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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Wolf．Place 第五章-4

通往十四號的路上一點也不好走。

成群的Seer在天空盤旋，隨時可能俯衝而下，而零星幾隻殺傷力普普的Arms又一直撲上來，黑貓與巴薩查必須一直處於隨時警戒的狀態，才能讓這八個又都是老弱婦孺的小隊不被黑影襲擊。

到處都是木頭與屍體悶燒的噁心味。

再加上黑貓那無視黑影體內大量體液的劈砍方式，又為了這趟路程上揮之不去的噁心感增添不少。

但是在符文武器與兩人合作威能下，至少這趟路途到目前為止是順利的。

「淦！我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砍的到處亂噴啊？」巴薩查迅速地將符文鑄上一隻從旁偷襲的Arms時，轉頭對黑貓吼道。

「哈哈哈！這才叫真正的浴．血．奮．戰啊！」

但他們兩個都在心理納悶著，狼人想著那隻害攸死去的雙頭獸，而黑貓想著第一次碰到的影樹，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下子黑影變的這麼簡單了？那些較強大的影子呢？

不...這樣就好，不要碰到那些麻煩的傢伙......

黑貓看著狼人，似乎也多少猜的出來他想法。

但這想法馬上被打破。

接下來擋在他們前面的存在，在場所有人為之震驚。

地上與天上殘餘的影子們，開始全數往某個點集中，一枚黑色的卵於中心鼓動，隨即而來的，是它誕生於世的哭聲。

破殼而出。

生著六翼，有著獅頭、人的四肢跟身體與蛇尾的影子。

「喵的！死狗！影子不是只有簡單的獸型、人型嗎？」黑貓吞了口口水繼續吼，「那現在在老子眼前的是什麼怪咖？」

「可能是He......」

世界就此暫停。

它已經知道，知道眼前存在，內心裡不願意面對的東西。

開始吧？

巴薩查感覺自己像在記憶漩渦中猛烈地翻滾著。

攸。

老鎮長。

伊蕾。

世界。

大家。

月亮。

伊蕾。

Iron。

小鎮。

山坡。

白袍。

灰色世界。

格雷。

在這一切一切的起點，他只看的到那白色狹小、卻又空寂地巨大的房間裡，一隻灰狼，孤單地趴在地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這裡了。

記憶就像這個房間顏色一樣，白色、無盡的白色、無盡到令他失去方向感的純白。

所有回憶都像那群每天固定探視他的人，當灰狼想問點什麼，他們卻也只是搖搖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什麼也不肯說。

「為什麼，我有種好累好累的感覺？」

※

他躺在小鎮外的山坡上。

或許這世界本來就注定不平淡也不正常，因為在小鎮裡面，他本來就是個不正常的存在。

雖然老爸、老媽、鄰居、還有學校老師都異口同聲說，自己其實很正常，但是他總是能清楚嗅到不安與恐懼，從他們那充滿笑容的面具後面。

「為什麼？因為我們並不一樣嗎？」

※

他倒在少女前面不過數尺的地方，這世界開始變得好模糊、他努力睜著眼睛，卻徒勞無功，腹部間傳來的只有陣陣冰冷，與任何食物都填不飽空虛。

他掙扎著，事情還沒有完成，他一隻手奮力撐起身體，另一隻用爪子掩著從傷口露出來的半截內臟。

開關按下與身軀倒下瞬間，他看到她笑了。

「這樣，就可以了吧？」

月光溫柔的覆蓋住狼。

※

大門敞開的白色小房間裡面，狼人與少年共同坐在一張桌子前。

「結果我還是......我還是救不了他......」

狼人掏出放在大衣口袋中的小鑰匙，輕輕放下，然後悲傷地趴在桌上，綠色狼眼失神望著那把鑰匙。

「至少你肯踏出這房間了。」

少年坐在他右側，邊看著一本老舊的書籍，邊回應。

「但我究竟連現在要怎做都還不知道！找不到辦法結束這一切，那攸根本就是白死的！」

「因為我們還沒到齊啊。」

少年指了指小小方桌子對面那兩個空位置。

※

「狼以狼嚎詠嘆月，而月以其光照耀狼。」

※

黑影看著眼前陷入沉默的黑貓與巴薩查，空洞的眼神、顫抖的身軀，它知道自己的攻擊起了作用，對方已陷入最自責的過去中。

現在只差最後一步，就能解決掉貓與狼人。

它的手化為尖刺，準備貫穿獵物。

「敖嗚！嗚咿！嗚！」

狼嚎隨風。

隨著吼聲，巨狼從屋頂一躍而下，月光照耀著他背上皮毛，就像一道綠色閃電般，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與鋒利狼牙，猛力地將黑影翅膀撕扯掉。

「嘶！」黑影納悶著，怎有生物能在它的精神干擾下繼續活動？

沉沉一著地的巨狼，將口中叼著的翅膀隨口一吐，看著對方翅膀被扯掉而濺出大量體液的根部，翠綠狼眼閃爍著寒光，狂傲不羈，狼嘴微張，喘了喘鼻息，就像在跟對方示威著，你不是我的對手般。

然後他壓低身軀，將後腿肌肉群的力量一次爆發，朝尚在半空中的黑影猛衝。

影子不得已只好先轉而對付這不速之客，將背上剩餘的五支翅膀化為刺像巨狼襲去。

每一發刺擊都會輕易要了狼的命、每一發刺擊都將地板擊成碎片，碎石與針刺交雜著，但他敏捷地在針雨中來回突進，細長的腿上也被四處噴濺地碎磚劃破數道傷痕。

逐漸突入黑影禁區內，狼看著上面那不知所錯的獅子頭黑影，嘴角邊露出譏笑。

就算有著強大外表，但這影子依然不是實戰型的Arms，而只是擅長分析理解與精神傷害的Head。

外強中乾。

在善於狩獵的巨狼面前，它終究還是塊肉、一塊一點也不好吃的肉。

狼朝向影子胸口猛撲，以他的重量將對方壓制在地上，四肢緊按著對方，不給影子掙扎地機會，然後俐落地把獅子頭一口咬掉。

鮮紅的體液從頸部大量噴出，在血泉中，狼又一爪撕開軀體心臟部分，然後像挖坑洞般扒著，直到影子的核心曝露在外。

他看了看，然後一口把它扯出來。

只剩下身體與五枚殘翼的影子，只是掙扎了幾下，立刻就連同核心一起散成灰燼。

看到對方已經化為灰，巨狼走向還陷在對方精神攻擊中而失神的狼人，停在他身邊，朝手臂用力一咬。

「淦！」

痛覺把狼人從那空白小房間中拉回來，被咬傷的肩膀鮮血如柱，他低聲咒罵著，然後抬起頭看看到底是誰幹的好事。

當狼人與狼綠色狼眼交接時，巴薩查狼驅一震。

「所以，我還是回來了。」

「我，回來了。」狼露出笑容再次重複。

「什麼？」狼人不解地看著對方。

「巴薩查。」

狼在狼人身旁繞圈踱步，審視著對方，而狼人也疑惑的看著他。

「不過在我把這一切解決前，另一隻影子，他是留給你的。」

狼用濕冷冷的鼻頭推了推狼人的爪，巴薩查一聽到另一隻影子，立刻爬起身子擺好應付戰姿，但四周卻沒有任何騷動。

只有一旁的黑貓，與後面受不了精神攻擊而倒臥在地的鎮民們。

黑貓靜靜站立著，赭紅的瞳孔圓睜著，但絲毫沒有半點生氣，就像座雕像般死寂。

狼人見狀立刻上前，大力搖晃著黑貓臂膀，但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巴薩查情急之下，將嘴巴輕輕叼住黑貓手臂，口齒不清地說：「部要怪偶。」

正當巴薩查準備一口咬下時，他聽見貓咪在他耳邊喃喃地自語。

「我......」

「嗯？」

「.......我好髒。」

巴薩查連忙鬆口，黑貓眼睛依舊一片鮮紅，但在最深處，狼人看到了一片黯淡的黑影，他為之大驚，連忙再次用力地晃著黑貓，然後一拳朝貓臉揍下去，然後黑貓就踉蹌往後一倒，跌坐在地上。

「淦！死貓給我醒來啊！」

貓咪似乎是醒了，用白貓爪輕輕擦著臉頰上被狼人揍過的痕跡，然後陰沉沉地說：「我好髒。」

「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是平常根本不在意這些嗎？怎一下子就這麼愛乾淨？」

「不，你不會懂得。」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黑貓搖搖擺擺地走到狼人前面，抬起頭，對著他說：「殺了我，好嗎？」

巴薩查看到，黑貓眼中鮮紅逐漸黯淡。

「你到底？......嗚啊！」

黑貓在零距離下，以實拳猛力打在狼人腹部，其力道讓沒有任何防備的他摔出去數尺遠。

狼人抱著劇痛的肚子奮力站起來，但他眼前看到的黑貓不再只是黑貓。

或者說，黑貓的影子。

在月光之下，坄射於小鎮石版街道上的貓影，此刻不安分地晃動著，而其中央浮現出一枚符文、一枚血紅色的符文，代表阿卡特拉克的符文。

黑貓從腰際抽出符文大刀，而阿卡特拉克也在瞬間解除逗貓棒擬態，他將刀尖頂在自己影子裡的那枚符文上，悄聲說：「我好髒，巴查。」

然後一刀刺下去。

原本只存在於二次元的貓影開始脫離平面枷鎖，就像一婁輕煙般纏繞上黑貓握著符文刀的右爪，而阿卡特拉克也從三次元虛化，堅實鋒利的刀身失去符文禁錮後，狼人眼中，黑貓與重兵器就像影子一樣，虛幻又不真實。

巴薩查腦海中閃過剛剛巨狼所說的──另一隻影子，他是留給你的。

「死貓......是......影子？」

「夠諷刺吧？這就是這傢伙的選擇！他選擇了用這種方式來對抗他一直仇視的東西，成為影子！然後用它來消滅它們！」貓咪的左邊奸笑著，對著狼人吼道。

「我好髒......巴查......」貓咪的右邊喃喃自語著。

黑貓用左爪緊遮著左臉，試圖擺脫自己另一半，但是爪縫間，遮掩不住的赭紅瞳孔中有著強烈地瘋狂與仇恨，在巴薩查．塔．魯迦面前，左半邊的瘋狂與右半邊的自責，他就像活生生拆成兩半在表演似的，試圖為自己找出一個合理的藉口。

「這一切都是你的選擇！為了要守護你守護不了的東西！你選擇成為你這輩子最憎恨的存在！是的......沒錯！你自己也不是樂在其中嗎？當你用阿卡特拉克斬斷黑影的瞬間，你能說你的心理沒有報復的快感嗎？你能否認你做的這一切！不都只是為了減輕當初拋下他的罪惡感嗎？」

「不......我......」

「別再這樣扭扭捏捏的了，你也知道沒有我！你根本一無事處！連守護對方都做不到！」

右半邊的黑貓陷入沉默，原本遮住左半邊的爪子也垂了下來。

「所以就讓我幫你解決這一切吧，解決這所有看起來都討厭的東西。」

黑貓與阿卡特拉克，緩慢地走到倒臥在地上的數名小鎮鎮民前，臉部表情充滿扭曲與鄙視，他舉起黑影化的符文大刀，燦笑著，隨即猛力朝一名老伯砍下去。

「鏘！」

說時遲那時快，狼人以符文將地上石板磚重新定型，轉變成一面十分克難的石制護拳，以左爪緊壓著右爪之姿，硬吃下阿卡特拉克的砍擊，而黑貓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導致攻擊失準，沉重的大劍偏離目標，砍在一旁地磚上，濺起片片碎石。

「你到底在做什麼？」甩了甩因為硬吃攻擊而處於麻痺的手臂，狼人對著貓咪大吼著。

「喀！」

「嗚啊啊！」

粗糙的護拳碎成裂片，黑貓朝擋住目標的狼人，毫不留情的連續揮擊符文大刀，硬生生的將比他高大的狼人再次擊出去，沉重的衝擊力這次真的讓狼人一時之間無法再動作。

黑貓轉頭朝一旁的夥伴笑著解釋：「放心吧，我只是用刀背，不過......」但充滿笑容的臉上瞬間扭曲，他猙獰地朝狼人威嚇道，「要是你在阻止我的話，我就把你跟那些傢伙一樣處理掉！」然後再次恢復成那看似啥都不在乎的笑容，「現在，讓我們繼續剛剛未完成的工作吧！」

然後他再次舉起阿卡特拉克，準備處決掉躺在地上的老伯。

「淦！給我住手啊！」

連續受到強力衝擊已經有點站不穩的狼人，不知道哪來的信念與力量，麻痺掉的手臂硬撐著處處疼痛的身體，然後就這樣撲向前，想都沒想，就這樣擋在黑貓與老伯之間。

在阿卡特拉克的漆黑刀鋒反射月光瞬間，四周是如此寂靜無聲，在巷道間回響的，只剩下貓咪與狼人的對話。

「為什麼？死狗？你不是也想著要怎樣擺脫這群討人厭的蒼蠅嗎！為什麼？你不是還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嗎！為什麼──」黑貓銳利的眼光緊逼著巴薩查，「──這些人是死是活根本不甘你屁事啊？」

爪起刀落。

「沒什麼，只是我不想再靠否定存在而已。」巴薩查笑著回答。

「抱歉。」黑貓的右半邊說。

胸前一陣冰冷金屬感滑過，而接緊接在後的是肌肉與肌肉間被切割的劇痛。

暗紅色灑在黑貓白毛上、灑在自己灰毛上、灑在地板、灑在空中、灑在阿卡特拉克與皎潔的月下，就像小雨般短暫急促。

剛剛那一下攻擊，要不是黑貓在砍下來的瞬間收手，才沒有傷及內臟，但也在狼人胸前造成一道深刻傷口，一部分跳動的臟器在血肉中模糊可見，鮮血也染紅了他灰色狼毛。

狼人陷入沉默。

「那要是他們根本不存在呢？」

黑貓看著眼神模糊，低著頭與垂著手臂，已經搖搖欲墜的狼人露出虎牙輕笑，然後用貓爪輕輕朝他頭上一頂，狼人就像倒塌的樹木一樣，高大的身軀隨著地心引力向後倒下。

「碰！」

巴薩查．塔．魯迦無神的綠色瞳孔，望著被黑貓笑臉所遮住的月亮。

為什麼......又是這種......熟悉的......疲累感？狼人心想。

「死狗，你知道我從影子的眼中看到什麼嗎──」黑貓圓睜著赭紅色的貓眼，像地上的狼人死死瞪著說道，「──更多更多的影子！」他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