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篇淒涼又感人的狼故事。。。![]()
狼的傳奇
這是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故事,一個關於前世今生的傳說。
故事發生的地方還在重複春去冬來,花落花開,而那些日子早已物是人非……
空曠寂寥的草原,月黑風高的夜晚。
遠處隱約傳來淒厲的長嗥……
是狼。他們仰天長嘯,對月抒懷……
草原的夜好美,悄無聲息。振翮雲間的蒼鷹也已歸巢了。只有偶爾飛過的貓頭鷹,蒼涼寂寞地叫幾聲。
我是頭狼的女兒,但我不合群。我從出生那天起就習慣了寂寞,沒有人喜歡我,他們覺得我太孤傲太冷漠,連昙花一現的笑容中也充滿了凜冽與驕傲。唯有寒浩例外,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盡管我對他也是一樣的冷漠。他說凜傲你這樣不覺得寂寞嗎?我說,我喜歡這種孤獨的感覺。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也許是孤獨鑄就了我冷厲的性格和無所畏懼的精神,因此所有的狼都對我敬而遠之。寒浩高大而英俊,銀灰色的皮毛和冷電似的眼神使所有的狼為之折服。就這樣,我和寒浩成為狼群中的佼佼者。滿月之夜,常能看到兩個箭一樣的影子馳騁在草原上,常能聽到淒厲的長嗥回蕩在草原上空——那就是我和寒浩。
在遼闊無際的草原上,每天都會發生不同的事,但終究是和平的——因為有狼族的統治。然而有一天,這裏不再平靜。
這天,我正悠閑地在草原上散步,忽然聽見一種奇怪的嗥聲傳來。我一驚——是狼族幾十年沒有用過的預警信號。當初,父親告訴我什麼是預警信號時,我不以為然,我不信會有危險,並且認為危險不會令我恐懼。但今天危險來臨了,我卻有一種無助的感覺。
幾聲陌生的長嗥傳來,是入侵者的聲音。緊接著一聲慘叫響起,我立刻分辨出是我父親。父親死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我沒命地向家跑去。到了家,發現父親橫屍當場,侵略者已成為新的頭狼。他見到我便說:“你就是凜傲吧,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我可以讓你選擇留下或離開,你還可以再帶一匹狼上路。”
我的腦子一下子懵了。一天前這裏還是我的家,現在我已淪為異鄉人。我知道我不能留下,因為未來的頭領是弑父仇人,我現在也無能複仇,我只能離開。讓我帶一只狼走,可像我這種人誰會和我一起走呢?我對那只狼說:“我選擇離開,我不想帶任何人走。”
頭狼點點頭,示意我離開。當我轉身離開的一霎那,一個聲音說:“公主,帶我走吧!我不甘留在這裏,我不甘當亡國賊!”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寒浩。原來在這個失落的國度中,還有像我一樣的狼。“那好吧,我們走。”我語調平靜地甩出六個字。寒浩緊走幾步趕了上來,頭狼沒有攔他,任我們離去。
風凜冽地吹著,我和寒浩漫無目的地走在草原中,偶然間錯身而過的狼的眼神中含著鄙夷的神色。要知道,我們一般是成群生活,而孤狼,是因為無能而被狼群抛棄的。曾經的朋友們現在都變成了敵人,我的一生,終究會怎樣度過呢?
亂紅紛飛,往事都已遠去,唯有破碎的夢和受傷的心靈還在低吟,吟唱古老的惆怅。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我孤獨無依,唯有寒浩還陪在我身邊。我還怕有一天我眼裏的凜冽與驕傲會被他融化。我不想改變,真的不想改變,因為我是凜傲。
良久,寒浩開腔了。:“公主,我們去哪?”
“不要再叫我公主了。過去的一切都已不在了。過去的就讓它散了吧。叫我凜傲。”
“好吧。凜傲,我們去哪?”
“去哪?這世上有誰能知道自己將要去哪呢?一切隨緣吧。”
“那好,我們從此浪迹天涯也是不錯的事。不過,我想去森林。”
森林?那個古老而又神秘,只在傳說中聽過的地方?我思忖了一下,答道:“也罷,我就陪你去森林,哪裏真的好神秘。”
於是我們踏上了漫漫的不歸路。
我真的好累,已經連續跋涉好幾天了。可沒辦法,畢竟這是自己的選擇。高大的寒浩看起來仍是那麼的精力充沛。我真後悔小時為什麼不多吃些,現在這麼小的個子,做什麼都不利索。
“凜傲你累了嗎?要不我們在這裏歇幾天?”寒浩突然轉過頭來問我。
我不想讓寒浩看出來我累了——我很要強:“我不累。可是森林真的存在嗎?那裏真的很美嗎?”
“也許。只要我們堅持不懈,總有一天可以到達的。”
我仰天長歎一聲,和寒浩繼續向前走去,向著理想進發。
一天,我們遇到了一只黑色的狼。他看見我們之後似乎很害怕,原來他也是一只孤狼。寒浩主動走上前去向他問好:“嗨,我們也是孤狼。可以做朋友嗎。”
那只狼笑了:“對不起,我也許和你們不同路。”
“那好吧,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們都是陌生人,為什麼要把我的名字告訴你們?”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都是狼族,有什麼陌生和熟悉之分?”
那狼又嘿嘿地笑了:“是嗎?那麼那些抛棄你們的狼呢?還是熟悉的朋友嗎?那些狼,不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嗎?”
我和寒浩都呆了。是的,過去的都已成為往事,以前的狼也不能算是熟悉的朋友了,再說我也從沒有過朋友。
一陣風吹過,夾帶著陌生的氣息,有樹的味道。“你從森林裏來的?”我問那狼。
“不錯。我要去草原。這樣吧,咱們互相指路。”
我爽快地答應了。臨別時那只黑狼告訴我,他叫夢逝,一個過客。
沿著夢逝指的路,我和寒浩執著地向前走去。終於有一天,風中帶來了樹的氣息,遙遠的地平線上,有一叢蔥郁的綠色。
“森林。”我吐出兩個字。總算,這些日子的努力沒有白費。
寒浩的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到了是到了,新的考驗也來了——這兒也有狼呵!”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還以為到這兒之後會有平靜的日子,可是面對未曾謀面的一群狼,我應怎樣選擇呢?服從嗎?我不甘。獨立嗎?會被幹掉。一決雌雄嗎?我有那種能力嗎?也罷,聽聽寒浩的意思:“咱們如何面對?”
“一決雌雄。”四個堅定的字從寒浩嘴裏迸出。
“也好。”
森林真是廣闊,這裏有許多從未見過的生靈。但和草原相同的是,這裏也有鳥,也有狼。
一聲長嘯自遠方傳來,在向我們這些異鄉人打著問詢。我報以他們淒厲的長嘯,說要與他們的頭狼比試。隨後便和寒浩向他們的所在地奔去。
來迎接我們的是一匹正值壯年的灰狼。他友好地笑了笑說:“我們這裏向來是以禮待人。要見我們的大王可是不大容易。”
我也毫不客氣地說:“我不管你以禮待人抑或以武待人,請你們大王出來一下。”
“你們是草原來的吧?森林裏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注意,是對我說話。”灰狼的臉色一下沈了下來。
“對,我們是草原狼。”我揚了揚頭,輕蔑地說。
灰狼愕然:“誰告訴你們的路?草原到這裏很遠的。”
一直沈默的寒浩不緊不慢地開腔了:“你認識夢逝嗎?”
“夢逝?你是說那個癫者?他去哪了?”
“他不是癫者,他是一位哲人,你無權詢問他的去向。”寒浩冷冷地說。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嚴肅的寒浩,他眉宇間透出的冷厲氣息似乎把時間都凍結。
“他的確是一位哲人,一位不為人理解的哲人。他近乎癫狂。”
“廢話少說。你們的頭狼呢?”
“既然你們能了解夢逝,那也一定能理解我們的大王。跟我來吧。”說著,灰狼轉身進了一個岩洞。我和寒浩也跟著進去了。
洞內幾乎沒有什麼布置。如果不了解內情,很憨看出這是王者的家。一只全身上下潔白似雪的狼側臥在地上,一雙淡藍色的眸子裏充滿了祥和。她轉頭示意灰狼退下,灰狼恭恭敬敬地轉身走了。
我實在看不出這只白狼有什麼特別之處,除了美麗高潔外再沒有一點值得欣賞。
那白狼首先發話了:“你們坐下吧。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泠風。你們?”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樣待客的狼,不由得有些好奇:“什麼?你叫泠風?這名字不錯,人如其名。”
“什麼叫人如其名?你還不了解我,怎能說這名字配我?”
“憑印象,可以嗎?”
寒浩插話了:“我叫寒浩,她叫凜傲。我們的名字不像你那麼高雅。”
泠風笑了:“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比凜傲好多了,”突然話鋒一轉,說:“我要退位了。我知道你們想當頭狼。但我們這裏是以才分高下的。”
“我看出來了,”寒浩冷冷地說,“否則你這樣的不可能當上頭狼。”
“你理解錯了,是文武全才。”
“我覺得你也沒有什麼獨特之處。可為什麼剛才的灰狼說能了解夢逝才能了解你?”
“不要再提夢逝了,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本身就是一個夢,去了不再回。以前的那些過往就讓它散了吧。出去談好嗎?我不喜歡這裏,自從夢逝走了之後就再沒有生機。”泠風淡淡地說。話音未落,她起身向洞外走去。
我和寒浩都覺得這裏有故事,也跟她出去了。
外面的天空湛藍湛藍的,澄澈而又深邃,像泠風的眸子。山崖下面是大片的森林,吐納萬物。
泠風長歎一聲,道:“多美的景色!只可惜少了夢逝,他若也在就好了。”
“夢逝他……”我的話還未完全說出,就被泠風冷冷的聲音打斷:“閉嘴,繼續聽我說。”隨後,泠風又換回了她平靜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夢逝是我唯一的知己,只有他在我才感到快樂。雖然他有些癫狂,但卻像風一樣清爽,像夢一樣值得回味。但現在他走了。我要說的就這些。”
“夢逝他是個好人,第一次見到像他那樣的狼,近乎癫狂,但說出的話又能讓人受用不盡。” 寒浩平靜地說。
泠風笑了:“你是這世上第二個能了解他的人,第一個是我。你有才,但不知武才如何。夢逝曾經有個預言,說王位會由一匹銀灰色的狼接替;還有一只母狼,肩負著狼族的重任,也就是來世化為人,看看是人更聰明還是狼更睿智。我曾希望我是那匹狼,但我不是。現在我知道了,下一任狼王是寒浩,肩負重任的狼是凜傲。”
寒浩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們就是夢逝預言的狼?我還沒有展示我的武學,你怎麼能妄自讓我接任?”
“我信夢逝。寒浩,你安心當頭狼吧,我走了。凜傲,別忘了你的使命。”說完,泠風縱身躍下懸崖,像一朵潔白的雲,無聲無息地飄墜在林海之間,一匹狼,沒讓我們摸清性格就走了。
“泠風去了,屬下灰衣使,恭迎新任狼王上任。”灰狼不知從哪裏閃了出來。
寒浩看著他,緩緩的開口道:“你說過,我們能理解泠風。可她像個謎,我們還沒來得及將她破解她就飄然而去。可惜一代英才。”
“你能像她一樣賞識夢逝就已經夠了,而且你還能看出她是一代英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突然插嘴,“泠風沒死。她還像幽靈一樣遊蕩在森林中。”
灰衣使沒再說什麼,而是把我和寒浩帶往另一個地方。我們問他去哪,他說是去面見群狼。果然,一大群狼都聚在前方不遠處。我發現這裏的狼大多都是灰色的,黑色和銀灰的少之又少,更沒有像泠風一樣毛色純白的。
見過群狼後,寒浩在灰衣使的陪同下去熟悉環境,我則在森林中漫無目的地散步。忽然,我發現了一叢茂盛的太陽花。想不到這裏還會有太陽花,真是太意外了。我歡快的向澎湃如潮的花海走去,看到花叢裏有一副熟悉的面孔——是泠風!可我定睛看時,只見春花不見狼。我又想起了寒浩,從前是我領導他,現在反過來了。我不能承受,我永遠想當王者。
天漸漸黑了,月兒從樹梢探出頭來,是一輪滿月,皎潔無暇。清幽月光下的我顯得格外恬靜,可再怎麼也無法掩飾我眸子裏的凜冽與驕傲。我生來就和別的狼不一樣,我有著矛盾的個性。可誰又能理解我的性格?狼的圖騰,驕傲而不凡,凜冽而優雅。我所有的不過是狼精神的一部分,但我自以為是最優秀的,否則我怎會肩負下輩子做人這種使命呢?我決定離開,因為森林和草原都不適合我,我應該早一些去人的世界。
第二天晚上,我把寒浩約了出來,我們一起對著冷月長嗥,聲音中充滿了凜冽與驕傲。北極星很亮,像寒浩的眸子。我對寒浩說:“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在這世界上,只有你對我好,謝謝你。但是,我要走了。”
“要去哪兒?一起走吧。”
“我想離開這世界,這世界不屬於我。”
“世界是屬於大家的。”
“所以它不適合我。我一定要走。”
寒浩呆了。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氣:“也罷,你走吧。來世你不會孤單,我會化作北極星在天空中守著你。當你孤單時你就望望天,找到北極星就等於找到了我。”
“下輩子我還要你伴我走過,前世今生的約定,就讓我們把它實現了吧。”
“你肩負著狼族的重任,下輩子你要做人。即使我也做人,但在茫茫人海中,我們又怎能認出彼此呢?”
“我會出生在北極星下,酷暑時節。我眼中的凜冽與驕傲永遠不會變。”
“好,下輩子再見。但我不會告訴你誰是我,你就憑心吧。”
我忽然笑了:“寒浩,你想擁有永恒的生命嗎?”
“……不想。”
“為什麼?”
“因為我還要守前世今生的約定。如果生命永恒,約定就沒有意義了。”
“……那你怕死嗎?”
“怕……因為死了就不能延續約定了。”
我和寒浩又一次對月長嗥
“寒浩,你幫我了結我的生命好嗎?”
寒浩沒有再說什麼,他尖利的牙齒刺入了我的喉嚨。我感到熾熱的血正在流失,消散著我的生命。
在生命的最後幾秒,我感到有一滴冰冷的淚落在我的眉心。一首已被遺忘的古老歌謠在寒浩口中唱響:
“風兒吹,沙兒飛,風沙繞天追;
憶起誰,不傷悲,寂寞夜相隨。
花凋零,草枯萎,花草相依偎;
忘記誰,不流淚,黑夜有我陪……”
當所有精華都成為回憶後,一生的輝煌化燼,凋零,飄散,祈求著來世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