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湧入被山圍繞的湖中，霍爾德在水面載浮載沉，剩餘背部露出水面，聖衣漂浮有如紅色水藻。河神從水下凝集出形體，一派輕鬆的走到霍爾德身邊，他蹲下，扯著紅衣人的馬尾把他的頭部提出湖水。
「我還以為你有多難搞呢？」河神獰笑著對昏迷了的男子說。「結果不過這點本事。」
「好啦，接下來就是把這塊破布扯下來……」
他捉住霍爾德的領口，裹在他身上的布料好像被上過膠一樣貼的緊密又牢靠。河神試著搖晃男子整個身體，血衣卻頑強地沒有移動半分。
「奇怪，這是……」
「放開我。」
被晃得醒轉過來的霍爾德握住河神的手，血衣沿著他的手指鋒利化，陷入河神的手腕。
河神任他把自己的手緩緩切成兩段，一副哭笑不得的嘴臉。「你怎麼還沒死啊？」
「誰知道呢？」
霍爾德向前一撲，結果只撞了滿懷湖水，河神已遁入廣大的湖中。他的紅翼拔出水面，拍了幾下後提他離水。
(兩邊都死纏爛打嗎？還真有趣。)
他稍事休息，讓口鼻排出灌入的湖水。現在他的雙眼還是模糊一片，在水中的撞擊留下的後遺症依然作用著。雖然如此，附近山坡上的亮光在雨夜中實在過於耀眼，連他都不得不注意到。
注意到那些久違的溫暖光芒，還有與之碰撞的紅光。
注意到換上整齊西裝，卻一臉冷酷的大肆破壞的伊里米特。
他立刻往山丘上飛去，迫不及待的狂喜的飛翔著。窩在水裡的河神可不想讓到手的獵物就這樣跑了，要是麻煩了大半天，功勞卻被其他人搶走了的話，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他讓湖水變化成巨掌，由下而上的攫住了霍爾德，將他囚禁在圓形水牢之中。
霍爾德在水裡激動的舞動四肢，只是徒勞的捲起一些氣泡。


正殺紅了眼的伊里米特把一名天使又槌又打的釘入土地中之後，內心升起了一個奇妙的想法。
(總覺得有種忘記做什麼事的感覺。)
他心裡疑惑著，一面若無其事的用單手甩動重劍，擊昏了高舉戰斧從後方偷襲的另一名天使。
他完全沒有發現就在身後的湖上，好友正處於生死存亡之際。


李奧與卡爾提克在幾次毫無建樹的交手後發展出更有效率，不過對其他參與戰鬥的人卻很殘酷的行動方針。這兩邊陣營的主將各自在空中的高階成員中刺殺對方的手下，天空的戰局在他們加入後陷入一片混亂。
「十三。」
吸收過天使血液的李奧發動傳送陣的速度快到匪夷所思，他同時出現在一隊四翼天使的面前揮劍，身體被截斷成兩半的天使們還沒發出哀嚎，就消散成閃亮的灰燼。當中擋下第一擊的六翼天使，亦在四人包夾下被大卸八塊。
「二十五。」他甩掉劍身上發光的碎屑，在法陣光芒猶未消散的紫色天空中計數。
另一方面的卡爾提克揮舞著長矛打退襲擊他的獸人們，他靜止在一個定點，就吸引了渴望強者的獸群。
空中的包圍網集中到卡爾提克附近，周圍的天使們因為李奧的襲擊而陷入真空，被孤立的情況下他獨自面對從四面八方包圍他的獸人們。
狼人的魔眼構成了多面體的邊，在康默拉族人的默契下這個包圍網開始不規則的轉動，偶爾欺近的獠牙和利爪令人眼花撩亂。
被高速移動捲起的狂風中，大天使屹立不搖。
「要狩獵我嗎？」他扛起沉重的長矛說。「不如我來狩獵你們吧。」
他的大手探進獸人留下的殘影中，立刻扯斷了狼人肌肉發達的氣管。順著狼人移動的慣性，他把癱軟的屍首拋進包圍網的路徑中，受阻而現出形體的狼人當下成了長槍上的串燒。
「聽說大口吃肉是你們的習俗。」他把手掌壓在瀕死狼人的額頭上，狼人自然是拼命的用利爪在他的護手亂抓。「那我也恭敬不如從命。」
卡爾提克一加勁，狼人顱骨跟著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其擁有者也口吐白沫。其餘的獸人眼見同伴慘死，紛紛忘情的變化為巨獸，咬住天使的軀體。幾個回合下來，卡爾提克的四肢、翅膀、和所有能讓利齒著力的部位，都掛著與他不成比例的龐大魔狼。這一大團毛球追著雨滴往地上落，底下是幽暗的湖面。
「家門受辱，怎能默不作聲？」一頭咬住他肩膀的魔狼口齒不清的嚷嚷。
卡爾提克在入水前意味不明的回答。「是這樣嗎？」
這一落下激起的水花高高躍上夜空，幾乎達到李奧的腳下。李奧盯著波瀾興起的水面一段時間，趁著空檔稍加思索後又消失在紫光中。

卡爾提克的落水聲讓伊里米特好奇的轉過身去，正好，霍爾德從水牢裡伸長了觸手想引起他注意。黑髮男子先是愣了半响，才趕緊飛降把差點溺斃的霍爾德拖出水牢。
兩人見面後，霍爾德還大口的喘著氣，一連咳了好幾口水。伊里米特只是撐著他，想等他先開口。
霍爾德回過氣來後，擦了擦嘴，對好友一個苦笑。「很巧啊。」
「是很巧。」伊里米特愣愣的回答。「巧得太誇張了。」
霍爾德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他張開紅翼，白色馬尾一甩，振奮精神後護甲包覆住臉龐。
「怎麼想到要綁起來？」伊里米特指了指他的腦後。
「那你的劍是出了什麼事？」霍爾德也把手伸進鏤空的劍身掂了掂重量。
兩個人相視而笑，各自提起重劍和布料形成的長槍。
「一言難盡對吧？」
「沒錯。」
潛伏在水底的河神默默聽著他們交談，以湖水構成的亡靈群寂靜的朝兩人伸手，眼看亡者就要纏上他們的腳掌。
「煩人。」
從霍爾德腰際垂下的布條挺直成銳利的刀刃切碎水鬼的手臂，亡靈不痛不癢的繼續湧上，一個個碎成水球掉回湖中。
伊里米特伸手擋在霍爾德身前，搖搖頭。「我來吧。」
霍爾德飄到一邊，讓伊里米特自由發揮。眾多的亡靈堆集成塔，呈現出鈍椎狀。霍爾德停止攻擊後他們更猖狂的爬上來，接近伊里米特的下方。
十誡劍被高舉過頭，挟風砸下。頂端首當其衝的亡靈被重劍擊中後並不是潰散成湖水，反而維持著人型撞擊到底下的同伴，這一連串骨牌效應摧毀了整座人型塔，最後變成了中心陷落的低漥。湖水大量灌入，所有的亡靈也消失不見。
「有人說人多好辦事嗎？」黑髮男子從前弓箭的姿態站起，眼中紅光滿溢。
河神爬出水，站在湖上，他腳底的水面拱起，把他推到與霍爾德他們同一高度。
「是沒有。」河神貌似不悅的叉著腰。「我一個人搞定你們。」
「試試看，沒什麼好損失的是嗎。」霍爾德冷冷的說。
「那我們還等什麼？」河神惡狠狠的笑著，雙手如鵬鳥張開。對應著他的動作，像一座活動山丘的寬吻鱷頭破水而出，上下顎分開後幾乎到達湖的兩端。潮水湧入附近的樹林裡，整群林鳥黑壓壓的飛開。
「有人麻煩大了。」伊里米特面無表情的說。
鱷魚嘴驚天動地的闔上，強大的風壓從鱷嘴裡吹起了一陣濃重的水氣，幾個閃避不及的天使遭受池魚之殃，被捲入漆黑的湖水中。


「這不是我們的天使長嗎？」河神站在緊閉的鱷吻頂，從馬車大的齒間拉出陷進水中的卡爾提克。「怎麼，突然想洗澡啊。」他戲謔的說。
卡爾提克高大的身材在水裡可不是靈活自如，河神幫他把上半身提離水後，四對翼先撐開，接著他才全身出水。
「您好，河流主。」天使拿下頭盔，剛才侵入的水從面罩下湧出。「屬下讓您見笑了。」
河神瞥了一眼他剛毅的臉，心裡盤算著要怎麼利用這支剩餘的軍隊。
「這種事難免吧。」他搔搔一頭亂髮說。

「是啊。」另一個聲音回答。

兩個李奧分別從河神與天使長的背後將杖劍刺入他們體內，河神吹了一聲口哨，而卡爾提克則安靜的端詳自胸前突出的劍。
「結果是九十九。」
李奧抽回武器，在鱷吻的厚皮上由兩個合而為一。「你就是河流嗎？」他對不痛不癢的河神問。
「是啊。」河神過分誇張的笑著，露出兩排牙，並挑釁的招手。
康默拉少主的白皮翼一張，提劍橫在胸前。「領教了。」
他正要把河神斬成兩半，紫色傳送陣的光芒卻黯淡了。一股劇烈的疼痛從骨骼深處發出，隨後熾熱的灼燒感籠罩了他的皮膚。李奧強忍著不適，火光般的斑紋卻開始出現在他的體表。
河神笑得更開心了，隨手一揮，幾發水砲轟在李奧身上。李奧硬是擋了下來，殘餘的水被他的體溫蒸發為氣體。他又咳嗽了，更為大量的火粉被吹出。
「喔。」河神索性興味盎然的蹲下來觀察他。「原來是吸了天使的血啊？就你這種凡夫俗子的肉體不可能承受的啦。」
李奧在恍惚間還看的到河神那嘲諷的表情，體內燃燒的感覺卻讓他無法反駁。他蜷縮起來，這個姿勢卻讓他發現接近透明的鱷嘴裡還有兩個身影。
伊里米特將十誡劍平放，撐住逼近的鱷吻，劍身則形成一個平台讓霍爾德站立。
「動手。」吊在半空中的伊里米特說。
霍爾德半跪下來，聖衣的下襬以他為中心擴展成一個圓，不斷延伸直到突破了鱷嘴的表面為止。他們所在以上的鱷魚頭被整個削了下來，並瞬間垮成一陣大雨。
河神一個沒站穩，跟著落下。剛被捅了一劍的卡爾提克拉住他，河神的手臂卻從他掌握中溜走。體力耗盡的李奧雙翼癱軟，被這陣沖刷後掉進了霍爾德伸出的大口袋中。
伊里米特奇怪的對霍爾德挑眉。
「那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紅衣男子偏過頭，用拇指抓了抓下巴。
黑髮男子搖頭。「很難想像你在人世界是怎麼活過這麼久的。」


神樞院內，著斗篷的古神們檢視兩個神器聚首的畫面。
「現在這樣來得及嗎？」
「這個嘛……」
另一個畫面進入地面的螢幕上，畫面中顯示著一輛由四匹踏雲馬拉動的馬車，正在天空中奔馳，沿途留下一道長長的白色軌跡。
「估計是差不多。」

狼群奔馳的山丘上，天使殞落的星塵四處閃亮著。空中的高階天使被李奧削弱到寥寥可數，於是獸人有多出來的戰力投入地面。在陸空兩方夾攻下，戰場局勢的平衡正漸漸瓦解。
老狼王吼嘯著，整張嘴沾滿了發光的碎屑。他的靈魂之眼捕捉到兩個不同於在場天使的形體，但又非常相似。狼王沒多想，先用利牙招呼了他們。
伊里米特用劍打回了半人身大的牙齒，狼王嘴上受痛，扭頭又要咬下。
「等一下啦。」霍爾德纏住狼吻，用聖衣暫時綁死。「我們是來幫忙的。」
這種話當然沒有多大說服力，狼爪接著掃過伊里米特的鐵翼，刮出一陣火花。
伊里米特提起霍爾德用聖衣拱著的李奧，拋到巨狼的鼻頭上。「這個人還你們。」
老狼一嗅，認出了李奧，這才用喉部發聲。「兩位別在意，老夫的視力並不好，多有得罪。」
霍爾德亦鬆開牠嘴上的束縛。「不打緊，我們……」
「客套話先省著。」伊里米特打斷他，往雨滴裡一抓。他攤開手掌，在掌心一顆冰粒緩緩融化。「叫他們離湖遠點。」


雲層上的高空，冬神，艾佛奈下了馬車。她摘下眼鏡，揉揉兩眼，再扭動緊繃的頸子，最後舉起手伸展一番。
「為什麼這種時候還要叫我來啊？」她不情願的抱怨著。
駕車的天使放下馬韁，轉過頭來。「大人，您上次不是說想要要標本嗎？」
「也是啦……麻煩。」
她走在月光照耀的雲層上，在她周圍的雲漸漸陷落。
「那我走了。」她對駕馬的天使揮揮手，跳進打開的雲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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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稍微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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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