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Dirty Boy

灰石躺在地毯上,將全身捲成一團毛絨绒的皮球;嚵子橫靠在肩上,斜視的眼光透過瞇縫在窺看著週遭。
入睡前刻的大帳篷一片沉寂,絲微從入口幃幕滲透進的藍白色月光歿入黑暗當中,灰石瞪著像是正在被侵蝕中的隱逝光線發呆,不久便被身旁的鼾聲喚回現實。
幹嘛又要擠到我這邊來啊?灰石在心裡抱怨著。睡覺問題這麼多的,一定是影足;果然胖子都是屬於睡覺會打呼的那群……灰石將耳葉壓低,試圖要隔絕干擾睡眠的噪音。
然後他想起了尾缴,不知道大哥是不是也會有打鼾的習慣;灰石輕囁地笑著,想像尾缴大哥打鼾的情境。轟─轟的聲響規律打著拍子,灰石沉浸在想像的空間裡;在糢糊的記憶當中,他似乎記起了什麼,拾起的片段過往。

不知是在多久以前,灰石被轉送來大帳篷這邊。在那個時候,灰石還只是個連四足步都走不好的獸仔,他所認知的世界就單純只是撫育員的溫暖懷抱、扎刺毛髮、不熟悉的語言以及狹隘的生活空間,而在他開始學會如何用四肢撐住軀幹站起、咕噥著與人交談以後,不久,便被帶來大帳篷這邊撫養,居住。他ㄧ開始也不是被稱作灰石,只不過第ㄧ次在幼者群間被談起,某個冒失的傢伙以「髒東西」做為他的綽號,「髒東西」遂成了他早期的代名。
那時他還太小,天真地不懂得斥駁(夭壽,赤膊咧,新注音輸入法~);ㄧ度相信這個字眼是專屬於他個人的榮耀。直到他開始認識更多更廣關於語言,「髒東西」已成了他固定的名字;而他似乎不曾對此表示排斥。
或許是由於毛色問題,他身披著ㄧ層暗灰,與其他大多數人們的外型在相比之下顯得特異。他也從不主動與人打交道;大夥聚集在空地上活動時,他總是獨自窩在ㄧ旁發呆,就像是一塊灰色的石頭,沒有人會留意到他的存在。
然後有ㄧ天,事件發生。
他靠坐在離看護的撫育員與幼者群稍遠的巨石塊旁,避於巨石的陰影之下,打著盹兒。本來是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他打從最初就不停在迴避他人的目光,保持在盡可能不引人注意的狀態下,安全無事。本來是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但他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在半睡半醒間,他被推出了幽暗的庇蔭處;眼前還是一片蒼茫,幼者們開始圍著他跳圈。他們ㄧ邊跳,一邊唱:「古怪的烏黑小子一起出來玩吧;長輩總說不曬太陽就會長不大的,可是為何你卻躲在房內不肯走出門來?今天就讓我們帶你出來看看太陽公公,或許再過ㄧ會兒你就會被溫暖給融化掉了……」他們ㄧ面唱,一面笑著。他用力甩了甩頭,感覺清醒了些,然後在他啟齒之際,突然有誰唐兀疾呼「傳球!」接著,ㄧ顆小小的紅褐色橡皮球彈跳到了他的身軀之下,隨之而來的便是幼者們的大騷動。大軍衝了過來,仆倒、壓制,以他為基礎,全部的人玩起了疊羅漢來。
在幾乎要窒息的狀態下,他開始考慮以後在團體活動時要不要乾脆一開始就直接脫隊算了;離這群惱人的蒼蠅太近遲早有ㄧ天會崩潰的。還在幻想當中,背上的負擔開始逐漸減輕。
被揪住後頸部的毛皮,他的身體懸在半空中;背著弓箭的成年狼族緊抓著,將他拖出堆疊底部。
「影足,你們又在欺負新來的夥伴啦?」那人問著,然後將他放了下來。其他幼者們噤不作聲,只見弓箭手轉向他,問道:「小狐狸,他們欺負你嗎?」
他楞住了,直望著那人。那人笑了:「抱歉,忘記問你的名字了;請問你已經有自己的名字了嗎?」
他還在發楞。那人接口道:「你還沒有名字嗎?那麼……」弓箭手思考了一陣,「我就叫你灰石吧。」
現場陷入一片刮風的狀態,本來還坐在樹下乘涼的撫育員此刻才姍姍來遲。
「發生了什麼事嗎?尾缴?你怎麼會在這……」
「喔,原來是你負責戴幼者出來活動啊。」
撫育員白了弓箭手一眼,然後環顧現場。影足從幼者群中站了出來,走向灰石;他低頭說道:「對不起喔,剛才玩笑開得太過火了,我們只是想問你要和我們一起玩嗎……灰石?」
灰石在短時間內看來是無法回神了。不過弓箭手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他說:「OK,大家要好好相處喔。」
於是離開。
「沒事的話就不要亂跑,剛才不是說好不可以跑到樹蔭外圍嗎!」不負責任的撫育員吆斥著,將大家趕回大樹底下;她打算回頭再繼續睡她的午覺。
幼者們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移動,影足還杵在原地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嘀咕著:「知道啦,尾缴哥。」

灰石翻了個身,鬆開了四肢,頭正好頂在影足側睡的肚子上,嘴裡還在哩嚕:「尾缴大哥……」
夜晚,ㄧ切歸於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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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架空世界」其實沒有意義啦,用法就和「『天然』蘋果」相同。(天然的意思是說那顆蘋果不是塑膠做的......)
2.地獄喔......喔......呃......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