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與獵人之子（狼篇）

[貓尾]

０２



吃飽後，精力旺盛的小狼便跑出窩，四處查看地形。

「雷修路、等等我。」傑諾伊跟在小狼後頭。

雷修路饒富興趣的探索這不同的森林，探索未知似乎也是他的天性，一種幼兒時的天性。

以往沒事做時，雷修路總會和兄弟姊妹一同晚耍，現在牠們都不在了，自己當然也就失去了平常的樂趣，他也還是很想念他的家人、和以前熟知的一切，但現實總與他所期望的相違背，雷修路再怎麼思念家人、也不可能碰面，只是徒增痛苦。

傑諾伊注意到雷修路稍微跑了一陣子後，就趴在地上無精打采的，眼神總是望向遠方。他想雷修路可能還沒從失去母親的打擊中恢復，於是想幫助他重振精神。

他稍稍靠近小狼，想伸手摸摸他的背。但傑諾伊一靠近，小狼就起身離開，雖然不會用低吼威脅他了，卻總是保持著距離。

傑諾伊不免感到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思索一陣子後。傑諾伊想到一個好辦法，立刻付諸實行、起身跑遠了。

雷修路一直觀察人類的一舉一動，自己表明了不願讓他接近後，他便沒有再過來，而是坐在離他一段距離的草地上，時而望著天空、時而輕聲說些什麼，但他突然站了起來，雷修路以為他還想靠近，但人類往另一個方向跑走了。

他想去哪裡呢？小狼心想到，這個小小的疑惑很快便被他拋在腦後，他不在乎人類做任何事，只要不影響到自己就好。

過了好一陣子後，傑諾伊跑回來了，他氣喘呼呼的在原地休息了一下，才慢慢朝小狼靠靠近，拿出從背後藏著的東西。

雷修路很好奇那是什麼，也朝傑諾伊走近，用鼻子聞了聞，很像是食物的味道。他用嘴巴咬住，人類卻沒有把抓著食物的手放開，反而往反方向扯回去，眼看食物就要從他嘴裡被抽走，小狼不甘心地把他又扯回來，就在這麼一來一往間，時間慢慢過去，最後小狼使勁地咬著食物，四肢抓緊地面往後一躍，終於搶到了食物。

雷修路坐在草地上，得意地朝傑諾伊翹起尾巴。原來我的力氣比他還大，小狼心想，人類也沒什麼好怕的。

小狼坐在地上享受著他的戰利品，猛然驚覺剛才他和人類的舉動，就像在玩遊戲似的，他以前總和自己的兄弟姊妹這樣玩耍。

他抬頭看著傑諾伊，自己是不是無形中接受了他的存在，把他當成同伴了？小狼不安的想到，人類和狼不可能是朋友，一定是敵人，自己應該堅守這道法則、還是順其自然呢。雷修路小小的腦袋無法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陣風吹了過來，把地上的草吹得搖擺不定，傑諾伊柔軟的褐色髮絲飄揚在風中，雷修路灰白色的絨毛的也隨著風兒擺盪。

「謝謝你陪我玩，雷修路。」 傑諾伊迎著風對小狼說到，「今天很開心，明天也一起玩吧。」

小狼聽著人類柔和的聲音消散在風中，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想多聽聽他的聲音，彷彿能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就像母親在安慰做了噩夢而驚醒的孩子般。如果這一切的遭遇都是個惡夢，那麼這個男孩就像那一束溫暖的光，照亮了他恐懼不安的心。

但是他是人類，是造成這一切悲劇主因的生物，讓他失去原有的生活。小狼覺得內心百般煎熬，他的內心好像有兩個聲音，一個要自己忘記過去、拋開芥蒂和人類相處，一個要自己不能忘記、必須時刻保持戒心。

夜晚來臨，雷修路獨自趴在洞穴內，忍受著孤獨。在還待在母親身旁的日子，睡覺時總是很溫暖，有著母親圍繞著的保護，周圍也有兄弟姊妹與自己相擁，總是洋溢謢幸福的感覺睡去。但是在這個新的洞穴裡，只有自己待在這裡，沒有母親的保護、陪伴，其差異之大，令雷修路難以承受。

小狼輾轉難眠，跑出洞穴外，對著天上的明月，高聲嚎叫。高掛於天際的月，能否聽見我的聲音，將我的哀思，傳向遠方......

耳裡傳來小鳥的啼叫、還有人類的腳步聲，小狼睜開眼睛打了哈欠，這才發現早已天明，本來自己會在太陽升起沒多久後便醒來，恐怕是昨天耽誤了睡眠才晚起吧。

「早安，雷修路，來吃飯吧。」傑諾伊照樣準備了粥帶給小狼。雷修路看著人類像昨天一樣提著鐵碗，便知道是食物的意思。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在人類把粥倒進碗裡的那刻，立刻衝上前、狼吞虎嚥地吃著粥，很快就又把粥吃得一乾二淨。傑諾伊再次為他添飯，這次過了一會才吃完，小狼舔舔嘴後打了個飽嗝。傑諾伊看著這幅可愛的模樣也輕聲笑了笑，但他知道小狼吃東西時可不是好惹的，絕不能在進食時靠近，這點他有親身體會。

傑諾伊也發現，小狼不論餓不餓、肚子飽不飽，只要有食物都會像是餓很久似的，把食物吃完或者直接吞下肚，為了不讓小狼太撐，他都會仔細準備小狼的飯量。

吃飽後，小狼又跑到外頭活蹦亂跳的打滾，雖然有著狼族一出生就帶有的野性驕傲，但他畢竟還是幼狼，還脫離不了稚氣。不過平常總是朝氣蓬勃的雷修路，今天卻四處玩了一下，又無力地趴在草地上了。

傑諾伊坐在一旁，至始至終都沒有去干擾小狼的玩耍。而他也注意到了小狼突然無精打采的趴在地上，走近一看，小狼正張大嘴巴伸出舌頭喘氣，腹部也隨著呼吸快速起伏，全身緊貼冰涼的泥土想要降溫。

「今天天氣很熱呢......。」傑諾伊自言自語的說著，現在是夏天，時間又接近正午，也難怪小狼會熱得受不了。

傑諾伊想幫忙小狼度過嚴暑，決定帶小狼去不遠處的溪邊走走，可以降低炎熱。

「雷修路，過來吧。」傑諾伊稍稍靠近小狼，想引領他跟在自己身邊，但他不可能懂的自己說的話，甚至在他靠近後又和他保持距離。傑諾伊有點氣餒，不過很快想到一個辦法。

「雷修路，你看，有你喜歡的肉喔。」傑諾伊拿起了放在身上當零食的肉乾，果然小狼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過來。

傑諾伊一邊撥給小狼吃肉乾、一邊走往小溪的方向。在肉乾吃完的同時，正好也到達了目的地。潺潺的流水、清爽的涼風、水裡優游的魚兒、與岸邊碧綠的芳草。光是看著就使人心裡感到清涼，這裡是森林的小溪。

傑諾伊開心地走往水邊，回頭想叫小狼過來，卻見小狼的樣子有些不對勁。

雷修路一開始跟著傑諾伊行走，雖然不曉得要去哪裡，但有食物引誘，所以他很樂意跟上。

但是等看清目地的後，雷修路佇立在地面上，一動也不動，心跳聲緊張得異常清晰，眼前是一條小溪，一條正常不過的小溪、沒有任何威脅性，但為何自己會如臨大敵般感到害怕呢？

溪水，緩緩流動，他想起那天，人類在後頭窮追不捨，母親被人類的子彈射中，他們掉進水里，來勢洶湧的水流不斷襲擊著他，使他無法呼吸、感到窒息。

雷修路眼裡充滿了驚恐，過於鮮明的記憶，讓他分不清究竟哪邊才是現實，彷彿置身當時的水中。而後雷修路回過神來，只想逃離這個地方，他拔腿就跑，速度快得驚人。

「雷修路！」但是人類很快就追上了，他感覺那個人用手臂碰到他，試圖將他抓住。

不要碰我！

小狼感到驚恐萬分，失去理智的他，朝著伸過來的手，張口咬了下去。片刻後，小狼的嘴裡充滿甘甜的血腥味，牠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立刻鬆開嘴巴。

人類坐倒在一旁，緊緊按著被咬到的那手，神色看來十分痛苦。傷口還隱約在滲血。

我沒有想傷害他的......。小狼不安又愧疚的垂下尾巴。

儘管在野外，狼本來就是掠食者，用牙齒撕咬動物的身軀，是理所當然的事。但他對一個照顧自己的好人，卻以利牙相報。

小狼覺得慚愧，將尾巴夾在兩腿之中、耳朵大幅度地向後平躺，嘴裡發出輕聲的嗚咽，慢慢走向人類，想顯示自己沒有敵意，想證明並非有意。

小狼嘴裡輕哼著不安的語調，他來到人類的身旁。人類舉起手，高高的懸在他的頭頂上，小狼原以為會受到逞罰。身子壓得低低的，不敢違抗。

但那隻手只是輕放在頭頂上，沒有預想中的揍罵、也沒有預想中的嚴罰。

「沒事的。」傑諾伊輕聲地對受到驚嚇的小狼說著，「不會有事的，不用怕。」為了安撫小狼，他盡量放輕語調、溫和地說著，手也輕輕拍著小狼的頭。

傑諾伊一開始的確不懂小狼為何要這麼做，但仔細一想，剛才在河邊時，雷修路用著相當害怕的眼神望著小溪，任憑自己如何叫喚、也像是沒反應一樣。然後他突然轉頭就跑，傑諾伊追了上去，伸出手想阻止他，卻意外被還在恐懼狀態下的小狼咬傷。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不曉得你會害怕水......」傑諾伊想起那晚他在另一處河邊遇到生命垂危的小狼，他想小狼會如此害怕河，應該與他倒在那裡有關聯。「對不起......，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

小狼靜靜的看著人類，他原以為人類會想責罰自己，但他沒有，反而要他寬心似的。小狼不知道此刻心裡是什麼感情，只覺得人類的手輕輕放到他頭上的那剎那，就好像有滴水滴進湖面中，泛起的漣漪層層向外擴張，驅散了心中的不安。

謝謝你，小狼真心想到。

小狼走向他咬傷人類的那手，舔起了傷口。傑諾伊微感訝異的看著他的舉動。

「謝謝你，雷修路。」傑諾伊也真心說道。

之後傑諾伊送小狼回到洞穴，跟他道別後，傑諾伊也回去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