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翼的天使降臨到眾天使間,手上的長矛燁燁生輝。雨水在他臉上匯流,他卻連眼皮都不動一下。大天使威嚴的相貌與氣質讓人聯想到古老的巨石,難以撼動,似乎毫無破綻。
「卡爾提克元帥。」四周的天使向他欠身致意。
「肅清所有魔性界的入侵者。」他伸手蓋上面罩,這副頭盔並沒有留下眼孔,外露的只是單純的鎧甲。「一個不留。」
「是!」周圍的天使群聞令,紛紛俯衝至已與廢墟無異的芬里爾大宅。這陣如箭雨的突襲正式衝散了房屋的結構,整座別墅在豪雨中發出轟然巨響倒下。
「第一隊、第二隊進行分離,三四隊從兩翼包圍,不要讓牠們跑了。」
在大天使的指揮下,天使們分成小群體排成人字,一個個收緊羽翼準備再次俯衝。這時從斷垣殘壁中傳來的怒吼聲震懾了大部分的天使。
芬里爾的人們齜牙咧嘴的現出獸型,牠們拱起脊背推開身上的樑柱,引頸對天上的襲擊者狂嚎。整個魔狼的家族在數量上絕不輸給神格界的部隊,牠們睜開了額上的不祥之眼,昂首闊步的在潮濕的草地上踏出深深的腳印。夾雜在狼群中的,還有較少數披著銀白麟甲的翼蛇,伸出鮮紅的長舌威嚇著。
獸群圍繞著一尾體型更為巨大的白狼,也就是芬里爾家的首領,最長的芬里爾老先生。牠張著渾濁的兩個眼睛,加上健全的第三隻靈魂之眼,瞪著空中的入侵者。牠帶頭發射出第一聲震耳欲聾的狼嗥,底下的徒子徒孫紛紛響應,一時間竟蓋過豪雨的噪音。天上的飛翔者也按上兵器,殺意從地面瀰漫至空中。
李奧也在其中,他屬於另一個更少數的分野。在場的魔性界子民中,有部分能在獸型與人型中找到微妙中間點的,他們呈現出人立的型態、獸的特徵。於是而有狼的爪牙、皮翼與尾。
地上的李奧和空中的大天使眼神交會,天使金色的面甲上反射出李奧眼中的奇異白光。
「擒賊擒王。」李奧和天使長幾乎同時說道。
李奧杖劍出鞘後起飛,竄進傳送陣中,在下一秒從傳送陣的出口向天使長正面突刺。恍若金石鑄成的大天使不使用笨重的長矛,左掌的護手甩在杖劍上,將刀身盪開後手掌直接抓向李奧的頭顱。李奧在紫光中消失,毫不退縮的在卡爾提克近身處現身。他扯住卡爾提克的左手,換到左手的杖劍殺向天使的肩膀。卡爾提克直接反過來從右手將李奧拋開。挺起手上的長矛追向展開雪白皮翼翱翔的他。
戰火正式開啟後,整個山丘頂到處都是奔跑的狼群、飛翔的天使和翼蛇。魔狼的動態視力精準的預測天使編隊的進路,家族之間的默契也使得防禦格外緊密。雖然無法飛翔是一大劣勢,魔狼利用空中接力的方式將同伴托的更高,也有少數的天使因此而遭到襲擊。
在更高處與較高階天使纏鬥的獸人們,將芬里爾與康默拉的成員混合編組。由翼蛇族人提供空中的著力點,配合魔狼的腳力發揮出速度為主軸的攻擊。四翼或六翼的天使一時間被困在立體空間的牢籠中,無法發揮戰力。

附近的山谷間,霍爾德正在考慮要不要就這樣離開,仔細想想,身上帶的血衣最後一定會成為神格界的追查目標。繼續和河神糾纏下去,只是增加行蹤暴露的風險罷了。
他揮翼正想飛去,卻感覺到面前有一堵綿密如絲的牆,在雨中看不清,不過觸感非常明顯。他心下一驚,連忙向上爬升。一抬頭,河神好整以暇的在高處微笑。
「來不及了。」他勾著嘴角,用水柱把霍爾德轟下水。霍爾德起先掙扎了一會,伸出觸手纏上附近的山壁,硬是在洪流中屹立不搖。
「還是不夠啦。」河神嘻嘻發笑,舉手在頭頂集結出巨岩般的水球,砸下。這顆水球在霍爾德身上炸裂成層層湧浪,把紅衣男子壓下水。
霍爾德最後扯著幾棵大樹淹沒在渾濁的河水中,河神隨後跳下水,他建構起來的水壁空間立刻瀑布般垮下。
血衣的分支深深嵌在河床,不過只是攪起污泥,沒有固定的效果。河神坐在浪頭上,看著下方若隱若現的人影,又推了河中的浮木過去。樹幹撞在霍爾德的腹部,把他往下游送去。河神沿途不斷用水流讓他在河床上撞擊,從山上往平地猛衝。
相對於空氣中,水中的聲音低沉,予人緩慢的印象。所有撞擊,石塊、樹幹,空氣捲進水中的降音階,都清晰的傳達著震動。在糢糊的視線中,霍爾德看見了黃銅鑄成的共鳴管筆直向上延伸到玻璃屋頂,地鳴般的琴聲流洩在花園裡。坐在琴鍵前的,她轉過頭來看見自己……
血衣的分支軟化成平凡的碎布,在洪流中飄蕩著。

伊里米特甫踏上山坡,十誡劍的液化鐵旋即湧出,他將黑色金屬固定在手腳上。跳到被天使鎖定的一頭魔狼背上,兩掌握住閃亮的長槍頭。來襲的天使想抽手,武器卻被伊里米特扯去,天使只好怏怏的退開,加入飛翔的編隊中。
「感激不盡。」他腳下的魔狼點頭致謝,把伊里米特抖下身後繼續加入戰局。理當是因為伊里米特身上的西裝成為了另一種同盟的象徵,讓附近的魔狼也不對他看第二眼。
伊里米特張望著觀察週遭的情勢,目前戰況依然在膠著態,很難說有哪一方佔上風,掛彩的成員數也不相上下。他本來想直接解開鐵翼,又顧慮著暴露身分。在他想著的當下,方才的天使領著整群的同伴向他襲擊。所有天使排成長蛇形,連續從不同角度擊向伊里米特。黑髮天使急迫中伸出手臂上的袖劍,發狠把一班天使的長劍、斧、長槍削頭去尾。
一趟攻擊後,天使群回到上空。伊里米特的紅眼在地面上十分顯眼,因為魔狼群的眼是黃色的,何況他佇立不動,直視他們。
「是神鐵。」其中一名男性天使舉起剩下屠刀長度的劍身說。
「確定了。」另一個女性天使揮手招呼附近的幾個編隊聚攏。「變更目標,我們追擊神鐵。」
二十幾名天使的刀劍指向伊里米特時,落後伊里米特的克里斯還在附近的草叢中尋找能放下禮盒的地點。基本上他覺得無所謂了,就是單打獨鬥也好,他打算把這幾個禮拜在魔性界受的悶氣一起發洩出來。
「原神鐵,二翼伊里米特,我們奉神樞院的直接命令將你捉拿,請你交出十誡劍。」女天使將長槍架在身前,展示武力之心表露無疑。「否則我們將無限制使用攻擊手段。」
「原?」伊里米特瞇起眼,卻不是因為雨打在臉上。「意思是說我被開除了吧?真是無情。」
導因於十誡劍的力量,天使寧願在混戰中停下動作與伊里米特交涉,也不願在必須對抗的對象中加上一名能斬神的天使。當然他們沒有權力談交換條件,這種嘗試也只是一個賭注罷了。
「原神鐵,請回覆。」
伊里米特脫下燕尾服的外套,慢慢捲起溼透而透明的襯衫長袖。他手上的黑鐵包覆著皮膚,漸漸溶解,凝聚在右手成為黑色十誡。緊盯著他的天使們戒慎的留意他持劍的動作,手上兵器握得更緊。
「霍爾德呢?他怎麼了?」十字刀刃在黑髮男子手中旋轉,水滴彈跳在劍刃上。
「原聖杯已經主動離開神格界,並和你同樣成為通緝對象。」
「是嗎?」劍刃停下,雨順著刀身的溝槽流往劍尖。
伊里米特背後發出布料的撕裂聲,第一根鋼羽刺破衣料後,剩餘的羽翼像生長迅速的植物一般延伸出來。天使們臉上的表情一冷,雪白的羽翼也撐開了。
「你們一定做了很過分的事吧?」伊里米特的紅眼不只是顏色鮮豔,而是開始發出光芒。他舉起十誡重劍,劍刃緩緩扭曲成另一種形狀。「我要把你們痛打一頓,然後是神樞院裡那幾個老頭子。」
他的話說得流暢而肯定,彷彿能力不是決定關鍵。十誡的劍刃隨之重合成寬劍的兩倍,中心鏤空了一條長縫。
「我會打得很用力。」紅眼的光芒聯帶染紅了他臉上的水痕,使他的面容近乎泣血。


老狼王咆嘯中,又兩名天使埋葬於牠巨大的獠牙間。牠隨意的把他們的身體嚼碎了,吐在草地上。那些遺骸在神格的保護力崩潰後,快速的被時間侵蝕消亡成粉末。
「一群小崽子,填牙縫都不夠。」牠掀出牙齦恫赫著,黃牙上殘留下數道亮白的劍痕。
巨大胸腔發出的共鳴連湖面都為之震動,讓翱翔的眾天使躊躇了。狼群也跟著起鬨,黃色的不祥眼自主的轉動,森森白牙如林。無聲的翼蛇則鼓動翅膀,昂著長頸蛇信大吐。
「把他們都撕成碎片!」狼王的長嘯化成波動,牠的聲音甚至彈開了雨滴。「小毛頭們!今晚就盡量的狩獵吧!發揮你們的本性!」
狼群沸騰著,神格界的部隊重新整理陣形,劍拔弩張的迎接另一波與爪牙的碰撞。魔狼開始奔走,在高速下搭起空中的階梯,跳躍著前往挑戰飛行者的力量。


空中的打鬥節奏更加緊湊,來往的高階天使與獸人進行間斷的攻防。魔狼人在雙腳加速後的四肢爪鋒利不下兵刃,近身戰時野獸的運動能力與柔軟度更是使天使們的攻擊無功。

身為指揮官的卡爾提克在與李奧追逐中也暗中計畫著要打破僵局,李奧的速度實在過於驚人,翼蛇的空優加以傳送陣的變換無端,讓卡爾提克久攻不下。以效率來說這場戰鬥實在不甚理想,他決心扭轉戰力平衡。
李奧在戰鬥中體表不斷麟甲化,蒼白的臉變得更加冷峻。卡爾提克的動作幾乎沒有破綻,雖然他已經利用翼蛇的血提高了傳送速度,天使長的速度也快不過他,黃金的甲冑上還是未添一道刮痕。李奧心一橫,做出了三個分身圍繞卡爾提克,四把劍的寒光照著天使的面甲。
卡爾提克將長矛斜舉起來,隨時轟散身著華服的對手。
「來啊。」天使微微側了頸子,不知道面罩下是什麼表情。
四個李奧圍成正四面體的角,兩手持劍於胸,右掌抵住劍柄。「請指教。」
(曲換十六章節註。)
傳送陣的光芒盛開在天使四周,四個李奧又各自增加成四人,而且幾乎是各自行動。彷若十六名不同的獸人揮劍的光景下,卡爾提克收起八翼,繞著自己形成一個球殼。
「的確沒什麼好挑剔的。」面罩下的他說。
八翼同時屈伸的同時,以天使為中心的勁風撕裂了眾多李奧的形體。李奧在聚合為單一本體後被趁勢上前的卡爾提克以長矛從腹部貫穿。
「塵歸塵,土歸土。」銅鑄的天使伸出左手將李奧從長矛上取下。他把李奧從後頸提起,李奧的手腳頹軟的垂著。他在李奧身後說:「我來潔淨你的靈魂。」
康默拉的少主身上的創口鮮血直湧,在濕透了的衣服上更快速擴散。他倔強地抬起頭,吞下灌入口中的血液。
「省省吧,我還有婚要結。」他乾澀的笑著。
「你放心,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會回到創造神的面前。」卡爾提克的長矛橫舉,準備抹平李奧的頸子。「你們將在起始之處結合。」
「這怎麼行……」李奧說著,將蛇尾纏上卡爾提克的右手,他轉過身,卡爾提克順勢扯住他的喉嚨。
「沒用的。」
「其實……我很好奇。」李奧攀上天使的手掌,撕開護手在指結的部份。
卡爾提克察覺情況有異,無奈右手被蛇尾牢牢捆住,他只能看著李奧的瞳孔漸漸被染黑,獠牙伸長。
「你想做什麼?」
「我一直……想試試天使的血。」李奧低頭,犬齒刺進卡爾提克的手指。卡爾提克使勁掐上李奧的咽部,李奧強撐住喉管,讓天使的血液流淌入喉。
李奧的腹部一陣灼熱,受到神格加持的血擁有的能量像烈火般猛烈,原先死白的皮膚不禁掀起了赤潮。燥熱在他身上蔓延,他扳開天使長已經鎖死了的手指,一股熱氣從他的嘴裡吐出。
「呼啊啊……」他滿足的嘆氣,從口中飛散而出的火粉被雨澆熄。
卡爾提克趁機抽出雙手,他退到一旁,看著李奧的一對皮翼染成照眼的深紅。
李奧喘了一陣後,挺起上身,他舔掉嘴角的血,咂了咂嘴。
「閣下的血,」他用完全漆黑的眼眸盯著卡爾提克。「當真風味獨特。」
天使長撕下內襯長袍的下擺,裹上受傷的手。他改以雙手持矛,就像拿雙手劍的架勢,並且首次穩穩的壓低重心。
「果真是獸性難改。」
「收手吧。」李奧順了順額前的瀏海,紅色蔓延到他的手上。「現在還可以放過你們。」
「神的旨意沒有人能改變。」
李奧恰好瞥見低處的伊里米特拿起大槳似的十誡劍把一群天使掃得東倒西歪,還有克里斯的業火漫燒到抱著同伴的天使身上。
「是這樣嗎?在場似乎有很多異議。」
四道金色的身影通過兩人身邊,那是被十誡重劍甩上來的天使們,其中兩名更拖著業火的長尾。
「現在呢?」
「我的忠誠不會因此改變。」
「那……」
「出劍。」
李奧的杖劍身抵上卡爾提克的矛尖,衝擊下兩人周身的水珠都彈開了。李奧的手掌按在劍身上與天使的巨力較勁。


「小鬼,不用控制火力,把他們的靈體全部燒掉也沒關係。」伊里米特揮舞十誡重劍,把每一個映在紅眼中的天使擊飛。或有想要格檔的,神格界量產的兵器終究不敵神器鋒利,被毀壞如摧枯拉朽。
黑髮男子的心中填滿了對神樞院的鄙夷,現今神格界的表現與他所認定的善惡顯然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與霍爾德的想法不同。他所認同的向來是好友的想法,而非神樞院的教條。如今捍衛屬於他們兩人心目中正義的迫切感,透過重如墜星的十誡劍表現出來。
克里斯在草地上望著他忽上忽下的閃躲金黃的利刃,手中重劍大開大闔,鐵翼像大掌摑打,兩眼並沿途留下紅色的曳光。少年手上的黑火相對旺盛不起來,這不是因為豪雨帶來的溼氣,而是他覺得自己沒有插手的餘地。
(他根本完全抓狂了。)
少年暗暗苦笑一聲,把火種投到幾名嘗試起身再戰的天使額前,讓他們在濕淋淋的草地上抱頭打滾。


神樞院中,地面螢幕正是混戰中的山丘。
「老實說,這樣挺誇張的。」一名古神將手伸進斗篷的頭套內,像是搔著眉心。
「是啊。」
「所以……」
「算是失誤了。」
「對。」
「說的沒錯。」
----------------作者囉哩囉唆分隔線--------------------------------------

要出國了,這樣要怎麼趕進度呢?

決定了,逆狼,你就是我的指定代打
我家的孩子們要麻煩你了。(鞠躬,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