水。」尼克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裝蒜程度一等一；本狼見狀也不打算息事寧獸，開門見山直接回擊：「本狼近視十幾年了，也知道這是葡萄汽水；還有，你別以為本狼在廚房就看不到客廳？難道你忘了狼族的超凡聽力？」

警官對於本狼質問置若罔聞，他逕自倒了杯汽水，並喝了一口咂咂嘴，才慢條斯理給予答覆：「冰菊，據我所知你沒有幻聽。五斗櫃現在不知怎麼的抽屜全被抽出，內容物也全被弄亂。當然，有可能是我在冒犯你擅自搜查那張名單；然而，你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原因！」

「洗耳恭聽，牛寶傑。」本狼過去十幾年聽過他說過無數個荒謬理由，這次再聽一個也無妨。

「超自然現象！這棟房子有冤魂久久不散，祂想用這種方式來和你溝通，希望你能幫祂洗刷冤屈。冰菊，趕快請個法師過來，我感應到了！真的感應到了！」刻板印象中理應對怪力亂神嗤之以鼻的警察，居然對五斗櫃的混亂夸夸其談是怨靈的懇求，真是敗給這油嘴滑舌的獸民保母。

「洗刷冤屈是你還有司法系統的職責，本狼只要將五斗櫃恢復原樣就好。況且，別以為只有你能看得到，本狼也有陰陽眼。」本狼平靜嗥著個狼對於另一個世界的看法，同時也給個狼倒了杯汽水；聽得本狼也看得到鬼怪，原先還在編纂謊言的狐狸居然反被本狼勾上，他神情激動地將雙爪搭上本狼肩膀：「喔？你也看得到！告訴我祂長什麼樣子！」

「祂是隻犬科動物，模樣還挺俊俏的。年齡三十五歲，性別為公；毛色是鮮豔的橘色，耳尖、尾尖、雙爪和雙腳則是咖啡色。穿著則是一身綠衣棕褲，有個身高只及自己一半的死黨；順道一嗥，祂『生前』還有個來自兔窩鎮的女朋友。除此之外……」本狼正想繼續睜眼嗥實話，卻被警官一記猛踢倒在沙發上；尼克那雙翠綠眼眸燃起了熊熊怒火，原先還能對本狼的玩笑處之泰然的他，卻不能容忍「生前」狀態！

「你給我聽好，四眼混帳！我還活著，我不可能這麼快就死！你必須給我後台通行證，要不然你就等著被……」本狼直盯著盛怒狐狸的兩排鋒利獠牙，雖然本狼的祖先絕對能勝過尼克的遠祖；然而，如今面對本能獲得充分發揮的尼克，個狼這匹有一兩顆齲齒的凍狼，只能無奈面對被咬爛的命運。正當本狼以為個狼命將休矣之際，沒想到一個小不點的話語，卻能「挽救」本狼的性命……


「喂，尼克！老子找到啦！他將名單藏在檔案夾裡，就在他的『梅花文學獎』金獎獎狀的旁邊！」突然現身的飛仔右爪拿著一張寫滿紅頂藝獸的名單，在窗外一直跳著，想讓搭檔得知目標已到爪的捷報。一聽名單已到爪，原先差點要把本狼給吞了的狐狸立即恢復原先的玩世不恭；他拿起杯子將汽水一飲而盡，隨即在拔腿就跑的同時對本狼匆匆道別：「哈哈！又騙到你啦！我除了你嗥『生前』有點生氣之外，全是演的！不過這次你有聰明一點，不像之前將地點無意間透露出來。安摯謝你的名單！」

本狼又在原地呆愣了幾秒，才恍然大悟追了出去；此時尼克已經跑出門外，沒多久就從即將跳上車的同夥爪中接過名單，再亮出一抹勝利微笑。本狼氣急敗壞在後面狂追，飛仔發動麵包車，尼克跑沒幾步就開了後車門跳上去；平常比較少運動的本狼再追個兩三分鐘就累了，只能眼睜睜目送雙狐離去。後來本狼付出了相當龐大的代價才贖回名單，至於詳細的條件嘛……礙於實在太過丟臉，所以就由各位自行想像吧。


名單贖回後幾天，長達兩星期的條約週年假期總算結束；凍原鎮恢復了以往的獸聲鼎沸，本狼也繼續汲汲營營於跨年晚會還有《先賭為快》之上。這天星期五，本狼在電腦前打第六章；正當本狼想應該用吃角子老虎還是21點當這章的主題之時，齊秦的洪亮歌聲又突然迴盪在書房。這當然不是尼克所說的鬼魂作祟，而是個狼的爪機響了；本狼接起電話，靈巧機智的聲線又一次襲擊聽神經：「四眼主持獸，寫作進度如何？」

「正在寫，還有你不准來！」本狼回想被敲詐的總金額，自然口氣有些不悅。

「聽起來你壓力很大，不要緊！來城中第一分局一趟，我能讓你瞬間紓壓。」狐狸的聲調慧黠依舊，這讓本狼更加不滿：「你倒是嗥嗥看，有誰到警察局能有一丁點紓壓？」「像我啊！能和戀獸每天從早到晚在一起，我就算挨了幾十顆子彈都不會痛。」聽聽這口吻，本狼可以想像尼克在他的辦公室裡也許正做著見不得光的事，甚至全身一絲不掛！他縱使和其他警察相比，多了對黑社會的深入瞭解；卻無法也不想去除那種機靈又愛整獸的個性，蠻牛局長對他是又愛又恨，卻又無可奈何。

「那麼下次園遊會，本狼主動幫你報名當標靶，現場實驗愛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本狼以較平常大聲的音量回覆，尼克這才公佈正事：「不要，要報名也是飛仔去報！好啦！你被本局列為犯罪嫌疑獸，罪名為謀殺；今天十五點整準時到我的辦公室，我有些問題要問你。到時候見。」說完，尼克隨即結束通話；本狼呆滯了幾秒才回過神來，不會吧！本狼居然會被懷疑是謀殺案的兇爪！本狼想了想過去曾經做的壞事，最多也就是把袖珍博物館的蔬菜車雕塑弄壞，害媽咪賠了兩千獸幣而已；如今居然被警方懷疑是嫌犯之一，這讓本狼情何以堪！為了證明清白，本狼關了電腦，拿了悠遊卡準備出門，趕赴第一分局。


在捷運上本狼一直在想這會不會又是個足以吸引讀者的靈感，想到都快坐過站了才停止；一出捷運站，右邊映入眼簾的就是上頭有二十幾根正義之柱伸出，根根迎向天際的第一分局。從旋轉門進入，螺旋式的設計給獸視覺上的享受；迴廊防墜雕花玻璃外面種植花草，既美觀又節能減碳。此時本狼拿出爪機看了時間，距離偵訊還有半小時；於是本狼決定去服務台找那位已成招牌獸的警察，聊聊天放鬆心情。

「豹SIR，好久不見！還在聽《TRY EVERYTHING》？」一如往常，洪金豹正在聽他夢中情羚的代表作，直到本狼伸爪作勢去碰馬克杯，他才趕緊抬頭「警告」本狼：「冰菊，你怎麼會來？喔────！別碰！那個馬克杯我可是寫了一千多張明信片才抽到的，如果上面有爪痕，我可能會難過到請假在窩裡休養。」

「好吧！」本狼收回爪子，獵豹慌張的表情才緩和下來。

「我聽了三年，現在這首歌BEASTUBE的瀏覽次數已經超越騎馬舞囉！」

「那是因為志羚姐姐的魅力風靡全球啊！她是本狼唯一有關注的年輕偶像。」本狼將爪肘撐在櫃台上，爪掌托腮想像跨年夜這位歌后在舞台賣力開唱的情景。

「真的？那麼你的其他偶像還有誰？」洪金豹又拿出一個甜甜圈準備「獵食」，瞧他這副圓圈甜點上癮的模樣，本狼好奇為什麼沒有獸為他申請鯨氏世界紀錄？

「本狼的偶像很多啊。有唱《月亮代表本狼心》的鄧猁君、《爪聲響起》的鳳飛飛、《給本狼一個吻》的張鹿、《夜賭城》的周璇、《外婆的海豚灣》的潘鞍邦、《WHAT A WONDERFUL WORLD》的路易獅‧阿姆斯壯……」

「冰菊，你嗥的這些歌星，我記得好像都已經……」獵豹警官打斷本狼的回想，他這句話最後的詞彙遲遲無法說出，本狼相當乾脆的嗥了出來：「作古了。」

「哇喔──！你的品味真的很特別，該不會跨年晚會你想邀請這些歌星用全像投影獻唱？」洪金豹一臉饒富興味，之前本狼某次和他聊天，他提到可以用這種技術實現他在偶像身旁熱舞的心願。

「不會啦！本狼會請很多歌星，就等豹SIR當天共襄盛舉！」

「我屆時就算心肌梗塞也一定要出席！」獵豹說完一口吞下刷滿糖霜的甜甜圈，本狼趁機往上看時鐘，發現距離偵訊時間只剩十分鐘！

「時間不早了，尼克找本狼有事，先走啦。」本狼朝獵豹道別，他揮揮爪掌後又繼續沉醉在偶像的餘音繞樑……


「本狼來了，首先聲明，個狼沒有殺獸；你不能因為本狼在小說裡面賜死很多角色，就給本狼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本狼走進尼克的辦公室，鎖上了門，再坐在那張鐵椅上。尼克戴著墨鏡、一身制服整整齊齊，倘若是不知道他的背景的獸，還真以為他是個對打擊犯罪極具熱誠的執法者哩！

「近視獵食獸，本局的指控自然都是經過縝密初步調查後，才會對各個嫌疑獸一一予以偵訊。所以，你就合作一點，當匹對整體案情有一定貢獻的狼。」

「本狼當然瞭解警民合作的重要性。但是，本狼明明將海報給你，你還將車牌竊案的筆錄傳一份到B老大那裡，是何居心？」本狼想起今年2月主持節目時尼克的威脅，幸好本狼用《教父系列》DVD躲過被冰凍三尺的威脅。

「這就是讓你知道，世事難料的重要性。想苛責我等問完再嗥。你認識康葛祿嗎？」尼克露出一抹奸笑後，隨即開始問案；沒想到，他說的這個名字非常耳熟……


「《拍週刊》創刊以來最優秀的記者？本狼不但認識他，而且還挺熟的。」

「那就好，那袋鼠失蹤了。」尼克面無表情吐出這句話，讓本狼的睪固酮濃度急遽上升：「你明明說他死了！謀殺不可能是幌子吧？」

「當然要說他死了，你才會準時到啊。」狐狸警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本狼頗為無奈：「他失蹤本狼也會到！拜託你以後別再謊報，難道你不怕本狼向局長告密？」

「蠻牛他其實很好控制，只要錄下他在聽歌或使用志羚姐姐相關軟體的影片再威脅他，這個局長也不算什麼。」對於如何狠狠抓住上司的把柄，咱們的尼克先生可是相當有一套。

「礙於這次真的發生案子，本狼只警告你：『當心邊際效應遞減。』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希望別是另一場夜嗥怪事件。」本狼推了推眼鏡後，瞬間全神貫注，準備迎接偵訊。

「你和康葛祿是怎麼認識的？」

「在高中，本狼和他都是資源班的同學。本狼和他一樣都有亞斯伯格症。」本狼一邊嗥一邊回想當年，在資源教室一起玩UNO牌還有談天嗥地的往日。

「當年你們有絕交過嗎？」

「沒有，本狼高中時的物理和化學都是他在罩的；投桃當然要報李，他的歷史以及公民由本狼包辦。」當年資源教室開放到晚間廿二點，兩獸的窩離學校又近，所以在校雙重課輔成了那三年的常態。

「你們雙方有沒有幫對方兩肋插刀的經驗？」

「各一次。高二的時候，本狼的國中訓導主任祁明輝（綽號明煩）蒞校參加校慶；下午在園遊會時，本狼和他巧遇。他除了問本狼畢業後理化有沒有長進之外，就是問能否回答他那個從本狼國一就被他考倒的問題？」那隻戴眼鏡的雄獅上課特別無聊，本狼每次上課都祈求窗外能射進一支吹箭將本狼麻醉，藥效維持到兩小時地獄之旅結束。

「喔，那你怎麼回他的？」

「本狼誠實嗥不知道，於是他用非常鄙夷的眼光斜睨本狼，說他會在下午校慶結束時離開；如果本狼能在他臨走之前回答出來，就會還給本狼那本被他沒收的《辭海》。」這本書古老到沒有寫化學元素，衝著這一點，「明煩」他更有理由抄走。

「接下來你就去找老康，後來呢？」尼克在筆記本上認真記錄，好似本狼是在嗥哪裡有牛肉場折價券。

「本狼立刻衝去找阿祿，他當時在有獎徵答攤位前答題；本狼幫他答了剩下的問題，一起贏了獎品。咱們拿著獎品回到資源教室後，本狼一五一十嗥了問題以及事情原委；他一聽只是拍了拍那條大尾巴，隨後將正確答案脫口而出。除此之外，他還提供本狼一個問題當做反問的武器。一個半小時後，本狼去停車場找『明煩』；他對本狼領悟正解大感驚訝，本狼打鐵趁熱拋出阿祿的問題，他想了整整十分鐘都想不到答案，想得鬃毛都掉了好幾十根。最後，他還真把《辭海》還給本狼；怎知，對新問題他惱羞成怒，發動車子前揚言要本狼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回想這段扳倒嚴獅的經歷，起初令本狼相當興奮；然而，沒多久又想起如今摯友失蹤的現實，心底感慨油然而生。

「我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厲害，也許這隻袋鼠的智慧還高過你我兩獸的總和。對了，那麼你是怎麼幫他的？」尼克將筆記本翻頁繼續記錄，讓本狼終於相信他是正牌職業警官。

「本狼幫他那次和『明煩』事件一樣，記憶深刻倒足以烙印於心。高一下某天他找本狼，對本狼嗥半年多來埋藏在心中的祕密；他的班上有一個擅長國文的惡霸，身邊跟著幾個嘍囉，平時最愛霸凌他……」本狼正想嗥下去，卻立即意識到個狼不慎嗥出了那個敏感詞彙；那支原先正在振筆疾書的爪臂驟然停止動作，一雙半閉雙眼睜到四分之三開，放鬆的嘴角也變得緊繃起來。

「尼克，本狼不是……」本狼道歉伊始，就被狐狸所制止：「不，冰菊，你沒有錯。雖然以前那個被獵物同儕欺負的童軍狐狸崽子還長存我心，然而，如今我身為方城市員警，絕對不能被過往的悲慘記憶所控制！沒關係的，你繼續嗥吧。」他拿起筆來準備繼續撰寫，本狼點了點頭後也繼續嗥起高中歲月：「正如本狼剛才所嗥，這惡霸最愛欺侮阿祿。他每次都要阿祿連續對上三副對聯，對不上就是一陣撓抓。那隻山貓很精，每次抓都抓衣服蓋住的部位；又因為阿祿是資優生，所以他的雙親都不會過問他的學校生活，事情一直到他向本狼傾訴才有了轉機。」

「所以你隔天翹課跟在他後面，準備等山貓以及嘍囉們現身後再行拯救？我猜得很準，繼續嗥下去！」尼克嘴角總算又勾起微笑，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也許本狼應該去向健身房那位大象教練告白，畢竟狼生路上多個伴走更有勇氣向前行。

「正當山貓要嗥對聯的時候，本狼出面擋在惡霸和阿祿之間；幾個嘍囉見狀就想上來打本狼，山貓叫他們按兵不動，並對本狼問了句：『你是什麼東西？』本狼堅定回答：『本狼是阿祿的摯友，本狼聽他說你霸凌他很久了！要比對對聯是不是？本狼今天代替他對！要是本狼全對上了，從今以後你就別再找他麻煩；倘若本狼有對不上來的，你選個部位，本狼天天讓你抓到爽為止！』」

「賭這麼大？」尼克此時將左爪掌托住臉頰，為了讓他精神更專注，本狼又提起陳年往事：「對，比你和飛仔當年賣給B老大臭鼬毛地毯那次還大！」

「聽聽你這口氣，還挺適合當黑臉的！哪天靈感耗盡，要不要去報考警校，加入ZPD啊？」雖然尼克只是打趣的說，本狼卻露出牙齒示威：「本狼的靈感源源不絕。話嗥回來，對方出的對子真得很有深度；為了避免影響問案進度，本狼提其中一副就好。上聯是：『獅吼虎嘯山貓躍，爪握天下；』本狼則對：『箏翔燈昇飛機衝，氣流空中。』」

「我之前在社會上打滾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過有獸在嗥這些的。現在大家都用白話文，這只是好玩以及炫耀個獸知識的吧？」狐狸對於本狼和山貓的「對決」不以為然，無聊到差點打哈欠。

「這類獸的文化需要保存，當年多少獵物因為會對對聯智取獵食動物，因而救了個獸性命，將基因傳承至今。文化部的復興曲藝計劃就是為了拯救這些即將失傳的瑰寶。總而嗥之，本狼順利擊敗山貓，也幫助阿祿袪除那片霸凌陰影。咱們兩獸在畢業當天，除了在對方的制服以及畢業紀念冊互相簽名之外，也送了對方一副自製UNO牌。」

「高中畢業了，然後呢？」

「從駝客中學畢業後，本狼考上方城市立大學歷史系，他則錄取交通大學大傳系。大學四年咱們有空就會用電話聯絡，也會用尾書分享近況；大學畢業後，本狼考進政治大學歷史所，他則直升交大大傳所。大傳所一畢業，他就被《拍週刊》錄用為記者；這些年他報導不少文化相關題材，受到絕大多數網友好評。大概就是這樣。」本狼一路從高中回想到現在，心想關於阿祿的資訊都嗥得差不多了；怎料，尼克接下來問的這個問題，不僅讓本狼又想起一些事，甚至還引發之後一連串驚險……

「你確定關於康葛祿的資訊都嗥完了？」將好幾頁筆記本謄錄得密密麻麻，讓尼克稍微按了按右邊肩膀；當時本狼正想嗥是，卻突然想到跨年晚會，也連帶想起阿祿和總統的關係！

「啊！本狼突然想起，阿祿他和總統的關係。他在大二時和本狼嗥起政治，當時鹿總統還是藝術家，準備宣佈競選總統；本狼基於宣傳以及『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原則，將鹿總統的粉絲專頁貼給他。他從此就栽進去了，有空就會去中央大草原的競選總部助選；總統當選之後，他時常在尾書分享對政府施政的感想以及評論。鹿總統競選連任勝選之夜，《拍週刊》派他去城中區全國競選總部LIVE報導；嗥了這麼多，他就是一個很狂熱卻不會失去理智的支持者。本狼這麼嗥可能有點危言聳聽，不過，本狼想這會不會是總統政敵所策畫的陰謀？」嗥了這麼一大串，尼克忙著消化吸收；他又寫了兩頁筆記本才停筆，看樣子偵訊即將告一段落，本狼總算可以回窩繼續寫小說。然而，對面的這傢伙就是不按牌理出牌……


「冰菊，老實說你是我遇過最合作的證獸；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就可以走了。」尼克將筆記本以及那枝鋼筆收到抽屜，另外拿出一本兔子封面的日記還有一枝胡蘿蔔造型的錄音筆。一見這兩樣東西，本狼立刻有種想找蠻牛局長告狀的衝動；然而，基於「陷害」眼前這廝通常下場會每況愈下的定律，本狼勉強耐著性子繼續第二段偵訊。

「茱蒂她的窩在城中區培瑞路134號6樓之3，沒錯吧？」

「沒錯，連上班時間都不忘泡妞的橙毛警官。本狼要走了！」本狼剎時準備從鐵椅上起身，卻被尼克冷不妨按住頭部！

「你別用對楊咩咩那套妨礙本狼自由！這個問題本狼已經答了！」

「不對，剛才那個不算問題。按照方才我偵訊你的標準，問題是獲取我不知道、但對方瞭解的資訊；剛剛這個我已經知道，只是要你確認而已。倘若我說的地址錯誤，你糾正我並回答正確地址，我才會放你走。」尼克又用這套伶牙俐齒的話術讓本狼「低頭」，天曉得多少獸被他那根如簧巧舌騙去多少財物，又有耐性幾許因此消磨？本狼長嘆了一口氣，主動坐下，警官才將爪掌鬆開。

「房東犰狳太太，除了收房租之外，她平時有什麼嗜好？」

「她的閨房擺著一臺留聲機，她很愛聽黑膠唱片。這是本狼有次去『智狳‧娛獸』時才知道的，點到為……」本狼想盡量嗥得簡短，怎奈他想瞭解更多：「等一下，你怎麼會去那裡？茱蒂和你唯一的接觸，只有2月上『絕對上「影」』那次訪談！」

本狼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隨即繼續娓娓道來；反正只要他想得到的資訊，沒有問不到的，不如乖乖合作：「本狼去找她隔壁那兩隻大羚羊，他們是導演，製作多部精緻美觀的網路動畫。向來吵吵鬧鬧的他們不在，本狼就去找房東太太；本狼聽到裡面傳來《天涯歌女》銀鈴似的歌聲，在問完後忍不住跟著唱了起來。她對本狼居然對老歌知之甚詳大感驚喜，遂改放另一面的《滿場飛》，並主動邀請本狼跳一支舞；本狼舞技不精，當天一直避免踩到老嫗的腳，幸好最後是有驚無險的跳完了。臨別之際，犰狳太太歡迎本狼之後隨時來找她，討論老歌和資深明星，完全把本狼當忘年之交。」

「這樣啊──，同居步驟第一步，和房東太太打好關係；謝啦！這招泡妞大法一定很有效。」

「你不是已經泡到了？」本狼想挑狐狸的語病，怎料他又有一套說詞：「泡到了不代表會維持到最後，重點是要越泡越深，最終才能修成正果。既然提到了這些，我想請你幫一個忙，你湊耳過來。」本狼想這天餘下時間都沒事，索性附耳聆聽；這個計劃特別精密，要這樣用得花不少心思，當然也讓本狼有籌碼可以討價還價。本狼所想的代價想得極其精妙又讓尼克難堪，然而，為了不放過此一良機，他思忖幾秒後隨即堅定點頭答應，交易成交。此時斜陽從那扇毛玻璃窗戶縫隙中射進一派日光，夜幕不久即將垂落；本狼正想著要回窩為媽咪做菜，尼克也準備下班。不料，此時電話居然傳來洪金豹尖細緊張的聲線；不僅讓尼克得加班，也讓本狼找到「阿祿」真正的下落……


「尼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什麼事？」狐狸的聲調透著慵懶，據本狼所知，上次洪金豹用電話這樣驚慌報信報的是：志羚姐姐的合成跳舞APP被業者不慎下架的訊息。也難怪尼克如此心不在焉。

「撒哈拉廣場有駱駝報案，說他發現失蹤三天的康葛祿陳屍自宅！局長他們正趕往現場！」這次豹SIR傳達的訊息讓本狼跳了半天高，尼克也立刻恢復專業對身材圓潤的同事下令：「把地址報給我，我立刻過去！」

豹SIR一報完地址，狐狸立即切斷通話，準備前往現場；本狼也匆忙跟了上去，一直追到外面。他坐上警車後示意本狼坐後座，本狼顧不得會被八卦媒體偷拍，趕緊坐進去。關上門後，本狼充當GPS為尼克導航；一路風馳電掣，才十分鐘光景就到了命案現場。


本狼和尼克到現場才發現，除了這位損友之外，在場的警官清一色是茹素的。尼克報到之後，他隨即向局長報備本狼是死者生前重要關係獸，蠻牛一個眼神示意本狼留下。

「麥大角，報告目前狀況。」

「是，長官！死者康葛祿，袋鼠，公，二十八歲。今天十六點三十二分被鄰居費域清發現陳屍自家院子。死者死因為心窩處插了一把水果刀，導致失血過多而亡。死者生前為記者，據悉並沒有與獸結怨的紀錄……」犀牛警官詳實報告康葛祿的死亡概況，這時候本狼突然聞到一股味道，那是一種特別的血腥味；為什麼本狼嗥特別？因為那血腥中混合著一絲絲香甜。頓時本狼腦中靈光乍現，心想眼前的阿祿會不會不是正牌的他？於是本狼冒著觸犯褻瀆祀典及侵害墳墓屍體罪的風險，偷偷從封鎖線下方潛入院子；等到本狼躡爪躡腳走到阿祿遺體身邊，蹲下來伸出右爪掌食指，準備採集樣本的時候，蠻牛局長正好轉頭撞見本狼的「放肆」舉動！

「喂！」蠻牛大發雷霆，氣沖沖命令下屬準備開槍：「別以為你是死者生前的友獸，就想用爪子損毀遺體！給我退出封鎖線，否則別怪我們開槍！」

就像本狼之前嗥的，因為好奇本狼多次涉險；這次本狼還是決定賭上一把，嗥時遲那時快，本狼朝阿祿肚子畫了一道口子，並將沾滿獸體組織的爪子放入口中品嘗！當下幾乎所有警員、記者都瀕臨作嘔，蠻牛怒毛衝冠大喝：「開槍！」



「等一下！在本狼變成蜂窩之前，請容許本狼發表臨終遺嗥。」本狼登時趴地、垂下雙耳並將尾巴放平，這是狼族表示順服的肢體語言。

蠻牛起初考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下令開槍；然而，就在他做出「開」字的口型時，尼克突然出言「頂撞」局長：「局長，我認為事有蹊蹺，你應該給文豪一個機會。」

蠻牛用帶蹄的指頭搔搔下巴，最終決定讓步：「好吧！就聽聽你能嗥出什麼高論來。」

「安摯謝！經過本狼品嘗，本狼確信這具遺體並非阿祿本獸！」此嗥一出，除了尼克和局長，全體一陣驚慌；遺體並非屍首，那會是什麼？

「眼鏡狼，如果這不是遺體，那你剛才吃的是什麼？」

「果──凍────！」（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