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馬克‧馮內果如何認識了阿嘉莎‧伊利諾
在施內貝格的日子裡,我同我的父親、叔父母、姑母和幾位堂哥堂姐住在「海因利希旅店」裡。旅店的所有人雖說是叔父母,然而主掌店務卻是姑母。姑母是父親和叔父的老姐姐,是個寡婦;她有兩個兒子,都是牧師,一個在外地,另一個管的是當地的一間教堂。姑母是個精打細算的人,她指望我也做一個牧師,這樣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錢透過我流進他們家裡﹝目前為止這錢源已經有兩座了﹞,至少也能讓我老爸不用再做礦工。於是,我那中斷了幾個月的拉丁文課程,才剛到施內貝格又開始了,不過導師已經換人:就是我那管理當地一間教堂的表哥。
可敬的您們想必已經聽膩這些流水帳,我給你們跳個四年,直接說你們愛聽的東西。那就是你們所謂的「女巫收徒弟」「誘使靈魂墮落」的事兒。
我十歲的時候,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依然在姑媽旅店裡端盤子,依然每夜入睡前都要忍受客人眾的鼾聲﹝然而一直以來鼾聲最大的還是我爸──店屋頂簡直要被他掀開了﹞,而且我依然在拉丁文方面沒啥長進,一直停在離開德勒斯登時的程度:Ave Maria.
那晚有一場暴風雪,客人都已入寢。叔父母在櫃台子整理東西,姑母坐在搖椅上打著毛線,老爹房裡的鼾聲直達天聽,我則在木桌前聽著表哥催人好眠的拉丁文經文念誦,忍著不睡,猛點頭,最後倒是自椅子上滾到了地上。「哎,小子昏頭了。」姑姑嘴裡說道,手上仍做著她的針線活;叔父叔母從櫃台後向前探身,看了看我的窘態;表哥用拉丁語咒罵了一句,在這裡對著可敬的律師先生您們就不便說出口了。
這時門開了,門口冷風吹入室內,令人忍不住地寒顫。門口站了個穿著黑色斗篷的身影,頭臉被斗篷帽遮蓋。接著木門被關上,黑斗篷慢慢走來,我趕緊從地土上爬起來。「客人你要什麼?要休息吧?還有房間呢。」老姑媽這麼說道。
斗篷掀開我就看傻了,同時有個中低但洪亮的聲音響起:「一盤全雞和啤酒!」
那是一個女人,漂亮的女人。那女人在離門口最近的位子坐下,解下了披風。櫃台那頭,叔父母又忙了起來,不一會,就叫我來端雞肉和啤酒過去。我一把盤子和木製杯放上桌,這女人就跟頭狼似地吃喝起來,吃相難看不輸一個大男人﹝比方說,我的父親﹞。我相信我盯著她看的樣子很愚蠢,不僅是因為我真的是嚇呆了,還因為她對著我,這麼說了一句:
「怎麼?想吃啊?我可以分你一塊。」她嘴裡塞滿肉因而口齒不清。
「不了…」我愚蠢地回了話。口氣虛軟,聽來跟一個小姑娘似的。
「你是這兒的伙計嗎?看起來還真小。」
「我不小了。我已經十歲了。還有,我不是伙計,我是這裡老闆的侄子!」
冷不防「噗」一聲,她滿嘴嚼爛的肉泥全部噴在我臉上──真噁心!「侄子…哈哈哈…侄子…讓我猜猜…你是死了爹娘寄人籬下,叔叔對你說,想要把店交給你──沒辦法,因為他沒有兒子──但是只要等到你嬸嬸生了兒子,就把你踢出去──你也不想想自己只是這家的『侄子』!還說得好像自己是這家的兒子似的…哈哈哈…」
我求援似地轉頭環視了我的親人們一圈,我心裡卻清楚──本店對奧客言論毫不限制,就算是針對店老闆本人的也一樣﹝不過如果是針對姑母的話…嘿嘿…﹞──叔父母低下頭,各自用力擦著櫃台上他們所假想的某一疵點;表哥垂首做出禱告的樣子,指頭捏著懸在胸口上的小十字架,吻了耶穌基督的小臉一口;姑母更是裝模作樣,開始「更認真地」打毛線﹝別問我什麼叫「更認真地」,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還唱起了搖籃曲。總之這樣的窘境,我得自己來處理。
「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侄子…﹝哈哈哈哈…﹞侄子…﹝哈哈哈哈…﹞啥?」她停止了笑,呆愣地看著我。「幹什麼?」她馬上板起臉,一臉戒備地看著我。
「啊,沒事,就只是問問。對啦,我叔父的確沒有孩子。不過他沒說,要把店交給我。反正──」我聳聳肩,「我以後要做牧師。」
「不過,你拉丁文不好。」
「是啊…不過…等一下!」我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算的。」
「算?」
「我是個女算命師。」她聳聳肩,說道:「我叫阿嘉莎‧伊利諾。你呢,小牧師?」她嘴角曲線嘲弄地微翹起來。
「不告訴你,自己算算看吧!」我轉過頭不再理她,跟姑母、表哥講了一下話,就回到自己的房裡去了。
律師註:有關馬克‧馮內果敘述他與阿嘉莎‧伊利諾的對話部份,是馬克‧馮內果以不同的聲音、忽男忽女的敘述下來。由此看來,他不僅是有模仿別人聲音的能力,還可推測,他已經向魔鬼學得了變成別人模樣的能力。看守者必須嚴加戒備,不可被魔鬼蒙蔽了雙眼。願天主保佑我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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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對不起上面有回覆我文章的五位,我拖那麼久還沒回覆你們的回覆。
那敝人就以接下來的情節來贖罪了,我會繼續努力地趕稿。謝謝各位支持QWQ