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惡果

……那是一個蟬鳴陣陣回響的午後。

那天，我和姐姐一起出門的午後。

“小枝，你要乖乖聽姐姐的話。”爸爸對我說。

“嗯！”我笑著回答。

因為我的手上握著個很大的飯團，那是我平時吃不到的。我開心得不得了，巴不得快點將那個飯團快點吃掉。

接著，爸爸和媽媽不知道對姐姐說了些什麼。奇怪的是，為什麼他們的表情都那麼悲傷呢？

蟬鳴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他們正在說的我聽不懂的話。

“……這場乾旱……除了上吊之外……”

“……沒辦法了……即使現在下雨了……你們也……”

不只是爸爸和媽媽在哭，就連姐姐看起來也是很難過的樣子……只有我一個人開心地又蹦又跳的……

……我和姐姐離開了家裏。

……離開之後隔一天又一天，我和姐姐走在山路上。

看著姐姐迅速前進的背影。

為了不輸給肚子的“咕嚕咕嚕”叫聲，我大聲繼續唱著。

“……線，線，銀色的線。不管什麼願望都會實現。”

這是母親在枕邊告訴我的不可思議的故事。

而母親好象也是從她外婆那裏聽來的流傳故事。

“……不管有什麼願望，只要拿到銀線的男子就可以和村子裏最美麗的女孩結婚，幸福到白頭，會有很好的結局。”

故事說完時，母親的表情有些失落。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就……”說著，眼就在她眼眶中打轉。

所以，我馬上……

“如果有銀線的話，我希望山裏全都長滿了通草！”

是的，我告訴媽媽我的心願。

“……小枝最喜歡通草了，嗯……我也跟你許同樣的願望好了。”

母親笑了，微微的，淡淡的笑……

“線，線，銀色的線，有了就會幸福的銀線。”

一想起媽媽，我的眼就快掉下來了，我大聲的繼續唱著。

這時……

“超死了！”姐姐生氣地停下步。“小枝，世界上沒有那種銀線，永遠都沒有！”

平時被姐姐就會哭的我，一想起母親的樣子，這次什麼都不哭。

“你騙人！媽媽有說的！就一定有！”

姐姐的態度也跟平時不一樣。

“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現在也不會……”

怒氣衝衝的姐姐說完後，眼也快掉下來。

此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

“姐姐……天空怎麼會有好多黑雲。”

我仰望著天空，一顆冰冷的小水滴馬上掉下來。

然後小小的水滴，立刻變成一場大雷雨。

“哇！下雨了、下雨了！”

“姐姐，你會被淋濕的！快點過來這裏啦……”

“……為什麼？不早點下雨呢……”姐姐可恨地看著這場大雨。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



“現在才下雨……已經來不及了……”姐姐始終站在路中，任大雨淋濕。

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也只好站在一旁淋著雨。

就這樣……

……天空掉下眼的夏日午後……

………我們兩人站著被雨淋濕的午後……

我和姐姐，滿無目的的一直走著。

離下雨那天已經過了好幾天，我們也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餓壞了的我索性做在地上不走了。

“……小枝，你乖，在這裏等一下。”

姐姐猶豫了一會，然後同路上的一個陌生男人不知說了些什麼後，他們就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了……

……直到天空變得通紅時，姐姐才回來了。

“姐姐！”我跑過去，嚇了一跳！“咦……姐姐……你流血了！！怎麼了？！”

我實在害怕，因為姐姐的裙角到上都粘滿了血，但姐姐只是輕輕說了句“不要緊”然後從懷裏取出了飯團。

“來，小枝，一起吃吧。”姐姐溫柔地說。

於是，我們兩人做在看得清月亮的地方，一起吃著飯團。

“好吃嗎？小枝……”

“恩！”

“好吃就好……”

就這樣……

……姐姐笑得有些落寞的日子…………

……有可以再次看清楚月亮的日子………

…………………………

從那之後，姐姐都和不認識的男人出去，每次都會帶點食物回來。

可是……我發現，姐姐的肚子越來越大，變得很媽媽一樣大了。

然後，在某一天，姐姐就這樣倒在了路上。

“來人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姐姐！……”

即使我不斷大聲叫喊，可為什麼路過的人都當作沒聽見呢……

當四周暗了下來時，姐姐才叫我過去她那裏……我走過去一看，在姐姐下，有一個嬰兒在哭！

“小枝……你看！是個健康的男孩子哦！”

姐姐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想她應該是在笑的吧……

終於，太陽升起，陽光照耀著姐姐還有嬰兒。

就這樣……

……天空明亮得發紫的日子……

……健康的嬰兒哭聲響亮的日子………



我一邊抱著嬰兒，一邊追逐著螢火蟲那天我也是這樣等待著姐姐回來的。

“小枝……”

每次姐姐回來，至少都會笑一笑，但不知為什麼，姐姐今天竟露出悲傷的樣子。

我抱著嬰兒要跑過去她身邊時，被她大聲喝止。

“不可以過來！”她大叫：“小枝……我好象已經不行了……”

說完，姐姐將裙子左右掀開。

姐姐的腹部下方，變成一片紫黑色。

“我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了……但應該是一種病吧……所以，以後沒有飯團吃了。”

“姐、姐姐……為什麼……為什麼……嗚……嗚嗚”

我緊緊地抱住姐姐，水粘濕了她的衣服。

姐姐，還有嬰兒都哭了。

於是……

“小枝……再見了……”

姐姐最後只說了這句話，就不知道走去哪裏了……

只是在第2天，在附近的水池裏浮出了姐姐的腰帶……

我抱著嬰兒，又開始走在路上。

一邊哄著因肚子餓而哭鬧不休的嬰兒，我一邊想著自己的事。

“爸爸和媽媽都不見了，姐姐是這麼告訴我的……如今連姐姐也不見了……好象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似的……”

好象是哭累了，嬰兒靜靜地睡著了。

“如果這個嬰兒也不見了的話……然後……我也不見了的話……大家不就從來沒有存在過嗎？不懂、我不懂……”

“姐姐……嗚嗚……嗚嗚……”

就這樣……

……一整夜抱著嬰兒的日子……

………一邊哭泣一邊對著姐姐發牢騷的日子……

終於有一天，

嬰兒不哭了，應該是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吧……

“我得想個辦法才行！”

我把嬰兒放在草地上讓他睡覺，然後站在過路男人的面前。

之前，我曾經遠遠的看過姐姐的動作……於是，我學著把裙子左右掀開。

“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哈哈哈，就憑你這樣的小女孩？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男人抓著我的手，往草叢深處走去，他叫我把打開點，然後趴在我身上。

我的腹股溝附近突然一陣劇痛……結果昏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我流著和姐姐那天一樣的血，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然後在我身邊有兩個小小的飯團，兩個非常寒酸的赤米飯團擺在我身邊。

“來……吃飯了。”我將飯團咬碎，喂給嬰兒吃。

“好吃嗎……”

嬰兒看著我，好象在笑的樣子。

“好吃，那太好了……”我學著姐姐的語氣說話，但是我怎麼也笑不出來。

其實，我現在只想好好大哭一場……

就這樣……

…………和嬰兒兩人一起吃著飯團的日子……

……………滿眶水而看不清月亮的日子…………

最後的日子了……

我抱著嬰兒，好不容易 才走上大街上。

可是，那已經用盡我所有的力氣了，我就那樣倒在路旁。

我想我應該是仰面倒下來的啊，而且我的眼睛應該是睜開的啊……可是，為什麼眼前的……都是一片黑暗……此時，我似乎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一個……古怪而陰險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喔~是個男孩啊，恩~那麼瘦弱，沒辦法，這次的乾旱我們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賣了，只好個數把她帶走吧！”說完，我懷裏的嬰兒被人行抱走了。

我伸手想要抓住離漸漸離我遠去的嬰兒，我想叫他……

這時，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姐姐的孩子，沒有取名字！

“菖蒲……那時正在開花的菖蒲……”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嘴裏這樣喃喃念著。

那是我們離開家的那天夜裏，和姐姐第一次睡在草原上時發現的，一朵淡紫色的，非常漂亮的花……

“對了……就叫你菖蒲好了……”

……那是姐姐微笑的日子……也是我微笑的日子…………



正章：南羅山的謠言

時間是在貴族盡情享樂，誇耀榮華的安戶時代，地點與人物則市一為與那時的平安無緣的人類男孩……與他身處的花街柳巷。

他從小就被人口販子賣到這裏，所以沒有名字，一直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為了防止他逃走而在他腱上劃下的，數不清的傷痕，這是他與其他男孩區別的印記。



“搖啊搖……搖啊搖……我的身體被上下搖晃著……”



輕薄的淡蘭色被子……淡黃色的木格子窗戶……



“一無所有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誰也不能幹涉我的世界……”

“只要一睜開眼，就會出現我討厭的世界……茫然……痛苦……脆弱……模糊不清……悲傷的……所以我喜歡這裏……”



劇烈的搖晃終於停下來了，但是馬上另一個呼吸急促的男人又趴在他身上。

“喂！”男人有些不滿地叫到：“你難道不會跟客人打聲招呼嗎？算了，像你這種便宜貨，也不能要求太多，好啦！快把你的張開！”

男人的惡劣態度，對男孩來說，也是遙遠的另一個世界裏發生的事。



“昨天，今天，明天，後天……一直被人搖晃著，看著`這個黑暗的世界……”



然而，他不斷重復著的墮落生活，竟也有劃下休止符的一天。

那時一個有月的夜晚，圓月。

男孩緊緊地抓著窗戶上的格子，仰著頭，渴求似的看著月亮，靜靜地沐浴在月光中，靜靜地……

“哢嚓！”

老舊的木質窗似乎因年久失修，突然被拉開了一段縫隙，一段剛好可以容瘦小的男孩鑽過去的空隙。

“是……月亮在叫我嗎？”

男孩說著，同時爬上了窗戶，於是……

“碰”

男孩的身體跌落在地面，初夏的略帶暖意的空氣與土地冰冷的觸覺傳邊了男孩全身，這也讓他確認了他確實走了出來。

“我也不是故意要逃走的，只是……”

男孩護著自己被砍傷的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要向前走。”

由於花街離大路有一段距離，所以男孩沒走幾步就是草叢了。

“我要……往月亮的方向去……到……那個可以一直看著月亮的……地方……”

男孩自顧自地往前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曾經離開了他曾經待過的地方。

“誰……也不能叫住我……因為……因為我沒有名字……”

男孩喃喃著向著森林深處走去。



安戶的夜，總是格外漆黑，格外深沈，也格外陰暗。

即使是點綴著王朝華麗色彩的貴族們也不例外，平時自大妄為的他們也害怕這妖鬼蠕動的夜，黑夜將同樣黑暗的人心展露無遺。

引導男孩走出外面世界的月亮，如今正停在南羅山山頂，清冷的月光照亮著心中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的虎人男子。他正揮舉起一把巨大的長刀，刀下的，是一名因恐懼而不斷顫抖著的旅客。

“求、求求你……不要殺我……我、我把我全部的錢都給你……”

求饒的話還沒說完，刀鋒已經夾著風向下落下。

微弱的骨頭斷獵的聲音，通過刀，一如往常般傳到了虎人手中。

微熱的液體濺滿了四周，即濺滿了乾涸的土地，也濺上了虎人男子敞開的胸膛。

但黑暗將一切都籠罩起來，什麼也看不見。

虎人男子的職業是山賊，是專門在這人稀少的山上打劫過路旅客的賊人。但是與他的同行不同的是，他是孤身一人，沒有任何同伴，而最最不同的，是他從來不搶金銀珠寶，他只搶糧食。

像剛才的旅客交出的金子，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只將行李中的飯團搜出來後，開始收拾屍體。

“你、你這小子……算你狠……”

還沒完全斷氣的旅人含糊不清地吐出最後一句話，然後憎恨地凝視著虎人男子的目光，就永遠到凝滯了。

“沒用的傢夥就該死，就是這樣而已。”

男子無關痛癢地淡淡說道。

肚子餓了就出來搶奪旅客，這就是男子的日常生活，他會搶到被其他更厲害的人殺死為止，對男子而言，這只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而已。

男子將屍體拖拉到懸崖邊便一踢了下去，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與難過，甚至連任何表情也沒有露出。

對旅人而言，沒多大價值的飯團，是可以保住虎人男子三日性命的重要寶物。

現在他定找個地方享用他的晚餐，可是他轉過身後驚訝地停住了步。

讓他咋舌的原因，是一個倒在地上的孩子，男孩。

過了規曆夏至月，鄉村間就開始乾旱，而傳染病也在這時蔓延開來。

每年，在南羅山附近，死於“死蝶病”的屍體即使堆得像山一般高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現在，倒在虎人男子的男孩比較不同，是因為他身上只穿著件薄薄的睡衣。

“嗯……嗚嗚”

原本以為死掉的男孩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東倒西歪地慢慢爬起來。

他正是那個追尋著月亮而離開花街柳巷的男孩。

“喂！”虎人男子的刀指向男孩。“你、你是被人丟掉的嗎？你是得了什麼病嗎？”

“……”男孩默默地沒有回答。

而虎人男子有點害怕了，男孩完全沒有曬過太陽的皮膚，白晰得就像狐狸精之類的妖怪似的，平靜得讓人覺得詭異異常的神情令虎人男子握刀的手突然感到了粘濕。

半晌

男孩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終於開口了。

“應該不是吧……”虛幻的語氣平靜地說到：“我也不知道……”

接著，他以更虛幻的眼神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虎人男子。

“什麼嘛……”男子松了口氣，放下了刀。“原來你還會說話，不是得了病的話，那你在這裏做什麼？”

打量著面前的人類男孩，虎人男子發現他除了比一般的同齡人要白之外，幷沒有什麼不同，直到他看見男孩拖著的右與上面的傷痕。

霎時間，他明白了，面前的男孩不是什麼妖怪，他只是一些低俗妓院裏為了客人而設置的特殊商品，他是個童妓……還是個男妓……

“原來……你是從妓院裏逃出來的啊，我沒說錯吧？”

“好象是的……”

宛如在訴說別人的事情般，男孩有些迷惑到答到。

虎人男子立刻對他失去了興趣。

“反正他也沒有食物，何必費力氣去殺他？反正他遲早會死在路邊。”

他對自己說。

然而，男孩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這次，換他開口了。

“我想喝水……”

“原來口渴了啊。”虎人男子有些惡毒地笑道：“想要喝水，水就在下面。”

男子指了指懸崖下方。

從這裏往下看，只有漆黑黑的一片，溪水在深深的懸崖底。

“我看你的想要從這裏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無視於男子的忠告，其實應該說是不懂男子說的話，男孩朝懸崖走去。

不過一會，一陣小小的悲鳴與東西掉落山谷的聲音傳進虎人男子的耳朵。

但他沒有任何的表示，依舊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享用起他的晚餐。對他而言，男孩的死只是遲早的事。更主要的，是這事與他無關。

…………

“天亮了……”

男孩在摔下時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樹枝，然後拖拉著被砍斷腱的右一路爬上來，為了爬上去，他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和平常一樣，男孩靜靜地閉上了雙眼。

“……黑暗的世界……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必想，什麼都不必懂，什麼都……”

“我喜歡這裏……我想永遠待在這邊的世界裏……”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鳥鳴聲，男孩睜開了眼睛。

他眼前的是因天亮而快看不清楚的月亮，滿月。

“……我如果就這樣睡著……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會不會就這樣死了呢？還是說可以讓我重新再活一次呢？……重新再活一次，那，我現在又再活過來了嗎？”

朝著朦朧的月亮，男孩再次向上攀爬。

在清清的月光中，男孩拼命的往月光處爬著 。

就這樣……

……滿月同樣照著虎人男子與人類男孩的夏夜……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夜晚……

天空從紫青轉為一片蔚藍。

虎人男子從沈睡中醒來了，當他一眼就看見倒臥在懸崖邊的男孩時，著實嚇了一跳。

“這傢夥，不是掉下穀底了嗎？怎麼會……喂！你死掉了嗎？”

他輕拍著男孩的臉，不到一會，男孩的眼睛就睜開了，那神情……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嗚嗯，好象沒死掉……”

看著他破碎的衣服與大大小小的傷痕所寫滿的努力，就可以想象到他昨晚的奮鬥過程。

“哼！你還真是個頑的傢夥，運氣還真不錯！”

“頑？你是在說我嗎？……”

還是一樣平淡的語氣，男孩的視線少有的收縮集中到了一點：虎人男子抱著自己一根手指上……與其說是手指，還不如說是粘在他手指上的飯粒。

而虎人男子也發現了男孩的目光所渴求的東西。

“肚子餓了？”

“……”

“想不想吃飯團？”

“……”

“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你要不要？”

“……嗯。”

男孩點了點頭。

看見男孩老實的回答，一個殘酷的想法浮現在男子的腦海裏。或許是男孩意想不到地存活了下來，讓他覺得很沒面子，報復的心理在他心中作怪。

“這樣啊……想吃的話，就自己過來拿。”

虎人男子從懷裏掏出一顆飯團放在地上，然後握住了腰間大刀的刀柄。

“……？”

看著在一旁發呆的男孩，男子繼續說道。

“想要的話，就從我手中搶走！賭賭你的一條命吧！”

虎人男子男子一口氣拔出刀，高舉在天空中。

清晨的陽光射在了刀刃上，刺眼的光芒反射到地面的飯團上，然後射在了男孩的臉上。

“嗚嗯，我知道了。”

男孩回答後，開始朝虎人男子的邊走去。

從溪穀吹上來的風掠過男孩的亂髮，輕輕地卷過他身邊，男孩毫不猶豫地順著風向飯團走過去。

一邊拖著那被砍斷腱的右……

“……我要砍了哦！”虎人男子警告道。

可是男孩不知道是聽不見還是聽不懂，依舊向前走去。

“……我真的會砍下去哦！”男子再次警告。

於是，男孩的手伸向了飯團……而虎人男子的大刀高高地舉起了。

“咻……”

……大刀揮下的同時，飛濺的鮮血，是能將天空都染紅的……原本應該是這樣發展的劇情突然間……

“……我拿到了。”

大刀停在了男孩的頭上……距離不一指。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住手？……我應該砍下去的啊……即使不殺他，也要讓她嘗嘗為了得到一顆飯團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當虎人男子一味地問自己為什麼時，男孩則是理所當然似的問他。

“我可以吃了嗎？”

“啊……喔……”

儘管飯團上粘著剛才的旅人的鮮血，但男孩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就這樣………………

…………蟬鳴在天空中回響，夏日特有的烈陽光照射在兩人身上的日子…………

……………蒸發的暑氣有如海市蜃樓版搖擺著，就連虎人男子的大刀也配合著那不斷晃動的氣流而變得模糊不清的日子………………

……………………

是夜，男孩睡在了離虎人男子不遠的青草上。和男子不同，他是第一次睡在這種地方，所以一直睡不著。

“……搖啊搖，搖啊搖……我的身體老是被人搖晃著……除了黑色的什麼都看不到的世界……我喜歡這個世界……”

“……搖啊搖，搖啊搖……即使在黑暗的世界裏身體還是被人不斷搖晃著……既不反抗，也不開口……只是靜靜地望著黑暗的世界……”

“……我想永遠待在這裏……永遠閉上眼睛……永遠……”

…………………………………………

虎人男子有些焦躁，或許是因為蟬鳴聲實在太刺耳煩人的緣故。但，真正的原因是在他身邊一直跟著他的那個傢夥。

為了躲避炎熱的陽光，男子走到了樹陰下，男孩拖拉著右又跟了過去。

“幹什麼？誰叫你跟著我的？！”

面對男子的質問，他只是凝望著遠處說了一句

“……因為好熱哦。”

偶爾吹來的一陣風，從遙遠的溪谷傳來的流水的聲音，平時總是能讓男子感到心情舒暢，但是現在只是讓覺得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

很明顯，他還在思索昨天為什麼沒有殺掉男孩。

“那時候是我還沒有心理準備！下次我一定不會這樣了……下次就讓他看看我是怎麼殺人的，再笨的人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吧！”

……當南羅山的山頂升起了一輪滿月時，虎人男子等待已久的獵物出現了：是為了躲避白天炙熱天氣，趁著夜晚經過山頂的趕路旅客……是虎人男子最喜歡的獵物。

當旅客一經過男子藏身的樹下時，男子一口氣跳到了路上。

“咻……！”

還來不及聽見旅客的哀號，虎人男子的大刀已無情地揮下。

隨著旅客血肉橫飛地倒下，又一個不知名的屍體被男子如同平常一樣踢下山谷。

男孩一直看著虎人男子的例行公事……不，應該是說是虎人男子故意讓他看的“表演”。

男孩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眼神虛渺地看著男子發呆。

“你……至少也說句話吧？”

“……”

“誰叫他是個沒用的傢夥！死了活該！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男子的聲音充滿了怒氣，這話與其是說給男孩聽的不如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於是……虎人男子重復了昨天的動作：把一個飯團放在他的下，然後揮起大刀大聲對面前的男孩說。

“想要吃的話……就過來搶吧！”

“……嗚嗯……我知道了。”

男孩也重復著同樣的回答。然後重復著昨天同樣的動作，毫不猶豫地向前靠過去。

“我要砍下去了！真的會砍下去！……可惡！我是玩真的！”

虎人男子大叫著，附近山林裏的野獸吵雜的叫聲呼應著他的叫喊。

接下來……一切又回歸與平靜……

男子高舉的刀上，映著被拖長的月光，而反射出的光則反映在了緊握飯團的男孩的臉上。

他再次無法下手殺面前的男孩。

過了一會，男子開口了。

“……喂，你到底懂不懂？”

“……嗯？”

“剛才那傢夥的一條命，就是你現在吃的飯團。”

男孩握著染滿了鮮血的飯團，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虎人男子。

“……不是很懂。”

心裏更不懂的，應該是虎人男子吧！

“為什麼？我就是下不了手呢？為什麼？……弱小沒用的就該死，所以我才會活到現在，為什麼他還能活下來？”

“……咳！……咳！……”

男子默默地將裝水的竹筒遞給被飯團噎住了的男孩。接著坐在男孩的旁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難道都不害怕嗎？還是你……本來就想死？”

“……”

“你說話呀？”

之後男孩的回答讓虎人男子久久不能忘懷。

“……我也……不知道……”

那是多悲哀的語氣……虎人男子心裏躊躇著。

就這樣……

…………南羅山頂高挂月亮的夜晚……

……………遠遠地可以聽見山谷溪水流淌的聲音的夜晚……

享用完簡單的一顆飯團後，男孩靜靜地睡著了。

“……搖啊搖，搖啊搖……我的身體被人搖來搖去……和平常一樣，看著黑暗中的一點……一張開眼睛的話……就會看見討厭的人……笑著搖晃著我的身體……只要我閉上眼睛等他過去……只要我閉上眼睛……總有一天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定……”

男孩覺得胸前緊抓著一樣東西，才發現那是虎人男子遞給他的水筒。他悄悄地將水筒放會男子身邊，然後又回到了他的黑暗世界。

………………

…………

………

日光照射著的南落山頂，響亮的蟬聲繼續回蕩在山谷間。天空中，藍天白雲為背景，一隻老鷹翺翔著。

當虎人男子醒來時，一下子就發現在身邊的水筒，馬上又後悔起昨天所做的事。

“我到底在想什麼？如果讓那個礙手礙的傢夥纏住的話……早晚會有麻煩上身的……”

於是他下定心，再也不給男孩水或者飯團了，這樣一來，男孩應該就會知趣地自己離開的。



“啊哈……啊哈……啊哈……”

在男子一旁不遠的地方，男孩口渴得不得了。他半睜開著虛恍的眼睛，努力地忍耐著暑熱。

看到這個景象，虎人男子只是背過身，閉上了眼睛。

“睡吧，忍耐一下就可以了……只要一醒來，那傢夥應該就不在了……”

但在他的願望還沒到來前，突然見一陣劇痛從腕傳上來。

“哇啊！什麼？！”

上的劇痛令他立刻清醒，只見一條毒蛇正纏在他的上。他迅速地抓起毒蛇甩在了一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股脫力感升了上來。

“可惡……竟然會被蛇咬到……嗚咕……”

猶如被雷擊般，虎人男子倒在地上。

他突然看見了在一旁將事件從頭看到尾的人類男孩，像是對他做最後的忠告似的，虎人男子開腔了。

“你也看見的吧！這裏到處都是這種東西。你也不想被咬到吧？那是會死人的！你快離開這！到別的地方去！”

即使看見男子憤怒的叫喊，男孩還是默默地看著他，沒有任何的動作。

“我不管你這個笨蛋了！”

男子跪在地上……努力想找到解毒的藥草……可是……

一陣眩暈

毒性散發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太多……

在一片天旋地轉的世界裏，他最後看見的……還是那個人類男孩，跟他的虛幻的眼神……

“這樣一來……我也終於要死了……”

男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哥哥~”

“哥哥~~快點！”

“換你了！換你了！”

“快點~哥哥~快點~”

“來啦~！”

我，生活在一個貧窮的家庭裏。

貧困的生活，蕭條的鄉村……這是我長大的地方。

雖然不是豐衣足食，但是過得很快樂，每天都是充滿歡笑的……

直到那一天……那個開始吹著寒風的日子。

我因為和弟妹玩累了，所以偷偷地先溜回家。

但是我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父母……

我跑了過去……

是死蝶病……

在這個地方，為了杜絕這種病，是會將全家甚至全族都消滅的，這是最稀疏平常的事……

“聽好，在哥哥回家前，你們不可以回家裏！知道了嗎？”

我交代了弟妹們後，就拼命向他家跑去……他是莊園主的兒子，又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拜托他……一定會給我藥的！

“我家裏有人得了死蝶病，但是不是很厲害，只要給我藥……”

他很快就答應了……我跟他約好“不要告訴別人！”

沒錯，我是親自跟他約好的！

但是……但是……



“哇啊！”

男子被噩夢驚醒了，夢中出現的是他父母企求幫助時扭曲的表情與眼睛空陷的弟妹的屍首……

“嗯啊！…這……這裏是？”

男子從過去之旅中醒來。

在激烈的頭痛的折騰得坐了起來的虎人男子，從他身邊傳來一句話。

“啊……你醒來啦。”

熟悉的不知道看向何方的哀怨、虛渺的眼神再次飄向了男子。

“……搞什麼？……你怎麼……還在？！我不是叫你離開的嗎？！”

“……嗯，你是說過，可是……”

“你讓我吃了你的飯團，還有水……”

男子不經意看見了自己的，傷口上敷上了好幾片草藥。

“誰要你道謝？！我又沒叫你這麼做！”

男子發了一陣子脾氣後，又躺了下來。

平時只會靜靜點頭的男孩，幷沒有聽見下面的話。

“我已經定不在相信任何人了，自從那時被他背叛後……”

男子咬緊牙齒，可恨地說出心中的話。

…………

“喂，你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是誰問我的，我才知道這個名字這個東西……”

“……好象大家都有的樣子……好象是別人幫取的樣子……”

男孩突然站了起來，幫虎人男子換上新的草藥，然後又坐下來閉上了眼睛。

“……我一直在想，我的名字是‘你’還是‘喂’？”

“那種東西，有沒有都沒關係吧？……可是……”

或許是還殘留著一點餘毒的緣故，男子有時還是會做噩夢，在一旁的男孩則閉上了眼睛。

“……搖啊搖，搖啊搖……我的身體還是被人搖晃著……”

“……一睜開眼睛……就是灰暗的房間……還有從樹葉間透過來的一點點陽光，接著就是不知名的男人了……”

就這樣……

…………天空中一大片白雲漂浮的日子…………

……………男孩第一次定由自己定要做什麼的日子……………

“我不想欠你。”

隔天傍晚，虎人男子體力稍微恢復後，態度粗魯地對男孩說道，然後在一臉不可思議的男孩面前蹲了下來。

“我帶你去溪邊……上來吧！”

“……嗯。”

男孩和平常一樣輕輕地點了點頭，細小的手腕抓住了男子的肩膀。

無視於上的傷口，男子和平常一樣走下了危險的懸崖，往溪邊走去，

“……你好輕……在我背上一點感覺都沒有。”

“……”

“到這裏大概已經下來一半了，小心，抓緊點！”

虎人男子難得那麼多話，其實是有原因的：男孩在他背上的溫暖柔軟的觸感，和平常他揮舞的大刀的冰冷堅硬的觸感完全不一樣，多了一點溫暖，對男子而言……這是久違了的溫柔接觸。

“到了。”

烈的夏日陽光，光是站著也會讓人流汗。但當兩人到達溪邊時，聽見了潺潺的流水聲，感到了爽。

男孩從虎人男子寬闊的背上滑下來，站在溪邊撈起水，小心翼翼地近嘴邊。

“好冰哦……”

“這裏即使是夏天，水也還是那麼冰的。”

虎人男子也走到溪邊，也用手捧起溪水，喝了起來。

“怎麼樣？汗一下就消失了吧？”

“嗯！”

男孩點點頭，將雙伸進不斷流淌著的溪流中。

虎人男子也坐了下來，冰冷的水滑過他的趾，令他打了個冷顫。報復似的，他用力踢起一大朵水花，晶瑩的水珠在半空劃過一道道弧線，最終還是回到了溪流中。

“吧嗒，吧嗒”

男孩看見身邊男子的古怪行為後，也學了起來。沒受傷的左輕輕拍打著水面，也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他們就這樣肩幷肩地坐在溪邊，好長一段時間，兩人沒說一句話。應該是沒有什麼想說的才對。溪水潺潺地流過，夕陽為整個大地鍍上了一層明羅黃。

當南羅山的高大脊梁把最後的一摟陽光都遮住後，在被黑暗籠罩的溪水上，升起了幾個小光點。

是螢火蟲的光點。

“……這是什麼？”

小小的光點消失了又亮，男孩有點驚訝地問虎人男子。

“這是螢火蟲，你不知道嗎？”

“螢·火·蟲？”

男孩睜大眼睛看著停留在他手指上的螢火蟲，螢火蟲飛起，在男孩面前飛舞。

“這有什麼希奇的？你真是了奇怪的傢夥。”

“嗯，我第一次看到……螢火蟲……”

男孩凝視著面前飛舞的光點……突然用手握住了它。

發亮的小光點消失了，只剩下了小小的屍骸，男孩的眼睛睜大了。

“……不見了？”

“廢話，都被你殺死了嘛！”

“……已經不會發光了？”

“死掉了，怎麼還會發光呢？”

男孩楞楞地看著螢火蟲，似乎聽不懂虎人男子的解釋。

“真拿你沒辦法，你注意看仔細了哦！”

虎人男子抓住一個在空中飛舞的光點，然後拿到男孩面前。

小小的光點消失了又亮，淡淡的熒光在螢火蟲身上閃動。

虎人男子的手一用力，一下子就把它捏死了。

“你看，死掉了就不會發光了吧？”

“可是你看……”

男孩輕輕地攤開手，許許多多其他的螢火蟲又飛落在上面。

“你看……又發光了。”

“我知道，不過那又如何？”

“不發光就是死掉了，會發光就是還活著嗎？”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男子實在搞不懂男孩在想什麼，但他注意到了一點，那就是男孩虛幻的眼神似乎消失了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

然後，男孩好象明白了什麼似的，說了一句。

“原來如此……因此活著，所以會發光。”

就這樣……

……數不清的螢火蟲在飛舞的夏日夜晚……

………男孩第一次看見螢火蟲的日子………………

男子和男孩定就在溪邊附近睡覺。

“……搖啊搖，搖啊搖，身體又被搖晃著……”

“……一個人在夜裏，偷偷看著格子外面的世界，每次都看見遙遠的月……”

一個小小的光點在男孩的眼瞼上閃過，他睜開眼睛時，剛好一隻螢火蟲停在他的鼻子上。

“……一直都看著黑暗的世界，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在這樣討厭的世界裏，只有月亮最美麗，就好想螢火蟲一樣……”

……………………

一邊聽著溪水流過的聲音，男子一邊在河灘上轉了個身。

男孩則是在溪邊晃呀晃地走在溪邊走來走去。

前天在山頂襲擊過路的旅客，搶走了一大包米，所以他們的糧食暫時沒問題了。虎人男子一時不知道要做什麼好。

和男孩一起分食食物的生活，男子定不要想太多了。

“如果我當時被蛇咬死了，也活不到現在。就當作是養條小狗吧！……”

虎人男子在心裏自言自語，只是他也沒發現他自己發生了一點變化。

“……咦？喂，你怎麼了？”

看見男孩一直蹲在溪邊似乎在看什麼似的樣子，男子若無其事地問。

男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用手指著一朵淡紫色的花。

“那是菖蒲，怎麼了嗎？”

聽完虎人男子淡淡的回答後，男孩仿佛害怕自己忘記這個名字似的不斷重復那個名字。

“菖·蒲·……菖蒲……菖蒲……菖蒲……”

聽見男孩古怪的行為，虎人男子半戲弄地問：

“你是小孩總該知道這一些花的名字吧？你喜歡這種菖蒲花嗎？”

“喜歡？嗯……嗯！好漂亮，我喜歡。”

相對與男子的語氣，男孩十分認真地回答。

“他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漂亮嗎？……我還以為他沒有了那樣的感覺了。”

虎人男子突然覺得有點可惜，因為他沒有看見男孩說話時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少女靠到男子身邊，伸出手將一樣東西遞到男子面前。

似乎一條線之類的東西，一條閃著光的朱紅色的線。

“是一條紅色的線吧……這個怎麼了？”

“……掉在菖蒲旁邊的。”

虎人男子仔細看看了，那條線只不過比普通的線要細一點罷了。

“不要撿些奇怪的東西，這東西一點用也沒有。”

用手輕輕敲了一下男孩的頭，虎人男子的視線突然抓住了一見事：男孩那滿是灰塵的亂髮。

“喂，你轉過去。”

男孩乖乖地轉過身。虎人男子將他的頭髮抓成一束，然後用那條線綁了起來。

“啊~看來還是有這種用途的。”

或許是很喜歡虎人男子幫他綁的發結，男孩炫耀似的在男子面前轉呀轉地。然後，對著一直在微笑著的虎人男子說：

“謝謝……”

當男孩從嘴裏說出這句話的刹那間，虎人男子發現男孩的臉頰上瞬間也染紅了跟那條線同樣的顏色。

樹林見射下的陽光，將綁著頭髮的線照得閃閃發亮。

就這樣……

……一大片淡紫色的花盛開的日子……

………男孩對虎人男子說“謝謝”的日子………

微微可聽見的蟲鳴代替了搖籃曲，男孩閉上了眼睛。

“……搖啊搖，搖啊搖……我一直望著黑暗中的一點……”

“……可是……現在似乎不一樣了……”

男孩閉著眼睛，輕輕地撫摩著綁著頭髮的細線。

“……黑漆漆的世界裏，有時會浮現出其他的東西……”

“……潺潺的流水聲，清的微風……蟬鳴的聲音……螢火蟲……菖蒲花……還有……還有…………”

………………………………

不知不覺中，背男孩到溪邊，已經成了虎人男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喂~你也下水去衝衝吧。”

回應虎人男子的話，男孩穿著衣服就泡進水裏。

被水粘濕的衣服下，露出了男孩纖細的肢體。虎人男子看了，頓時陷入複雜的心境中。男孩的身體比他想象中還要纖細瘦弱，但他在花街柳巷裏的生活中被那麼多的男人抱過。想到這裏，他不禁感嘆萬千。

“……如果妹妹還活著的話……大概也跟他到了同樣的年紀了吧……”

妹妹這兩個字閃現於虎人男子的腦海時，連帶著各種過去的回憶都被牽扯進來，悲哀的，高興的，想忘記的，無法忘記的，全部在他腦海裏浮現出來。頓時，他抽出了腰間的長刀，瘋狂地砍著附近的草叢，青色的碎草飛得滿天都是。

“……啊……你。”

男孩被虎人男子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啊……啊，沒事，沒什麼，對了，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故事？”

虎人男子為了遮掩剛才的表情與他的內心表情，馬上說起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一個遙遠的國度傳來的的能讓人得到幸福的銀線的故事。那是他在流浪時從一個怪人那裏聽來的。

“只要有了這條線，不管什麼心願都可以實現的！怎麼樣，厲害吧？”

“嗯……那麼這條線就不行嗎？”

男孩指著頭上的紅線問。

“那個不行，第一：他不是銀色的。不過……如果他是銀線的話，你有什麼心願？”

“……”

男孩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原本又只是半看玩笑的問這個問題的虎人男子，這時也變得很認真，他靜靜地等待著問題的回答。

周圍只有“嘩啦啦”地流過的溪水在發出聲音。

過了一會，虎人男子開口了：

“……果然，還是不知道？”

但男孩沒有像平常那樣輕輕點點頭，而是突然問到：

“……如果是你的話，你有什麼心願？”

“我……”

虎人男子喉嚨梗塞了。

他一直有個心願。他想讓過去重新來一次。

“那一天……如果父母沒有得到死蝶病的話，如果救不了父母的話……至少帶著弟妹逃出來就好了……”

但是他說不出這句話。

於是他再次發狂似的跳進溪水裏，將頭埋進冰冷的水裏。似乎是想逃避男孩的問題似的，一直不擡起頭。

當最後他不得不從水裏站起來時，他下意識地轉過身，他不想讓男孩看見他的表情，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剛才的不安。

男孩走近了他，在他背後停了下來。問了另一個問題。

“……這個，不會痛嗎？”

他指著虎人男子背部的一大片被火燒傷的痕。

“已經不痛了……因為那是小時候的傷罷了。”

“真的不痛了嗎？”

“啊……傷疤是不痛了，可那道傷口……”

男孩的手輕輕環抱住了虎人男子的腰，嘴唇觸上了那道傷口。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就這樣……

………潺潺的流水聲想如耳際的日子………

…………在溪邊與菖蒲一樣，男孩的紅色髮結在風中飄揚的日子…………

那天晚上，虎人男子夢見了以前的事，他一直想忘記的事……



‘死蝶病出現了！大家快集合啊！’



“那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村裏的大人都集合了起來，命令我將已經不會動的父母搬到外面去……”



‘快挖了一洞，把他們埋了！’



“我只好照著他們的命令，挖了一個洞……將父母放進洞裏面。”



‘陣、陣儀……’



“那是我的名字……我以為已經死掉了的父親，在洞裏叫著我的名字。父親的眼睛仿佛在說‘救救我’……但無情的泥土迅速將他的眼睛蓋上了……”

…………………………

………………………

……………………

季節從夏天轉到了秋天了，樹葉也被染紅了，但改變的不僅僅是這些。

就連虎人男子腰間為了得到糧食而必須砍殺過路旅客的大刀，也開始生銹邊鈍了。

“可惡！再這樣下去……就沒辦法……”

虎人男子沒有發現真正的原因。

不，應該說他是假裝沒有發現，他已經不想再讓男孩看見他揮刀殺人的樣子了。

接下來的某一天……

“求求你……饒了我吧……”

在靜寂的月光下，虎人男子只說了一句話。

“消失吧！”

刀下的人立刻按照他的話那樣，逃走了。

現在虎人男子揮刀的摸樣，曾經在前面出現同樣的景象……那是跟他沒有殺掉男孩時的樣子很像。

“為什麼我會心軟？……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

男子自己問著自己，也跟那時一樣。

但是，也有跟那時不一樣的事情了。

那是在被夜露粘濕的草原上，他們一起吃著搶來的飯團。

“……好好吃的飯團。”

“是啊……”

“白色的飯團果然比紅色的好吃。”

男孩說完，臉上露出了一點點，只有一點點的笑容。

……一點點快樂的笑容……

就這樣……

…………在可以看清楚月亮的草原山上，一起吃著飯團的日子…………

……………男孩露出快樂微笑的日子…………

“……搖啊搖，搖啊搖……看著黑色世界……”

“……一睜開眼就看見討厭的世界，所以，我喜歡這裏……”

男孩一睜開眼睛，眼前就是虎人男子的背部。

他仔細看了一下男子的背部，他又閉上了眼睛。

“……可是，我喜歡看見月亮……”

“……只要看見月亮，我就不待在黑色的世界裏，而且……現在又多了一個理由……”

……………………

“肚子餓了……”

“嗯……”

相同的話，在兩人間已持續了3天了，現在都快變成了他們的口頭禪了。

男孩喜歡的菖蒲花已經看不見了，就連溪水也都變由冰轉為寒冷。當然，經過南羅山的旅客也相對少了。

“或許是因為我前幾天放過了那個傢夥，所以才會變成這樣的吧……”

於是。虎人男子做了個果斷的定。

“我們……到別的地方去吧。”

對與虎人男子的提議，男孩低下了頭，露出了憂鬱的神色。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右上，落在了那道割斷了右腱的傷口上。

“傻瓜，不必擔心，有我在。”

虎人男子洞察了男孩的心思。

“不要客氣。如果我累了再換你背我好了。”

一邊說著笨拙的笑話，他一邊蹲了下來。

“嗯……”

聽完了虎人男子的話。男孩點了點頭。幼小的手掌攀上了虎人男子寬闊的背。

擡頭一看，遠方就是南羅山的山頂。

“我們走吧！”

秋蟲取代了蟬鳴。虎人男子背著男孩向山頂爬去。

“離開這裏。不知道是相隔多久的事了……”

一步一步地邁出步，虎人男子一邊呆呆地想著事。

“在山的那一邊，應該會有旅客吧。不，應該說是有什麼未知的東西在等著我們吧……雖然我們身上沒有銀線，但是只要我用心許願，一定可以實現的……”

但是，誰也無法預知到下面發生了什麼……只有真正遇見時，才知道是凶還是福……

當快要到達山頂時，遠遠的路上出現了3個人影向虎人男子與男孩他們走過來。

“那些傢夥……不像是普通的旅客。我們先讓他們過去再說吧。”

突然間，一直在虎人男子背上的男孩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全身抖了起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男子的衣服。很顯然，他在害怕……

“……難道你認識他們？”

虎人男子有點驚訝。

“……嗯”

這樣的話，就不能讓他們這樣平安過去了。

將背上的男孩放在石頭後面，虎人男子低身拿出大刀。

“對方有三個人……我只有一個人。”

先下手為。在三人通過石頭的瞬間，虎人男子突然跳了出來，手中的刀閃電般揮砍而下，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瞬間被砍成兩段。

大量的血濺起，就連天空都被染紅了。

“什、什麼！你這小子！！”

“就是這傢夥！他就是我們在找的那傢夥！那個逃走的混小子就是跟著他的！”

剩下的兩人中，竟然有一個是上次放過的那個旅客。

虎人男子心中頓時起火。

“可惡，我果然不該留他一命的！”

在懊惱的一瞬間，虎人男子再次迅速出手，粘滿血的大刀饑渴地舔向目標的雙。將那傢夥砍翻在地。

“哇啊~~救命啊！好痛啊！”

被砍斷的傢夥慘叫著在地上打滾，但馬上就不叫了，他也永遠不會叫了。因為虎人男子的刀正插在了他的咽喉，吮吸著他的血。

“還有一個……剛才還在我身後的那傢夥！”

虎人男子的心中突然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就是身後！

在他轉身後的一瞬間，他幾乎要窒息了：最後的那個傢夥站在了男孩身邊，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而他手中的劍染著男孩的血。男孩的背上一片殷紅，弱小的身軀在不斷微微地顫抖著。

“什麼……！”

“反正這傢夥也是個累贅，你早晚也會被他拖累的……”

然而他還沒說完，就成為虎人男子腰間大刀的食物……刀鋒劃開了他的頭，太多的血湧了出來，灑滿了虎人男子一身。

“可惡！……你要振作啊！不然我殺了他們有什麼用！”

但虎人男子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拉起男孩，開始惶恐不安地檢查男孩的傷口。但是血不斷湧出，他整個背上都糊滿了，根本無法看清傷口。

“……只不過是個大不了傷口罷了！你振作點！我馬上幫你治療……”

虎人男子抱起男孩，飛奔著尋找一個可以為男孩療傷的地方。

或許是太痛了，男孩緊閉著的蒼白的嘴唇都在發抖。

“不要說話！穿過這片楓樹林就有河了，我們到那裏幫你洗傷口……”

“討厭……楓葉……”

“我不是叫你不要說話嗎！”

“我喜歡……菖蒲……”

聽到男孩的話，虎人男子不知道要說什麼。

“比起楓葉，他更喜歡在溪邊不為人知的菖蒲花……這麼孤獨的話，絕對不是他臨死前的最後的話的！太孤寂了！”

男子哀傷地想著，他手中的男孩猶如羽毛般輕盈……

就這樣……

…………在月亮在夜空照耀著二人的秋日…………

……………兩人的影子拖曳地遠遠的秋日………………

“……搖啊搖，搖啊搖……搖啊搖，搖啊搖…………”

“……已經快要結束了吧？我已經不被允許在留在這個世界了吧？……”

虎人男子一股勁地往前跑著，男孩在他手中晃呀晃的……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必知道……什麼都沒感覺……什麼都……”

“……現在再也沒有人可以幹涉我了……可是……可是……”

“……為什麼我會感到悲傷呢？……”

日月更替，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裝點南羅山的紅色漸漸變為枯黃的茶色。

男孩還活著！

在一個有微弱陽光射進來的洞穴裏，他正躺在地上。

“……喂，我帶米回來了！”

聽見虎人男子回來的聲音，他睜開了眼睛。然後，臉上浮出一個微笑，是對虎人男子歸來的招呼。

“你看，這麼多的米我們吃很久了！你不用擔心了。”

滿滿一袋子的米，是虎人男子從村子裏偷來的。

到目前為止，不管再怎麼餓，虎人男子都禁止自己去偷東西，但是為了男孩，他不顧得那麼多了。

“我馬上做飯給你吃。”

洞穴深處，就好象是他們的小房似的，地面上擺滿了一些粗制的食器。虎人男子就在那裏動手準備做飯。男孩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不管他身上的傷口有多痛，但自從他們移居到這個岩洞以來，在虎人男子面前，男孩臉上的微笑就從來沒間斷過。

在岩洞裏和虎人男子兩人一起的生活，是男孩出生以來從沒經驗過的家庭生活。

這令他感到了些許的幸福。

………………

……夜深了，燃燒的火焰照亮了二人的臉。

虎人男子的手輕輕地撫過男孩的頭，像為其梳頭般劃過黑色的發絲。

突然，男子開口了。

“如果，這是銀線……僅僅只是如果……這是銀線的話……”

“為什麼？”男孩奇怪地問：“你有什麼心願嗎？”

看著男孩不可思議的表情，男子欲言又止。

他是曾經有過一個心願的……但是他現在唯一的心願只有一個。

“那你呢？……我之前問過你的……”

火光微微地搖動著，兩人的影子映照在墻壁上。

“……還是不知道嗎？”

兩人沈默了一會，從外面可以聽見寒風在空中呼嘯。

男孩慢慢地轉過頭，看向了洞口。

“月亮？你想看月亮嗎？”

“……恩”

男孩的視線落在洞外，月光照亮了整個世界。

“好，我知道了。”虎人男子小心地把男孩抱起，走向冰冷的洞穴外。

二人擡頭看著寒空，從雲層間灑下點點月光。

“好美……”

躺在虎人男子手腕中的男孩對著月亮說著。

“月亮照在我身上呢！白天的太陽太刺眼了，還是月亮比較溫柔……”

男孩難得那麼多話，這令虎人男子感到疑惑。

“像我這樣的人，月亮也願意照亮我……跟照亮別人一樣照亮我……”

“你到底……”

男子剛要問他，但男孩繼續說著他的話。

“我……我喜歡這個世界……”

“了……已經了！”

“我再不要……回到那個黑暗的世界了……嗚嗚……”

男孩第一次哭泣，伴隨著水嗚咽抽泣著。

“……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跟我一樣……我們都忍耐著活了下來……”男子對自己說：“再怎麼樣……還是活下來了……”

而這時，男孩的水順著臉頰滑下，粘濕了虎人男子的手。

在激烈的寒風中，男子覺得只有手中有溫暖……

就這樣……

……月亮從雲層間露出臉的日子……

………寒冷的北風呼嘯以及男孩第一次哭泣的日子………

終於，南羅山上覆蓋上了一片雪白。

冬天的 寒冷消耗著男孩的體力，一天天地奪走他活下去的力量。

“……來，吃口稀飯，熱乎乎的。”

虎人男子抱起男孩，含了口粥送到對方的口中。

可惜，男孩已虛弱到連自己吞咽下稀飯的力氣也沒有了。

“好好吃的稀飯……”

即使如此，男孩還是勉擠出一絲笑容，讓男子看了後胸口糾結不已。

“等我！”他猛地站起來。“我現在就去幫你找藥回來。等我回來前，你要努力撐下去！知道嗎？”

說完，男子冒著風雪沖了出去……

也沒有發現……男孩對他說的話……

虎人男子一路撥開及膝深的大雪，偷偷跑到了村莊裏，他的目標是某個有錢人的屋子，就跟上次偷米一樣。

他順利地在泥土蓋的倉庫裏發現了一袋子的藥，但他運氣也僅此而已了，就在倉庫的門外，他與那家的一個女僕撞了正著。

“啊！！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我保證！請、請您饒、饒了我……求求你！”

女僕的“保證”二字，觸痛了男子的過去。

“那傢夥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跟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可是……可是他背叛了我，就因如此……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才……”

男子看穿了女僕的謊言：那只是想活命而臨機一動撒的謊而已。

為了快點回到男孩身邊，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殺了女僕，然後才離開了倉庫……但是，男子最後看著女僕逃走，然後才離開了倉庫——他放過了她。

虎人男子的行為，不是因為憐憫或慈悲心大發，他只是在想：我不能再殺人了，殺再多的人對他也不會有任何的幫助的……

這樣沒有根據的想法，僅僅只是他的一相情願。

然而，當他剛跑到村口時……

“不要跑！我一定會抓住你的！”

一個穿黑衣的人沖了過來，遠遠的，剛才的那個女僕站在大門邊，指著男子所在的方向大叫著什麼。

一切都如虎人男子所料到的，女僕的喊叫引來了追捕他的人。

而那個男人的叫喊聲，令他想起以前的事來。

“沒事……把我家圍起來，放火燒了我家的人也是這個樣子……”



“‘死蝶病’出現了！我們要保護我們的村子！快放火！”



“在到處都是亂竄的火苗的家裏……我和弟弟、妹妹都在裏面……”



“哥哥，你在哪裏？”

“好熱啊，哥哥……我的眼睛好痛。”



“我把他們塞到床下，自己壓在他們身上，不斷安慰驚嚇不已的他們……”



“沒事的，不要怕……”



“陣儀……哥哥……”



“最後聽到的那一聲……實在太小聲了，我分辨不出是弟弟還是妹妹在叫我……等我發現時……我的身體下面已經多出了兩具小小的屍體，空洞的眼眶似乎在盯著我……”

“從那以後，我就再不用我的名字‘陣儀’了。”



“在這裏！你別逃！”

追兵的刀揮了過來，被虎人男子的刀擋了回去，



“被最信賴的朋友背叛，讓我忘記了如何去相信別人！”



左腿略過銳利的刀卷起的冷風，男子為了閃躲而滾倒在地。



“我最喜歡的就是拿著大刀亂砍了！因為那是我唯一可以信賴，依靠的！”



男子按倒了追兵，狠狠地咬了對方的肩膀一口，然後帶著滿口的血腥迅速逃離那裏。



“我不是一定要當山賊不可，那只是無意義的殺人，增加我的罪孽，最後死在別人手裏……但反正我只有一個人，要做什麼都無所謂！”



虎人男子身上布滿了新的傷痕，即使如此，即使在雪地裏跌倒了好幾次，但他仍就不停地向前趕路。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人在等我……像我這樣的人……竟然也有人在等著我！”



男子繼續跑著，專心地朝男子所在的洞穴跑去。



……同一時間，在岩洞裏,男孩正等待著虎人男子的歸來。

在花街的生活中，為了把視線移開而選擇了閉上眼睛，閉上眼睛的黑暗世界是以前男孩所期盼的……

但是，現在的他很害怕睡著……如果，當他睜開眼時，旁邊一直守護著他的人已經不在了的話……那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喜……如今馬上要跟他說再見了……”

即使如此，男孩的臉上一直保持微笑，他唯一後悔的事是……

“我不需要什麼藥……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這是他想對男子說的話。

“到現在為止，我是活著的嗎？”

男孩的記憶已不是在花節柳巷的那段痛苦的日子了，有的只是這幾個月來與虎人男子一起共同生活的回憶。特別是好幾次當他想起男子背他到溪邊喝水的時候……

“……在那裏看到的螢火蟲真是美麗……大家都那麼努力地發光……”

對男孩而言，螢火蟲的光點就是活著的證明。第一次，他發現了活著的喜悅，而螢火蟲的光，象徵著他還活著。

男孩輕輕摸著自己的頭髮，頭髮上有虎人男子為他綁著的發結。

“那樣還不！”

他解開了頭髮，緊緊地握住那朱紅色的線靜靜凝視著。



……如果是你，你有什麼心願？……他想起男子問他的問題。



“如果……如果是我的話……”



……如果是你，你有什麼心願？……男子的話再次在男孩的腦海中迴旋。



“我想我的心願是……”



……如果是你，你有什麼心願？……男孩回答了男子的問題。



“我想要活著的證明！”

男孩擠出最後一點力氣，像說給不在場的男子聽似的。

“沒有人……沒有人發現也沒關係，只要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光就好了……”

“像我……像我……這樣的人……確確實實……也還活過喲！”

此時，男孩手中的線，突然發出了柔和的光芒，接著，原本不可能在這個季節出現的螢火蟲出現了，受著光的吸引，他們將男孩的身體包圍起來。

與其說不可思議，男孩更高興他能再次看見螢火蟲的出現。

接著……

男孩擡起頭，對著不在身邊的男子，那位“總是陪在我身邊，不知道為什麼對我那麼好的人”說：

“我，正在發光嗎？”

這是他最後的一句話……

當滿身傷痕的虎人沖回洞穴時，等待他的，只有依舊微笑著不再說話的男孩了。

“……為什麼？！”男子激動地丟開藥，緊緊地抱住了男孩。“……為什麼？！我不是要你撐到我回來的嗎？……我們說好的啊！……你看，我幫你把藥拿回來了！”

男孩笑著，臉色跟外面的雪一樣。

虎人男子輕輕地撫摩著他的臉頰，感覺，竟比外面的白雪還冰冷。

“弱小沒有的就該死……”他哽咽著：“那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可是……”

男子的水堤般湧了出來，他緊緊地將男孩摟在懷裏，不斷地哭號著……那時自從他的家族被滅亡以來，第二次整晚整晚地哭泣……如受傷的孩子般……不停地落……

就這樣……

…………那一天，南羅山山頂下了常大雪………

………淒冰冷的冬雪下滿了一地…………



隔天，虎人男子帶著男孩往溪邊走去，他打算埋葬他。



…………將整山包圍住似的的蟬鳴，可以刺傷肌膚的陽光…………

……如守護者似的的月光，還有短暫的螢火蟲的光亮………

…漫天的星鬥，清的夏風…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這條溪邊。



“要抓緊哦，你的身體太輕了，掉下去我可不管哦！”同樣的話，男子在途中已對男孩說了好幾遍了。

當到達溪邊之後，虎人男子便開始挖起了洞穴。

土地早已被血凍得冰冷而堅硬，但男子毫不在乎地專心挖著，直到手爪全部斷了，血粘滿了整個洞穴時，才算挖好了。

這時，他突然發現。

“喂，真傷腦筋……我打算幫你蓋個墳墓，但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原本以為乾涸的水，不覺間再度滴落在地，融化了白雪。

不過，雪地上很快地又覆蓋上新的雪。仿佛要將虎人男子與人類男孩掩埋似的，就好象這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男子擦拭著臉上的水，這時，他看見洞穴旁有一株小小的綠芽鑽出地面。

“對了！……你喜歡這裏的花……”男子對躺在一旁的男孩說：“聽好，以後呢……你就叫我……”



“嗯……”



“陣儀，你叫我陣儀好了……”



“陣、儀？嗯，我知道了！”



“那麼，你以後就叫……你就叫菖蒲，好嗎？”



“菖蒲？是菖蒲花嗎？”



“嗯！是的……”



就這樣……

…………南羅山被白雪覆蓋的日子…………

………寒冷的風快把空氣凍結的日子…………

……有好一陣子，南羅山有恐怖山賊出沒的傳聞被下一個傳聞所取代：

山頂附近的溪邊有兩具抱在一起的屍骸，旁邊立了一把像墓碑一樣的大刀，如果有人看見了，就會在山上迷一整天的路……

不久，不知道是誰偷走了那把大刀，這個傳聞也因此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但是，在那個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總開滿了一大片淡紫色的菖蒲花……

PS:發現好象知道這篇文章的人比較少|||於是怨念得要爆在這裏了~ 請原諒我這鹵莽愚蠢的行為~
另~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